锣鼓喧天，盛况空前，武斗会开场。
“哟，那不是朝司主家的女公子吗？她居然一路过关斩将，够上了三甲席位？”
闺房之人蓦然闯进武将遴选，与男子并驱争先，乃至名列前茅；对于逢场作戏的元元之民而言，已是旷所未有。
“女子习武，藏在深闺之中，她怎么可能在武艺上有所成就？”
有人质疑，但立刻有人反驳：“别小看朝家女公子，她在都城中骑马的身影，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不仅过了初选，还胜了复试，今日的决赛，定会不同凡响。”
擂台边，人群议论纷纷，而朝锦歌则静静地站在擂台一侧，她身着束腰骑装，木钗轻轻绾起乌发，眉宇间透露出的英气，让人不敢小觑。
“朝家，朝锦歌，请赐教。”
“谢家，谢已，得罪了。”
语罢，左手旁的男公子如弯弓射箭，步履如飞，如鹰隼展翅，就要向朝锦歌扑来。此招虽有速度之攻、力度之势，但缺乏灵活转换亦是致命。朝锦歌转身起势，借擂台之柱，踏在谢已的右肩上。谢已由于自身冲劲来不及转向，就被转身回旋的朝锦歌踢倒在地。
全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朝锦歌仅凭一招‘借力打力’就占了上风。
“早知道今年的比武这么精彩，我就该去静心阁边品茶边观战了，那里的位置绝佳，擂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些许旁观者没抢到跟前的位子，懊悔不已。
静心阁，一嗅，一抿，茶入喉。
茶香袅袅升起，宋城轻轻一嗅，一抿，茶水缓缓流入喉咙，带来片刻的宁静。
“殿下，您输了。”
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份宁静，宋城的心思早已被楼下擂台上的激烈比武所吸引，于棋局上大势已去。
“朝锦歌，竟是朝家的女公子？”
宋城放下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来，眼中没有一丝争斗之意。
“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对弈者轻蔑地一笑，对宋城的失利似乎并不意外。
“星罗棋布，棋盘有解，天下亦可拼。”对弈者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意，“此去三清山，是最后的转机，十载风雨，成败在此。请殿下珍重。”
对弈者深深一鞠躬，屏住呼吸，直至宋城的身影堙于人海。
***
“卜算如何？”
在顺义殿的阴影下，宋谦倚靠在卧榻上，脸色阴沉。
朝骏跪于堂下，面对君主的询问，他心中忐忑，只能叩首答道：“臣虽习算卦二十余年，却只敢言略知一二；臣之技艺，难登大雅之堂。”
宋谦心中明白朝骏的难处，也知道卜算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为朕卜算已有十载，可曾有过错处？”
“臣侥幸，未有错处。”朝骏的回答坚定，却难掩心中的不安。
宋谦的面色稍霁，他直言不讳：“朝骏，你从一介布衣爬至如今地位，当知朕最不爱听虚言。有话直说。”
“四月癸亥，君主密诏发兵南下，天象不吉。三皇子领军已有半月，未见捷报，也无求援，臣实难断言战事。”
朝骏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似重若千钧。以往战前，宋谦每每亲去朝云司看卦，从未懈怠。而今年这场征战来的突然，朝骏竟然在发兵第二日才得知南征的消息。
宋谦闻言，面色微变，他冷笑道：“不想年岁长了，连卜算也会有偏差。昨日境儿已送来捷报，朕不过是想试探你一番。朝骏，此卦，你终究是算错了。”
此时，朝骏犯了难，不知君主何意。
“卜算之事暂且不提，朕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听闻你与莫涛师出同门，你学卦象，他学武技；同门还余一人，唤作三清。莫涛之子莫殇拜三清为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三清是臣的师叔......”
朝骏心里犯了嘀咕，他愈发摸不透君主的心思。
“四皇子宋城今年十五有余，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此话一出，朝骏明白了算卦是虚，君主实则想要借他的手送四皇子出宫。
“三日内，四皇子会以通过考核的身份前往三清山，拜三清为师。事成，六司之主的位置，你来坐。朕喜低调，再不想旁人知晓此事。”
通过考核，不过是一个幌子，看似公平，实则是内幕。三清山在朝都之侧，偏僻清远，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去处。可如今朝骏被君主架着，身为臣子，哪有不应从君主之令的道理？
“君主有命，臣，自当遵从。”
朝骏告退后，宋谦才露了怯，瘫坐在塌上。三皇子宋境领兵南下，不出十二日，就已经派身边亲信送来了求援密帖：“臣出兵，虽未失一城池，但南岐诡谲，吾军受损，望援！”这短短几行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破了顺义殿的宁静。
宋谦深知，此战的失利，是他冒进的结果。朝骏的预言，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他的心口。但宋谦没有时间沉溺于自责和悔恨，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派遣朝骏前往三清山，一方面是为了支开这位朝中重臣，以便他能秘密派遣莫涛率军南下，支援三皇子宋境；另一方面，如果这场战事真的无法挽回，他将失去他最看重的继位人选。
若为父，他可以悲恸，可他还是朝都的君主。朝都，当然需要一个新的继位人。他的四皇子宋城虽然无权无势，却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宋城的安全。在这个动荡的时刻，唯有让宋城暂时离开皇宫，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才能确保他的性命无忧。
***
朝骏神色沉重，下了顺义殿，不想被前面公子拦住。
“阁下可是朝云司司主？”
匆忙被人拦下，朝骏本想着随意打发了即可，又见面前公子虽着缟素，但气度非凡。
“恕老臣眼拙，不知您是？”
朝骏面不改色，却见公子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宋城。”
朝骏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公子，竟是四皇子。
宋城见朝骏窘迫的神情挂在脸上，忙开解道：“我自幼生活在宫外，鲜少参与宫中事务，朝司主不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臣不知四皇子有何吩咐？”
“朝司主，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在凉亭下盘棋。”
朝骏以为宋城在消遣他，他本想婉拒，却听宋城轻声补充：“父皇给了你一份苦差，这里不是明着说话的好地方。”
朝骏的心跳加速，他勉强保持镇定，随着宋城来到凉亭。两人对坐，朝骏拿起白子，宋城则执黑。
“殿下，您怎知这是苦差？”
宋城目光如炬，直视朝骏：“朝司主，你的忧虑，全写在脸上。”
朝骏心中一凛，反唇相讥：“四皇子，您的心思，却深藏不露。”
宋城轻轻落下一子，语气平静却带着锐利：“军出月蚀（1），朝司主怎么看这场战事？”
“殿下，慎言。”朝骏执棋的手一颤。
“三哥宋境是此战的领兵上帅，帅将打败战，失了人心，无疑是失了性命。此战，三哥有命去，却无命回。大哥虽是长子，但患有喘疾，自是不堪重任。二哥早年犯了罪，已被贬为庶人。您觉得等到君主百年后，谁才是继位者？”
宋城熟练的说出一席话，像是编排了许久。他就是依靠剖析当局的形势，逼迫朝骏就范，好让他成为自己阵营的人。更准确的说，是，一枚棋子。
“至于为何要把我送出宫，我非君后子嗣，送出宫只是为了保我不遭君后毒手罢了。”
朝骏彻底慌了神，今天给他的冲击属实斐然。前有君主让他骑虎难下，后有一个平生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皇子，硬拉着他下棋，还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胡话。他不过十五，不及弱冠，城府深不可测，朝骏实在是后怕。
宋城话锋一转：“如果一艘船没有桨，其能行多远？”
“无桨之船，亦可随波逐流，若遇风浪则难以自保。”朝骏反将一军。
“无风不起浪，若我是掌舵者，自会在风晴时出行；正如你所说，船少了桨，自是行不远的。”
棋局接近尾声，朝骏因分心而失误，白子败局已定。宋城轻声宣布：“朝司主，你输了。”
朝骏光顾着回话，下棋倒是慢了半拍。他仔细端详着棋局，白子虽成攻态，势如破竹，但黑子已在后方设限，若是白子瞻前不顾后，黑子自是吃了后方破阵；若是白子弃前保后，余下的白子自是不再能与黑子抗争，溃不成军。
白子输了，他，也输了。
“殿下，这些年您是如何度过的？”朝骏忍不住问。
“过去已逝，朝司主似乎不是沉溺于往事之人。”
朝骏起身，恭敬地说：“为人臣，我自当尽职尽责。老臣愚钝，不知怎样做桨，更不懂行船之道。今日之事，我只记得与殿下对弈，其他一概不知。殿下保重，臣先行告退。”
朝骏大步离开，他心中明白，入棋局，只分输赢，哪有半途而废者？
宋城独自留在凉亭，收拾着棋盘，黑子白子各归其位，如同朝堂上的势力，各就各位。
宋城缓缓步出凉亭，踏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冬媪，他唯一的亲眷，早已在门口等候，为他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又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殿下，今儿议的事结果如何？”冬媪关切地问，眼中满是担忧。
宋城轻轻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朝总司......并没有答应。”
冬媪的脸色一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他...…会不会向君主揭发您？”
宋城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孙喜下午在凉亭附近当差，周围的护卫都被他打发走了，只有我和朝骏。我虽然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我的来意，但也保留了我的计划。现在的我，无权无势，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渴望夺权的皇子。但他的举止，却无意中证实了我的猜忌。此战，必败无疑。”
冬媪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三皇子有去无回，殿下您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宋城的目光随之望向正前方，他自然明白冬媪所指——顺义殿，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
***
“还没有境儿的消息吗？”
在凤鸾殿内，欧阳舜华的步履显得急促不安，她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沉重。刘荣见状便知君后的焦虑，却也只能以眼神示意台下的暗卫默默退下，不愿打搅她的思绪。
刘荣轻声安慰，试图平息君后心中的风暴，“咱们的殿下才出发半月，或许他打了胜仗，捷报正在路上。”
“境儿没有消息本宫尚可忍耐，但智元也音信全无，叫本宫怎能不心急？”
半月前，君后收到了远嫁南岐的女儿——智元帝姬的亲笔家书，信中所述南岐王驾崩，帝姬无子，依循旧律，她将被迫委身于继位者。不堪此辱的帝姬，向母家求援，言辞恳切。
欧阳舜华爱女心切，她鼓动自己的儿子宋境向君主请兵，欲趁南岐动荡之际，一举攻下南岐。她以为自己的计谋能一举两得：一方面树立儿子在军中的威望，另一方面解救女儿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已过半月，无论是宋境还是智元帝姬，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音信杳无。
她自以为是的手段，却未能预见到事态的发展已脱离了她的掌控。
“哟，那不是朝司主家的女公子吗？她居然一路过关斩将，够上了三甲席位？”
闺房之人蓦然闯进武将遴选，与男子并驱争先，乃至名列前茅；对于逢场作戏的元元之民而言，已是旷所未有。
“女子习武，藏在深闺之中，她怎么可能在武艺上有所成就？”
有人质疑，但立刻有人反驳：“别小看朝家女公子，她在都城中骑马的身影，我可是亲眼所见。她不仅过了初选，还胜了复试，今日的决赛，定会不同凡响。”
擂台边，人群议论纷纷，而朝锦歌则静静地站在擂台一侧，她身着束腰骑装，木钗轻轻绾起乌发，眉宇间透露出的英气，让人不敢小觑。
“朝家，朝锦歌，请赐教。”
“谢家，谢已，得罪了。”
语罢，左手旁的男公子如弯弓射箭，步履如飞，如鹰隼展翅，就要向朝锦歌扑来。此招虽有速度之攻、力度之势，但缺乏灵活转换亦是致命。朝锦歌转身起势，借擂台之柱，踏在谢已的右肩上。谢已由于自身冲劲来不及转向，就被转身回旋的朝锦歌踢倒在地。
全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朝锦歌仅凭一招‘借力打力’就占了上风。
“早知道今年的比武这么精彩，我就该去静心阁边品茶边观战了，那里的位置绝佳，擂台上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些许旁观者没抢到跟前的位子，懊悔不已。
静心阁，一嗅，一抿，茶入喉。
茶香袅袅升起，宋城轻轻一嗅，一抿，茶水缓缓流入喉咙，带来片刻的宁静。
“殿下，您输了。”
一声轻叹打破了这份宁静，宋城的心思早已被楼下擂台上的激烈比武所吸引，于棋局上大势已去。
“朝锦歌，竟是朝家的女公子？”
宋城放下手中的折扇，站起身来，眼中没有一丝争斗之意。
“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
对弈者轻蔑地一笑，对宋城的失利似乎并不意外。
“星罗棋布，棋盘有解，天下亦可拼。”对弈者的话语中透露着深意，“此去三清山，是最后的转机，十载风雨，成败在此。请殿下珍重。”
对弈者深深一鞠躬，屏住呼吸，直至宋城的身影堙于人海。
***
“卜算如何？”
在顺义殿的阴影下，宋谦倚靠在卧榻上，脸色阴沉。
朝骏跪于堂下，面对君主的询问，他心中忐忑，只能叩首答道：“臣虽习算卦二十余年，却只敢言略知一二；臣之技艺，难登大雅之堂。”
宋谦心中明白朝骏的难处，也知道卜算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他自嘲地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为朕卜算已有十载，可曾有过错处？”
“臣侥幸，未有错处。”朝骏的回答坚定，却难掩心中的不安。
宋谦的面色稍霁，他直言不讳：“朝骏，你从一介布衣爬至如今地位，当知朕最不爱听虚言。有话直说。”
“四月癸亥，君主密诏发兵南下，天象不吉。三皇子领军已有半月，未见捷报，也无求援，臣实难断言战事。”
朝骏的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似重若千钧。以往战前，宋谦每每亲去朝云司看卦，从未懈怠。而今年这场征战来的突然，朝骏竟然在发兵第二日才得知南征的消息。
宋谦闻言，面色微变，他冷笑道：“不想年岁长了，连卜算也会有偏差。昨日境儿已送来捷报，朕不过是想试探你一番。朝骏，此卦，你终究是算错了。”
此时，朝骏犯了难，不知君主何意。
“卜算之事暂且不提，朕有一事，需你亲自去办。听闻你与莫涛师出同门，你学卦象，他学武技；同门还余一人，唤作三清。莫涛之子莫殇拜三清为师，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三清是臣的师叔......”
朝骏心里犯了嘀咕，他愈发摸不透君主的心思。
“四皇子宋城今年十五有余，该出去历练历练了。”
此话一出，朝骏明白了算卦是虚，君主实则想要借他的手送四皇子出宫。
“三日内，四皇子会以通过考核的身份前往三清山，拜三清为师。事成，六司之主的位置，你来坐。朕喜低调，再不想旁人知晓此事。”
通过考核，不过是一个幌子，看似公平，实则是内幕。三清山在朝都之侧，偏僻清远，实在算不上一个好去处。可如今朝骏被君主架着，身为臣子，哪有不应从君主之令的道理？
“君主有命，臣，自当遵从。”
朝骏告退后，宋谦才露了怯，瘫坐在塌上。三皇子宋境领兵南下，不出十二日，就已经派身边亲信送来了求援密帖：“臣出兵，虽未失一城池，但南岐诡谲，吾军受损，望援！”这短短几行字，如同一道晴天霹雳，打破了顺义殿的宁静。
宋谦深知，此战的失利，是他冒进的结果。朝骏的预言，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他的心口。但宋谦没有时间沉溺于自责和悔恨，他必须立刻行动。
他派遣朝骏前往三清山，一方面是为了支开这位朝中重臣，以便他能秘密派遣莫涛率军南下，支援三皇子宋境；另一方面，如果这场战事真的无法挽回，他将失去他最看重的继位人选。
若为父，他可以悲恸，可他还是朝都的君主。朝都，当然需要一个新的继位人。他的四皇子宋城虽然无权无势，却可能是他最后的希望。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宋城的安全。在这个动荡的时刻，唯有让宋城暂时离开皇宫，远离权力斗争的漩涡，才能确保他的性命无忧。
***
朝骏神色沉重，下了顺义殿，不想被前面公子拦住。
“阁下可是朝云司司主？”
匆忙被人拦下，朝骏本想着随意打发了即可，又见面前公子虽着缟素，但气度非凡。
“恕老臣眼拙，不知您是？”
朝骏面不改色，却见公子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在下宋城。”
朝骏心中一震，他没想到，这位看似不起眼的公子，竟是四皇子。
宋城见朝骏窘迫的神情挂在脸上，忙开解道：“我自幼生活在宫外，鲜少参与宫中事务，朝司主不识我，也在情理之中。”
“臣不知四皇子有何吩咐？”
“朝司主，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请你陪我在凉亭下盘棋。”
朝骏以为宋城在消遣他，他本想婉拒，却听宋城轻声补充：“父皇给了你一份苦差，这里不是明着说话的好地方。”
朝骏的心跳加速，他勉强保持镇定，随着宋城来到凉亭。两人对坐，朝骏拿起白子，宋城则执黑。
“殿下，您怎知这是苦差？”
宋城目光如炬，直视朝骏：“朝司主，你的忧虑，全写在脸上。”
朝骏心中一凛，反唇相讥：“四皇子，您的心思，却深藏不露。”
宋城轻轻落下一子，语气平静却带着锐利：“军出月蚀（1），朝司主怎么看这场战事？”
“殿下，慎言。”朝骏执棋的手一颤。
“三哥宋境是此战的领兵上帅，帅将打败战，失了人心，无疑是失了性命。此战，三哥有命去，却无命回。大哥虽是长子，但患有喘疾，自是不堪重任。二哥早年犯了罪，已被贬为庶人。您觉得等到君主百年后，谁才是继位者？”
宋城熟练的说出一席话，像是编排了许久。他就是依靠剖析当局的形势，逼迫朝骏就范，好让他成为自己阵营的人。更准确的说，是，一枚棋子。
“至于为何要把我送出宫，我非君后子嗣，送出宫只是为了保我不遭君后毒手罢了。”
朝骏彻底慌了神，今天给他的冲击属实斐然。前有君主让他骑虎难下，后有一个平生不显山不露水的四皇子，硬拉着他下棋，还说了些大逆不道的胡话。他不过十五，不及弱冠，城府深不可测，朝骏实在是后怕。
宋城话锋一转：“如果一艘船没有桨，其能行多远？”
“无桨之船，亦可随波逐流，若遇风浪则难以自保。”朝骏反将一军。
“无风不起浪，若我是掌舵者，自会在风晴时出行；正如你所说，船少了桨，自是行不远的。”
棋局接近尾声，朝骏因分心而失误，白子败局已定。宋城轻声宣布：“朝司主，你输了。”
朝骏光顾着回话，下棋倒是慢了半拍。他仔细端详着棋局，白子虽成攻态，势如破竹，但黑子已在后方设限，若是白子瞻前不顾后，黑子自是吃了后方破阵；若是白子弃前保后，余下的白子自是不再能与黑子抗争，溃不成军。
白子输了，他，也输了。
“殿下，这些年您是如何度过的？”朝骏忍不住问。
“过去已逝，朝司主似乎不是沉溺于往事之人。”
朝骏起身，恭敬地说：“为人臣，我自当尽职尽责。老臣愚钝，不知怎样做桨，更不懂行船之道。今日之事，我只记得与殿下对弈，其他一概不知。殿下保重，臣先行告退。”
朝骏大步离开，他心中明白，入棋局，只分输赢，哪有半途而废者？
宋城独自留在凉亭，收拾着棋盘，黑子白子各归其位，如同朝堂上的势力，各就各位。
宋城缓缓步出凉亭，踏着夜色回到了自己的居所。冬媪，他唯一的亲眷，早已在门口等候，为他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又递上了一杯热腾腾的茶水。
“殿下，今儿议的事结果如何？”冬媪关切地问，眼中满是担忧。
宋城轻轻抿了口茶，苦涩的味道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朝总司......并没有答应。”
冬媪的脸色一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那他...…会不会向君主揭发您？”
宋城摇了摇头，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孙喜下午在凉亭附近当差，周围的护卫都被他打发走了，只有我和朝骏。我虽然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我的来意，但也保留了我的计划。现在的我，无权无势，在他看来，不过是个渴望夺权的皇子。但他的举止，却无意中证实了我的猜忌。此战，必败无疑。”
冬媪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三皇子有去无回，殿下您离那个位置......又近了一步。”
宋城的目光随之望向正前方，他自然明白冬媪所指——顺义殿，那个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宝座。
***
“还没有境儿的消息吗？”
在凤鸾殿内，欧阳舜华的步履显得急促不安，她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沉重。刘荣见状便知君后的焦虑，却也只能以眼神示意台下的暗卫默默退下，不愿打搅她的思绪。
刘荣轻声安慰，试图平息君后心中的风暴，“咱们的殿下才出发半月，或许他打了胜仗，捷报正在路上。”
“境儿没有消息本宫尚可忍耐，但智元也音信全无，叫本宫怎能不心急？”
半月前，君后收到了远嫁南岐的女儿——智元帝姬的亲笔家书，信中所述南岐王驾崩，帝姬无子，依循旧律，她将被迫委身于继位者。不堪此辱的帝姬，向母家求援，言辞恳切。
欧阳舜华爱女心切，她鼓动自己的儿子宋境向君主请兵，欲趁南岐动荡之际，一举攻下南岐。她以为自己的计谋能一举两得：一方面树立儿子在军中的威望，另一方面解救女儿于水深火热之中。然而，已过半月，无论是宋境还是智元帝姬，都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音信杳无。
她自以为是的手段，却未能预见到事态的发展已脱离了她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