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两路人合成一路往伏牛山下百花洲行来。一路上山明水秀风光无限好,有了赵任好在一路,众人不仅行程不再窘迫,更多了许多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

    此刻,重耳、狐偃、贾佗与赵任好、赵查、赵奕便共乘在一辆豪华的八骏大车中把酒言欢、高谈阔论。那赵查和赵奕二人偏是不可多得的两个逗趣之人,茶道、棋艺、音律无不擅长,这会子在一边一个埙一个笙已经开始吹奏起来,曲调悠扬婉转,在山谷中久久不绝。

    赵任好半卧在一边笑对重耳道:“舅爷恐是要嗤笑我等这些靡靡之音了,需知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不然纵使做了帝王也无甚意趣。”

    重耳摇头笑道:“不然,声色之乐吾亦爱之,难道在秦王眼中重耳竟是如此刻板之人?”

    赵任好哈哈大笑:“我有一问,舅爷莫笑,”

    “但问无妨。”

    “既然二皇子是如此风流雅韵之人,为何早过而立之年,仍未有家室?”

    重耳笑而不语。

    贾佗先笑了起来,赵任好因问何故。贾佗笑道:“那不是因为我们这位皇子眼高于顶,平常王侯官宦家的小姐怎入得了他眼。”

    赵任好来了兴趣,起身追问:“哦?那要怎样的女子才能入得了二皇子高眼?”

    狐偃捋捋虎须:“容貌身段自然要万里挑一不说,难的是他总想要人家娇滴滴的公主小姐能文能武,进能案前红袖添香,出能沙场策马挽弓,这样的女儿家要去哪里找去?岂不为难死人家。”

    几人哈哈一笑作罢,忽闻车外传来一阵歌声,歌声清亮婉转,娇柔中又不失英豪之气,却是一个女子在歌唱,听调子还是和着赵查、赵奕的曲调而起。

    众人诧异,屏声细听,听那女声唱词:“狼烟风沙起兮将军莫饮酒,前方路难行兮妾在家中守,相思配烈酒兮遥望关山口......”这词曲荡气回肠缠绵悱恻,几人心下赞叹。

    呼听重耳撩起车帘回唱道:“沙场刀光明兮吴钩战残阳,枕风宿霜雪兮月下白马啼,壮士十年归兮白首共杨花......”众人齐声喝彩,一齐下车细看来者。

    只见乌泱泱过来一队人马,声势颇为壮观。领头的少年一身崭新的金甲,胯|下一匹通身血红的墨蹄骏马,不是那熊商臣又是谁?旁边白驹上的女子一身白银软甲英姿勃勃明艳不可方物,那曲子正是这女子所唱。

    熊商臣一见重耳、老犨等人,笑嘻嘻道:“真是好巧啊,我与阿璃姐姐远去绛都为晋国新王做贺,途径此地又遇上几位了。不知可见到那放牛大王不曾?”

    重耳微笑道:“真是好巧,可惜我等还未曾寻到那放牛大王,让小公子失望了。”

    熊商臣轻盈一跃下马:“无妨,那老头本身古怪不容易寻得,不如本公子带各位一程,给你们引路。”边说边打量着赵任好一行。

    重耳忙引荐道:“这是在下一位故交,赵好,游山玩水途经此地,听说有这奇人,也想前去拜会一番,就不劳小公子引路了。”

    赵任好也笑嘻嘻上前道:“小公子好,不知小公子□□这马儿是何处得来的,真是世间罕有。”边说边伸手就想去摸一摸那马。

    “这马儿倒是还有些来头,说是产自西域的大宛马,其中佼佼者便是这汗血宝马,秦王若是喜欢,这马就当你我初次见面的礼物送你如何?”

    熊商臣一语道破赵任好来历,又把如此珍贵的汗血宝马随口相送让,却赵任好吃惊不小,随即掩住脸上诧异之色道:“商臣太子果真好眼力,只是无功不受禄,如此珍贵的汗血宝马在下受之有愧。”

    旁边女子阿璃道:“这有何难?你身后两个随从手中的乐器上刻的都是玄帝黑水图案,此为秦王室专用,且他二人腰间玉人蛇首的玉玦,佩戴者若非王孙便为候子,此二人神色间对你却毕恭毕敬,在看你的气度样貌,便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至于这马,是商臣在斗兽场与那大宛国皇子做赌迎来的,秦王爱马天下皆知,送与秦王阁下,最是相宜。”

    赵任好笑道:“阿璃姑娘歌声妙曼,口才更是伶俐,如此小王却之不恭了。”

    又调笑:“适闻阿璃姑娘歌声实在动听,好在我这姬重兄弟也不差,这路上无聊,不如二位再来一曲如何?”

    重耳有些讪讪的,倒是那阿璃爽快直接开口唱到:“西江浣纱东湖采莲,窈窕伊人在水之畔,郎君儿呀莫要顾盼......”却是一支欢快的小曲,边唱边驱马往前而去

    如此一来重耳倒不好再拒绝与熊商臣等人同行,于是一行人浩浩汤汤往百花洲而来。

    这百花洲位于伏牛山下丹白湖畔,既然名为百花,可不是浪得虚名,一入境内但见薜荔藤萝奇花异草竞相盛放,醉人的花香中夹杂着幽幽药草馨香沁人心脾。

    远远传来几声牛叫,众人寻声而去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好大一片田地,只是这田地里种植的并非寻常谷物,却是各种药草,阡陌纵横间无数头五色牛儿徜徉其中,悠然自得的啃食着田中药草。

    牛群见来了生人,齐声哞哞鸣叫起来,田埂上一人本来草帽遮面,想是在悠然自得的小睡,突然被牛鸣声惊醒,拿掉草帽浑浑噩噩坐起,对着牛群喝道:“你些个孽畜,伺候你吃好喝好便罢,又来扰人清梦。”

    说着拾起地上泥块就往牛群扔去,那些牛儿却摇头摆尾,泥块打在身上似是挠痒一般,依旧朝着这人叫唤,此人大怒,拿起鞭子便去驱赶牛群,恐是刚睡醒的缘故,脚下不甚稳当,一失足跌落田里,滚了一身稀泥。

    这边赵查、赵奕先哈哈大笑起来,阿璃也抿嘴微笑不语。

    老犨倒是不嫌弃那些稀泥,过去将这人一把拉起,众人这才看清是一个一头银发的老翁,只是这老翁面色红润毫无褶皱,真真一个鹤发童颜。

    只见这老翁愁眉苦脸对着一干人道:“你们这许多人来这里作甚?惊了我的牛,要买牛去邓县找邓公午离交涉。”说罢摆摆手便欲离去。

    贾佗上前行礼道:“吾等不为买牛,而是寻人而来,老先生可知此处放牛大王现在何处?”

    老翁咋咋嘴笑道:“放牛大王?放牛大王,哈哈哈”并不回答贾佗问题,而是唿哨换来一头老水牛,骑上牛背悠然而去。

    赵任好微微一笑:“这恐怕就是你我要寻的正主了。”上前一步喝道:“兀那百里奚,好你个落跑的家奴,本王亲自来寻你,还不上前磕头认罪!”

    那老牛顿了一顿,忽然撒开蹄子快跑起来,赵任好往公子支使个眼色,后者即刻快马加鞭追了上去。

    重耳这才知道赵任好此行的真正目的,不为马不为牛,原是求才而来,于是只在一旁坐等好戏。

    不过片刻,百里奚就被公子支捉了回来,只见他哭丧着一张脸对赵任好道:“你便是秦王殿下?”

    赵任好点头。

    百里奚又道:“那殿下请看,我已年逾古稀,抓回去做家奴也太老了点,啥活也干不了擎等着浪费粮食,不如就让我在这荒野里牧牛种草自生自灭岂不干脆。”

    赵任好摸摸下巴:“是太老了点,不过你本是晋国陪嫁到我大秦的家奴,你中途落跑,本王颜面何存?”说着眼望公子支。

    公子支笑道:“先生可别忘了当日临别时许诺。”

    百里奚道:“不敢忘,不敢忘,但我确实无用则个......”

    赵任好忽道:“不过你听说你养牛养得不错,这样吧,随我回去,一样养牛,另外再给你介绍个养马的小朋友,你也省的寂寞。”

    说着,一把把九方皋拽到跟前,这九方皋无奈道:“秦王在咸阳岐山下有一牧马场,比你这百花洲也不差,届时老先生自可在一旁牧牛,家师、家师与老先生年龄相当,可为益友......”

    几人正说着,熊商臣走上前道:“慢着,怎么说这人也是被我楚国俘获的奴隶,如今在我楚地为楚王牧牛,秦王殿下怎能说带走便带走?”

    赵任好一拍脑门:“把这茬忘了,还请太子莫怪,这百里奚是内人陪嫁的家奴,落跑至此,且又年迈,咱们打个商量,看如今如何把他赎回去,不为别的,只是哥哥这面上挂不住。”

    熊商臣笑道:“我小孩子家的,哥哥莫唬我,一个家奴,秦王阁下需要亲自来寻?”

    “我到不是亲自来寻他,本王也是入晋为新王做贺,游山玩水途经此地正好碰见他而已,本王知道商臣太子是最为精明的生意人,这家奴,太子开个价,绝不让太子吃亏。”

    熊商臣笑笑道:“奴隶有奴隶的价格,若是其他自然另当别论,这奴隶年迈,市价不过五张羊皮,秦王殿下若非要了去,就那五张羊皮来换。”

    “五张羊皮????”赵任好这回脸上的惊讶之色没有收住,也不知这熊商臣是真小孩不懂事还是深谋远虑另有算计,居然用五张羊皮就让自己把百里奚换走,这便宜捡得心里反而有些七上八下。

    “怎么?这么个老头五张羊皮秦王莫非也嫌贵了?”

    “不,不不,不是,快,老皋,把咱们车里最好的羊皮垫子给太子取五张来......”

    老皋拿了五张羊皮过来,熊商臣看也不看让边上人收了,笑对赵任好道:“秦王殿下,今日五张羊皮,你换了一个百里奚去,还请来日需记得今日捡这一大便宜,可别被人诟病秦王殿下欺我熊商臣年幼无知。”

    有对重耳一干人道:“放牛大王你们找到了,人也带走了,本太子就先行一步恕不奉陪了。”说罢上马转身而去。

    阿璃骑马经过重耳面前时,回眸嫣然一笑:“阁下曲儿唱得不错,只是那词可是跟前想的?”

    重耳笑笑:“随口为之,姑娘见笑!”

    阿璃不在言语,也策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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