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惊起一片呼声。

    温轶未回头便甩袖,以神识卸了这股力道:“宋楚瑜,你护短,我就不能护短吗?”

    她冷然回头:“剑意宗好大的威风,当街竟敢伤人?”

    声音不大,却清朗朗富有穿透性,人群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用目光追着宋楚瑜的脸。

    宋楚瑜皱了皱眉,神色依然傲然。

    她打量了两眼景何:“你的弟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弟子?”

    “就这两个从剑意宗出来的废物吗?”

    陈遂哪能听这话,他眼睛顿时红了,景何快速擒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头,他下意识看向温轶,听见她说:“我的弟子不是废物。”

    她一字一句道,伴随着在场众人都能感受到的威压,景何心脏骤然停了一瞬。

    这就是金丹修士的力量吗?

    他对自己说。

    宋楚瑜释放神识抵抗,面色微微发白,她与温轶修为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

    她余光瞥见人群都在窃窃私语,那些有关剑意宗的讨论都被她听到,她终于意识到,和温轶缠斗不是好事。

    自己不比温轶光脚不怕穿鞋,一言一行都代表宗门形象,一时间有些后悔。

    她双眼轻眯,话语一转道:“我们打个赌,就赌一年后的修真全宗大比。”

    温轶:“哦?”

    “届时我们看看,到底是你的弟子强,还是我的弟子强。谁输了,谁便将结果向天下宣示,承认自己枉为人师。”

    “你,温轶,赌不赌?”

    温轶正要开口,却觉察到袖子被轻轻一拽,她一怔。

    正是景何,后者抿着唇,脸色更有些发白,他目露轻微的不赞同,以近乎恳求的语气低声道:“师父,莫争一时之气。”

    他声音虽小,却也引来宋楚瑜的侧目。

    温轶拍了下他的手,他像触电搬想要抽离,却克制住了。

    这时,他看见她抬起头,对着宋楚瑜骤然一笑:“行啊,赌就赌喽。”

    景何愣了。

    仿佛时间暂停,喧嚷的人声、宋楚瑜的大笑渐渐飘离此间,直到众人散去,他看到灯笼渐灭,听到陈遂对温轶恨恨的发声:“师父,我一定会努力训练,不让你丢脸的!”

    努力?

    什么都行,就是不要努力啊!

    温轶“哎呦”一声,突然有点后悔了。

    系统仿佛知她所思所想,“你目的是养废这二人,你肯定要输了,怎么还要打这个赌?”

    温轶:“没事,反正也不可能赢,得过且过吧。”

    她见转头见景何只是垂着头,半天没有动静,便戳戳他:“喂,傻了。”

    少年抬眼,一双黑黢黢的眼盯着她,竟少有地闪着一丝火。

    “呀。”温轶惊道,“生气啦?”

    “没有。”景何平静地说,“要回去了。”

    说罢他转身就走,把温轶和陈遂留在身后,他听见温轶问陈遂:“景何这是生气了吧。”

    陈遂小声说:“我觉得是,估计为你担心吧。”

    我不是为你担心。

    景何在心中想。

    不是为你。

    既然安置好了,还有赌局这回事,修炼也该提上日程了,温轶与景何二人相约,次日在讲武堂授课教学。

    待回了屋,景何盯着木梁发呆,他颇有些心烦意乱,但却理不清楚头绪。

    一切问题都在于温轶,他名义上的师父。

    她随性,古怪,荒诞不经,像一道奇异跳动的萤焰,突兀闯入他的世界,他不希冀这样的光,但他……只有她了。

    “景何!”陈遂快速的脚步声接近,他捧着一堆东西,气喘地闯进来,“桌案上突然出现的,你瞧,这是什么?”

    景何抬眼看去,是两套崭新的衣衫和鞋子,他心神流转,瞬间明白了。

    那师父竟然暗自察觉到他们的窘迫,默默置备了这些东西,施法放在他们屋中。

    他明白了,陈遂自然也明白,他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从山上跌下来也咬牙忍受,此时捧着柔软的布料,竟有些红眼。

    你真让人害怕,让我害怕。

    景何转过脸去,淡淡地想。

    温轶,师父。

    天还未亮,睡梦中的陈遂便被景何端着烛台叫醒,他混混沌沌地做起来,揉着眼睛道:“师父没说几时,这么早就去嘛。”

    景何:“早去,心诚,明白吗?”

    “知道了,知道了。”

    讲武堂,是少有完备的建筑。

    虽然温轶不是真心想教,总也该把样子做好。

    讲武堂坐落于山腰,呈方形,边缘约有数十丈长,足以活动筋骨。

    其中放置了几个蒲团,供修真者打坐讲经使用。

    景何和陈遂早在夜黑时就抵达了演武场,两个人木头似的杵着,衣衫被露水沾湿,又被初升的太阳晒干。

    快到辰时,温轶才姗姗来迟,即便穿成了修仙者,她仍是一身懒懒散散的根骨。

    而景何和陈遂早就等在这了,见温轶来,齐齐行了礼,后者挥手免礼,看看太阳,一时有点心虚。

    “你们几点...几时到的?”

    景何答道:“卯时日出。”

    温轶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表情。

    搞这么勤奋!

    不愧是主角二人团。

    “我没有要求时间,既然如此,就不用来这么早。”她很真心实意地说,“不用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呀。”

    景何:“……是。”

    “是。”陈遂不比景何沉稳,加之心中对温轶产生许多亲近之意,便大胆问道,“师父,我们今天做什么啊?”

    温轶反而问他:“猜猜看。”

    陈遂想了想:“嗯...是打坐吗,还是练剑?”

    当下的修仙界风气严肃,道法单一。其修炼共识是:凡入道者,必须悟剑。

    修行等同于力量,力量归于武道,而剑是万千法门之唯一正道。

    因此,这本书的修真界有些寡淡,大小宗门均以剑宗为主,而其他悟道方法被称为外道,修行外道者被视为邪魔歪道,这也正常,毕竟外道从未出过什么像样的修真者。

    陈遂说的没错,如果按照一般的修仙方式,确实应该先从讲经和练剑开始。

    “是吗?”

    温轶故作神秘地咳了两声,引来两人的注意力,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鼓劲。

    加油,是时候展示编故事技巧了!

    她一副高人风范道:“通常来说,确实该讲经为先,只是我的看法与常人不尽相同,甚至可以说古今中外唯有此家。”

    两人成功被吸引,眼中露出好奇神色来,温轶厚着脸皮继续说:“道是什么?”

    景何答:“是理。”

    “悟道呢?”

    “是通理。”

    温轶挑眉,男主确实对修仙一事颇有见解,只是他毕竟是书中人,没见识过现代信息社会的忽悠大法。

    她轻轻一笑:“如果仅仅理解为理,恐怕过于狭隘了。”

    景何抬目:“请师父教导。”

    “道是道,理是理,往往是道从天地生,而万物生,道理存,而道不可名,既然已,则道生万物,却也于万物得以显现。”

    陈遂挠挠头,说实话,他一个字也没听懂,他侧头看向景何,后者竟已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感,他垂眸细思,忽然抬头问道:“如何显现?”

    温轶:“万物的特质,例如水的柔和不息,铁的刚正不折。以及万物的变化,水结冰而刚硬,铁经熔炼而软化。”

    她说完,景何久久不语,似是陷入沉思,陈遂举手:“师父,我,我听不懂。”

    “没关系,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温轶道,“陈遂,你平时都喜欢做什么呢?”

    陈遂这次回答倒很快,只是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喜欢活动,爬树,上山,原来在村里,我是我们那最好动的,谁也打不过我。”

    运动系,早就为你安排好了。

    温轶接着说:“好,我为你安排了一项功课,你闭上眼睛,一会儿就会进入到我制造的幻境里。”

    她长袖一挥,陈遂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已不在演武堂,他先是有些慌张,却想起温轶的话,很快镇定下来。

    他此刻站一个奇怪的场地里,四周凝着一些虚焦的人影,这场地很大,地上用白线画着他看不懂的痕迹,两边各一个高架,最顶上悬挂着两个网兜。

    而在他面前,漂浮着一只橙色的球。

    他伸手接过,感到它坚硬却富有弹性,“这是什么?”

    温轶的声音仿佛从空中传来:“不用怕,这项功课叫篮球,他自有规则,你要听好。”

    随后便将竞技规则娓娓道来,陈遂边听边记,慢慢地,周围的人影逐渐化成实体,朝他跑来,陈遂双眸一紧,握住手中的篮球。

    他本就运动神经发达,尤其擅长跑跳等竞技动作,很快接受了规则,和人影你来我往,渐渐玩出了趣味。

    温轶的声音又一次传来:“好玩吗?”

    陈遂一边运球一边喊道:“好玩,师父。”

    温轶心道,当然好玩了,现代竞技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不愧是她精挑细选,量身定制的糖衣炮弹。

    不过说实话,看着陈遂穿着古代的短衣打现代的篮球,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你要细细体会,球的运动,以及人和人之间对抗的妙处。”

    陈遂重重点头,渐渐进入一种极致专注的境界。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他枯泽杂乱的灵根中,忽然有一丝灵气迅速掠过。

    在温轶进行授课时,景何始终静静地等待着,他看见陈遂的脸上神色变幻,很明显已经投入其中,根据二人的对话,他多少猜到一些温轶的教学理念。

    等温轶嘱咐完毕,朝向他:“景何,你呢,平日喜欢做什么?”

    景何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想修仙。”

    温轶摇摇头:“不,我问你喜欢什么,而不是想要什么。”

    “喜欢”这两个字让景何倍感陌生,他从生下来便颠沛流离,童年和少年均谨小慎微,每一步都要走得合适,走得理应如此。

    他从未考虑过喜欢什么这种问题。

    见景何沉默,温轶讶异地挑眉。

    在原文中,男主是个与温轶本人完全不同的人,他始终冷静而清醒地向前行动,毫不懈怠,目的性极强,他与温轶这样得过且过的人完全不同,所有她自然而然地以为,男主做什么都浓墨重彩,最起码有个爱好吧。

    温轶看见男主微微侧头,露出少有的茫然之色,惊觉自己似乎并不了解这个少年。

    两人默然着。

    景何猛然惊醒,他本应该编个答案,以让自己看上去不要毫无价值,可面对温轶明亮的双眼,他忽然说不出谎话了。

    许久后,温轶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不急,走一步看一步。”

    这不是件坏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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