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5.
夏瑜回家收拾了行李，坐当天最晚的一班机飞到了美国。
夏清淮亲自来接她。
他胡茬隐现，眼袋很重，眼神无光，想来在医院忙碌照顾了许久。
“怎么样？”车开在路上，夏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医生说时间不多了。”夏清淮轻轻叹息，车拐进了医院。
病房外面还有许多正在小声商谈的的生意人。
夏瑜认得他们中间大多人跟自己家很交好，想来也是来探望他的。
他们看到夏清淮时，也是焦急问：“你父亲怎么样了？”
夏清淮只摇摇头，脸上沧桑悲伤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那我们……”他们似乎有话要说，看到夏瑜在旁边，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进去看爸爸。”夏清淮把夏瑜支走。
夏瑜明白他们要商讨谈论的是生意上的事情自己不便插手，点头进了房间。
那群人见夏瑜离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对夏清淮说：“公司那事你打算怎么办？现在股价可是越来越低迷。”
“对啊，现在你爸还在住院，要是消息一放出去，徐氏那边肯定还有些动作。”
“你想借转型让公司的财政转危为安，可是现在公司资金出了问题，银行都不下放贷款了。”
面对它们接连不断的质问，夏清淮始终沉默着，他双手无力垂在两侧，不甘心于自己的无能。
“要不看还是按照你爸之前的规划，跟沈家再谈谈。”
“不行！”
夏清淮终于开口制止，他态度强硬，说话时的语气不肯多让几分。
“钱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至于从前跟沈家的合约，你们想都不要想。”
他低声吼着，愤恨的目光像是淬了火，盯着他们一个个如狼般的野心，久久不能平息。
“再过一个星期要是剩余的资金你还没筹到，我们股东大会会撤销你总经理的职位！”
那群人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这里。
夏清淮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身子无力地靠在墙边，渐渐地像是没有支撑的软骨一样，滑了下去。
夏瑜在夏安庆病床旁待了几个小时，她纵使心中有怨恨，但看着自己的父亲奄奄一息的模样，夏瑜还是有些难过。
但她觉得心中这股莫名悲伤的情绪背叛了自己，他之前对自己那么绝情，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国外，为了工作没能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让她带着怨恨死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夏瑜心中都已经为夏安庆判刑上锁。
可自己现在呢？她在难过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绝情冷漠的父亲伤心流泪。
她这算是背叛之前的自己么？
夏瑜心里矛盾极了，她不认这样敏感多情的自己，她倔强地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只盯着床上的他看。
容姨拿着换洗衣物走了进来。
她比夏安庆小五岁，头发向后梳成一个扁髻，稀疏的黑发中夹着几缕银发，银发勾在油绿的翡翠耳钉后，她耳垂宽厚，之前夏瑜在夏家刚见到她时，就听里面的保姆阿姨多次提到过她。
说她以后子孙多，会享福。
一两段客套恭维的话定不了后面的命。
容姨因为身体原因生不出孩子，常年跟着夏安庆在各个国家到处飞，脸上风霜添了很多，但依旧挡不住她优雅气韵。
她总爱穿旗袍，说是夏安庆喜欢，以前年轻时她喜欢穿浅绿色、青灰色都是寡淡的颜色，现在年纪大了，人老了，喜欢穿颜色重一点的，墨绿色、深紫色还有大红色。
容姨今天穿了一身黛紫色的旗袍来，她厚重无光的眼神在见到夏瑜时，像点上火的荧光，突然亮了起来。
“小瑜，你终于过来了。”她哭着走向夏瑜，声音娇柔颤颤的。
“嗯。”因为母亲的事情夏瑜心里对她存有芥蒂，所以并不愿意多说话。
“你爸爸前几天嘴里就念着你，你哥哥终于把你带过来了。”
夏瑜看到她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心底只有过几秒的心酸后来全变成了讨厌。
“念我什么？念这些年一直对我绝情，还是念我妈给我留下的那笔财产。”
夏瑜横冲直撞的话让容姨伤心的神情更加动容。
“当初就是因为他，是他骗了我妈，是他把我妈气死的！”
夏瑜指着床上的人，咬牙切齿地冲容姨说：“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夏瑜眼角挂着的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她又想起了妈妈最后在床上离世的画面。
她劝哭成泪人的夏瑜不要伤心，说人都要死的，她只是比别人提早一些……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妈妈爱你。
夏瑜自此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夏瑜情绪临近崩溃，门外的夏清淮走了进来。
“容姨，小瑜她话刚从国内赶过来，有些话也没轻重，我先带她去休息，等会再过来。”
容姨脸上泪也不断，她点头，看着夏清淮带着夏瑜离开了。
夏瑜跟着夏清淮来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
吹着寒风，夏瑜情绪缓和了一些，她知道刚才自己话是有些重，开口说：“对不起哥。”
夏清淮疲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抬头轻轻摸了摸夏瑜的头，只嗔怪说了句：“傻妹妹，哥哥不会怪你的。”
夏瑜知道他跟以前一样宠着自己，想起他把容姨当成第二个母亲，心里不是滋味，愧疚更深了。
她垂下头，把眼泪也收了回去。
“当初确实是因为我们，阿姨才会病倒。”夏清淮因为这件事始终对夏瑜有愧意，这些年来他也很想用亲情来弥补她。
“你跟他们不一样。”
当初夏瑜起初对夏清淮也抱有敌意，但后来他想尽办法对自己和妈妈好，甚至为了她们都差点，没命。
夏瑜把他当作亲哥哥的一部分原因，也是母亲临终讲给她听的，
她说：“小孩子没有错，不应该把一切错误都加恨在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她还说：“他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他把你当作亲妹妹待，你也要喊他亲哥哥。”
“哥，”夏瑜又喊他，“家里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那些稍微知名的公司，只要有些风吹草动，大大小小的新闻就成了几十米的狂潮，掀翻一处又一处，过及之处都是泥沙和秽土，没几处是清白的。
夏瑜只要动动手指就不难查到。
“我会处理好的。”夏清淮跟她不愿意多说。
“哥，我也姓夏，公司的事……”
“好了！”夏清淮直接站起身来阻断了她的话，他态度只是强劲了几分钟，看了一眼夏瑜后又缓和了许多。
“媒体他们都是夸大其词，公司确实面临危机，但没你想象中的严重，我会处理好的。”
“你刚到这里，还没休息，先去酒店休息会，有事我再喊你。”
见夏清淮如此坚决的态度，夏瑜也能暂时妥协。
回到酒店，夏瑜打开没电关机的手机，短信一下子弹出来许多。
有一部分是无用的广告，有一部分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萧嘉荣发来的，他像是知道两国的时差，发信息说记得好好休息。
夏瑜依次简单回复了他们，关上手机，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夏瑜早早就起了床，她不忍心看着夏清淮医院和公司两头顾，便想去医院为他分担一些。
容姨在医院里面待了一夜，夏瑜看见她时，她正趴在夏安庆的病床旁休息。
夏瑜想起之前在夏清淮那里听到的关于他的大致身世。
夏清淮的妈妈也是未婚先育生下的他，后来养了他一个月就患病死了，后来没人收养夏清淮，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待了三天后，容姨来接他，后来就一直养在身边。
他还对夏瑜说，容姨是个很好的妈妈。
夏瑜想到这里，还是轻声轻步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外套，替她盖上。
动作虽然很轻，但容姨还是醒了。
她先是迷茫抬起头，在看到面前的人是夏瑜时，神情欣喜。
两人站在病房外交谈。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晚睡得早，”夏瑜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在瞥到她乌黑眼圈时，又问：“你昨晚就在这里待了一夜。”
“回去也睡不着。”听到夏瑜主动关心自己，容姨嘴角现出受宠若惊的笑。
“不是有请来的护工，自己那么尽心尽力干嘛，”夏瑜嘴上说着，又看了眼病房里问：“他怎么样？”
“还是那样，”容姨浅叹后说，“医生说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他能不能扛过这一关。”
容姨看到夏瑜倔强的表情时，脸上又多了几分耐心，
“你爸爸之前在梦里经常喊你的名字，他之前醒过来一次问，你怎么没来？”
夏瑜听完沉默了很久，她冷静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只是质问。
但夏瑜也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一句话。
夏瑜又在那里待了一上午，容姨也趁着这段时间回去休息。
下午夏瑜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再回到病房时，门外多了一个等待的人。
他旁边都是各式各样的补品礼物，在见到夏瑜时浅笑着说：“夏小姐，我是来看望伯父的。”
45.
夏瑜回家收拾了行李，坐当天最晚的一班机飞到了美国。
夏清淮亲自来接她。
他胡茬隐现，眼袋很重，眼神无光，想来在医院忙碌照顾了许久。
“怎么样？”车开在路上，夏瑜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医生说时间不多了。”夏清淮轻轻叹息，车拐进了医院。
病房外面还有许多正在小声商谈的的生意人。
夏瑜认得他们中间大多人跟自己家很交好，想来也是来探望他的。
他们看到夏清淮时，也是焦急问：“你父亲怎么样了？”
夏清淮只摇摇头，脸上沧桑悲伤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那我们……”他们似乎有话要说，看到夏瑜在旁边，也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先进去看爸爸。”夏清淮把夏瑜支走。
夏瑜明白他们要商讨谈论的是生意上的事情自己不便插手，点头进了房间。
那群人见夏瑜离开，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开口对夏清淮说：“公司那事你打算怎么办？现在股价可是越来越低迷。”
“对啊，现在你爸还在住院，要是消息一放出去，徐氏那边肯定还有些动作。”
“你想借转型让公司的财政转危为安，可是现在公司资金出了问题，银行都不下放贷款了。”
面对它们接连不断的质问，夏清淮始终沉默着，他双手无力垂在两侧，不甘心于自己的无能。
“要不看还是按照你爸之前的规划，跟沈家再谈谈。”
“不行！”
夏清淮终于开口制止，他态度强硬，说话时的语气不肯多让几分。
“钱的事情我会再想办法，至于从前跟沈家的合约，你们想都不要想。”
他低声吼着，愤恨的目光像是淬了火，盯着他们一个个如狼般的野心，久久不能平息。
“再过一个星期要是剩余的资金你还没筹到，我们股东大会会撤销你总经理的职位！”
那群人留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这里。
夏清淮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身子无力地靠在墙边，渐渐地像是没有支撑的软骨一样，滑了下去。
夏瑜在夏安庆病床旁待了几个小时，她纵使心中有怨恨，但看着自己的父亲奄奄一息的模样，夏瑜还是有些难过。
但她觉得心中这股莫名悲伤的情绪背叛了自己，他之前对自己那么绝情，把自己一个人扔在国外，为了工作没能见自己母亲最后一面，让她带着怨恨死去……
这一桩桩一件件在夏瑜心中都已经为夏安庆判刑上锁。
可自己现在呢？她在难过些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绝情冷漠的父亲伤心流泪。
她这算是背叛之前的自己么？
夏瑜心里矛盾极了，她不认这样敏感多情的自己，她倔强地擦掉眼泪，站起身来只盯着床上的他看。
容姨拿着换洗衣物走了进来。
她比夏安庆小五岁，头发向后梳成一个扁髻，稀疏的黑发中夹着几缕银发，银发勾在油绿的翡翠耳钉后，她耳垂宽厚，之前夏瑜在夏家刚见到她时，就听里面的保姆阿姨多次提到过她。
说她以后子孙多，会享福。
一两段客套恭维的话定不了后面的命。
容姨因为身体原因生不出孩子，常年跟着夏安庆在各个国家到处飞，脸上风霜添了很多，但依旧挡不住她优雅气韵。
她总爱穿旗袍，说是夏安庆喜欢，以前年轻时她喜欢穿浅绿色、青灰色都是寡淡的颜色，现在年纪大了，人老了，喜欢穿颜色重一点的，墨绿色、深紫色还有大红色。
容姨今天穿了一身黛紫色的旗袍来，她厚重无光的眼神在见到夏瑜时，像点上火的荧光，突然亮了起来。
“小瑜，你终于过来了。”她哭着走向夏瑜，声音娇柔颤颤的。
“嗯。”因为母亲的事情夏瑜心里对她存有芥蒂，所以并不愿意多说话。
“你爸爸前几天嘴里就念着你，你哥哥终于把你带过来了。”
夏瑜看到她眼底不断涌出的泪水，心底只有过几秒的心酸后来全变成了讨厌。
“念我什么？念这些年一直对我绝情，还是念我妈给我留下的那笔财产。”
夏瑜横冲直撞的话让容姨伤心的神情更加动容。
“当初就是因为他，是他骗了我妈，是他把我妈气死的！”
夏瑜指着床上的人，咬牙切齿地冲容姨说：“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
夏瑜眼角挂着的泪接连不断地往下落，她又想起了妈妈最后在床上离世的画面。
她劝哭成泪人的夏瑜不要伤心，说人都要死的，她只是比别人提早一些……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只有妈妈爱你。
夏瑜自此以后就没有妈妈了。
夏瑜情绪临近崩溃，门外的夏清淮走了进来。
“容姨，小瑜她话刚从国内赶过来，有些话也没轻重，我先带她去休息，等会再过来。”
容姨脸上泪也不断，她点头，看着夏清淮带着夏瑜离开了。
夏瑜跟着夏清淮来到了医院后面的花园。
吹着寒风，夏瑜情绪缓和了一些，她知道刚才自己话是有些重，开口说：“对不起哥。”
夏清淮疲倦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他抬头轻轻摸了摸夏瑜的头，只嗔怪说了句：“傻妹妹，哥哥不会怪你的。”
夏瑜知道他跟以前一样宠着自己，想起他把容姨当成第二个母亲，心里不是滋味，愧疚更深了。
她垂下头，把眼泪也收了回去。
“当初确实是因为我们，阿姨才会病倒。”夏清淮因为这件事始终对夏瑜有愧意，这些年来他也很想用亲情来弥补她。
“你跟他们不一样。”
当初夏瑜起初对夏清淮也抱有敌意，但后来他想尽办法对自己和妈妈好，甚至为了她们都差点，没命。
夏瑜把他当作亲哥哥的一部分原因，也是母亲临终讲给她听的，
她说：“小孩子没有错，不应该把一切错误都加恨在一个无辜的小孩身上。”
她还说：“他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人，他把你当作亲妹妹待，你也要喊他亲哥哥。”
“哥，”夏瑜又喊他，“家里公司是不是出事了？”
那些稍微知名的公司，只要有些风吹草动，大大小小的新闻就成了几十米的狂潮，掀翻一处又一处，过及之处都是泥沙和秽土，没几处是清白的。
夏瑜只要动动手指就不难查到。
“我会处理好的。”夏清淮跟她不愿意多说。
“哥，我也姓夏，公司的事……”
“好了！”夏清淮直接站起身来阻断了她的话，他态度只是强劲了几分钟，看了一眼夏瑜后又缓和了许多。
“媒体他们都是夸大其词，公司确实面临危机，但没你想象中的严重，我会处理好的。”
“你刚到这里，还没休息，先去酒店休息会，有事我再喊你。”
见夏清淮如此坚决的态度，夏瑜也能暂时妥协。
回到酒店，夏瑜打开没电关机的手机，短信一下子弹出来许多。
有一部分是无用的广告，有一部分是朋友发来的消息。
最新的一条是萧嘉荣发来的，他像是知道两国的时差，发信息说记得好好休息。
夏瑜依次简单回复了他们，关上手机，直接躺在床上睡觉。
第二天，夏瑜早早就起了床，她不忍心看着夏清淮医院和公司两头顾，便想去医院为他分担一些。
容姨在医院里面待了一夜，夏瑜看见她时，她正趴在夏安庆的病床旁休息。
夏瑜想起之前在夏清淮那里听到的关于他的大致身世。
夏清淮的妈妈也是未婚先育生下的他，后来养了他一个月就患病死了，后来没人收养夏清淮，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待了三天后，容姨来接他，后来就一直养在身边。
他还对夏瑜说，容姨是个很好的妈妈。
夏瑜想到这里，还是轻声轻步走了过去，拿起旁边的外套，替她盖上。
动作虽然很轻，但容姨还是醒了。
她先是迷茫抬起头，在看到面前的人是夏瑜时，神情欣喜。
两人站在病房外交谈。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昨晚睡得早，”夏瑜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在瞥到她乌黑眼圈时，又问：“你昨晚就在这里待了一夜。”
“回去也睡不着。”听到夏瑜主动关心自己，容姨嘴角现出受宠若惊的笑。
“不是有请来的护工，自己那么尽心尽力干嘛，”夏瑜嘴上说着，又看了眼病房里问：“他怎么样？”
“还是那样，”容姨浅叹后说，“医生说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他能不能扛过这一关。”
容姨看到夏瑜倔强的表情时，脸上又多了几分耐心，
“你爸爸之前在梦里经常喊你的名字，他之前醒过来一次问，你怎么没来？”
夏瑜听完沉默了很久，她冷静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样不顾一切地只是质问。
但夏瑜也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一句话。
夏瑜又在那里待了一上午，容姨也趁着这段时间回去休息。
下午夏瑜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再回到病房时，门外多了一个等待的人。
他旁边都是各式各样的补品礼物，在见到夏瑜时浅笑着说：“夏小姐，我是来看望伯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