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文玉醒来时天色微亮,头顶醒目的红帐一下子入了她的眼,她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支着手肘侧着脑袋,盯着陶然看。

    微弱的光线透过纸窗洒在陶然俊俏的脸庞上,他双眸紧闭,呼吸均匀有节奏,看起来十分平静。

    文玉盯着陶然,思绪却飘到那位真正的少夫人身上,她是主动离开,还是被歹人掳去?

    她细细回想昨日之事,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是不敢相信。

    也不知土地何时能把真正的少夫人带回来,文玉这样想着,又看了一眼睡在外侧的陶然,准备从他身上跃过去。

    文玉弯腰下床,却不妨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事,她吃了一惊,脚下微微用力,那物事竟然动了,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踝,温热,有力,原来那是陶然的手。

    陶然手下用力,文玉惊呼一声,猝不及防跨趴坐在他的腰上,玉手之下是他微硬的胸膛。

    她视线向上,对上一双戏谑的眼眸。

    “踩手好玩吗?”他语气温柔,眼神宠溺。

    文玉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并不是那个如鬼魂一般的护灵仙官,她心虚地别过陶然的眼神,收回手,默默起身。

    陶然却并不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双手牢牢地拥着她的脊背,让她动弹不得,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被陶然置于身下,他的双臂霸道地把她圈在怀中。

    陶然的发丝垂落,不经意间擦过文玉的耳畔,她只觉一阵心痒难耐。

    陶然看着身下女子,气息凌乱,嗓音温柔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诱惑,“夫人,时候还早,不若我们把昨夜的洞房花烛补上。”

    文玉并不清楚他口中所说的洞房花烛是何意思,但见他神情不似往日冷硬,且眼中含笑,一时竟被迷住了,傻愣愣地看着他。

    陶然见她这幅表情,忍不住一点点地靠近她。

    温热的鼻息散在脖颈,文玉回神,面似火般烧了起来,方才的意乱情迷也瞬间消退,她双手慌乱地抵住他的脸颊,“不要,你起开。”

    陶然身体一僵,眸中欲望渐退,深深地看了身下人一眼,虽未继续作乱,却依旧圈着她。

    他黑色的瞳孔看不出任何情绪,文玉却生起了一抹恐惧,像煮开的水般,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文玉惴惴不安,心中暗自盘算着,若陶然追问,她就把一切和盘托出,但陶然只是一言不发地从她身上起开,然后呈大字形状躺在榻上。

    文玉赶紧跑下床去,陶然斜了她一眼,哈哈大笑,“夫人既是害羞,那我们今晚再补。”

    文玉听闻目含愠怒,冷冷地扫向那人,却见他双眸紧闭,嘴角上挑,不由懊恼自己今日怎得总是被他惹得情绪不宁,她深吸口气,不再理睬那人。

    春日清晨仍带有些凉意,文玉顺手拿起床榻边昨日那件精美的喜服披上,迈步走到窗前的贵妃榻上坐下,推开半掩的窗牖,残存的月光席卷着梨花的清香,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文玉向外看去,眼睛泛起光亮,因陶然惹出的不快也消去几分。

    只见庭院中的梨树枝撑如伞,梨花淡白开满枝丫,一夜梨花开。

    玄清宫也有一棵这样的梨树,生长了万年之久,现在它应也到了绽放的季节,庭院若冬日飞雪。

    看着窗外的梨花,她又想起记忆中的那片梨花,文玉眼中光茫渐退,失去记忆的她就像是无根浮萍,有可能知晓她过去的便是玄清真人,但面对她的追问,他总是笑呵呵地岔开。

    “怎么了?”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文玉心内暗惊,她的思绪飘来飘去,居然没有察觉到陶然在她身后。

    文玉从贵妃榻上起身,看着他摇头,“我没事。”

    陶然唇角带笑,轻轻“嗯”了一声,似是无意提起,“对了,你昨日同我拜堂之后去了哪里?”

    文玉一时被他问住,“我……我……”

    陶然看似形神松散地立着,却给文玉极重的压迫感,她心口莫名一凉,心虚地将视线转到了他处,错过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冰冷。

    文玉还在想借口,忽听陶然笑道:“罢了,夫人以后出门,记得带上侍女,切莫再迷路了。”

    “好。”

    陶然听后便缓步向床榻走去,他穿着一袭宝蓝色家常锦缎单袍,单袍宽大,行走间他的蜂腰若隐若现。

    文玉盯着陶然,见他竟从床榻之中抽出了一条白色的布巾,似是察觉到文玉的打量,陶然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将白布巾握在手中,又见他穿过两道月洞门进了次间,再出来时手中竟握着一把匕首。

    文玉心中一跳,快步向明间走去。

    明间西侧靠墙陈设着一张罗汉床,榻中间放置一黄花梨螭龙纹炕桌,两侧铺设丝绸坐垫,炕桌之上三足白玉盘中乘放着几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典雅气派,室内生香。

    陶然将布巾平铺在炕桌上,又抽出短刀向掌心划去。

    文玉伸手阻拦,她用力握着刀柄,刀柄上是陶然的手。

    掌心碰手背,文玉的柔荑纤纤温软,带着姑娘家独有的细腻滑嫩,陶然的手背则略有冰凉,肌肤相触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了愣。

    文玉反应过来,迅速缩回手,面上罕见地带了些许怒色,“你这是做什么。”

    陶然停了动作,诧异地看向她,但见她的疑惑、担忧不似作假,便止住了打趣她的念头,心中万千思绪,最终化为一声无声地叹息。

    他们虽是夫妻,但要给她一个姑娘家解释这床榻之事,陶然的耳根还是不由浮起一抹红,他握拳抵唇,轻咳两声,低下头去,声音干涩,“夫人,你莫担心,这帕子等下要拿给嬷嬷检查,如果它出了岔子,会很麻烦。”

    文玉虽在凡间二十余载,但知晓的规矩礼仪并不多,更不清楚这闺房之事,她神色凝重地说:“那就让它不要让它出岔子。”

    “嗯。”陶然神色莫名。

    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横在他眼前,陶然抬眼看去,她清丽秀雅,却也冷若冰雪。

    “用我的吧。”

    “不用担心,我有分寸。”陶然将布巾移了移,利落地用匕首划破了掌心,很快,洁白的布巾上绽放出一朵朵红花。

    文玉收回手,看着陶然掌心的伤口,“包扎一下吧。”

    “不用,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陶然说着,将那沾染了它色的布巾拿在手中,往门边走去。

    文玉看着他开了门。

    “请少爷安。”门外起了声响。

    “嗯。”陶然又转回了身,走了回来,站在了文玉身旁,轻声提醒,“夫人,今日要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文玉闻言,“好。”

    与陶然说话间,昨晚文玉见过的侍女并其他三位下人又安静而入,门很快就关上了,拦住了外边的风。

    “请少爷,少夫人安。”四人垂眼福腰,朝二人行礼。

    “夫人,这是云竹,紫苏,泽兰,半夏。”陶然站在文玉身侧,指着面前的侍女一一介绍,被他点到的侍女依次出列。

    文玉面带微笑地看向四人,原来昨日见过的侍女名叫云竹。

    陶然目光扫过四人,“你们四个要仔细照顾少夫人的起居,少夫人的话就是我的话,可都听明白了。”他的语气淡淡的,尾音微微上扬。

    四人心里一惊,扑通几声都跪了下来,齐声道:“少爷请放心,奴婢们定会好好侍奉少夫人,绝不敢怠慢。”

    文玉目光瞥向陶然,他只是随意地站着,便散发出不可忽视的威严。

    “都起来吧,服侍少夫人洗漱更衣。”

    四个侍女齐齐应是,云竹去旁屋的箱笼里匆匆取了里衣,捧到了屏风后放好又出来了,接着,她接过了泽兰拿过来的淡粉色齐胸襦裙,桃红大袖衫在屏风后候着,等着吩咐。

    等到少夫人叫了她拿外衣进去,她才带人捧了衣裳进了屏风,伺候更衣。

    文玉看着上前来准备侍候她的两个侍女,有些不自在,便打发她们出去了。

    二人明显一愣,但还是照做,躬身退下。

    文玉刚换好衣服出去,陶然便递给她一杯茶,文玉一愣,双手接过,在他面前把茶水慢慢啄饮而尽,“那我去梳妆了。”

    “好。”陶然颔首。

    文玉梳妆后,轻声走向陶然,“走吧。”

    陶然抬头去看,眼前的女子柳眼梅腮,目光清澈明亮,就像春夜的如水月光,平日难以搭配的粉色穿在她的身上也格外合适,化去了她周身的清冷,仿佛她就是那朵春日盛放的桃花。

    陶然眼中掠过惊讶,却只是不动声色地微笑,“好。”

    文玉随陶然出门时,东方既白,薄雾消散,她跟着陶然穿过两侧盛放着春花的曲折游廊,路过碧绿的幽泉。

    泉水周边遍植梨树,此时正是花开季节,泉上繁花烂漫,泉下碧波荡漾。

    一阵风吹过,梨花瓣犹如急雨,簌簌而落,恍若下了一场梨花雪,却比白雪更多了几分温柔、几分旖旎。

    一束束梨花落在文玉的眉梢、脸颊,她的步子渐慢,眼中有着若有若无的哀伤。

    陶然停下脚步,等身后的女子走到身前,他问:“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文玉摇摇头,声音很轻,没有丝毫温度:“不用了,我不累。”

    “好。”陶然不再多言,脚步却是慢了下来,与她并肩走着。

    文玉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一扇并无朱粉涂饰的大门,两侧是雪白粉墙,此时门已开,见到他们二人,候在门边的门人急急跑来。

    “少爷,少夫人请进,老爷夫人就在里头等着您跟少夫人呢。”那门人约莫六十左右,面相和气,躬着身,请着主子们快快进去。

    陶然朝李申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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