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刚好撞上了期末。
虽然硕士生的课程没什么好操心的，但缓考毕竟耽误功夫，卓悠犹豫了一下，还是等到了正式放假再回X市过年。
卓爸爸不无遗憾地在电话里说：“本来你这次回来，我还打算和你说一件事呢？”
卓悠正转着笔，把代码打印出来一条一条地核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卓爸爸马上责备道：“那自然是好事！怎么可能还有坏事呢？”
“啪”的一声，笔掉地上了，卓悠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好事？什么好事不能在手机里说？”
卓爸爸忙不迭地说：“那还是要回家来再说。”
听见爸爸吞吞吐吐，卓悠又给卓妈妈去了一个电话，先老实交代了一遍自己要再留一段时间，听卓妈妈没什么反应，又躲躲闪闪地问：“妈，最近X市有发生什么事吗？”
卓妈妈一听就笑了：“这是套我话呢。日子总是要过的，每天都在发生事情，你指哪一件？发生在谁身上？”
卓悠知道忽悠不过自己的妈妈，果断放弃：“没什么事，随口问问，我爸说有件好事要告诉我。”
卓妈妈在电话那头顿了一秒，斟字酌句地说：“那应该是好事吧，他既然说了要告诉你，等时间到了就知道了，别心急。”
挂了电话，卓悠去找成晓，成晓前几天刚飞X市探望奶奶又紧急飞回来补科研工作量，正在C大实验室做实验。
在卓妈妈的开导下，终于是卓悠先低头。两人的相处模式，从甜腻的恋人关系，转变成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唯一的好处是，终于能达到有效交流。但两人都意识到彼此的亲密度下降了，只是没人也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卓悠向成晓提起这件事：“你这次回去也一堆事，大概没有其他心思注意其他，要不我还能向你打听打听。”说着又是一通分析，“你说我爸支支吾吾，我妈又欲言又止的，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掐指一算过几年也快退休了，这日子不应该是平淡如水吗？哪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成晓温柔地嘲笑道：“过日子就像在开盲盒，有好事总比没有好事好，更比来坏事好，你怎么倒还烦恼上了？”
卓悠心里头有个小期待：“不是，我是好奇，想猜猜。”
成晓看到卓悠眼睛亮亮的，知道卓悠的念头，也认真地回忆了下，在X市时，卓妈妈不管出入家门，还是去医院探望奶奶，总是形单影只，立马把这种可能性排除了。
但成晓一扭头，又舍不得掐掉卓悠眼底的光，只好转移话题到学业上：“稿子送外审了吗？”
“送了。”卓悠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但闲暇的时候，卓悠还是会推敲推敲这件还未揭秘的好事，好在闲暇的时间并不多。
等终于放假回到X市，卓悠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成奶奶。
成奶奶被成爷爷照顾得很好。
成爷爷不同意子女请保姆的安排，坚持事必躬亲，留心着成奶奶的吃喝拉撒睡。成家姑姑只好改为每周请钟点工帮忙打扫家里卫生。但只要是和成奶奶有关的，成爷爷总是不大放心，必须自己再细细检查一遍。
卓妈妈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向卓悠感叹了：“此生拥有成爷爷成奶奶这样的爱，那真的值了。现在看病都是网上预约缴费挂号，成爷爷年纪大了，玩不转这些新奇古怪的电子产品。成奶奶中风的第一天，成爷爷大半夜来敲咱家门请我帮忙，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说着说着，卓妈妈就陷入沉思，她确实从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小时候那个威风凛凛镇定自若的成叔叔，有一天会在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可惜这样美好的爱情，她却不曾体会过。
卓悠不忍心唤醒还在回忆中恍惚的妈妈，静静地等着妈妈回过神来。
卓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成爷爷成奶奶的爱情，总能让我想起你外公外婆。卓悠，你假期回来，也别老在房间呆着，多去陪陪成奶奶，帮帮成爷爷，他们一直都很疼爱你。”
卓悠答应，回来第一天下午就帮着成爷爷带成奶奶去医院定期体检。等俩老人进去了，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等候时，卓悠给成晓发消息——林家舅舅的事终于得到相对较好的解决，成爸爸公司的资金链问题也暂时得到了缓解。成晓消沉了大半年，终于有了点生气，眼下正在A市帮成爸爸处理事情，要再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卓悠听到成晓发来的消息了提了好几次成叔叔，想起给自己爸爸报平安。
一通电话打过去，卓爸爸很开心：“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提早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过来？”
卓悠马上答：“不用了爸，我在医院。”
对面的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生病了？在哪个医院？”
卓悠心里暖暖的，赶紧解释自己只是陪成奶奶成爷爷过来一趟，又报了医院名。
对面爸爸倒是高兴起来：“那刚好，你在医院哪里？我也在医院，方便的话你抽空来住院部一趟。”
这下换卓悠紧张了：“爸，您没事吧？”卓悠边问边朝体检室张望了一下，估摸着距离结束还有段时间，就着急地赶去住院部。
“别急别急。慢慢来。”一脸神秘的卓爸爸就在大堂等着卓悠。
飞奔而来的卓悠在好胳膊好腿的卓爸爸面前一个急刹车：“爸，您没事呀！那让我来干嘛？您又在这里干嘛？”
等透着育婴室的玻璃看到个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认清世界的小宝宝，卓悠完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卓悠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不可思议地盯着玻璃里映出来的爸爸询问道：“您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事有什么不能在手机里说的？”
“这是大事。”还沉浸在老来得子儿女双全的喜悦之中的卓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悠悠，他是你的亲弟弟。你长大了，你要懂事。”
卓悠扭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爸爸，感觉有点荒谬：“这事我妈知道吗？”
卓爸爸表情不太自然，严肃道：“卓悠，这事和你妈有什么关系？我和她已经扯离婚证了，除了你，我和你妈妈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的事情，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过我猜她应该是知道的。你妈这人挺热心的，过去几个月隔三差五陪着成家的两位老人来医院，也不是没有碰见过。”
卓悠却只听到一个重点，迫不及待地追问：“您和我妈什么时候离婚的？”
卓爸爸满脸慈爱地看着玻璃内的小宝宝，心不在焉地答：“你高考结束后，结束后我才再婚的。”
敢情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住院部的楼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阳光，到处都是酒精消毒和哺乳的味道。卓悠眼前一黑，闻得有点想吐，腿也有点软，扣着扶手上发的坑坑洼洼，勉勉强强地说：“时间快到了，我该去看看成爷爷成奶奶。”
卓爸爸还想让卓悠见一个人，卓悠已经跑到电梯口狂摁下楼键。
等卓悠一路狂奔来到体检室，成爷爷正推着成奶奶从里面出来。卓悠看到成爷爷偷偷地擦了擦眼角，还在犹豫地要不要上前，就又看见成爷爷蹲下高大的身子，在走廊上笑容满面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成奶奶比划：“刚刚医生夸你了，有进步，真棒！”
走廊通风，但风不大，是午后暖暖带着阳光味道的风，细细地铺在成奶奶和成爷爷的身上，还给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灿烂，又明亮又温柔。
这就是爱吧。
最理想的爱。
最美好的爱。
卓悠的心情受到两轮冲击，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流出来。
爱情到底该不该相信？原生家庭的影响到底是不是个伪命题？人是应该向前探索求进，还是应该向后归因总结？
卓悠脑子里全是糨糊，只是慢慢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拍下照片。
头像闪动，弹出一条消息：“airdrop给我。”
卓悠一头雾水：“午睡睡迷糊了吗？你太远了，根本隔空投送不了。”
这时屏幕上弹出一条接受隔空投送的消息，卓悠怀疑地点开——是自己抓拍成爷爷成奶奶的背影。
有一片光暖暖地洒下来。自己照片里的成爷爷和成奶奶在阳光里，又明亮又温柔；这张照片的自己也在阳光里，又明亮又温柔。
卓悠转身，是成晓
虽然硕士生的课程没什么好操心的，但缓考毕竟耽误功夫，卓悠犹豫了一下，还是等到了正式放假再回X市过年。
卓爸爸不无遗憾地在电话里说：“本来你这次回来，我还打算和你说一件事呢？”
卓悠正转着笔，把代码打印出来一条一条地核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
卓爸爸马上责备道：“那自然是好事！怎么可能还有坏事呢？”
“啪”的一声，笔掉地上了，卓悠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好事？什么好事不能在手机里说？”
卓爸爸忙不迭地说：“那还是要回家来再说。”
听见爸爸吞吞吐吐，卓悠又给卓妈妈去了一个电话，先老实交代了一遍自己要再留一段时间，听卓妈妈没什么反应，又躲躲闪闪地问：“妈，最近X市有发生什么事吗？”
卓妈妈一听就笑了：“这是套我话呢。日子总是要过的，每天都在发生事情，你指哪一件？发生在谁身上？”
卓悠知道忽悠不过自己的妈妈，果断放弃：“没什么事，随口问问，我爸说有件好事要告诉我。”
卓妈妈在电话那头顿了一秒，斟字酌句地说：“那应该是好事吧，他既然说了要告诉你，等时间到了就知道了，别心急。”
挂了电话，卓悠去找成晓，成晓前几天刚飞X市探望奶奶又紧急飞回来补科研工作量，正在C大实验室做实验。
在卓妈妈的开导下，终于是卓悠先低头。两人的相处模式，从甜腻的恋人关系，转变成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唯一的好处是，终于能达到有效交流。但两人都意识到彼此的亲密度下降了，只是没人也把这层窗户纸戳破。
卓悠向成晓提起这件事：“你这次回去也一堆事，大概没有其他心思注意其他，要不我还能向你打听打听。”说着又是一通分析，“你说我爸支支吾吾，我妈又欲言又止的，他们都这个年纪了，掐指一算过几年也快退休了，这日子不应该是平淡如水吗？哪还能有什么好事呢？”
成晓温柔地嘲笑道：“过日子就像在开盲盒，有好事总比没有好事好，更比来坏事好，你怎么倒还烦恼上了？”
卓悠心里头有个小期待：“不是，我是好奇，想猜猜。”
成晓看到卓悠眼睛亮亮的，知道卓悠的念头，也认真地回忆了下，在X市时，卓妈妈不管出入家门，还是去医院探望奶奶，总是形单影只，立马把这种可能性排除了。
但成晓一扭头，又舍不得掐掉卓悠眼底的光，只好转移话题到学业上：“稿子送外审了吗？”
“送了。”卓悠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
但闲暇的时候，卓悠还是会推敲推敲这件还未揭秘的好事，好在闲暇的时间并不多。
等终于放假回到X市，卓悠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探望成奶奶。
成奶奶被成爷爷照顾得很好。
成爷爷不同意子女请保姆的安排，坚持事必躬亲，留心着成奶奶的吃喝拉撒睡。成家姑姑只好改为每周请钟点工帮忙打扫家里卫生。但只要是和成奶奶有关的，成爷爷总是不大放心，必须自己再细细检查一遍。
卓妈妈也不知道是第几次向卓悠感叹了：“此生拥有成爷爷成奶奶这样的爱，那真的值了。现在看病都是网上预约缴费挂号，成爷爷年纪大了，玩不转这些新奇古怪的电子产品。成奶奶中风的第一天，成爷爷大半夜来敲咱家门请我帮忙，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说着说着，卓妈妈就陷入沉思，她确实从没见过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小时候那个威风凛凛镇定自若的成叔叔，有一天会在像个走丢了的孩子一样惊慌失措。可惜这样美好的爱情，她却不曾体会过。
卓悠不忍心唤醒还在回忆中恍惚的妈妈，静静地等着妈妈回过神来。
卓妈妈沉默了一会儿：“成爷爷成奶奶的爱情，总能让我想起你外公外婆。卓悠，你假期回来，也别老在房间呆着，多去陪陪成奶奶，帮帮成爷爷，他们一直都很疼爱你。”
卓悠答应，回来第一天下午就帮着成爷爷带成奶奶去医院定期体检。等俩老人进去了，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等候时，卓悠给成晓发消息——林家舅舅的事终于得到相对较好的解决，成爸爸公司的资金链问题也暂时得到了缓解。成晓消沉了大半年，终于有了点生气，眼下正在A市帮成爸爸处理事情，要再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卓悠听到成晓发来的消息了提了好几次成叔叔，想起给自己爸爸报平安。
一通电话打过去，卓爸爸很开心：“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提早说一声，我好去机场接你。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过来？”
卓悠马上答：“不用了爸，我在医院。”
对面的声音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怎么了？受伤了？生病了？在哪个医院？”
卓悠心里暖暖的，赶紧解释自己只是陪成奶奶成爷爷过来一趟，又报了医院名。
对面爸爸倒是高兴起来：“那刚好，你在医院哪里？我也在医院，方便的话你抽空来住院部一趟。”
这下换卓悠紧张了：“爸，您没事吧？”卓悠边问边朝体检室张望了一下，估摸着距离结束还有段时间，就着急地赶去住院部。
“别急别急。慢慢来。”一脸神秘的卓爸爸就在大堂等着卓悠。
飞奔而来的卓悠在好胳膊好腿的卓爸爸面前一个急刹车：“爸，您没事呀！那让我来干嘛？您又在这里干嘛？”
等透着育婴室的玻璃看到个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认清世界的小宝宝，卓悠完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卓悠心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同父异母的小弟弟，不可思议地盯着玻璃里映出来的爸爸询问道：“您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事有什么不能在手机里说的？”
“这是大事。”还沉浸在老来得子儿女双全的喜悦之中的卓爸爸拍拍女儿的肩膀，“悠悠，他是你的亲弟弟。你长大了，你要懂事。”
卓悠扭头用看外星人的眼光看了看这个陌生的爸爸，感觉有点荒谬：“这事我妈知道吗？”
卓爸爸表情不太自然，严肃道：“卓悠，这事和你妈有什么关系？我和她已经扯离婚证了，除了你，我和你妈妈没有任何关系。这是我的事情，她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不过我猜她应该是知道的。你妈这人挺热心的，过去几个月隔三差五陪着成家的两位老人来医院，也不是没有碰见过。”
卓悠却只听到一个重点，迫不及待地追问：“您和我妈什么时候离婚的？”
卓爸爸满脸慈爱地看着玻璃内的小宝宝，心不在焉地答：“你高考结束后，结束后我才再婚的。”
敢情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
住院部的楼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丝阳光，到处都是酒精消毒和哺乳的味道。卓悠眼前一黑，闻得有点想吐，腿也有点软，扣着扶手上发的坑坑洼洼，勉勉强强地说：“时间快到了，我该去看看成爷爷成奶奶。”
卓爸爸还想让卓悠见一个人，卓悠已经跑到电梯口狂摁下楼键。
等卓悠一路狂奔来到体检室，成爷爷正推着成奶奶从里面出来。卓悠看到成爷爷偷偷地擦了擦眼角，还在犹豫地要不要上前，就又看见成爷爷蹲下高大的身子，在走廊上笑容满面地对着坐在轮椅上的成奶奶比划：“刚刚医生夸你了，有进步，真棒！”
走廊通风，但风不大，是午后暖暖带着阳光味道的风，细细地铺在成奶奶和成爷爷的身上，还给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灿烂，又明亮又温柔。
这就是爱吧。
最理想的爱。
最美好的爱。
卓悠的心情受到两轮冲击，眼泪不知不觉从眼角流出来。
爱情到底该不该相信？原生家庭的影响到底是不是个伪命题？人是应该向前探索求进，还是应该向后归因总结？
卓悠脑子里全是糨糊，只是慢慢掏出手机，下意识地拍下照片。
头像闪动，弹出一条消息：“airdrop给我。”
卓悠一头雾水：“午睡睡迷糊了吗？你太远了，根本隔空投送不了。”
这时屏幕上弹出一条接受隔空投送的消息，卓悠怀疑地点开——是自己抓拍成爷爷成奶奶的背影。
有一片光暖暖地洒下来。自己照片里的成爷爷和成奶奶在阳光里，又明亮又温柔；这张照片的自己也在阳光里，又明亮又温柔。
卓悠转身，是成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