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清晨。
七点不到，郊区的鞭炮就开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好像一台开关键失灵的噪音制造机，喧嚣此起彼伏，又肆无忌惮。
市区沾染了这份闹意，陆陆续续起了动静。
黑暗的卧室里，窗帘隔绝了光源，但显然无法阻挡声音。
周染被拽出深睡状态，意识浮浮沉沉，没一会儿就醒了。紧闭的眼皮下，眼珠细微地动了动，在一记巨大的炮仗声中，她缓慢掀起眼睑眼睑，困倦地睁开了一条缝。
恰逢此时，枕头边一道白光亮起，持续了几秒，又骤然熄灭。
短短一瞬间，能看到床铺凌乱的一塌糊涂，周染半边脸颊趴在枕上，深蓝被子滑落至腰际，黑长卷发如海藻般铺满了白皙的后背，黑白交映中隐约能看到一片深红痕迹，犹如午夜时分盛开的妖冶花朵。
无力垂在床沿的光裸手臂慢吞吞地抬起挪动，动作间，露出左侧蝴蝶骨，而在那串字母纹身上，更是过分的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暧昧痕迹。
周染浑身酸疼，她轻吸了口气，咬住红艳的嘴唇，忍过各种不适感。
指尖沿着微凉的床面，一寸寸摸索到冰凉的手机。
原本开着的铃声加震动模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整成了静音，屏幕随着感应亮起，上面显示多条来自徐沉意的消息。
周染等困意消散了些，嘴角不自觉噙着笑意，一条条看过去。
【给你做了早餐，在锅里热着，记得吃。】
【我上飞机了。】
【怎么办，一离开就开始很想你。】
【染染，记得要想我。】
周染目光顿在最后一条，调整姿势准备回消息，手肘却压到什么湿湿凉凉滑滑的东西。
借着屏幕的亮光，她看到床头和床头柜的缝隙里，不知怎么就塞进去了一个套子。
周染笑意一僵。
视线再一抬，她一下看到了床头柜上拆开的盒子，里面几乎空荡荡的。
周染：“……”
记忆迅速回笼，昨夜的疯狂、哭泣和狼狈悉数涌入大脑，那种无力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快感似乎还残留在身体上，任何求饶都得不到对方的手下留情，反而越发刺激着他勇猛狂入……
最后她哭了，因为失禁。
羞耻又爽快，哭得泣不成声。
周染面无表情地看向屏幕。
想好的关怀叮嘱通通没有了，她磨了磨牙，大力戳屏幕。
【想的美！】
【就不想！】
徐沉意许久没有动静，周染猜他应该起飞了。
外面鞭炮声不停，她闭着眼睛趴了会儿，喉咙痛的厉害，实在睡不着，捏了捏眉心索性起来了。
早餐在锅里热着，周染洗漱一番 ，看到了锅里的小米粥。她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想着徐沉意昨晚是不是没怎么睡。
两人做的久睡得晚，他赶那么早的飞机竟还来得及给她做早餐。不知道是不是那句熬夜不行刺激到了他，所以迫不及待变着法子来证明自己。
周染想了一下，觉得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虽然徐老板证明了他很行，但她不想他那么累，自己也不想受罪，未来那么长，可持续发展很重要。
-
早上时间过得很快，十点左右，周染收拾了一下，按周棠给的地址，打了辆车过去。
周宿林新买的房子是西汀新开发的别墅区，位置远离市中心，周围绿化很好，环境清幽。恰逢春节，小区里更是静悄悄的。
周染按门牌号找到了大伯家。
大伯周宿林和大伯母方菲年近六十。多年不见，时间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来岁。
周宿林和方菲见到周染很高兴，方菲拉着她嘘寒问暖，问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周宿林话不多，在旁边静静听着。倒是听到周染在芬兰多待了几天，他看了过来，和蔼一笑，问道：“染染，你春节放几天假啊？你大伯母和棠棠一直都很挂念你，不如趁这段时间，就在大伯家住下来，陪陪我们。”
“会不会太打扰了？”高中时周染没人管住大伯家无可厚非，但现在她已经成年，也习惯了一个人住，想想觉得不太合适，“我在西汀也有房子，平时也能过来陪您和伯母。”
“你来来回回的多麻烦。”方菲拍拍她的手，说，“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住，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来，大伯家有许阿姨，就不用操心这些。”
周宿林喝了口茶，和方菲对视一眼，拍板说：“你大伯母说的对，一家人用不着见外，今天住下吧。等会儿就让许阿姨把客房收拾收拾。”
周宿林和方菲极力相邀，周染只好应承下来。方菲笑着赶紧让许阿姨收拾客房。
许阿姨收拾到一半，周棠从外面回来了。
她今早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听说周染春节住家里，当即跑到周染身边，亲亲热热挽着她胳膊强烈要求一起睡。
方菲和周染都拿她没办法，叫许阿姨在客房多加了床被子。
为了迎接周染，周家的午饭格外丰盛，做的菜也都是周染喜欢吃的，周宿林和方菲轮流招呼她多吃点。席间和乐融融，大家很默契，谁都没提起周染的母亲周宿琦。
午饭过后，周染被周棠拉去雪场。
好不容易周染回国休那么长的假，周棠要她教几个滑雪新动作。
雪道上，周棠沿着低级道下滑，周染背手在边上慢悠悠地跟着，偶尔出声指导两句。
周棠郁闷地瞅她姐：“姐姐，这个滑法我学会了，上高级道没问题。你干嘛让我一直在低级道练呢？”
周染调整了下护目镜：“安全第一，等你熟练了再去高级道。”
“出不了什么事。”周棠自信满满，逐渐加快速度，“在这儿滑得跟乌龟似的，多没劲啊。”
周染落后几米，提高了声提醒：“棠棠，下面坡度陡，你慢点。”
周棠控制身形，飞快挥了挥手回应。
周染加速准备跟上去，就在这时，高处突然猛冲下来一个人。在经过周染身边时，毫无征兆地挤到她身边一晃。
周染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急急刹停。同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一下坐在雪坡上。
所幸她速度不快，只往下滑了两下就停住了。周染看向罪魁祸首，对方却没有丁点要道歉的意思，控制着滑板利落转身，飞速往下滑。
刚才撞过来的那一下，就像是故意的挑衅。
周染摘下护目镜，火冒三丈地起身，准备去找对方理论。抬头看向雪道，那人却诡异的不见了踪迹。
她皱了皱眉，看了眼周围，打算先去找周棠。
周棠没注意到刚才的动静，继续往下滑。
周染很快追了上来。
途径一片树林时，周棠和周染一前一后，速度逐渐放缓，一个人影突然从侧方蹿了出来，对方速度不减，目标直冲周染。
周棠看到对方惊险的动作，忍不住惊叫：“姐姐小心——”
周染余光瞥到，方才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冒了出来。
是刚才挑衅她的那人。
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像在故意针对她，这回竟然用同样的方式，再次撞过来。
周染冷冷地盯着，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甚至在他即将接近的时候，主动迎了上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周染居然直直迎上来，当即慌了一丝神，下意识就要转弯，但他没控制好转弯的速度，瞬间摔了出去。
周染快速避开，在滑离的瞬间，用滑板滋起了一团飞雪，扬了那人一身。
那人摔得够呛，好半会儿才爬起来。
周染停在他身边，压着火，赶过来的周棠忍不住了，叉腰怒骂：“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有病！你想进骨科想死没人拦着你但你自己作死还要拉上我姐姐垫背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我们和你又不认识无冤无仇——”
“不认识？”躺在地上人呵笑一声，打断了周棠的愤怒输出，他摘了护目镜和面罩，露出一张不陌生的面孔，咧嘴冲周染恶劣一笑，“周染，好久不见啊。”
是纪臣杰。
周染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些微的惊愕、厌烦和恼怒。
周棠诶了声，敏锐地察觉到姐姐和这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刹住了即将出口的各种愤怒暴言。她扯了扯周染衣服的下摆，小声询问：“姐姐，你朋友？”
“不是，和他不熟。”当着纪臣杰的面，周染直言不讳，她看向躺在雪地上四肢摊开无所顾忌的人，面无表情地问，“纪臣杰，你为什么在这里？”
纪臣杰在周染说“和他不熟”这句话时眼神阴沉了下来，但他面上仍笑着，像是听不懂周染的质问，自顾自地说：“周染，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你偏偏还不信。这不你看，我们居然在西汀遇见了，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们啊，你怎么能对你妹妹说我和你不熟呢，多让人伤心。”
“纪臣杰。”周染声音冷冷的，无视他熟稔的客套，目光犀利，“刚才你是故意撞过来的。”
纪臣杰呵笑了声，没否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笑不达眼底，“这不是想引起你注意么，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周染皱眉：“上回我和你说清楚了。”
“我记得。”纪臣杰脸抽抽了两下，终于维持不住表情，沉了脸冷笑，“你不用重复了。刚才就是对你上次话的回应，怎么样，我的表现你满意吗？”
周染觉得他不可理喻：“拿生命威胁作回应，你觉得很有意思？”
“没意思，但至少很刺激。”纪臣杰的眼神透着点凶狠，“所以周染，以后碰见我，最好躲远点。”
纪臣杰拿起滑板，阴鹜地盯了周染一眼，转身离开。
周染皱眉不做声，周棠回味过来，目瞪口呆：“姐姐，他的意思，他是故意撞过来的？”
“嗯，他是故意的。”
后怕的情绪涌上来，周棠骂了一声“神经病”，随及困惑地问：“姐姐，你怎么会认识这种神经病啊？
“说来话长。”
周染头疼。
她好像真的有招惹神经病的体质。
周染和周棠怕再遇上纪臣杰，滑了没多久就折回去还雪具。
雪具室内人不多，周染和周棠待在一个角落整理，一边讲了讲她和纪臣杰矛盾的始末。
周棠越听越气愤，连骂了好多声变态：“他脑子有毛病，都拒绝他了还死缠烂打。刚才撞过来那么危险，怎么不摔死他。”
“棠棠。”周染说，“骂骂就好了，诅咒的话就不要说了。”
周棠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太气愤了么。不过幸好，姐姐你遇到了姐夫。”
“对了。”周棠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八卦起周染和徐沉意的故事，“姐姐，你和姐夫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姐夫？”周染好笑，“你俩见了几面你就这么喊，经过我同意了么？”
“这不是迟早的事？”周棠晃她姐胳膊，“你不要转移话题，快给我交代，你和姐夫怎么认识的？”
周染弯腰护膝解到一半，让她晃得头晕眼花，连忙说：“别晃，头晕。”
“那你快说！”
“快不了，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没事，这里正好没人，姐姐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
周染对周棠没什么好隐瞒的，玩笑了两句，然后讲了她和徐沉意认识的经过，以及中间经历的种种，自然也包括了两人在度假雪场“协约情侣”的借口。
一说完，周棠一脸卧槽加羡慕，感叹道：“姐姐，姐夫也太深情了吧，协约情侣的借口居然都想的出来。”
周染继续解护膝，不置可否，但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放下来过。
“不过姐姐……”周棠客观评价，“和姐夫一比，你真的好像渣女哦。”
渣女？
周染动作一顿，抬头瞅她妹：“下次还想不想学新动作了？”
周棠：“……”
姐妹俩笑着打闹，边上一道门忽然打开，纪臣杰走了出来。
周染和周棠一愣。
周染微微皱眉。
周棠憋不住情绪，尤其在知道他纠缠自己的姐姐，追求不成反来报复后，对他的讨厌点达到了顶点：“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又想报复我姐？”
纪臣杰无视周棠，似笑非笑，对着周染又是一句：“真巧啊。”
好像不久前的阴狠对峙从未存在过。
“巧你个头。”周棠毫不客气，“简直阴魂不散。”
纪臣杰眼珠一动，直直地盯住周棠，一言不发。
纪臣杰的眼神格外阴森诡异。
周棠被看得心里毛毛的，觉得这个纪臣杰神经兮兮，正要出口把人赶走，周染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淡声说：“走吧棠棠。”
听到周染的声音，纪臣杰看了过来，突然古怪一笑，抬脚率先离开。
“有病。”周棠暗骂了一声，拉过周染赶紧说，“姐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吧，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他，这个纪臣杰也太不对劲了。”
周染点了点头：“嗯，走吧。”
回程路上，周染沉寂了一天的手机响起了震动。
她掏出来一看，是徐沉意。
周染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解开锁屏，徐沉意一条条信息立马跳了出来。
【飞机落地了。】
【怎么了？生气了？】
【为什么？】
周染嘴角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还问为什么？！
她为什么生气他不知道吗？！
周染忿忿回复。
【嗓子疼，没精力想你。】
【哦，还有打字手指疼，今天不想发消息。】
【乖，自个儿一边玩去。】
徐沉意：【……】
徐沉意：【不想也行，等会儿你不用打字也不用说话。】
周染：【？】
徐沉意：【只要按个接受就好。】
周染：【？】
周染一头雾水。
下一秒，徐沉意视频通话的界面立马弹了出来。
周染眯了眯眼，她现在还是有点不爽，不是很想接，冷不防边上伸出一只小爪子，眼疾手快地点了接受。
周染眼神杀过去。
你接什么！
周棠瑟缩了一下，缩着爪子，满脸无辜。
姐夫啊。
周染无声指控。
小叛徒。
“染染。”
徐沉意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无声的眼神厮杀。
周染不情愿地把脸转过来，嘴巴紧紧抿着，仅用眼神不情愿地表达：干嘛？
徐沉意的镜头有些晃动，背景嘈杂，像是走在机场里，他看着周染，轻笑了声：“不说话也不用打字，看镜头。”
周染看着他，不说话。
“和我说说怎么了？”密闭狭小的车厢里，唯有徐沉意外放的声音温和平稳，“是因为昨天晚上——”
“徐沉意。”周染听不得昨天晚上四个字，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提醒，“我在滴滴车上。”
徐沉意适时地止了声。
周染轻咳了声，眼神躲闪镜头：“车里信号不好，我给你打电话吧。”
说完，不等徐沉意反应，径自挂断了视频，转而拨了电话。
嘟声响了三响就接通了。
周染调低了听筒的音量。
“染染。”
她不说话，徐沉意徐徐的嗓音含着笑，慢条斯理地传过来，犹如昨夜交缠时他贴在她耳边的低吟，穿透她的耳膜，直达脑海深处。
他了然地问：
“你是不是又害羞了？”
七点不到，郊区的鞭炮就开始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好像一台开关键失灵的噪音制造机，喧嚣此起彼伏，又肆无忌惮。
市区沾染了这份闹意，陆陆续续起了动静。
黑暗的卧室里，窗帘隔绝了光源，但显然无法阻挡声音。
周染被拽出深睡状态，意识浮浮沉沉，没一会儿就醒了。紧闭的眼皮下，眼珠细微地动了动，在一记巨大的炮仗声中，她缓慢掀起眼睑眼睑，困倦地睁开了一条缝。
恰逢此时，枕头边一道白光亮起，持续了几秒，又骤然熄灭。
短短一瞬间，能看到床铺凌乱的一塌糊涂，周染半边脸颊趴在枕上，深蓝被子滑落至腰际，黑长卷发如海藻般铺满了白皙的后背，黑白交映中隐约能看到一片深红痕迹，犹如午夜时分盛开的妖冶花朵。
无力垂在床沿的光裸手臂慢吞吞地抬起挪动，动作间，露出左侧蝴蝶骨，而在那串字母纹身上，更是过分的布满了层层叠叠的暧昧痕迹。
周染浑身酸疼，她轻吸了口气，咬住红艳的嘴唇，忍过各种不适感。
指尖沿着微凉的床面，一寸寸摸索到冰凉的手机。
原本开着的铃声加震动模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调整成了静音，屏幕随着感应亮起，上面显示多条来自徐沉意的消息。
周染等困意消散了些，嘴角不自觉噙着笑意，一条条看过去。
【给你做了早餐，在锅里热着，记得吃。】
【我上飞机了。】
【怎么办，一离开就开始很想你。】
【染染，记得要想我。】
周染目光顿在最后一条，调整姿势准备回消息，手肘却压到什么湿湿凉凉滑滑的东西。
借着屏幕的亮光，她看到床头和床头柜的缝隙里，不知怎么就塞进去了一个套子。
周染笑意一僵。
视线再一抬，她一下看到了床头柜上拆开的盒子，里面几乎空荡荡的。
周染：“……”
记忆迅速回笼，昨夜的疯狂、哭泣和狼狈悉数涌入大脑，那种无力承受却又不得不承受的快感似乎还残留在身体上，任何求饶都得不到对方的手下留情，反而越发刺激着他勇猛狂入……
最后她哭了，因为失禁。
羞耻又爽快，哭得泣不成声。
周染面无表情地看向屏幕。
想好的关怀叮嘱通通没有了，她磨了磨牙，大力戳屏幕。
【想的美！】
【就不想！】
徐沉意许久没有动静，周染猜他应该起飞了。
外面鞭炮声不停，她闭着眼睛趴了会儿，喉咙痛的厉害，实在睡不着，捏了捏眉心索性起来了。
早餐在锅里热着，周染洗漱一番 ，看到了锅里的小米粥。她一边给自己盛了一碗，一边想着徐沉意昨晚是不是没怎么睡。
两人做的久睡得晚，他赶那么早的飞机竟还来得及给她做早餐。不知道是不是那句熬夜不行刺激到了他，所以迫不及待变着法子来证明自己。
周染想了一下，觉得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虽然徐老板证明了他很行，但她不想他那么累，自己也不想受罪，未来那么长，可持续发展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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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时间过得很快，十点左右，周染收拾了一下，按周棠给的地址，打了辆车过去。
周宿林新买的房子是西汀新开发的别墅区，位置远离市中心，周围绿化很好，环境清幽。恰逢春节，小区里更是静悄悄的。
周染按门牌号找到了大伯家。
大伯周宿林和大伯母方菲年近六十。多年不见，时间在他们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痕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来岁。
周宿林和方菲见到周染很高兴，方菲拉着她嘘寒问暖，问她在国外过得好不好。
周宿林话不多，在旁边静静听着。倒是听到周染在芬兰多待了几天，他看了过来，和蔼一笑，问道：“染染，你春节放几天假啊？你大伯母和棠棠一直都很挂念你，不如趁这段时间，就在大伯家住下来，陪陪我们。”
“会不会太打扰了？”高中时周染没人管住大伯家无可厚非，但现在她已经成年，也习惯了一个人住，想想觉得不太合适，“我在西汀也有房子，平时也能过来陪您和伯母。”
“你来来回回的多麻烦。”方菲拍拍她的手，说，“都是一家人，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你一个人在外面住，衣食住行都要自己来，大伯家有许阿姨，就不用操心这些。”
周宿林喝了口茶，和方菲对视一眼，拍板说：“你大伯母说的对，一家人用不着见外，今天住下吧。等会儿就让许阿姨把客房收拾收拾。”
周宿林和方菲极力相邀，周染只好应承下来。方菲笑着赶紧让许阿姨收拾客房。
许阿姨收拾到一半，周棠从外面回来了。
她今早出去了一趟，一回来就听说周染春节住家里，当即跑到周染身边，亲亲热热挽着她胳膊强烈要求一起睡。
方菲和周染都拿她没办法，叫许阿姨在客房多加了床被子。
为了迎接周染，周家的午饭格外丰盛，做的菜也都是周染喜欢吃的，周宿林和方菲轮流招呼她多吃点。席间和乐融融，大家很默契，谁都没提起周染的母亲周宿琦。
午饭过后，周染被周棠拉去雪场。
好不容易周染回国休那么长的假，周棠要她教几个滑雪新动作。
雪道上，周棠沿着低级道下滑，周染背手在边上慢悠悠地跟着，偶尔出声指导两句。
周棠郁闷地瞅她姐：“姐姐，这个滑法我学会了，上高级道没问题。你干嘛让我一直在低级道练呢？”
周染调整了下护目镜：“安全第一，等你熟练了再去高级道。”
“出不了什么事。”周棠自信满满，逐渐加快速度，“在这儿滑得跟乌龟似的，多没劲啊。”
周染落后几米，提高了声提醒：“棠棠，下面坡度陡，你慢点。”
周棠控制身形，飞快挥了挥手回应。
周染加速准备跟上去，就在这时，高处突然猛冲下来一个人。在经过周染身边时，毫无征兆地挤到她身边一晃。
周染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急急刹停。同时身体失去平衡，她一下坐在雪坡上。
所幸她速度不快，只往下滑了两下就停住了。周染看向罪魁祸首，对方却没有丁点要道歉的意思，控制着滑板利落转身，飞速往下滑。
刚才撞过来的那一下，就像是故意的挑衅。
周染摘下护目镜，火冒三丈地起身，准备去找对方理论。抬头看向雪道，那人却诡异的不见了踪迹。
她皱了皱眉，看了眼周围，打算先去找周棠。
周棠没注意到刚才的动静，继续往下滑。
周染很快追了上来。
途径一片树林时，周棠和周染一前一后，速度逐渐放缓，一个人影突然从侧方蹿了出来，对方速度不减，目标直冲周染。
周棠看到对方惊险的动作，忍不住惊叫：“姐姐小心——”
周染余光瞥到，方才压下去的火气一下冒了出来。
是刚才挑衅她的那人。
对方也不知是什么毛病，像在故意针对她，这回竟然用同样的方式，再次撞过来。
周染冷冷地盯着，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甚至在他即将接近的时候，主动迎了上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周染居然直直迎上来，当即慌了一丝神，下意识就要转弯，但他没控制好转弯的速度，瞬间摔了出去。
周染快速避开，在滑离的瞬间，用滑板滋起了一团飞雪，扬了那人一身。
那人摔得够呛，好半会儿才爬起来。
周染停在他身边，压着火，赶过来的周棠忍不住了，叉腰怒骂：“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有病！你想进骨科想死没人拦着你但你自己作死还要拉上我姐姐垫背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我们和你又不认识无冤无仇——”
“不认识？”躺在地上人呵笑一声，打断了周棠的愤怒输出，他摘了护目镜和面罩，露出一张不陌生的面孔，咧嘴冲周染恶劣一笑，“周染，好久不见啊。”
是纪臣杰。
周染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些微的惊愕、厌烦和恼怒。
周棠诶了声，敏锐地察觉到姐姐和这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刹住了即将出口的各种愤怒暴言。她扯了扯周染衣服的下摆，小声询问：“姐姐，你朋友？”
“不是，和他不熟。”当着纪臣杰的面，周染直言不讳，她看向躺在雪地上四肢摊开无所顾忌的人，面无表情地问，“纪臣杰，你为什么在这里？”
纪臣杰在周染说“和他不熟”这句话时眼神阴沉了下来，但他面上仍笑着，像是听不懂周染的质问，自顾自地说：“周染，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分，你偏偏还不信。这不你看，我们居然在西汀遇见了，看来老天都在帮我们啊，你怎么能对你妹妹说我和你不熟呢，多让人伤心。”
“纪臣杰。”周染声音冷冷的，无视他熟稔的客套，目光犀利，“刚才你是故意撞过来的。”
纪臣杰呵笑了声，没否认，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笑不达眼底，“这不是想引起你注意么，毕竟我那么喜欢你。”
周染皱眉：“上回我和你说清楚了。”
“我记得。”纪臣杰脸抽抽了两下，终于维持不住表情，沉了脸冷笑，“你不用重复了。刚才就是对你上次话的回应，怎么样，我的表现你满意吗？”
周染觉得他不可理喻：“拿生命威胁作回应，你觉得很有意思？”
“没意思，但至少很刺激。”纪臣杰的眼神透着点凶狠，“所以周染，以后碰见我，最好躲远点。”
纪臣杰拿起滑板，阴鹜地盯了周染一眼，转身离开。
周染皱眉不做声，周棠回味过来，目瞪口呆：“姐姐，他的意思，他是故意撞过来的？”
“嗯，他是故意的。”
后怕的情绪涌上来，周棠骂了一声“神经病”，随及困惑地问：“姐姐，你怎么会认识这种神经病啊？
“说来话长。”
周染头疼。
她好像真的有招惹神经病的体质。
周染和周棠怕再遇上纪臣杰，滑了没多久就折回去还雪具。
雪具室内人不多，周染和周棠待在一个角落整理，一边讲了讲她和纪臣杰矛盾的始末。
周棠越听越气愤，连骂了好多声变态：“他脑子有毛病，都拒绝他了还死缠烂打。刚才撞过来那么危险，怎么不摔死他。”
“棠棠。”周染说，“骂骂就好了，诅咒的话就不要说了。”
周棠吐了吐舌头：“这不是太气愤了么。不过幸好，姐姐你遇到了姐夫。”
“对了。”周棠眼珠子咕噜噜一转，八卦起周染和徐沉意的故事，“姐姐，你和姐夫是怎么在一起的啊？”
“姐夫？”周染好笑，“你俩见了几面你就这么喊，经过我同意了么？”
“这不是迟早的事？”周棠晃她姐胳膊，“你不要转移话题，快给我交代，你和姐夫怎么认识的？”
周染弯腰护膝解到一半，让她晃得头晕眼花，连忙说：“别晃，头晕。”
“那你快说！”
“快不了，这又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没事，这里正好没人，姐姐你慢慢说，我有的是时间。”
“……”
周染对周棠没什么好隐瞒的，玩笑了两句，然后讲了她和徐沉意认识的经过，以及中间经历的种种，自然也包括了两人在度假雪场“协约情侣”的借口。
一说完，周棠一脸卧槽加羡慕，感叹道：“姐姐，姐夫也太深情了吧，协约情侣的借口居然都想的出来。”
周染继续解护膝，不置可否，但唇边的弧度一直没放下来过。
“不过姐姐……”周棠客观评价，“和姐夫一比，你真的好像渣女哦。”
渣女？
周染动作一顿，抬头瞅她妹：“下次还想不想学新动作了？”
周棠：“……”
姐妹俩笑着打闹，边上一道门忽然打开，纪臣杰走了出来。
周染和周棠一愣。
周染微微皱眉。
周棠憋不住情绪，尤其在知道他纠缠自己的姐姐，追求不成反来报复后，对他的讨厌点达到了顶点：“看什么看！你是不是又想报复我姐？”
纪臣杰无视周棠，似笑非笑，对着周染又是一句：“真巧啊。”
好像不久前的阴狠对峙从未存在过。
“巧你个头。”周棠毫不客气，“简直阴魂不散。”
纪臣杰眼珠一动，直直地盯住周棠，一言不发。
纪臣杰的眼神格外阴森诡异。
周棠被看得心里毛毛的，觉得这个纪臣杰神经兮兮，正要出口把人赶走，周染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淡声说：“走吧棠棠。”
听到周染的声音，纪臣杰看了过来，突然古怪一笑，抬脚率先离开。
“有病。”周棠暗骂了一声，拉过周染赶紧说，“姐姐，我们还是快点回家吧，谁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他，这个纪臣杰也太不对劲了。”
周染点了点头：“嗯，走吧。”
回程路上，周染沉寂了一天的手机响起了震动。
她掏出来一看，是徐沉意。
周染唇角不自觉地弯起。
解开锁屏，徐沉意一条条信息立马跳了出来。
【飞机落地了。】
【怎么了？生气了？】
【为什么？】
周染嘴角的笑意顿时收了回去。
还问为什么？！
她为什么生气他不知道吗？！
周染忿忿回复。
【嗓子疼，没精力想你。】
【哦，还有打字手指疼，今天不想发消息。】
【乖，自个儿一边玩去。】
徐沉意：【……】
徐沉意：【不想也行，等会儿你不用打字也不用说话。】
周染：【？】
徐沉意：【只要按个接受就好。】
周染：【？】
周染一头雾水。
下一秒，徐沉意视频通话的界面立马弹了出来。
周染眯了眯眼，她现在还是有点不爽，不是很想接，冷不防边上伸出一只小爪子，眼疾手快地点了接受。
周染眼神杀过去。
你接什么！
周棠瑟缩了一下，缩着爪子，满脸无辜。
姐夫啊。
周染无声指控。
小叛徒。
“染染。”
徐沉意的声音打断了姐妹俩无声的眼神厮杀。
周染不情愿地把脸转过来，嘴巴紧紧抿着，仅用眼神不情愿地表达：干嘛？
徐沉意的镜头有些晃动，背景嘈杂，像是走在机场里，他看着周染，轻笑了声：“不说话也不用打字，看镜头。”
周染看着他，不说话。
“和我说说怎么了？”密闭狭小的车厢里，唯有徐沉意外放的声音温和平稳，“是因为昨天晚上——”
“徐沉意。”周染听不得昨天晚上四个字，直截了当地打断他，提醒，“我在滴滴车上。”
徐沉意适时地止了声。
周染轻咳了声，眼神躲闪镜头：“车里信号不好，我给你打电话吧。”
说完，不等徐沉意反应，径自挂断了视频，转而拨了电话。
嘟声响了三响就接通了。
周染调低了听筒的音量。
“染染。”
她不说话，徐沉意徐徐的嗓音含着笑，慢条斯理地传过来，犹如昨夜交缠时他贴在她耳边的低吟，穿透她的耳膜，直达脑海深处。
他了然地问：
“你是不是又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