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染和徐沉意回到了她在西汀的住宅。

    大概是周棠和家里人说了徐沉意的事,其余人并没有来打扰。两人回房子,周染直奔卧室,找到了枕头下的新年红包。

    周染盘腿坐在床上,低头很认真地数。

    徐沉意脱掉了大衣,卷着毛衣袖子进来,在她身边坐下,下巴很自然地搁在她的肩膀上,垂眸看她动作,笑问:“还满意吗?”

    周染瞥他一眼:“你问这句话,不觉得咱俩很像在进行钱色交易吗?”

    “是吗?”徐沉意继续趴在周染肩膀上,眼皮垂着,神色懒懒的,玩笑话里透着股漫不经心,“咱们之间的不正当交易,按国内的说法,你是不是得喊我一声金主?金主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反抗,不能说不,是这样吗?”

    周染点钞地动作停下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稀有物种,偏头上下好好扫视他一番,不可思议地叹道:“看不出来啊,徐沉意,你居然有这种想法。嗯,你这样子的,应该叫斯文败类。”

    “怎么能算斯文败类。”徐沉意撩起眼皮,眉眼俊朗,面部线条深刻清晰,他勾唇轻笑时,神色顿时化为柔和,不过眼底兴味盎然的劲越来越足,“喊一声金主,我听听?嗯?”

    “嗯什么嗯。”周染把毛爷爷塞回去,两指捏住红包甩了甩,然后伸手把红包推到徐沉意胸口,顺势跨坐到他腿上,财大气粗地说,“红包给你,你叫我一声金主爸爸,怎么样?”

    徐沉意就势往后一倒,双手反撑住上身,周染失去支撑差点扑上去。徐沉意单手扶住她,指尖轻轻重重捏着她右手关节,另一单臂撑起来,笑:“那我不是亏大了,失身又破财,女朋友也没了,凭空多出一个女儿,便宜都被你占完了。”

    “少来。”周染居高临下看他,及腰的长发从肩侧如水般落下来,灯光在她背后,沐浴在白色光里的她犹如在发光,“我没给你占便宜吗?”

    “一元辛苦费?”徐沉意可没忘记她吝啬的一元钱,他坐起来,单手贴住她后腰,另一手不安分地从下摆往里探,温热的掌心在她后腰皮肤上左右来回抚摸,动作轻挑暧昧,带了点若有似无的挑逗,可他目光仍温柔清明,坦坦荡荡如一泓清澈泉水,面上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怎么够我一晚上使的劲。”

    周染被他摸得腰直发软,整个脊背窜上了一阵酥麻痒意,心里一跳,坏了,这个人还记着一元的仇呢。当下立马警觉,两人的姿势,可不正好应了他那句话,换她来么。

    周染勾着他脖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这回她学聪明了,没和他较劲硬碰硬,而是选择避重就轻,先发制人,先理直气壮地埋怨他的不是,语气里甚至还有些委屈:“谁让你不打声招呼突然给我转那么大笔钱。你给棠棠发红包就发红包,干嘛给我,我又不缺。我转回去输金额的时候不知道手有多抖,就怕一个不小心转别人账上了。呐,最后还是手一抖多了个一,我纯粹是无心的。”

    这倒是成了他的错了。

    徐沉意笑着没说话,默默看她一边歪理邪说一边暗戳戳往后退,看起来有点放纵不计较的意思。但就在周染松口气即将翻身逃跑时,徐沉意出其不意,抬手用力按住周染后腰,把人往怀里带。

    男女之间力气悬殊,周染腰又敏感,惊呼一声,紧接着就被按在他腰腹上。他紧紧贴住,惩罚似的咬了口她下唇,不慌不忙地秋后算账:“想跑?染染,你胡说八道的功夫又见长了。”

    “我没有,你先别动,你看我真挚的眼神。”周染试图临死前挣扎,但架不住徐沉意速度快,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进了她睡衣里,指腹沿脊椎一寸寸往上,后背光滑细腻,一路畅通无阻。

    周染呼吸一乱,情不自禁往前他怀里靠了靠。

    “嗯我看着呢。”徐沉意眸光一沉,腰腹轻微耸了下,唇贴着唇,睁眼看她,用气音说,“穿睡衣,里面没穿,这也要我看?故意的?”

    周染大脑跟着有点乱了,心猿意马抱着他的腰,力道微微收紧,显然也是有点想他。她偏头吮他嘴角,笑了声,嗓子沙哑的不像话:“晚上我妈找我去院子谈心,出来急,忘记了。”

    周染往下轻咬他的喉结,感受到喉管剧烈的上下滚动。她保持着动作,双颊通红,水亮的眼睛抬起直直看向他,眼尾上翘,仿若藏了魅惑人心的钩子,声音含混又清晰:“我洗好澡了。”

    这话不啻于一种暗示,更是一个邀请。徐沉意任由她动作,垂眸与她眼神黏绕在一起。他全身紧绷,却还能克制着没把人就地正法。抬手摸摸她的脸颊,徐沉意把人捞起来,声音温温和和,全然不似身体表现的那般冲撞热烈:“你妈妈和你说什么?”

    “她说——”周染双手搂住他脖子,神情突然一垮,变得十分落寞,“要我和你分手。徐沉意怎么办,你不受我妈待见。”

    周染本想故意吓唬他一下,但徐沉意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后面关于周宿琦说的“白月光”、“替身梗”没来得及说出来,她便看到徐沉意了然地点点头,有几分预料之中的感觉:“看来我要继续努力了。”

    “你不用努力给她看,努力给我看就好了。”周宿琦该管她的时候不管,不该她管的时候就爱蹦出来说些不爱听的话。周染不愿意想起这个名字,过于扫兴。只是话说完,突然想起院子里,周宿琦简单提起的一句,她在芬兰医院见过徐沉意。周染敏锐地察觉徐沉意和周宿琦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她收起玩笑,挑明了问,“你是不是在芬兰和我妈见过面了?你们谈了什么?”

    徐沉意沉默了须臾,眉宇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的犹豫,犹豫到甚至连眼底的欲望都冲淡了,睡衣里的手停住了,规矩地放着。他放弃似的叹息了声:“你要是迟钝点就好了。本来这事也不打算和你说。我和你妈妈在芬兰医院门口意外遇见的,但她第一眼就认出了我。”

    “她怎么会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周染关注点偏了,忍不住抢话,“她以前没见过你,也不知道咱们俩高中时早恋。”

    徐沉意略带同情地看了周染一眼:“傻姑娘,她知道咱俩早恋。”

    周染震惊:“她哪里去知道了……”

    “还想不想听了?”徐沉意啧了声,“再打断说话我就不说了。”

    周染做了个嘴巴拉拉链的动作,意思,您请。

    徐沉意继续,不过省略了些细节,言简意赅道:“她说她和你父亲在你十七岁时离婚了,两人分开的不体面,给你在感情上造成了一些不太好的影响。她劝诫我,如果我没有毅力全心全意和你走下去,就应该远离你,不要继续纠缠你……”

    周染神色一滞,变得安静起来,她搂住他,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躲开了他的注视。

    徐沉意看不见她神情,但猜到了她大概的反应,他顿了下,说:“我没有答应她。高中时不懂爱是什么,不明白说出口的承诺有多重,想反悔就反悔了。喜欢的姑娘说分手,虽然不舍,但总觉得做人要洒脱,挽留不下来何必强求。等后来再见面,突然发现洒脱什么都是假的,不强求也是假的。睁眼闭眼全是你,发了疯一样的想你,后悔当初怎么就那么轻易离开你两次……你妈妈说你缺乏信任感安全感,唯有对我是例外,可我也没有做的很好……染染,当年我后悔放你走,但以后,我绝不松开你的手。”

    徐沉意说完,周染长久没说话,她埋首在他颈项,一动不动。他料到周染听完大概心情会低落,但没想到她会难过成这样,他心脏像是被捏住了,刺痛酸胀,有些难以言喻的心疼。

    “染染?”徐沉意轻轻喊。

    “没睡着。”周染应了声,长长地深吸了口气。

    成年后她很少再回想起高中那段黑暗的时光,如果不是徐沉意,她大概连听都不想听。这也是她不愿意见周宿琦的一个原因,看见她,总不可避免想起被抛弃的自己。只是这会儿听徐沉意讲,她内心温温热热,酸酸涩涩的,她知道,往后开始,她也是有人爱着的。

    周染抬起脸,往他脖子里亲了口,平复下来后她内心格外的平静,像是一切都放下了,“以前听肯定会难过,他们一两个都不要我,那时候我特别厌世,连你也不相信,总害怕咱俩会变成我爸妈那样子。你不知道他们离婚撕破脸的时候有多难堪,见了面两个人都想把对方咬死。我那时候钻了牛角尖,想咱俩分开了就不会有伤害,毕竟长痛不如短痛。但后来发现自己做不到,我还是很喜欢你。可你已经被我推开了,我也不敢联系你,就只能偷偷想你,把你当奋斗目标,想着哪一天,我们能在领奖台上见面,或许还能说上一句‘好久不见’……后来想不到就真的见到你了,挪威输完比赛的那天晚上,虽然哭鼻子被你瞧见了很丢人,但我其实还是开心的。我努力了那么久,就想离你近一点,哪怕一点点也好,就是后来咱们又分开了……”

    “后面不好的事就不要提了,那时候是我不好,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徐沉意没提二次分手的事,怕说说又难过。而且二次分手时正遇他父亲过世,家里情况错综复杂,有些内情她不清楚。现在这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也不怎么重要。他亲了亲她额头,郑重其事地说,“今后不会了,今后哪怕你赶我走,我也要死皮赖脸地抱住你大腿,就算是沉海也得一起沉……”

    “……哎!”周染正感动着呢,听到后面哭笑不得,无语地捂上徐沉意的嘴,“能不能好好表白?谁要沉海了,要沉你自己沉。别说的咱俩跟偷情被发现要沉塘似的,多晦气。”

    徐沉意躲开她的手,笑:“严格说起来,你妈不同意,我们可不就是偷情?”

    “你别乱用词语。”周染批评他,严肃地纠正,“我们顶多叫偷偷恋爱。”

    “这样子偷偷恋爱?”徐沉意的手好半天没拿出来,窝在里面都给焐热了,周染酥痒地倒吸一口凉气,终于想起来,这家伙手脚一直不正经呢。徐沉意像在她身上画画,又像在捏泥塑,直把人捏成了一滩软泥。他呼吸重了起来,一手解睡衣扣,一手下面撩着人不停地问,“够不够偷偷?嗯?再往里也偷偷爱一点?”

    周染双手摁在他肩膀,两膝盖用力收紧,她仰着下巴小口喘气。背面看她衣着得体,正面却是截然相反的模样。她微微阖眼,有些说不出话来。

    徐沉意亲着她的下巴往下,学她咬住了喉咙,听见耳边一声轻吟。脑子里轰然一声,那些克制收敛通通抛到脑后,唯一没有忘的,仍旧只有那一块钱。

    徐沉意掐住她的腰,笑得好不得意:“说好的,这回换你动。”

    -

    第二天天没亮,周染家门铃开始疯狂轰炸。

    小别胜新婚,周染和徐沉意昨晚闹得久睡得晚,这会儿同时被门铃吵醒,谁都不愿意起来去开门。

    直到周棠扯起嗓子大声喊两人名字,周染烦不胜烦,一脚踹在徐沉意小腿上,闭眼指挥他:“你的小眼线来了,快去开门。”

    徐沉意重重地叹气,摁了摁眉心,把倦意揉散了些,起来套了件睡袍,给人开门去。

    大概出于徐沉意丰厚的一沓红包,周棠在他面前很是乖巧,嘴甜地喊姐夫。

    徐沉意没睡醒,头发略显凌乱,睡袍刚醒来随手一系,领口松松垮垮的,露出了几道痕迹,周棠不小心瞥见,眨巴眨巴眼忙别开,内心一阵土拨鼠尖叫。

    她姐和姐夫昨晚是有多狂野!

    徐沉意给周棠拿了瓶水,让她在沙发上坐会儿:“你姐姐还在睡。那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周棠看了眼门口墙壁上的时间,快十点了,也不早了。她默默收回视线,把来意说明:“哦,我妈让我今天去庙里拜一拜,求个平安。正好之前我姐提起说也想去,昨晚今天电话都没人接,所以我就找来了。

    徐沉意自动忽略电话的事情。昨晚两人忙着办事,叫声比什么都大,自然听不见铃音。早上又困,谁都没被吵醒。他倒是奇怪周染去庙里干什么:“你姐姐怎么想到要去庙里?”

    周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知道的全说了:“姐姐说老有变态追求她,当然姐夫你不是。一个听她提起已经被姐夫你安排去国外医院了,另外一个叫纪臣杰的老是阴魂不散。前段时间我和姐姐在西汀滑雪场还遇见他了,他趁我们滑雪的时候故意撞上来,害我跌了一跤不说,还差点把姐姐撞下坡去,幸好我姐技术超高,让他自己摔了个跟头。但这人心思太坏了,要不是怕他报复,我们都想揍他。”

    纪臣杰?徐沉意思索了一圈,如果没有他没有记错,当初他和周染在跨年晚上吵架,就是因为这个人。

    “姐夫,我姐什么时候能起来。”周棠打断徐沉意思绪,眼巴巴望他,“我妈说最好早点去,去晚了我怕又被她念。”

    徐沉意笑,起身说:“我去喊她起床。”

    周染躲在被子里睡,冷不丁一双湿漉漉的手摸进来,又凉又湿的触感让她一下梦到了什么冷血爬行动物,她吓得一个激灵,困意立马消失了一半,揪住被子回头瞪人:“徐沉意,今晚我俩必须分开睡。”

    徐沉意冲完澡,头发湿湿的,抽手慢悠悠起身,顺带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不怎么走心地嗯了声,说:“起来吧,棠棠在外面等着,说要和你一起去庙里拜一拜。”

    “去庙里?”周染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念叨了一遍想起来了,“哦,去庙里。”

    周染把去寺庙这事儿是真的放在心上,糊了把脸狠狠清醒了一下,掀开被子起床洗澡。

    徐沉意很少见她求神拜佛过,乍一瞧见,倒是觉得有趣,随口问:“什么时候信佛了?”

    周染闪进浴室里,关门的瞬间声音传出来:“就刚才!”

    徐沉意慵懒地靠在浴室门边,问:“怎么想到要去庙里了?”

    里面周染言简意赅:“摆脱烂桃花!”

    “……”徐沉意轻笑了声,心情格外愉悦。汇聚在发尖的水滴一下砸了下来,滴在鼻梁上,他抬手抹去,敲了敲浴室的门问里面,“早饭想吃什么,我来做。”

    周染大声说:“随便!”

    又是随便,随便的难度最高。徐沉意叹笑,摇头给人做早餐去了。

    方菲要周棠拜的寺庙在西汀梁文山上,寺庙名称就叫梁文寺,建在半山腰,需要爬半个小时左右的台阶。

    周染和徐沉意平时有锻炼,这点运动量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就是苦了周棠,咸鱼一条,日常不是吃喝就是睡觉葛优躺,幸亏遗传了方菲不长胖基因,才没胖的变形。就这半个小时的山路,她最后还得靠徐沉意和周染一人一边给她拎上去的。

    年后梁文寺香客没有年前多,这里也不是有名的庙宇,来上香的香客相对少些,都是本地人。周染按大伯母发的信息买了香烛、香火和金银纸。徐沉意长年在国外生活,不懂国内寺庙祭拜的规矩,他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墨镜,跟在周染姐妹俩身后,新奇地打量梁文寺。

    周棠听从方菲的吩咐求财求家人平安健康,周染手里举香默念新的一年她不要再招烂桃花了,求完自己顺便将徐沉意一起求了,希望他顺遂平安。姐妹俩虔诚地上香拜佛,从大殿走出来,徐沉意正站在大殿旁的一排祈福架边上,手里拎着一块祈福牌,仰头像在看挂什么位置合适。

    周染感觉新鲜,好奇地凑过去,一边打趣,一边想看看他写了什么:“入乡随俗的挺快啊,写的什么?让我看看。”

    谁知徐沉意速度更快,瞅准一个位置,伸手把祈福牌挂在了最顶端。他一米八多的大高个,谁也没他挂的高,他那块祈福牌简直鹤立鸡群,周染奋力蹦跶了两下都看不清他写了什么。徐沉意长臂一伸,把人搂怀里,嘴角勾起,食指拉下墨镜鼻架,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视线垂下含笑直直望着她,反问:“你觉得我会写什么?”

    周染被看得不好意思,直觉祈福牌和她有关,轻咳了一声,抬手摘下他的墨镜自然地戴上,挡住眼睛故作平淡地说:“我怎么会知道。”

    徐沉意牵住周染往前走,感觉身边的人没有了声音,笑了笑:“不继续问我写了什么?不好奇了?”

    周染犹豫地唔了声,徐沉意看起来不打算掠过这个话题,他稍稍用力将人往身边拉近,低头凑往周染耳边,轻笑说:“我求的是,什么时候能从男朋友的身份,变成昨晚你喊我的称呼。”

    周染:“……”

    她昨晚被迫喊了好几声老公,不喊就逼她喊,结果喊了他更兴奋……周染冷漠地伸出手指戳他脸颊,面无表情地把他推远,扭头对周棠喊:“棠棠,走了。以后不要乱认亲戚,你现在还没有姐夫。”

    徐沉意:“……”

    周棠:“……”

    周染和徐沉意继续往外走,结果周棠没跟上来,在后面弱弱地喊了一声“姐姐”,声音里带了点气愤和惊慌,不像开玩笑,反而像是遇上了什么不知所措的事情。

    “怎么了?”周染困惑地回头。

    周棠握着手机,不知道怎么开口,周染和徐沉意察觉不对,走过来,周染看了看她,伸手就要看手机:“手机上有什么?”

    周棠反应很大,刷地一下收手,她突然不敢告诉周染了,忙摇头:“没什么,网上都是乱说的,我……”

    “网上?”周染敏感地抓住周棠话里的字眼,若有所思地拿出手机打开屏幕,周棠来不及阻止,就见她姐已经打开了微博。

    微博热搜前三,赫然挂着和周染相关的词条。

    #单板滑雪冠军周染协约情侣#

    #世界冠军周染自甘堕落被包养#

    #周染小三#

    周染怔住,不由地点进词条。

    最上面是一个营销号的文案:体育届新瓜!据说某位单板滑雪美女世界冠军和某大型集团总裁谈恋爱,对外宣称情侣,实际上美女冠军和总裁私下签了一份协约情侣。而且!这位年轻总裁有位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美女冠军为了上位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连不平等协约都签了,插足别人感情当第三者心甘情愿被包养,心态强大脸皮厚度,不愧是世界冠军。

    文案下方,配了一段视频。视频镜头稍显模糊,像是从一个门里面不小心录到的,周染侧身而立,一张侧脸面部轮廓立体,鼻梁高挺,下颚清晰明朗,骨相极为优越,辨识度很高。

    拍摄角度也很巧妙,画面里只有周染一个人,看起来正在和别人说话。因为离得远和一些杂音,周染的声音忽高忽低,即便如此,仍能听清一些敏感的关键词。

    “我和他是协约情侣……”

    “是国外的名媛……要联姻……”

    “我们在一起……死皮赖脸不放手……”

    周染看到视频直觉荒谬,没有发生的事竟然被人造谣的有头有脸的,好像光凭一小段视频,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所有人就认定了她被包养当别人小三。

    她面无表情地下滑。

    三个热搜词条广场下,虽然营销号用了代称,但周染在体育圈很有代表性,长得漂亮实绩又厉害,立马就有网友认出了她。

    身份一被扒,无数谩骂蜂拥而至,像可怕的海浪一样冲入她的账号,在广场里肆意辱骂。

    骂她的,骂徐沉意的,唾弃偷拍的,同情未婚妻的,都有。但更多的,还是对她个人的疯狂网暴。

    “妈诶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表字知三当三。”

    “[呕吐]顶级运动员被包养真给国家丢脸。”

    “周染滚出国家队!”

    “女的不是东西,男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有未婚妻还劈腿出轨,表子渣男锁死,名媛未婚妻才是真的惨。”

    “有人扒了周染比赛行程,她去年12月在芬兰比赛受伤,有人在医院拍到她和一个男的抱在一起,由此是不是可以推测,他们搞上很久了?”

    “提起芬兰比赛,我记得当初翻墙上ins外网很多人怀疑周染的冠军有水分,看爆料她金主背景很强,她的冠军怕不是睡金主睡出来的吧。”

    “这届网友是不是不行,到现在都没扒出周染的金主是谁。”

    这条评论一发出,言论逐渐走偏,网友不光网暴周染,甚至开始翻墙扒起徐沉意的身份。

    周染面色一沉,正要翻出林好好的电话打过去,手中突然一空,徐沉意抽走了她的手机。他随手划拉两下,温润的双眼忽地冷了下来。

    周染脸色不太好看,她摘下墨镜,拧眉思索:“我不记得说过视频里的话,视频和音频应该被人剪辑过,而且拍摄环境有点眼熟……徐沉意,让我再看一遍视频。”

    “不看了。”徐沉意拦了一下,用周染的手机截了两张图发到自己微信上,随及删掉,把她手机塞入自己外套口袋,抬手轻轻掐了下她脸颊,云淡风轻地笑着,“脸色这么难看,再看一遍得多难受。”

    “可是——”周染皱眉。

    “先回去?”徐沉意搂了搂她,他兜里手机一震,拿出来瞧了眼又塞回去,“情绪缓缓,回去再说?嗯?”

    周染想想,点头。

    一路安静。

    徐沉意打算先把周棠送回去,但周棠执意要陪姐姐,这一路她都在网上帮着周染和网友对线,打字手速快得飞起,疯狂输出评论,一刻没停过。

    等到家,周染和徐沉意刚进屋,周棠一声卧槽,震惊抬头:“姐姐,偷拍你的人是雪场那个神经病!”

    周染坐在沙发上,正朝徐沉意伸手要手机,闻言扭头:“纪臣杰?你怎么知道?”

    周棠赶紧给她看微博:“这个人顶着大名在微博发小作文,我看了他照片,就是在雪场故意撞我们那人。我想起来我们换雪具的时候你和我讲姐夫认识的过程,这人突然出来,我怀疑就是他偷拍的,视频里的环境和西汀雪场也很像。”

    周染打开微博,徐沉意坐到她身边,陪着她一起,两人入目便是一个新热搜:

    #纪臣杰锤周染小三#

    徐沉意点进去,一下就刷到了纪臣杰的微博,他发了一段似是而非委委屈屈的受害者言论——

    纪臣杰V:这件事本来我不想在公共平台上说的,但是身边的朋友一个个都跑来问我,甚至有好事者把我也牵扯进了周女士的事件,这给我造成了非常大的困扰,所以借此在这里声明,我一年前追求过周女士,但追求未果就放弃了,之后和周女士从未有过联系。直至上个月恰巧偶遇周女士,我发现对她仍心存欢喜,希望能再追求一次,结果发现周女士感情生活‘丰富’,且我从一位朋友口中得知周女士长期与他人男友保持不正当关系,也看到了照片(照片涉及一位男士隐私抱歉我不能发出来但我确实看到了)。我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许我做出违背人品道德的事情,所以我及时抽身,断了与周女士的联系。我俩没有过任何关系,我也没有混乱的男女关系,请不要胡乱揣测污蔑。当然,如果有人硬要说有什么,大概就是我曾不小心对她动过心。仅此而已。

    纪臣杰是模特,粉丝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

    结合热点和周姓女士,一下子就被人猜到他说的周女士是周染。

    他的评论下面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意思?纪臣杰追过周染?”

    “小作文太长了,有没有课代表总结。”

    “我来总结一下:纪臣杰追过周染,追的过程中发现周染给别人当小三他就不追了,现在大概是有人怀疑他和周染有过一腿然后周染还给他戴绿帽了,所以他出来澄清没有这回事,他和周染没关系。”

    “妈诶纪臣杰好惨,追人发现喜欢的女孩给人当三。”

    “纪臣杰的话实锤了,周染当三,私生活不检点,这么看被包养应该也是真的。”

    “一双玉臂千人枕,我排名金主未婚妻第一惨,纪臣杰第二惨,金主第三惨。”

    “歪个楼,照片是不可描述的那种吗?”

    “照片呢?不放出来看看?搁古代这对狗男女要浸猪笼。”

    纪臣杰的话发出没多久,热搜很快就到了前排,像是有一只无形的黑手在背后推动。舆论进一步发酵,网友围攻周染的声浪越来越激烈。

    与此同时,徐沉意再一次被提及,他神秘的身份引起了许多网友的好奇,很多人开始扒他,但因为没有正面照,暂时还没有扒到他。

    微博言论过分难听,周染抗压能力、心理素质再强大,也不免被影响了心情。她扔掉手机,转身抱住徐沉意,把脸埋入他的脖子,像是借助他温暖的身躯来驱散心底的阴霾。

    “他说的都是假的。”周染第一次那么厌恶一个人,纪臣杰将他的卑劣和肮脏发挥到了极致,就连当初遇到变态粉,她也仅是恐惧居多。她深吸了口气,声音闷闷的,“他还把你牵连进来了。”

    “别担心。”徐沉意抚摸周染的后脑,眼神冷到周棠看着都有点害怕,可出口的声音依然柔和到不可思议,“会有解决办法的。”

    “我知道,我就是现在心情稍微有点难受。”周染抱着他平复情绪。她不是没有被骂过,比赛没比好网友什么难听的话都骂的出口,就是这一回,让她感觉前所未有的愤怒和委屈。

    凭一个偷拍剪辑的视频,几句似是而非的话,没有经过求证的小作文,她就被造了黄谣。作恶的人甚至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出来指认,后面一堆网友没有任何质疑直接附和……周染都能想到,就算她放出各种自证,到时有一堆人会有“谁知道真假”“私底下的事儿谁知道”的言论,没人会信她,她一辈子都将沾上“黄谣”的标签,被人指指点点。

    清白的人被逼花无数精力来证明自己,而造谣的人不花丁点成本,仅靠一张嘴就能毁掉一个女生正常的生活。

    周染睁着眼睛,眼里寒意十足,刚才的脆弱仿佛是场错觉。她松开徐沉意,直起身说:“偷拍照片的人就是纪臣杰。我记得换雪具的场所有监控,我要去一趟把监控拿到手。”

    周染穿着外套,周棠一直不敢出声,这会儿疑惑地问:“姐姐,你不先澄清吗?”

    “澄清没用。”周染说,“网友先入为主觉得我当三被包养,澄清了他们也不会信,反而骂我会更来劲,而且也不知道纪臣杰有什么后招,他太阴险,打蛇就得打七寸,先证明视频有问题,看见的和听见的都是假的,爆的料有问题,别人会倾向于纪臣杰和营销号勾结,是为了炒作诬陷我。棠棠,你先回去,我怕大伯和大伯母看到了网上的言论会担心,你回去陪陪他们。”

    周染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没道理被人欺负了不欺负回去。徐沉意看着她,有欣慰也有心疼,他私心周染能躲在他身后,由他抗住一切风雨和危机,可同时又明白,她不是需要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易碎珍品,她也有坚强的一面。

    徐沉意起身,陪她一起去雪场。

    出门时,秘书把查到的信息发送至徐沉意的邮箱,他看了看,没有指示下一步的动作。

    他跟在周染身后,看着她挺直的后背,眼神温柔。

    无论发生什么,总归有他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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