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空气里满是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小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探路，书瑶手里一根长棍紧随其后。
今天的路相对来说好走很多，尽管蜿蜒曲折，但是沿着山脚算是平坦。
“你说婶子们怎么那么能干，轮流推车，好不容易休息还能边走边编草鞋。”，小山还不知道村里面的婶子们什么时候练出来的高超技艺。
“林二婶都摔了几次了，要不是出来得急，走路又费鞋，她们才不会逼着自己一心二用。”，书瑶看了自己脚下的布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快穿草鞋了。不过很快，她就安慰自己，没事，今天晚上她就学着编，指定不让她爸妈边走边编。
“是哦，难怪我看奶扯了草晒在车顶上。”，小山挠了挠头。
林岚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但是她心里有成算，这个速度前进已经耗尽她的力气了，她没办法再去做别的事。她和书瑶想到一块儿去了，是得晚上再编。
书成业看着编草鞋的女人问：“瑶瑶她娘，咱家鞋是不是不够换了？”
林岚乐了：“瑶她爹，上路以来，哪有地方换洗。你自己都穿烂一双直接扔了。”
“嗐，我那鞋都成开口笑了，一下坡踩滑了出溜到脚脖了都……”，书成业当时还傻眼呢，结果闺女咯咯咯笑得像打鸣一样。
再看看老婆，真不愧是母女，娘俩半斤八两。
林岚的嘴角已经压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止不住乐。
“别笑了，孩儿她娘，你倒是说说还有多少鞋啊！”
“指定是不够，过年那阵咱俩给闺女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再就是抗造的那几双是舅母和阿柳做的。”
这还要走老远，指不定要改道也说不准。书成业心里了然了，这鞋是真不够，再有多少都不敢说够的。
“瑶她爹，你也别着急上火，今晚上咱俩一起学着编草鞋呗！”
“怎么还咱俩呢？就我来学吧。”
“你？”，林岚疑惑的语气透露出了浓浓的不相信。
“我指定学得比你快，你和闺女就等着穿我编的鞋吧！”，书成业拍着胸脯自信的说。
走在他们后面的宋嫂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又看到他们两口子凑到一起说小话。
羡慕不已的她不光能一边编草鞋一边走路，同时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逮着身边的人就拉呱起来：“你瞅瞅他们两口子，感情真好，一天逮着空就在那黏糊。真就和咱都不一样哈，就拿我来说，我家那口子我想和他说会话吧，他就说做工一天累得很，让我别说了早点睡。”
在宋嫂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林岚白了老公一眼：“你这嘴是啥都会啥都能，一上手就是废的。”
这话书成业就不爱听了，他反驳道，我这手难道不灵巧吗？你忘了咱闺女以前羡慕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奶奶织的毛衣，还老给咱闺女炫耀。闺女回来问你要毛衣，你忙着搞课题。不是我主动学着织的吗？一次就学会了，我简直是当代织男。
越说越不靠谱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林岚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老公：“当代织男——我有一个问题，我怎么就记得你反反复复织了拆拆了织？”
试图掩埋岁月史书的真相，舒成业仰装镇定的说：“那我最后是不是织了一件粉蓝色的毛衣？咱闺女还穿去学校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林岚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时候她忙，但是书成业也不轻松，闺女闹着要妈妈织的毛衣她就说买一件，反正小孩子又分不清楚，是买的还是织的。先买了藏起来，第二天闺女睡醒了再说是她织的不就得了。
偏偏她这个老公是个较真的女儿奴，他觉得别人女儿有的他女儿也要有，不就是手工毛衣吗？他来织！
林岚清楚记得，那个春天老公确实是雷打不动的酒局回家先洗澡，洗完就立马拿起毛衣针，哄闺女睡觉以后又继续熬夜织——就这么织了拆拆了织小半个月，那点长度还不够卷个袜子的。
但是，过了俩月还真让他织出来了。可惜由于是第一次织没经验，脖子那里减针收针太过了。
没办法，书成业光顾着记住女儿的脖子多细，忘记了毛衣是套头进去的，头围放量完全没考虑进去。雪上加霜的是，他洗了一水才兴冲冲的给书瑶试。
这更了不得，洗完缩水了。书瑶完全套不进去，领口那块只能顶在头上露出一小片头发。
偏偏书成业是个不信邪但是宠女儿的爹，眼瞅着再拽两下闺女要哭了，转头就去哄了隔壁的小男孩来和书瑶玩。
人小男孩一来，书成业把书瑶的哇哈哈拆了瓶给他，说让他先陪书瑶玩会儿，接着让老婆去忙自己的事，两个小孩他来管。
脑电波不同步的林岚写着教案就听到客厅里女儿的“加油加油”，刚开始还以为书成业带着两小孩玩游戏呢，结果出去一看，好家伙直接给她气够呛。
因为书成业拿着那个缩水的毛衣就在人小男孩头上硬套，那时候背对着她的书成业太专心太想撑大毛衣的领口了，所以甚至没发现她出来了，还兀自往小男孩手里又塞了一瓶哇哈哈说“再坚持一下可以吗？”
一手攥紧一瓶娃哈哈的小男孩带着哭腔的说：“能！”
林岚立即制止，并且罚站了父女俩。她让小男孩先回家去，可小男孩不知怎盯着罚站的父女俩一个劲的欲言又止。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给娃哈哈不给吸管？生怕人喝了就跑还是咋滴？”，林岚真怀疑她家这口子做得出来。
书成业坚决否认：“怎么可能，我就是忘了，后来不是给他了嘛！”
林岚想，可能女儿渐渐长大已经忘记了那件毛衣，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夜里把毛衣套在大腿上勒到腿麻的傻爸爸。
但是感动归感动，让她把全家的鞋交给老公，她真不敢。
“算了，你已经够累了，咱俩一起学。”，既不能打击老公的主动性又不敢当甩手掌柜，林岚只好这么说了。
书成业还当老婆是心疼自己，美滋滋的对着老婆勾手指。
“啧——快看，手要拉上了。这么多人看着，闺女还那么大了，你说咋就好意思呢？”，宋嫂啧啧称奇，就是语气里的羡慕是藏都藏不住的。
相距不远的林乐文闻言羞红了脸，悄悄看了一眼，脸更加红了。
他爹娘感情很好，但也没见大庭广众之下拉手过，平日里就是爹忙完会帮娘背猪草，起早替娘担水……
也不知爹娘到哪儿了，可曾看到他们沿途留下的记号了吗？
“想你爹娘了？”，大山耸了耸担子，挑得更平稳了。
“嗯，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不光是担心爹娘和三叔他们，我怕爷爷和村里的那些叔爷一样，担心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是我们小辈的负担……”
大山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里正爷会来的。”
林乐文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我也希望他们早点到。”
大山嗯了一声，挑着担子沉默的赶路。
在他的认知了，林乐文是里正的大孙，能说会道还上过私塾。哪怕后来回家了，但是林乐文和他们就是不一样。
都是识文断字的人，大山就没觉得书瑶给他这种感觉，书瑶给他的感觉是平易近人的可以触摸到的，林乐文就没有这种感觉。
那种距离感也不知是因为年幼时畏惧他爷爷是里正，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年少的大山此时还弄不明白原由，但是他身上有着郭家人的真诚和淳朴，发现林乐文不开心的第一时间，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去安慰他。
——————
“大嫂，还能走吗？”
林大全的媳妇芳娘咬着牙点点头，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说话了。
林大有看着大嫂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不可能让村里面老老小小等他们一家。所以他只得背过脸去：“三弟妹，东西分我一半，劳烦你分神看顾着点大嫂。”
林大均的媳妇萍娘连忙应声：“放心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说劳烦，大嫂这边有我呢。”
芳娘摔了一跤也是因为她不愿意离开家，所以拉她的时候被她绊了一下。
芳娘在路上已经被村里的婶子伯娘说通了，她是得替大均照顾好儿女，不然她一个人等着大均回来，大均也不会高兴的。
对于大嫂她心里很是愧疚，巴不得能为她做点什么。所以也不用林大有给她分担什么，她主动就往大嫂身边凑了过去。
“大嫂，你莫要生我气……我，我就是舍不得咱家，我怕大均回来找不到我……”
芳娘额头的汗珠黄豆一样滚落腮边，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累的。
但是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开解这个最晚进门的妯娌：“你能想通就好，大均和他大哥一起被抓的，我心里也难受，可是咱不是还有孩子吗？当娘的得为孩子多想想。”
“大嫂，我知了。”，萍娘连连点头，坚定的看着大嫂。
宋嫂的两个弟妹拖着几个伢子，让大的带小的，他们家的粮食不多，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负担，所以没有掉队。
但是她们沿途采着野菜，赶路本就着急，他们这些粮食不多的人更是着急。他们只盼着早日追上早走的那几户人家，无论是借还是买，先把口粮匀匀再说。
在此之前，除了给几个小的喂两口出发前烙的饼，大一点都是和娘一样吃着野菜加很少的粮食煮的糊糊。
虽然又苦又涩，但是孩子们很懂事。没有闹着要回家，也没有闹着不吃。
但是一场暴雨，还是耽误了他们赶路的进程。所以即使在脚已经肿了的情况下，芳娘也不敢说停下来休息。
其他人家经历了男人被抓走的惨剧，内心惶恐不安，此刻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中，他们除了赶路别无选择。
因为选择出来的都是家里有半大小子的，男人们被抓走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再让孩子被抓走吧！
这也导致了半大小子和妇女成了这只逃难队伍的主要劳动力。
何况愿意跟着出来的老人不多，可孩子却很多。几岁的孩子累了饿了很频繁，大孩子都搬行李了，中不溜的跟上队伍还行，可两三岁的没有人抱着背着真不行。
这点岁数，即使娘和爷奶推着打着也走不快，以至于赶路的速度怎么也提升不起来。
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路，无论怎么爬也不爬不完的山。大雨过后越来越难找的记号，让未知的恐惧在人群中一点点蔓延……
小山一马当先走在前面探路，书瑶手里一根长棍紧随其后。
今天的路相对来说好走很多，尽管蜿蜒曲折，但是沿着山脚算是平坦。
“你说婶子们怎么那么能干，轮流推车，好不容易休息还能边走边编草鞋。”，小山还不知道村里面的婶子们什么时候练出来的高超技艺。
“林二婶都摔了几次了，要不是出来得急，走路又费鞋，她们才不会逼着自己一心二用。”，书瑶看了自己脚下的布鞋，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快穿草鞋了。不过很快，她就安慰自己，没事，今天晚上她就学着编，指定不让她爸妈边走边编。
“是哦，难怪我看奶扯了草晒在车顶上。”，小山挠了挠头。
林岚也考虑了这个问题，但是她心里有成算，这个速度前进已经耗尽她的力气了，她没办法再去做别的事。她和书瑶想到一块儿去了，是得晚上再编。
书成业看着编草鞋的女人问：“瑶瑶她娘，咱家鞋是不是不够换了？”
林岚乐了：“瑶她爹，上路以来，哪有地方换洗。你自己都穿烂一双直接扔了。”
“嗐，我那鞋都成开口笑了，一下坡踩滑了出溜到脚脖了都……”，书成业当时还傻眼呢，结果闺女咯咯咯笑得像打鸣一样。
再看看老婆，真不愧是母女，娘俩半斤八两。
林岚的嘴角已经压不下去了，一想到那个场面她就止不住乐。
“别笑了，孩儿她娘，你倒是说说还有多少鞋啊！”
“指定是不够，过年那阵咱俩给闺女的都是中看不中用的，再就是抗造的那几双是舅母和阿柳做的。”
这还要走老远，指不定要改道也说不准。书成业心里了然了，这鞋是真不够，再有多少都不敢说够的。
“瑶她爹，你也别着急上火，今晚上咱俩一起学着编草鞋呗！”
“怎么还咱俩呢？就我来学吧。”
“你？”，林岚疑惑的语气透露出了浓浓的不相信。
“我指定学得比你快，你和闺女就等着穿我编的鞋吧！”，书成业拍着胸脯自信的说。
走在他们后面的宋嫂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又看到他们两口子凑到一起说小话。
羡慕不已的她不光能一边编草鞋一边走路，同时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也不管身边的人是谁，逮着身边的人就拉呱起来：“你瞅瞅他们两口子，感情真好，一天逮着空就在那黏糊。真就和咱都不一样哈，就拿我来说，我家那口子我想和他说会话吧，他就说做工一天累得很，让我别说了早点睡。”
在宋嫂她们看不到的地方，林岚白了老公一眼：“你这嘴是啥都会啥都能，一上手就是废的。”
这话书成业就不爱听了，他反驳道，我这手难道不灵巧吗？你忘了咱闺女以前羡慕幼儿园的小朋友有奶奶织的毛衣，还老给咱闺女炫耀。闺女回来问你要毛衣，你忙着搞课题。不是我主动学着织的吗？一次就学会了，我简直是当代织男。
越说越不靠谱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的。林岚毫不犹豫地拆穿了老公：“当代织男——我有一个问题，我怎么就记得你反反复复织了拆拆了织？”
试图掩埋岁月史书的真相，舒成业仰装镇定的说：“那我最后是不是织了一件粉蓝色的毛衣？咱闺女还穿去学校了。”
不说这个还好，说到这个林岚气就不打一处来。那时候她忙，但是书成业也不轻松，闺女闹着要妈妈织的毛衣她就说买一件，反正小孩子又分不清楚，是买的还是织的。先买了藏起来，第二天闺女睡醒了再说是她织的不就得了。
偏偏她这个老公是个较真的女儿奴，他觉得别人女儿有的他女儿也要有，不就是手工毛衣吗？他来织！
林岚清楚记得，那个春天老公确实是雷打不动的酒局回家先洗澡，洗完就立马拿起毛衣针，哄闺女睡觉以后又继续熬夜织——就这么织了拆拆了织小半个月，那点长度还不够卷个袜子的。
但是，过了俩月还真让他织出来了。可惜由于是第一次织没经验，脖子那里减针收针太过了。
没办法，书成业光顾着记住女儿的脖子多细，忘记了毛衣是套头进去的，头围放量完全没考虑进去。雪上加霜的是，他洗了一水才兴冲冲的给书瑶试。
这更了不得，洗完缩水了。书瑶完全套不进去，领口那块只能顶在头上露出一小片头发。
偏偏书成业是个不信邪但是宠女儿的爹，眼瞅着再拽两下闺女要哭了，转头就去哄了隔壁的小男孩来和书瑶玩。
人小男孩一来，书成业把书瑶的哇哈哈拆了瓶给他，说让他先陪书瑶玩会儿，接着让老婆去忙自己的事，两个小孩他来管。
脑电波不同步的林岚写着教案就听到客厅里女儿的“加油加油”，刚开始还以为书成业带着两小孩玩游戏呢，结果出去一看，好家伙直接给她气够呛。
因为书成业拿着那个缩水的毛衣就在人小男孩头上硬套，那时候背对着她的书成业太专心太想撑大毛衣的领口了，所以甚至没发现她出来了，还兀自往小男孩手里又塞了一瓶哇哈哈说“再坚持一下可以吗？”
一手攥紧一瓶娃哈哈的小男孩带着哭腔的说：“能！”
林岚立即制止，并且罚站了父女俩。她让小男孩先回家去，可小男孩不知怎盯着罚站的父女俩一个劲的欲言又止。
“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给娃哈哈不给吸管？生怕人喝了就跑还是咋滴？”，林岚真怀疑她家这口子做得出来。
书成业坚决否认：“怎么可能，我就是忘了，后来不是给他了嘛！”
林岚想，可能女儿渐渐长大已经忘记了那件毛衣，但是她还记得那个夜里把毛衣套在大腿上勒到腿麻的傻爸爸。
但是感动归感动，让她把全家的鞋交给老公，她真不敢。
“算了，你已经够累了，咱俩一起学。”，既不能打击老公的主动性又不敢当甩手掌柜，林岚只好这么说了。
书成业还当老婆是心疼自己，美滋滋的对着老婆勾手指。
“啧——快看，手要拉上了。这么多人看着，闺女还那么大了，你说咋就好意思呢？”，宋嫂啧啧称奇，就是语气里的羡慕是藏都藏不住的。
相距不远的林乐文闻言羞红了脸，悄悄看了一眼，脸更加红了。
他爹娘感情很好，但也没见大庭广众之下拉手过，平日里就是爹忙完会帮娘背猪草，起早替娘担水……
也不知爹娘到哪儿了，可曾看到他们沿途留下的记号了吗？
“想你爹娘了？”，大山耸了耸担子，挑得更平稳了。
“嗯，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不光是担心爹娘和三叔他们，我怕爷爷和村里的那些叔爷一样，担心自己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是我们小辈的负担……”
大山不会安慰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里正爷会来的。”
林乐文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我也希望他们早点到。”
大山嗯了一声，挑着担子沉默的赶路。
在他的认知了，林乐文是里正的大孙，能说会道还上过私塾。哪怕后来回家了，但是林乐文和他们就是不一样。
都是识文断字的人，大山就没觉得书瑶给他这种感觉，书瑶给他的感觉是平易近人的可以触摸到的，林乐文就没有这种感觉。
那种距离感也不知是因为年幼时畏惧他爷爷是里正，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年少的大山此时还弄不明白原由，但是他身上有着郭家人的真诚和淳朴，发现林乐文不开心的第一时间，他还是尽自己所能去安慰他。
——————
“大嫂，还能走吗？”
林大全的媳妇芳娘咬着牙点点头，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说话了。
林大有看着大嫂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但是不可能让村里面老老小小等他们一家。所以他只得背过脸去：“三弟妹，东西分我一半，劳烦你分神看顾着点大嫂。”
林大均的媳妇萍娘连忙应声：“放心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说劳烦，大嫂这边有我呢。”
芳娘摔了一跤也是因为她不愿意离开家，所以拉她的时候被她绊了一下。
芳娘在路上已经被村里的婶子伯娘说通了，她是得替大均照顾好儿女，不然她一个人等着大均回来，大均也不会高兴的。
对于大嫂她心里很是愧疚，巴不得能为她做点什么。所以也不用林大有给她分担什么，她主动就往大嫂身边凑了过去。
“大嫂，你莫要生我气……我，我就是舍不得咱家，我怕大均回来找不到我……”
芳娘额头的汗珠黄豆一样滚落腮边，也不知是痛的还是累的。
但是她还是打起精神来开解这个最晚进门的妯娌：“你能想通就好，大均和他大哥一起被抓的，我心里也难受，可是咱不是还有孩子吗？当娘的得为孩子多想想。”
“大嫂，我知了。”，萍娘连连点头，坚定的看着大嫂。
宋嫂的两个弟妹拖着几个伢子，让大的带小的，他们家的粮食不多，倒是没有那么大的负担，所以没有掉队。
但是她们沿途采着野菜，赶路本就着急，他们这些粮食不多的人更是着急。他们只盼着早日追上早走的那几户人家，无论是借还是买，先把口粮匀匀再说。
在此之前，除了给几个小的喂两口出发前烙的饼，大一点都是和娘一样吃着野菜加很少的粮食煮的糊糊。
虽然又苦又涩，但是孩子们很懂事。没有闹着要回家，也没有闹着不吃。
但是一场暴雨，还是耽误了他们赶路的进程。所以即使在脚已经肿了的情况下，芳娘也不敢说停下来休息。
其他人家经历了男人被抓走的惨剧，内心惶恐不安，此刻在荒无人烟的群山中，他们除了赶路别无选择。
因为选择出来的都是家里有半大小子的，男人们被抓走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再让孩子被抓走吧！
这也导致了半大小子和妇女成了这只逃难队伍的主要劳动力。
何况愿意跟着出来的老人不多，可孩子却很多。几岁的孩子累了饿了很频繁，大孩子都搬行李了，中不溜的跟上队伍还行，可两三岁的没有人抱着背着真不行。
这点岁数，即使娘和爷奶推着打着也走不快，以至于赶路的速度怎么也提升不起来。
怎么走也走不完的路，无论怎么爬也不爬不完的山。大雨过后越来越难找的记号，让未知的恐惧在人群中一点点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