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伏曦惊魂未定地小口小口喝着水。
想到刚才那位身穿白裙的小男孩儿，目光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惋惜。
何思泉的那半瓶矿泉水也很快见底。
钱太太家的二儿子，跟她家的小女儿差不多年纪。
念及此处，她不免叹了口气。
造孽啊，造孽。
明明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却被这对奇葩父母所累及，平白遭受了这无须之祸。
而伏曦还在往下翻着钱太太一家的生平。
【钱总畏罪拒捕，逃往国外，小儿子卧室自戕，落下残疾，钱太太四处奔走，企图拯救自己的公司于危难之中。】
【所以，她就把最后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大儿子的婚姻上。】
【大儿子的未婚妻是位千金小姐，家里做酒店生意。如果亲家愿意鼎力相助，仓平贡酒没准儿就能度过此劫。】
听到这里，面如死灰的钱太太心中，才终于燃起了一丝曙光。
是啊是啊。
她还有个最能干的大儿子呢。
天无绝人之路！
钱太太暗暗发誓，等回去之后，她就再也不刁难儿子的女朋友了。
必须要让俩人赶紧订婚！
【想法很美满，但现实却很残酷。】
伏曦仿佛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般，心声幽幽传来：
【那位千金小姐的母亲深知仓平贡酒现状，爱女心切之下，态度十分强硬地要求解除婚约。】
钱太太勃然大怒。
那女的竟然还敢跟他儿子解除婚约？！
伏曦的目光有些古怪地看了过来——
【啊？钱太太这人怎么能这样？】
【她眼见着救命稻草要没，便开始急病乱投医——居然出言威胁，说千金小姐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们老钱家的骨肉，不跟她儿子结婚的话，就立马在圈子里散布消息，说她不检点，未婚先挺了个大肚子，看看以后还有谁要你。】
王文珍一边摸牌，一边摇头。
啧啧啧，这一步走得糊涂啊。
【亲家母这回更是看透了钱家夫妇的为人。饭桌之上，当场就把钱太太给按着打了一顿，其他人拉都拉不住。】
【而有其母必有其女，千金小姐也不是什么软脾气的主儿。第二天就给钱家寄了一个快递，是个真空保温箱。】
【里面放的，正是钱太太那被打胎打掉的宝贝孙子。】
“咣当——”
钱太太听得头晕目眩，一个没坐稳，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她的公司……她的儿媳妇儿……她的大孙子……
没了！
全都没了！！！
“哎呦！”
王文珍好似十分关切地叫了一声，“打个麻将怎么还摔地上了呢？”
她连忙伸手去搀扶。
“快快快，快起来，可别摔坏了身体。”
而正从高尔夫区走出来的钱建峰，恰好听到了这一动静。
他悠哉悠哉地剔着牙，满脸嫌弃地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跟咱小儿子似的，动不动就摔个屁股墩儿。”
小儿子？
你还敢跟我提小儿子？！
钱太太坐在地上，目眦欲裂。
只想下一秒就扑上去，狠狠撕烂丈夫这张丑脸！
偏偏钱建峰还在那儿笑嘻嘻。
他压根就不清楚整桌的女同志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刚刚跟那部电影的制片人谈完了撤资，这会儿顿觉劳苦功高。
“赶紧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钱建峰清了清嗓子。
“哈——tui！”
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他接着道：
“啧，这两天有点上火儿，回家你去给我熬点冰糖雪梨……”
“——离、就、离！！！”
钱太太使上浑身力气，冲丈夫大吼了一句。
钱建峰：“啊？”
娱乐区里，还在其他项目玩耍的剧组员工们也纷纷看了过来。
钱建峰一瞬间成为了视线焦点。
而且还不是什么恭敬崇拜的正面眼神。
他很是不满，斥责道：
“不是，你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神经？”
钱太太“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薅住了丈夫的领口。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听清楚了吗？！”
钱建峰被她薅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我、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他就坐着发了个消息，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啊？
钱太太气得呼吸急促。
想发火，想骂人，想狠狠地大哭一顿……
末了，一开口却“呵呵”两声笑了出来。
“是，你没招惹我……”
钱建峰狠狠推开妻子的手，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大呼小叫？”
他堂堂仓平贡酒的现任总裁，居然被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离婚？！
如果不是碍于风度，他真想一脚给她踹翻在地。
可就当钱建峰还盘算着，回到家如何收拾这个黄脸婆的时候，钱太太就已经率先发难了。
她又哭又笑，歇斯底里地骂道：
“因为你背着我[哔——]！”
“咱小儿子[哔——]！”
“我的公司被你[哔——]！”
而这些话听在钱建峰耳朵里，就没有一段是能连成句的。
所以他更烦了。
“疯疯癫癫的，就不该让你坐下来吃饭……你瞧瞧人家何导、王制片，还有桌上的其他人，她们哪个不在看你出洋相？”
何思泉、王文珍等人默默投来鄙夷的一瞥。
——我们更是在看你出洋相。
骂累了的钱太太气喘吁吁地撑着腰。
极度愤怒过后，此时看向丈夫的眼中，还多了几分心灰意冷。
这个人……这个跟她朝夕共处了20多年的人，就是害得她公司遭殃、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
“钱建峰，我一定要跟你离婚！”
还提，还提！
钱建峰怒而拍桌。
“张口闭口就是离婚，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钱太太讥讽一笑。
那可真是说都说不完。
但那些话都会被神秘力量给[哔——]掉。
所以，钱太太深恶痛绝道：
“理由就是——你色胆包天、猥琐下流！我刚刚来宴会厅的时候，亲眼看到你在那儿欺负小姑娘！”
钱建峰仿佛感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我欺负谁了？”
“你欺负的她！”
钱太太冲身旁反手一指。
沙发上的伏曦一脸懵地抬起头。
眼睛圆圆，双颊鼓鼓，刚喝进嘴里的那口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吗？】
——啧。
一旁的编剧姐姐、策划姐姐和场记姐姐们纷纷捂脸的捂脸，扶额的扶额。
显然，钱太太并不同于桌上的其他姐妹。
她没有跟伏曦在剧组里相处过一个月，自然不了解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性格。
这一圈子的文娱工作者，随便叫出来一个，都能跟钱太太打打配合。
连编带演，保准让她把钱建峰给骂个狗血淋头，出口恶气。
但她点谁不好，偏偏点了个想说句话、都得在心里来回排练二十分钟才敢吱声的超级无敌大社恐。
“难道不是吗？我刚一进来，就见到他在对你纠缠不休。”
钱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却也没忘了安慰鼓励伏曦。
她绕过吧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你不用怕，女孩子被骚扰了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胆说出来，阿姨在这儿给你撑腰呢！”
伏曦盯着钱太太看了两秒，似懂非懂。
而后拘谨又温吞地点了点头，“咕咚”咽下了那口矿泉水。
下一秒，白皙稚嫩的脸颊上便滚落了两行清泪。
跟断了线的玛瑙水晶似的，颗颗剔透饱满，顺着双腮直往下坠。
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姨姨……这个叔叔他好过分……”
伏曦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如同一只脆弱的、受了惊的蝴蝶。
“……明明我都告诉他了，我是回民……可他、呜呜，可他……还非要逼我吃猪头肉。”
周围一圈的姐妹们：目瞪口呆jpg.
就连钱建峰听完这话也懵了。
“我什么时候逼你吃猪头肉了？？？”
伏曦怯生生地抬起眼，瑟缩了一下，补充道：
“……还是那种秃头大胖猪。”
钱建峰：“……”
钱太太顿时横眉怒目，“可恶——还有吗？”
“有的……”
伏曦哭得带上了小鼻音，可怜兮兮地跟人告状：
“他说……他嗓子眼儿里藏了只癞疙宝，我要是不乖乖听话吃猪肉……他就放出来吓我，呜呜呜……”
钱太太裂眦嚼齿，刀子一般的视线狠狠地剜在钱建峰的身上。
“怎么敢……他、怎、么、敢？！”
钱建峰急了，“你别听她在这里瞎胡说八道！”
“呜呜呜，我没有……”
伏曦把头一歪，小脸儿便贴在了钱太太那价格不菲的貂皮大衣上。
细嫩的手指揪住长绒，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姨姨你看他……真的好凶哦~”
“乖，别怕别怕。”
钱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长发。
转而恶狠狠地训斥自家老公：
“看把人家孩子吓的，你就不能小点声吗？！”
钱建峰气急败坏，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拉开伏曦。
“你先别哭，给我把话说清楚！”
伏曦哭得更委屈了。
“姨姨救我，这个叔叔打人巴掌可疼了。”
“你放屁！我压根就没碰过你！”
坐在旁边看戏的伍晗骄立马跳了出来。
“我作证，我作证！”
她这会儿都快在心里笑成大奋了。
把所有能想到的伤心事全都过了一遍，又往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才憋住笑意。
“钱太太您不知道，您之前要是再来晚一点儿啊，钱总可就要对我这个妹妹动手了！”
“胡说！”
钱建峰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一通电话打给了昨天宴会厅的负责人。
很快，摆渡车火急火燎地带着一名女服务员迅速赶了过来。
钱建峰见了人便颐指气使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有没有要打她？”
女服务员年纪轻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自然不敢得罪在场的任何一位大佬。
她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歉，正要开口。
然后，便对上了伏曦那双湿漉漉的、森林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带着莹莹泪光，会说话似的冲人眨了眨。
女服务员心尖一颤。
未窥全豹，不应妄加论断。
可一见其貌，就知道这事儿错的绝对不是她！
“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离得远，不清楚您这边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的确听到了您在发脾气……”
女服务员尽职尽责又义正辞严道：
“如果我们酒店的饭菜或是服务让您不满意，您大可以向我们提出，而不是将怒火倾泄在其他顾客的身上。”
“我没有！”
钱建峰一怒之下，将吧台上的玻璃器具狠狠地扫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中，他抬手指指女服务员，又指了指满脸无所畏惧的伍晗骄。
最后，他指向了缩在钱太太怀里的伏曦。
“你诬陷我，你在撒谎！”
被人这般大声呵斥，伏曦把小脑袋埋得就更深了。
“不是的……”
她嗡声嗡气道：
“我只是想让姨姨认清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害怕姨姨被骗，怕姨姨受到伤害……”
钱建峰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好半晌儿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婆，她是在装柔弱——这个人她就是个绿茶！！！”
伏曦动作一僵。
心中紧张暗道：
【不好，被他给识破了……】
“别看年纪小，却满嘴谎话！老婆，她在挑拨离间，她是个狐狸精……”
钱建峰说着就要去拽妻子的胳膊。
却不想，钱太太反手一巴掌。
带着力拔山兮的气势，狠狠地抽在了男人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她有几个心眼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什么绿茶，什么狐狸精？
这分明就是我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好宝宝！
“钱建峰，你简直——不、可、饶、恕！！！”
想到刚才那位身穿白裙的小男孩儿，目光里流露出了深深的惋惜。
何思泉的那半瓶矿泉水也很快见底。
钱太太家的二儿子，跟她家的小女儿差不多年纪。
念及此处，她不免叹了口气。
造孽啊，造孽。
明明孩子才是最无辜的。
却被这对奇葩父母所累及，平白遭受了这无须之祸。
而伏曦还在往下翻着钱太太一家的生平。
【钱总畏罪拒捕，逃往国外，小儿子卧室自戕，落下残疾，钱太太四处奔走，企图拯救自己的公司于危难之中。】
【所以，她就把最后的希望，全寄托在了大儿子的婚姻上。】
【大儿子的未婚妻是位千金小姐，家里做酒店生意。如果亲家愿意鼎力相助，仓平贡酒没准儿就能度过此劫。】
听到这里，面如死灰的钱太太心中，才终于燃起了一丝曙光。
是啊是啊。
她还有个最能干的大儿子呢。
天无绝人之路！
钱太太暗暗发誓，等回去之后，她就再也不刁难儿子的女朋友了。
必须要让俩人赶紧订婚！
【想法很美满，但现实却很残酷。】
伏曦仿佛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一般，心声幽幽传来：
【那位千金小姐的母亲深知仓平贡酒现状，爱女心切之下，态度十分强硬地要求解除婚约。】
钱太太勃然大怒。
那女的竟然还敢跟他儿子解除婚约？！
伏曦的目光有些古怪地看了过来——
【啊？钱太太这人怎么能这样？】
【她眼见着救命稻草要没，便开始急病乱投医——居然出言威胁，说千金小姐肚子里已经怀上了他们老钱家的骨肉，不跟她儿子结婚的话，就立马在圈子里散布消息，说她不检点，未婚先挺了个大肚子，看看以后还有谁要你。】
王文珍一边摸牌，一边摇头。
啧啧啧，这一步走得糊涂啊。
【亲家母这回更是看透了钱家夫妇的为人。饭桌之上，当场就把钱太太给按着打了一顿，其他人拉都拉不住。】
【而有其母必有其女，千金小姐也不是什么软脾气的主儿。第二天就给钱家寄了一个快递，是个真空保温箱。】
【里面放的，正是钱太太那被打胎打掉的宝贝孙子。】
“咣当——”
钱太太听得头晕目眩，一个没坐稳，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
她的公司……她的儿媳妇儿……她的大孙子……
没了！
全都没了！！！
“哎呦！”
王文珍好似十分关切地叫了一声，“打个麻将怎么还摔地上了呢？”
她连忙伸手去搀扶。
“快快快，快起来，可别摔坏了身体。”
而正从高尔夫区走出来的钱建峰，恰好听到了这一动静。
他悠哉悠哉地剔着牙，满脸嫌弃地看了过来。
“怎么回事儿？你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跟咱小儿子似的，动不动就摔个屁股墩儿。”
小儿子？
你还敢跟我提小儿子？！
钱太太坐在地上，目眦欲裂。
只想下一秒就扑上去，狠狠撕烂丈夫这张丑脸！
偏偏钱建峰还在那儿笑嘻嘻。
他压根就不清楚整桌的女同志们到底听到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刚刚跟那部电影的制片人谈完了撤资，这会儿顿觉劳苦功高。
“赶紧起来，也不怕别人笑话。”钱建峰清了清嗓子。
“哈——tui！”
一口浓痰吐在地上，他接着道：
“啧，这两天有点上火儿，回家你去给我熬点冰糖雪梨……”
“——离、就、离！！！”
钱太太使上浑身力气，冲丈夫大吼了一句。
钱建峰：“啊？”
娱乐区里，还在其他项目玩耍的剧组员工们也纷纷看了过来。
钱建峰一瞬间成为了视线焦点。
而且还不是什么恭敬崇拜的正面眼神。
他很是不满，斥责道：
“不是，你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神经？”
钱太太“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薅住了丈夫的领口。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
“我说……我要跟你离婚！听清楚了吗？！”
钱建峰被她薅得快要喘不过气儿来，一张大脸憋得通红。
“我、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他就坐着发了个消息，其他的什么也没干啊？
钱太太气得呼吸急促。
想发火，想骂人，想狠狠地大哭一顿……
末了，一开口却“呵呵”两声笑了出来。
“是，你没招惹我……”
钱建峰狠狠推开妻子的手，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那你干嘛还要跟我大呼小叫？”
他堂堂仓平贡酒的现任总裁，居然被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提离婚？！
如果不是碍于风度，他真想一脚给她踹翻在地。
可就当钱建峰还盘算着，回到家如何收拾这个黄脸婆的时候，钱太太就已经率先发难了。
她又哭又笑，歇斯底里地骂道：
“因为你背着我[哔——]！”
“咱小儿子[哔——]！”
“我的公司被你[哔——]！”
而这些话听在钱建峰耳朵里，就没有一段是能连成句的。
所以他更烦了。
“疯疯癫癫的，就不该让你坐下来吃饭……你瞧瞧人家何导、王制片，还有桌上的其他人，她们哪个不在看你出洋相？”
何思泉、王文珍等人默默投来鄙夷的一瞥。
——我们更是在看你出洋相。
骂累了的钱太太气喘吁吁地撑着腰。
极度愤怒过后，此时看向丈夫的眼中，还多了几分心灰意冷。
这个人……这个跟她朝夕共处了20多年的人，就是害得她公司遭殃、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
“钱建峰，我一定要跟你离婚！”
还提，还提！
钱建峰怒而拍桌。
“张口闭口就是离婚，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钱太太讥讽一笑。
那可真是说都说不完。
但那些话都会被神秘力量给[哔——]掉。
所以，钱太太深恶痛绝道：
“理由就是——你色胆包天、猥琐下流！我刚刚来宴会厅的时候，亲眼看到你在那儿欺负小姑娘！”
钱建峰仿佛感受到了天大的冤枉。
“不是，你把话说清楚，我欺负谁了？”
“你欺负的她！”
钱太太冲身旁反手一指。
沙发上的伏曦一脸懵地抬起头。
眼睛圆圆，双颊鼓鼓，刚喝进嘴里的那口水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吗？】
——啧。
一旁的编剧姐姐、策划姐姐和场记姐姐们纷纷捂脸的捂脸，扶额的扶额。
显然，钱太太并不同于桌上的其他姐妹。
她没有跟伏曦在剧组里相处过一个月，自然不了解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性格。
这一圈子的文娱工作者，随便叫出来一个，都能跟钱太太打打配合。
连编带演，保准让她把钱建峰给骂个狗血淋头，出口恶气。
但她点谁不好，偏偏点了个想说句话、都得在心里来回排练二十分钟才敢吱声的超级无敌大社恐。
“难道不是吗？我刚一进来，就见到他在对你纠缠不休。”
钱太太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却也没忘了安慰鼓励伏曦。
她绕过吧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你不用怕，女孩子被骚扰了并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大胆说出来，阿姨在这儿给你撑腰呢！”
伏曦盯着钱太太看了两秒，似懂非懂。
而后拘谨又温吞地点了点头，“咕咚”咽下了那口矿泉水。
下一秒，白皙稚嫩的脸颊上便滚落了两行清泪。
跟断了线的玛瑙水晶似的，颗颗剔透饱满，顺着双腮直往下坠。
一开口，竟是连声音都带上了浓浓的哭腔。
“姨姨……这个叔叔他好过分……”
伏曦长而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如同一只脆弱的、受了惊的蝴蝶。
“……明明我都告诉他了，我是回民……可他、呜呜，可他……还非要逼我吃猪头肉。”
周围一圈的姐妹们：目瞪口呆jpg.
就连钱建峰听完这话也懵了。
“我什么时候逼你吃猪头肉了？？？”
伏曦怯生生地抬起眼，瑟缩了一下，补充道：
“……还是那种秃头大胖猪。”
钱建峰：“……”
钱太太顿时横眉怒目，“可恶——还有吗？”
“有的……”
伏曦哭得带上了小鼻音，可怜兮兮地跟人告状：
“他说……他嗓子眼儿里藏了只癞疙宝，我要是不乖乖听话吃猪肉……他就放出来吓我，呜呜呜……”
钱太太裂眦嚼齿，刀子一般的视线狠狠地剜在钱建峰的身上。
“怎么敢……他、怎、么、敢？！”
钱建峰急了，“你别听她在这里瞎胡说八道！”
“呜呜呜，我没有……”
伏曦把头一歪，小脸儿便贴在了钱太太那价格不菲的貂皮大衣上。
细嫩的手指揪住长绒，身体止不住地哆嗦。
“姨姨你看他……真的好凶哦~”
“乖，别怕别怕。”
钱太太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柔顺的长发。
转而恶狠狠地训斥自家老公：
“看把人家孩子吓的，你就不能小点声吗？！”
钱建峰气急败坏，两步上前，伸手就要拉开伏曦。
“你先别哭，给我把话说清楚！”
伏曦哭得更委屈了。
“姨姨救我，这个叔叔打人巴掌可疼了。”
“你放屁！我压根就没碰过你！”
坐在旁边看戏的伍晗骄立马跳了出来。
“我作证，我作证！”
她这会儿都快在心里笑成大奋了。
把所有能想到的伤心事全都过了一遍，又往大腿上使劲掐了一把，才憋住笑意。
“钱太太您不知道，您之前要是再来晚一点儿啊，钱总可就要对我这个妹妹动手了！”
“胡说！”
钱建峰怒气冲冲地掏出手机，一通电话打给了昨天宴会厅的负责人。
很快，摆渡车火急火燎地带着一名女服务员迅速赶了过来。
钱建峰见了人便颐指气使道：
“你给我解释解释，我有没有要打她？”
女服务员年纪轻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打工人，自然不敢得罪在场的任何一位大佬。
她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歉，正要开口。
然后，便对上了伏曦那双湿漉漉的、森林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带着莹莹泪光，会说话似的冲人眨了眨。
女服务员心尖一颤。
未窥全豹，不应妄加论断。
可一见其貌，就知道这事儿错的绝对不是她！
“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之前离得远，不清楚您这边发生了什么，但好像……的确听到了您在发脾气……”
女服务员尽职尽责又义正辞严道：
“如果我们酒店的饭菜或是服务让您不满意，您大可以向我们提出，而不是将怒火倾泄在其他顾客的身上。”
“我没有！”
钱建峰一怒之下，将吧台上的玻璃器具狠狠地扫落在地。
清脆的碎裂声中，他抬手指指女服务员，又指了指满脸无所畏惧的伍晗骄。
最后，他指向了缩在钱太太怀里的伏曦。
“你诬陷我，你在撒谎！”
被人这般大声呵斥，伏曦把小脑袋埋得就更深了。
“不是的……”
她嗡声嗡气道：
“我只是想让姨姨认清自己的丈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是害怕姨姨被骗，怕姨姨受到伤害……”
钱建峰咬牙切齿地盯着她，好半晌儿才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老婆，她是在装柔弱——这个人她就是个绿茶！！！”
伏曦动作一僵。
心中紧张暗道：
【不好，被他给识破了……】
“别看年纪小，却满嘴谎话！老婆，她在挑拨离间，她是个狐狸精……”
钱建峰说着就要去拽妻子的胳膊。
却不想，钱太太反手一巴掌。
带着力拔山兮的气势，狠狠地抽在了男人的脸上。
“你给我闭嘴！她有几个心眼子，我还能不知道吗？！”
什么绿茶，什么狐狸精？
这分明就是我乖巧懂事、善解人意的好宝宝！
“钱建峰，你简直——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