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但伏曦听后，却下意识会错了重点。
她皱起眉，略显不解：
“韩总？你怎么知道她有公司啊？”
伍晗骄：“……”
她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在飞博搜索框里敲下了“韩柏英”这三个字。
铺天盖地的实时消息一瞬间刷了出来。
伏曦凑过脑袋一看——
各家流量小生的粉丝们正虎视眈眈，全盯着韩柏英下一部将要制作的网剧大饼，最终能花落谁家。
她被噎了一下，也不称呼“韩老板”了，立马跟着改口：
“哇，韩总这么有名呀。”
心中则暗道：
【尴尬了，原来小伍姐早就认识人家。】
一旁的韩柏英听到她的心声，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她又往这边看了两眼。
“不过，”伏曦并未察觉。
她也放下筷子，小声地跟伍晗骄说着悄悄话：
“韩总她……应该只是为人低调热情吧？”
伏曦很有自知之明。
她并不觉得，仅凭一张漂亮的脸蛋和电影女二号的履历，就能让大名鼎鼎、见多识广的娱乐公司董事长，亲自在饭桌上搞Boss直聘。
“你想啊。”她有模有样地分析了起来。
“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儿，谁会料到，里面居然隐藏着一位娱乐圈的大佬呢？”
伍晗骄：“……”
不。
人家只是没料到，居然真的有傻孩子会不识庐山真面目。
“算了算了。”
伍晗骄嘴角抽搐了一下，重新拿起了筷子，无奈道：
“还是先吃饭吧，刚烤出来的鸭腿最香，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好。”
伏曦没多想，也跟着夹起盘子里的葱丝黄瓜条卷饼吃。
席上，王文珍她们依然相谈甚欢。
韩柏英果然平易近人。
她乐乐呵呵地，很快便和剧组的姐妹们聊成一片。
编剧姐姐喝了点小酒，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再拘束。
她朝韩老板举杯拱手。
“韩总，不，正式点儿应该叫您一声韩制片。”
“嗨，什么称呼都无所谓。”
韩柏英满不在乎地笑道：“咱们大编剧有话直说就成。”
“哈哈哈，那我就直说了。”
编剧姐姐大大方方地做起了毛遂自荐。
“韩制片接下来的项目还缺人吗？要是有什么青春校园剧的话，您考虑考虑带我一个呗？”
韩柏英当即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有倒是有，我们公司刚买了一部校园耽美小说的IP，热度特别高，只不过……那位作者还没连载完，真要正式着手改编，估计要安排到明年了，得麻烦你多等这么长时间。”
“没事儿，没事儿。”
编剧姐姐道：“有您这就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对了。”
韩柏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转过身，看向了专心吃饭的伏曦。
“小伏老师有没有兴趣来拍网剧呢？”
伏曦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啊？”
女大佬耐心地跟她解释：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部现代刑侦剧准备开拍。虽然是耽改题材，但里面有个男主妹妹的女角色，戏份多，人设又很讨喜出彩，跟你的形象特别符合。”
“柏英学姐惜才，但找小伏老师拍戏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许久未开口的何思泉，此时淡淡出声，替伏曦婉拒了韩柏英的“好意”。
“她六月初要参加高考，可没这个档期。”
“是的。”
伏曦呐呐点头，向韩柏英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没关系，她没档期，我们这部剧还可以改拍摄周期嘛。”
伍晗骄听得一惊。
拍摄周期也是能随便改的吗？
难不成还要让全剧组等一个高中生毕业？
“而且啊，”韩柏英笑眯眯地看着伏曦，怎么看怎么满意。
“暑假期间，我跟彩乐TV还要联合出品一档女团选秀综艺，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试一试啊？”
伏曦愣了愣，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女团选秀？】
【100多位能歌善舞的小姐姐，共同争夺几个成团出道位的那种吗？】
韩柏英连忙顺着她的心声提示道：
“现在森林TV在播的《晴空少女101》你看过吧？就跟她们是同一个类型的。”
伏曦听见这档综艺的名字，咬着唇安静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谢谢韩老板，还是不了。”
她小声说：“我没学过唱歌跳舞……”
韩柏英看着伏曦，眼神越发温柔。
她其实早就从王文珍那儿，了解过这个小姑娘的家境和个人情况。
连伏曦各科的期末成绩考了多少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管伏曦说什么，她现在都能笑着接受。
“不要紧的，上了节目可以慢慢训练嘛。当然，你也可以先来我公司里学习学习。我们艺人部有很多专业的老师，他们一定很喜欢你这种天资卓越的好苗子！”
“还有，我这档节目邀请的几位嘉宾也非常有能力、负责任，到时候拍出来的效果，绝对比隔壁强……”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伏曦的心声便悠悠地飘了出来：
【……嗯，还是别跟隔壁综艺比了吧。】
【因为，它马上就要殉了。】
殉？
韩柏英先是一愣。
播得好好的，怎么会殉呢？
但随即就在心中乐开了花儿。
甭管具体是什么原因，只要竞品对家殉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伏曦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还在趁机翻看八卦。
【《晴空少女101》总决赛前一天，出现了一起影响恶劣的过度打投事件，引发全国网友众怒，这档节目被连夜叫停。】
【并且，为了抵制这种打投乱象，国家有关部门下发通知，要求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
韩柏英笑容一僵。
不是。
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
那她的女团综艺《星梦少女进行时》怎么办？
那她的男团综艺《鲜衣怒马正少年》怎么办？
【哦，对了！】
伏曦又打开系统，确认了一遍准确时间。
【今年5月18日，全国广播电视工作会议召开。会上指出，要全面叫停“耽改”题材网络影视剧，着手营造清朗健康的网络文化空间……】
韩柏英眼前忽然一黑。
完了。
“耽改”题材被全面叫停？？？
那她拍完待审的武侠耽改剧怎么办？
那她囤的几十本耽美小说IP怎么办？？？
伏曦自己也被系统中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她抬起头，望向韩老板。
只不过，眼神由原来的尊敬和崇拜，默默转变为可怜和同情。
【好惨啊……】
【投给耽改网剧和选秀综艺的资源接连打水漂，也不知道得赔多少钱。】
编剧姐姐听完这些，目光纠结，欲言又止。
得。
看来这下子是彻底不用等了。
何思泉则轻轻扯了下唇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浑身透着骨子事不关己的淡漠。
唯有王文珍依然神色如常。
她伸长胳膊盛了一勺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无意道：
“学姐，别光顾着聊天了，吃饭啊。难不成自家馆子里的菜都不合您的口味儿？”
韩柏英嘴唇翕动，好半晌儿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不是不合口味儿，而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
“怎么了这是？”
韩柏英连忙“哎呦”了两声。
双手捂上了肚子，表情痛苦道：
“不行不行，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嘶，胃疼得厉害……”
伏曦深深地皱起眉，也跟着看了过来。
【不对呀，韩老板怎么也胃不好了？】
她捧着小碗，目露困惑。
【虽说胃病在这个日常饮食不太规律的圈子里比较普遍，但韩老板是出了名的身体健康啊。】
【她年前策划、参加了一档美食旅行综艺，去川渝的那一期，其他嘉宾都被辣到去医院了，韩老板还稳坐桌前大快朵颐呢。】
正准备喊服务员要热水的伍晗骄：“……”
翻包找止疼片的助理姐姐：“……”
演技拙劣的当事人：“……”
韩柏英简直欲哭无泪。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非要来拆我的台吗？
一群女同志里，还得是王文珍心理素质最高。
她厚着脸皮接着演了下去，十分大力地将人给搀起来。
“还能站得住吗？走走走，我送你去医院。”
此时的韩柏英居然真的有些虚脱。
她拍了拍自家学妹的手。
“……那就麻烦你了，文珍。”
转过头来，仍不忘尽东道主之谊。
“大家别客气，在我这儿就敞开了吃哈。”
众人纷纷应好，并关心起来：
“韩总您慢走。”
“韩总路上小心。”
-
结果这俩人一出包间的门，齐刷刷变了脸。
不装了。
王文珍收回手，抱起双臂，不咸不淡道：
“我说学姐，您要是急着回公司的话，那就恕不远送了啊。”
韩柏英直起腰，咬牙切齿。
“可不得急着回公司吗？要不然，真等选秀综艺和耽改网剧被叫停，我就得拖家带口上天台了。”
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学妹，没好气道：
“等着去icu看我吧，你就！”
王文珍嘿嘿一笑，毫无愧意地道起歉来：
“对不住了学姐，不过你也不能拿我当撒气筏子啊。”
她顿了顿才道：“毕竟，把伏曦带过来一起吃饭，可是您自个儿的注意。”
韩柏英被噎了一下。
的确。
自从王文珍告诉她，身边有个能预知未来的小姑娘后，韩柏英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人见上一面。
但谁又能料得到，见了面之后，不光没从伏曦那儿听来自己的好运，反倒是预见了投资失败、倒霉透顶的场面。
事已至此，韩柏英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认栽。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是回公司召开个会议，想点儿办法及时止损吧。”
王文珍悠闲地陪着她跨过门槛，然后就不再往前挪步了。
“得勒，那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呀，得再回去扒拉两口——你没胃口，我还饿着呢。”
说完扭头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韩柏英低喝道。
王文珍挑眉，“学姐还有何吩咐呀？”
韩柏英立在垂花门外。
墙上的琉璃瓦折射出少许的太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神情映衬得更为认真。
她沉声道：“伏曦这孩子，我要了。”
王文珍倚着门框，装傻充愣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
韩柏英了解自家这位学妹的性子，谨慎又精明，那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于是，只好咬咬牙，把自己的底牌全都一齐儿给亮了出来——
“你只要劝说伏曦答应跟我签约，我就承诺给她最好的待遇。”
“让张斐然来当她的经纪人，团队和工作室直接按照一线影帝、影后的规格组建。”
“我们公司的剧本，以及跟彩乐TV合作的项目，我能保证，全部先从伏曦的手里过一遍。”
“还有综艺，如果她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专门给她单开一档，嘉宾由她自己来定，主题由她自己来选。”
“至于影视资源、时尚资源、广告代言……但凡是她想要的，我韩柏英亲自去给她谈！”
一席话毕，雪未化尽的青石板巷里还回荡着袅袅余音。
韩柏英笑得坦荡且势在必得。
“文珍学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文珍低头不语。
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从前她爱抽烟，怎么戒也戒不掉。
直到去年找上何思泉组团立项。
那位清冷骄矜的女导演闻不得尼古丁味儿，她这才抓心挠肝地把随身携带的烟，全换成了甜丝丝的糖。
王文珍慢条斯理地撕着包装皮，磨叽好久，空气里才弥漫出一股清新的苹果味儿。
她把糖塞进口中，欠欠儿地咧嘴一笑。
“嘿嘿，我意下如何不重要，你得去问问伏曦啊。”
感情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废话来。
韩柏英简直想上去撕她的脸。
翻了个白眼，接着道：
“伏曦那个腼腆怕生的性格，我要是跟他聊签约，她能同意吗？”
“啧，你们俩不是都握过手了嘛。”
王文珍把饭桌上的原话给搬了出来：
“握个手，以后就是熟人了——这可是您自个儿说的。”
韩柏英更气了。
“滚滚滚！懒得跟你掰扯，吃你的饭去吧！”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是得抓紧时间回公司一趟。
临走前又把人叫住，“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儿？”
韩柏英向她确认：“你们这两天都在万明酒店住着，是吧？”
“是啊。”
“那行，等我忙完了再回来找你们。”
王文珍跟人挥手再见。
她叼着棒棒糖，目送学姐的身影在胡同里渐行渐远。
想到饭桌上何思泉的表情，默默地叹了口气。
-
吃完午饭，好不容易快停的雪，居然又越下越大了。
何导担心路面结冰，于是，原定在下午的购物计划被迫终止。
伏曦坐上车，跟大家一起回了酒店。
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先是洗了个澡，换上酒店提供的柔软厚实的睡袍，将还未干透的长发盘在浴帽下。
然后坐到了书桌前，再次翻开了日记本。
虽然那位韩老板吃到一半就中途离席，但饭菜还是很合口味的。
伏曦回忆着包间里的餐具和摆盘，旋开笔盖，在本子上画着简笔画。
最后，工整又认真地写上了一行小字。
——「很好吃！以后一定要带妈妈和大姨过来尝尝。」
合上日记本，正要抽出试卷整理题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这回来找她的，是何思泉。
“何导，您快请进。”
伏曦打开门，端起热水壶，要给导演泡杯红茶。
“小伏，不用忙活了。”
何思泉换了身暖棕色的羊绒长衫，整个人显得亲切又柔和。
“坐下吧，咱们俩聊聊天。”
“哦，好。”
伏曦把刚泡上的红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到了导演身边。
她脚步有些忐忑，表情也稍显不安。
心中暗自担忧：
【……不会是电影的粗剪出来了，何导对我的表演不满意吧？】
何思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紧张，不是工作上的事儿。”
伏曦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她很重视这部电影，重视自己的角色，更重视大家共同的努力。
杀青后的这几天，只要得了空闲，她就会认真地复盘着自己表演中的不足，以及需要精进的地方……
何思泉怕她再多心，便直接开门见山。
“小伏啊，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打算？”
伏曦愣了一下。
随后抿了抿唇，诚恳答道：
“我一直以来的打算，都是正常参加高考，然后考个好大学，毕业找份好工作……赚钱养妈妈。”
“要论赚钱，国内找不出几个行业，能比我们娱乐圈更轻松的吧？”
何思泉试探着问道：“你真就不考虑考虑，毕业之后来当演员吗？”
伏曦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何导，我不太适合做演员。”
尽管何思泉的确不太赞同伏曦进圈，可一听这话，她反倒头一个不乐意了。
“不是，你不适合？谁说的啊？”
她敢保证，在演技这方面，整个年龄段儿，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跟伏曦抗衡的演员来。
伏曦老实巴交道：“我自己说的。”
何思泉：“……”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呢？你明明这么有天赋。”
其实不光是天赋。
在何思泉看来，伏曦这孩子还特别踏实努力。
北京零下十几度的天，拍外景的时候，小姑娘演完了自己的戏份，依旧会搬把马扎坐在监示器边上。
别的演员要么进保姆车里取暖，要么直接下戏回酒店。
只有伏曦，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听导演讲戏，观摩前辈们的表演。
她的剧本上，薄薄一册，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台词永远背得滚瓜烂熟。
何思泉看着她，“小伏，我不信你对拍戏毫无兴趣。”
伏曦缓缓抬起头。
目光里闪过几分不忍，可剩下的，更多是执拗。
“何导，我妈妈不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如果我从事这一行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
何思泉也了解过伏曦家里的情况。
于是再问起来，语气更显得小心翼翼。
“……你妈妈她，是对演员有一些偏见，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伏曦轻声道：
“我妈妈……精神状况非常不好。从小到大，她见到我梳妆打扮，或者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玩儿的话，就很容易应激发病。”
伏曦其实并不愿意向人倾诉这些家庭隐私。
倒不是害怕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而是怕他们对自己的妈妈说三道四。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整理完波动的情绪，才继续道：
“何导，我大学应该会选一些男生比较多的专业，就比如计算机或者土木工程。”
何思泉听完，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
“学计算机挺好的。”
伏曦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也觉得，以后可以当程序员，收入方面也不算低。”
“家里有电脑吗？”
何思泉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儿。
伏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还没有……不过，等片酬发下来，我就可以买一台新的了。”
“买电脑还等什么片酬啊。”
何思泉站其身，大手一挥。
“我这就给朋友打电话，让她给你弄一套新的送家里去。”
何思泉身为导演，平时需要剪片子。
她用的电脑跟剪辑机房里的设备一样，各项配置全拉到最高。
虽然不了解计算机专业对电脑硬件的要求，但想着应该也能凑活凑活。
而她这话可给伏曦吓到了。
她当即就苦起脸来。
【啊？定制吗？】
【这得花多少钱啊……我的预算就想买台三四千的笔记本先用着。】
何思泉见她这样，只得劝道：
“这是导演送你的开学礼物，不用还我钱的。”
伏曦摆摆手，“那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行？”
何思泉语气强硬起来。
“明天咱们一起去商场，手机、平板也都给你买齐。”
“导演，我开学是高三，还得半年才上大学。”
“没什么区别。”何思泉心意已决。
“这些电子产品都可以作为你的学习工具，再说了——”
她话音一转。
“你的戏份是拍完了，但还有后期配音的任务呢，给你买了手机，加了联系方式后也好随叫随到，不是吗？”
在这一点上，伏曦无法反驳。
她点点头，听话道：“是。”
-
伏曦跟着何思泉拍了将近一个月的电影，对这位女导演的个人风格和要求，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像一般的电影，场景和声音需要导演来决策哪个所占比重更大。
在何思泉这儿，虽然场景画面依然放在了第一位，但对声音上，她的要求也极为严格。
何导的片子，从来都是现场收音的。
演员们的台词功底稍有不足，压根儿就进不了她的组。
而且，何思泉每拍完一场戏，都要进行白噪底噪的收音。
她要求，每位演员、每台机器、每个灯光……全部必须保持在固定的位置和地点，录制10~30秒的底噪。
伏曦刚进组的时候，一开始不懂这些。
听到喊“cut”，见对手戏的伍晗骄动了，她也跟着动。
结果，姐妹俩一起被何导骂了一顿。
后来听场记姐姐秦承宇解释，何导的录音要求是十分专业的做法，国内的片子几乎已经很少在用了。
所以，伍晗骄这个拍过多部电影的小童星出错，也是很在所难免的。
挨过一顿骂之后，伏曦在片场里，就更爱跟在导演组她们身边了。
她不光观察演员前辈们怎么演，也喜欢观察何导和其他两位导演怎么拍、怎么调度。
转场地的时候，伏曦还敏锐地发现——
因为剧组需要节省拍摄时间，着急赶下个场子，工作人员们或多或少都会开始着手撤东西。
一样两样东西没什么影响，但搬空与充实的场景，声音底噪绝对是不一样的。
秦承宇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一间观影厅少说得有150平，坐在里面的观众们，可能从头到尾都不能听出来这些细微的区别。”
“可是，何导本身就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或者说，我们这些热爱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本身就是一群细节的掌控者——连细节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做好片子呢？”
两人之间的谈话结束。
伏曦看着何思泉走出房间的背影，视线被点点水光充斥，渐渐变得模糊。
她想，自己明明才跟着她们在剧组里呆了不到一个月。
可为什么……
要好好学习、当一名程序员的念头，就开始有些动摇了呢？
她皱起眉，略显不解：
“韩总？你怎么知道她有公司啊？”
伍晗骄：“……”
她面无表情地掏出手机，在飞博搜索框里敲下了“韩柏英”这三个字。
铺天盖地的实时消息一瞬间刷了出来。
伏曦凑过脑袋一看——
各家流量小生的粉丝们正虎视眈眈，全盯着韩柏英下一部将要制作的网剧大饼，最终能花落谁家。
她被噎了一下，也不称呼“韩老板”了，立马跟着改口：
“哇，韩总这么有名呀。”
心中则暗道：
【尴尬了，原来小伍姐早就认识人家。】
一旁的韩柏英听到她的心声，不禁多了几分笑意。
她又往这边看了两眼。
“不过，”伏曦并未察觉。
她也放下筷子，小声地跟伍晗骄说着悄悄话：
“韩总她……应该只是为人低调热情吧？”
伏曦很有自知之明。
她并不觉得，仅凭一张漂亮的脸蛋和电影女二号的履历，就能让大名鼎鼎、见多识广的娱乐公司董事长，亲自在饭桌上搞Boss直聘。
“你想啊。”她有模有样地分析了起来。
“这么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儿，谁会料到，里面居然隐藏着一位娱乐圈的大佬呢？”
伍晗骄：“……”
不。
人家只是没料到，居然真的有傻孩子会不识庐山真面目。
“算了算了。”
伍晗骄嘴角抽搐了一下，重新拿起了筷子，无奈道：
“还是先吃饭吧，刚烤出来的鸭腿最香，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好。”
伏曦没多想，也跟着夹起盘子里的葱丝黄瓜条卷饼吃。
席上，王文珍她们依然相谈甚欢。
韩柏英果然平易近人。
她乐乐呵呵地，很快便和剧组的姐妹们聊成一片。
编剧姐姐喝了点小酒，这会儿胆子也大了起来，不再拘束。
她朝韩老板举杯拱手。
“韩总，不，正式点儿应该叫您一声韩制片。”
“嗨，什么称呼都无所谓。”
韩柏英满不在乎地笑道：“咱们大编剧有话直说就成。”
“哈哈哈，那我就直说了。”
编剧姐姐大大方方地做起了毛遂自荐。
“韩制片接下来的项目还缺人吗？要是有什么青春校园剧的话，您考虑考虑带我一个呗？”
韩柏英当即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有倒是有，我们公司刚买了一部校园耽美小说的IP，热度特别高，只不过……那位作者还没连载完，真要正式着手改编，估计要安排到明年了，得麻烦你多等这么长时间。”
“没事儿，没事儿。”
编剧姐姐道：“有您这就话，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对了。”
韩柏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转过身，看向了专心吃饭的伏曦。
“小伏老师有没有兴趣来拍网剧呢？”
伏曦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眨了眨眼。
“啊？”
女大佬耐心地跟她解释：
“是这样的，我手上有部现代刑侦剧准备开拍。虽然是耽改题材，但里面有个男主妹妹的女角色，戏份多，人设又很讨喜出彩，跟你的形象特别符合。”
“柏英学姐惜才，但找小伏老师拍戏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许久未开口的何思泉，此时淡淡出声，替伏曦婉拒了韩柏英的“好意”。
“她六月初要参加高考，可没这个档期。”
“是的。”
伏曦呐呐点头，向韩柏英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没关系，她没档期，我们这部剧还可以改拍摄周期嘛。”
伍晗骄听得一惊。
拍摄周期也是能随便改的吗？
难不成还要让全剧组等一个高中生毕业？
“而且啊，”韩柏英笑眯眯地看着伏曦，怎么看怎么满意。
“暑假期间，我跟彩乐TV还要联合出品一档女团选秀综艺，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过来试一试啊？”
伏曦愣了愣，缓缓地皱起了眉头。
【……女团选秀？】
【100多位能歌善舞的小姐姐，共同争夺几个成团出道位的那种吗？】
韩柏英连忙顺着她的心声提示道：
“现在森林TV在播的《晴空少女101》你看过吧？就跟她们是同一个类型的。”
伏曦听见这档综艺的名字，咬着唇安静了几秒，然后摇了摇头。
“谢谢韩老板，还是不了。”
她小声说：“我没学过唱歌跳舞……”
韩柏英看着伏曦，眼神越发温柔。
她其实早就从王文珍那儿，了解过这个小姑娘的家境和个人情况。
连伏曦各科的期末成绩考了多少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不管伏曦说什么，她现在都能笑着接受。
“不要紧的，上了节目可以慢慢训练嘛。当然，你也可以先来我公司里学习学习。我们艺人部有很多专业的老师，他们一定很喜欢你这种天资卓越的好苗子！”
“还有，我这档节目邀请的几位嘉宾也非常有能力、负责任，到时候拍出来的效果，绝对比隔壁强……”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伏曦的心声便悠悠地飘了出来：
【……嗯，还是别跟隔壁综艺比了吧。】
【因为，它马上就要殉了。】
殉？
韩柏英先是一愣。
播得好好的，怎么会殉呢？
但随即就在心中乐开了花儿。
甭管具体是什么原因，只要竞品对家殉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伏曦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还在趁机翻看八卦。
【《晴空少女101》总决赛前一天，出现了一起影响恶劣的过度打投事件，引发全国网友众怒，这档节目被连夜叫停。】
【并且，为了抵制这种打投乱象，国家有关部门下发通知，要求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
韩柏英笑容一僵。
不是。
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
那她的女团综艺《星梦少女进行时》怎么办？
那她的男团综艺《鲜衣怒马正少年》怎么办？
【哦，对了！】
伏曦又打开系统，确认了一遍准确时间。
【今年5月18日，全国广播电视工作会议召开。会上指出，要全面叫停“耽改”题材网络影视剧，着手营造清朗健康的网络文化空间……】
韩柏英眼前忽然一黑。
完了。
“耽改”题材被全面叫停？？？
那她拍完待审的武侠耽改剧怎么办？
那她囤的几十本耽美小说IP怎么办？？？
伏曦自己也被系统中的消息给震惊到了。
她抬起头，望向韩老板。
只不过，眼神由原来的尊敬和崇拜，默默转变为可怜和同情。
【好惨啊……】
【投给耽改网剧和选秀综艺的资源接连打水漂，也不知道得赔多少钱。】
编剧姐姐听完这些，目光纠结，欲言又止。
得。
看来这下子是彻底不用等了。
何思泉则轻轻扯了下唇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浑身透着骨子事不关己的淡漠。
唯有王文珍依然神色如常。
她伸长胳膊盛了一勺汤，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无意道：
“学姐，别光顾着聊天了，吃饭啊。难不成自家馆子里的菜都不合您的口味儿？”
韩柏英嘴唇翕动，好半晌儿才挤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不是不合口味儿，而是……我现在实在是没有胃口。”
“怎么了这是？”
韩柏英连忙“哎呦”了两声。
双手捂上了肚子，表情痛苦道：
“不行不行，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嘶，胃疼得厉害……”
伏曦深深地皱起眉，也跟着看了过来。
【不对呀，韩老板怎么也胃不好了？】
她捧着小碗，目露困惑。
【虽说胃病在这个日常饮食不太规律的圈子里比较普遍，但韩老板是出了名的身体健康啊。】
【她年前策划、参加了一档美食旅行综艺，去川渝的那一期，其他嘉宾都被辣到去医院了，韩老板还稳坐桌前大快朵颐呢。】
正准备喊服务员要热水的伍晗骄：“……”
翻包找止疼片的助理姐姐：“……”
演技拙劣的当事人：“……”
韩柏英简直欲哭无泪。
我都这么惨了，你还非要来拆我的台吗？
一群女同志里，还得是王文珍心理素质最高。
她厚着脸皮接着演了下去，十分大力地将人给搀起来。
“还能站得住吗？走走走，我送你去医院。”
此时的韩柏英居然真的有些虚脱。
她拍了拍自家学妹的手。
“……那就麻烦你了，文珍。”
转过头来，仍不忘尽东道主之谊。
“大家别客气，在我这儿就敞开了吃哈。”
众人纷纷应好，并关心起来：
“韩总您慢走。”
“韩总路上小心。”
-
结果这俩人一出包间的门，齐刷刷变了脸。
不装了。
王文珍收回手，抱起双臂，不咸不淡道：
“我说学姐，您要是急着回公司的话，那就恕不远送了啊。”
韩柏英直起腰，咬牙切齿。
“可不得急着回公司吗？要不然，真等选秀综艺和耽改网剧被叫停，我就得拖家带口上天台了。”
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学妹，没好气道：
“等着去icu看我吧，你就！”
王文珍嘿嘿一笑，毫无愧意地道起歉来：
“对不住了学姐，不过你也不能拿我当撒气筏子啊。”
她顿了顿才道：“毕竟，把伏曦带过来一起吃饭，可是您自个儿的注意。”
韩柏英被噎了一下。
的确。
自从王文珍告诉她，身边有个能预知未来的小姑娘后，韩柏英就迫不及待地想跟人见上一面。
但谁又能料得到，见了面之后，不光没从伏曦那儿听来自己的好运，反倒是预见了投资失败、倒霉透顶的场面。
事已至此，韩柏英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认栽。
“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还是回公司召开个会议，想点儿办法及时止损吧。”
王文珍悠闲地陪着她跨过门槛，然后就不再往前挪步了。
“得勒，那你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我呀，得再回去扒拉两口——你没胃口，我还饿着呢。”
说完扭头就要走。
“你给我回来！”韩柏英低喝道。
王文珍挑眉，“学姐还有何吩咐呀？”
韩柏英立在垂花门外。
墙上的琉璃瓦折射出少许的太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将神情映衬得更为认真。
她沉声道：“伏曦这孩子，我要了。”
王文珍倚着门框，装傻充愣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
韩柏英了解自家这位学妹的性子，谨慎又精明，那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于是，只好咬咬牙，把自己的底牌全都一齐儿给亮了出来——
“你只要劝说伏曦答应跟我签约，我就承诺给她最好的待遇。”
“让张斐然来当她的经纪人，团队和工作室直接按照一线影帝、影后的规格组建。”
“我们公司的剧本，以及跟彩乐TV合作的项目，我能保证，全部先从伏曦的手里过一遍。”
“还有综艺，如果她感兴趣的话，我可以专门给她单开一档，嘉宾由她自己来定，主题由她自己来选。”
“至于影视资源、时尚资源、广告代言……但凡是她想要的，我韩柏英亲自去给她谈！”
一席话毕，雪未化尽的青石板巷里还回荡着袅袅余音。
韩柏英笑得坦荡且势在必得。
“文珍学妹，不知你意下如何？”
王文珍低头不语。
沉默了片刻，从兜里摸出了一根棒棒糖。
从前她爱抽烟，怎么戒也戒不掉。
直到去年找上何思泉组团立项。
那位清冷骄矜的女导演闻不得尼古丁味儿，她这才抓心挠肝地把随身携带的烟，全换成了甜丝丝的糖。
王文珍慢条斯理地撕着包装皮，磨叽好久，空气里才弥漫出一股清新的苹果味儿。
她把糖塞进口中，欠欠儿地咧嘴一笑。
“嘿嘿，我意下如何不重要，你得去问问伏曦啊。”
感情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句废话来。
韩柏英简直想上去撕她的脸。
翻了个白眼，接着道：
“伏曦那个腼腆怕生的性格，我要是跟他聊签约，她能同意吗？”
“啧，你们俩不是都握过手了嘛。”
王文珍把饭桌上的原话给搬了出来：
“握个手，以后就是熟人了——这可是您自个儿说的。”
韩柏英更气了。
“滚滚滚！懒得跟你掰扯，吃你的饭去吧！”
她抬腕看了眼手表，还是得抓紧时间回公司一趟。
临走前又把人叫住，“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儿？”
韩柏英向她确认：“你们这两天都在万明酒店住着，是吧？”
“是啊。”
“那行，等我忙完了再回来找你们。”
王文珍跟人挥手再见。
她叼着棒棒糖，目送学姐的身影在胡同里渐行渐远。
想到饭桌上何思泉的表情，默默地叹了口气。
-
吃完午饭，好不容易快停的雪，居然又越下越大了。
何导担心路面结冰，于是，原定在下午的购物计划被迫终止。
伏曦坐上车，跟大家一起回了酒店。
进了自己的房间，她先是洗了个澡，换上酒店提供的柔软厚实的睡袍，将还未干透的长发盘在浴帽下。
然后坐到了书桌前，再次翻开了日记本。
虽然那位韩老板吃到一半就中途离席，但饭菜还是很合口味的。
伏曦回忆着包间里的餐具和摆盘，旋开笔盖，在本子上画着简笔画。
最后，工整又认真地写上了一行小字。
——「很好吃！以后一定要带妈妈和大姨过来尝尝。」
合上日记本，正要抽出试卷整理题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这回来找她的，是何思泉。
“何导，您快请进。”
伏曦打开门，端起热水壶，要给导演泡杯红茶。
“小伏，不用忙活了。”
何思泉换了身暖棕色的羊绒长衫，整个人显得亲切又柔和。
“坐下吧，咱们俩聊聊天。”
“哦，好。”
伏曦把刚泡上的红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坐到了导演身边。
她脚步有些忐忑，表情也稍显不安。
心中暗自担忧：
【……不会是电影的粗剪出来了，何导对我的表演不满意吧？】
何思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紧张，不是工作上的事儿。”
伏曦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她很重视这部电影，重视自己的角色，更重视大家共同的努力。
杀青后的这几天，只要得了空闲，她就会认真地复盘着自己表演中的不足，以及需要精进的地方……
何思泉怕她再多心，便直接开门见山。
“小伏啊，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以后是怎么打算的。”
“打算？”
伏曦愣了一下。
随后抿了抿唇，诚恳答道：
“我一直以来的打算，都是正常参加高考，然后考个好大学，毕业找份好工作……赚钱养妈妈。”
“要论赚钱，国内找不出几个行业，能比我们娱乐圈更轻松的吧？”
何思泉试探着问道：“你真就不考虑考虑，毕业之后来当演员吗？”
伏曦没有犹豫，摇了摇头。
“何导，我不太适合做演员。”
尽管何思泉的确不太赞同伏曦进圈，可一听这话，她反倒头一个不乐意了。
“不是，你不适合？谁说的啊？”
她敢保证，在演技这方面，整个年龄段儿，再找不出第二个能跟伏曦抗衡的演员来。
伏曦老实巴交道：“我自己说的。”
何思泉：“……”
她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呢？你明明这么有天赋。”
其实不光是天赋。
在何思泉看来，伏曦这孩子还特别踏实努力。
北京零下十几度的天，拍外景的时候，小姑娘演完了自己的戏份，依旧会搬把马扎坐在监示器边上。
别的演员要么进保姆车里取暖，要么直接下戏回酒店。
只有伏曦，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听导演讲戏，观摩前辈们的表演。
她的剧本上，薄薄一册，做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台词永远背得滚瓜烂熟。
何思泉看着她，“小伏，我不信你对拍戏毫无兴趣。”
伏曦缓缓抬起头。
目光里闪过几分不忍，可剩下的，更多是执拗。
“何导，我妈妈不喜欢演员这个职业，如果我从事这一行的话，她肯定会生气的。”
何思泉也了解过伏曦家里的情况。
于是再问起来，语气更显得小心翼翼。
“……你妈妈她，是对演员有一些偏见，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伏曦轻声道：
“我妈妈……精神状况非常不好。从小到大，她见到我梳妆打扮，或者跟其他女孩子在一起玩儿的话，就很容易应激发病。”
伏曦其实并不愿意向人倾诉这些家庭隐私。
倒不是害怕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而是怕他们对自己的妈妈说三道四。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整理完波动的情绪，才继续道：
“何导，我大学应该会选一些男生比较多的专业，就比如计算机或者土木工程。”
何思泉听完，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拍了拍小姑娘的肩。
“学计算机挺好的。”
伏曦笑了，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也觉得，以后可以当程序员，收入方面也不算低。”
“家里有电脑吗？”
何思泉忽然想起了这一茬儿。
伏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咬了咬嘴唇。
“还没有……不过，等片酬发下来，我就可以买一台新的了。”
“买电脑还等什么片酬啊。”
何思泉站其身，大手一挥。
“我这就给朋友打电话，让她给你弄一套新的送家里去。”
何思泉身为导演，平时需要剪片子。
她用的电脑跟剪辑机房里的设备一样，各项配置全拉到最高。
虽然不了解计算机专业对电脑硬件的要求，但想着应该也能凑活凑活。
而她这话可给伏曦吓到了。
她当即就苦起脸来。
【啊？定制吗？】
【这得花多少钱啊……我的预算就想买台三四千的笔记本先用着。】
何思泉见她这样，只得劝道：
“这是导演送你的开学礼物，不用还我钱的。”
伏曦摆摆手，“那怎么能行呢……”
“怎么不行？”
何思泉语气强硬起来。
“明天咱们一起去商场，手机、平板也都给你买齐。”
“导演，我开学是高三，还得半年才上大学。”
“没什么区别。”何思泉心意已决。
“这些电子产品都可以作为你的学习工具，再说了——”
她话音一转。
“你的戏份是拍完了，但还有后期配音的任务呢，给你买了手机，加了联系方式后也好随叫随到，不是吗？”
在这一点上，伏曦无法反驳。
她点点头，听话道：“是。”
-
伏曦跟着何思泉拍了将近一个月的电影，对这位女导演的个人风格和要求，也有了不少的了解。
像一般的电影，场景和声音需要导演来决策哪个所占比重更大。
在何思泉这儿，虽然场景画面依然放在了第一位，但对声音上，她的要求也极为严格。
何导的片子，从来都是现场收音的。
演员们的台词功底稍有不足，压根儿就进不了她的组。
而且，何思泉每拍完一场戏，都要进行白噪底噪的收音。
她要求，每位演员、每台机器、每个灯光……全部必须保持在固定的位置和地点，录制10~30秒的底噪。
伏曦刚进组的时候，一开始不懂这些。
听到喊“cut”，见对手戏的伍晗骄动了，她也跟着动。
结果，姐妹俩一起被何导骂了一顿。
后来听场记姐姐秦承宇解释，何导的录音要求是十分专业的做法，国内的片子几乎已经很少在用了。
所以，伍晗骄这个拍过多部电影的小童星出错，也是很在所难免的。
挨过一顿骂之后，伏曦在片场里，就更爱跟在导演组她们身边了。
她不光观察演员前辈们怎么演，也喜欢观察何导和其他两位导演怎么拍、怎么调度。
转场地的时候，伏曦还敏锐地发现——
因为剧组需要节省拍摄时间，着急赶下个场子，工作人员们或多或少都会开始着手撤东西。
一样两样东西没什么影响，但搬空与充实的场景，声音底噪绝对是不一样的。
秦承宇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一间观影厅少说得有150平，坐在里面的观众们，可能从头到尾都不能听出来这些细微的区别。”
“可是，何导本身就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或者说，我们这些热爱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本身就是一群细节的掌控者——连细节都做不好，又怎么能做好片子呢？”
两人之间的谈话结束。
伏曦看着何思泉走出房间的背影，视线被点点水光充斥，渐渐变得模糊。
她想，自己明明才跟着她们在剧组里呆了不到一个月。
可为什么……
要好好学习、当一名程序员的念头，就开始有些动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