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后被当今圣上钦点为巡盐御史。

    巡盐御史专管巡视盐务,主要职责是收缴盐税,并监督盐商的买卖。

    古时没有食盐的替代品,而其作为生活必需品,地位之高放到现如今是难以想象的程度。若其落入奸商手中,肆意哄抬物价,必会扰乱整个市场秩序,严重者甚至能关系到国家安全。

    是故,盐在古代是官盐,历来买卖由官府管控。

    盐税在国家财政收入中占比也是非常可观的,最高时甚至可达三四分之一。

    而巡盐御史这一官职分外重要,常由皇帝亲信担任。

    林如海资历不深,刚入官场没多久,便被皇帝钦点为此一职,可见当今圣上对其的信任与重视。

    茜雪南下路上一直在想,为何林如海在扬州的任上好端端地会突然生病。究竟是积劳成疾,还是另有隐情。

    ——

    这日饭点,舟靠岸,仍旧是小厮们上岸采买吃的回来。茜雪见黛玉一直闷闷不乐,有心令她开心些,便覆住她的手,轻轻道:

    “不如姑娘下去走一走,散散心,可好?离淮扬还有一些时日,不急于一时,憋坏了身子可不好。”

    贾琏在外间听见,隔着帘子笑道:“是这个理。妹妹一直闷在里头,该闷出病来的。姑丈定然不愿看到妹妹因此事伤心过余,也急出病来。”

    林黛玉闭着眼,只是摇头。

    茜雪叹了口气,便不提出去走走的事了。

    亲人病重,任谁都没有心情玩乐的。

    春节是在船上度过的。茜雪听着四处燃起的烟花炮竹,忽地就想起了去年的春节来。

    她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又因一场意外离世了,孤身一人在世上飘蓬。

    她是一个人过的春节,没回老家,期间和朋友吃了顿饭,也就罢了。

    父母离世后,她好像就失去了专爱一人的能力。她可以平等地爱每一个值得被爱的人,给她们无尽的温柔宽慰,却无法对某个既定的人产生爱情这种玄之又玄的情愫。

    她想,一个人走完一生其实也不错,无拘无束,什么都不用背负,赚够了钱就辞职四处旅游,走到哪算哪,死在哪就葬在哪。

    二十岁到三十岁这段时间里,她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动心过。

    其实没有心动过这个说法也不准确。

    元宵节的时候,小区里有人在放烟花。她倏然有兴致瞧上一瞧,于是从窗户看下去,看见一个穿大衣的男人插兜在烟花桶不远处站着,抬头望着天空中漫天迸着的星火。

    男人似有所感,于烟雾中回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她的心漏了一拍。

    就只一拍。

    再没有动心了。

    不知为何,她发现她记不住那张脸。对视后她朝那男人笑了笑,挪开了眼,脑中闪过了两句话——“好帅”以及“那人长啥样来着”。

    她将此归结为那人长了张没有记忆点的帅气面庞,大众感的帅。

    “姑娘。”听见紫鹃轻轻缓缓的声音,茜雪思绪回笼。

    看着眼前的女孩似是又要抽泣起来的模样,茜雪蹲下身子,对上了那双含情目:

    “姑娘,昨儿仙君给我托梦了,老爷身子暂且还不要紧,吃着药会慢慢见好的。前面就快入淮扬,姑娘快别难过了,叫老爷看着多心疼呐。”

    似是印证她的话一般,外头的小厮一声高喊:“不出十里便到渡口了,姑娘先准备着。”

    林黛玉面上愁色方褪下,堪堪露出了点喜意来。

    弃舟登岸,早有轿子候在那边。黛玉和紫鹃上了一乘轿,茜雪和别的丫鬟们上了另一乘轿。大部队浩浩荡荡前往林府。

    林府人丁稀落。除了黛玉,并没有其他直系子辈。虽有几房姬妾,奈何林如海命中无子,只得罢了。

    贾夫人仙逝后,林如海更没心思入内宅,一心扑在了朝堂中,于仕途上颇有建树。

    入了林府,黛玉先在厅内见了几位姨娘。庄姨娘欠了欠身,面露歉意:“老爷本想亲自来迎姑娘的,奈何身子实在不利落,让姑娘担心了。”

    “姨娘。”黛玉摇了摇头,行了个见面礼,做足了礼数后忙问,“我父亲现居何处?烦请姨娘带我去探视。”

    一行人跟着庄姨娘来到房间外,丫鬟们候在外间,黛玉移步内室。

    “爹爹。”黛玉看着床上那形容枯槁的人,眼泪刹时又绷不住了,哭了个肝肠寸断。

    听者无不动容,就连窗外的树叶都微微颤动,跟着她一同怅然而泣。

    “玉姐儿。”林如海温润地笑着,“几年未见,出落得越发出挑了。在那边过得如何?别担心爹爹。我现已慢慢好了,还等着看你出嫁的那一日呢。”

    “爹爹怎会倏然病倒呢。”黛玉俯在被上哭个不住,“明明我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才三年五载,就作此情形,早知今日,我当初再不去的。”

    里间外间候着的人无一不落泪,庄姨娘强打起精神,温声笑道:“今儿姑娘回来一趟,正是大家团聚,合该喜喜欢欢的,切莫因此事伤神。老爷如今渐愈,看见姑娘更觉宽慰,只怕过阵子就好全了也是有的事呢。”

    管家娘子在旁候着,趁势上前,欠身道:“姑娘一路风尘辛苦,想必路上也无甚胃口。外间摆了饭,姑娘且用些,切莫糟蹋坏了身子,和老爷一起病倒了,倒令老爷焦心。”

    林如海拍拍黛玉那微颤着的手,点点头:“快去用些,不用担心我。”

    茜雪在外间平复心绪,垂下眼,盘起了逻辑。

    原著里,林如海是去年年底病重,今年九月去世的。

    古时医疗条件有限,病重到死亡拖不了九个多月。

    况且依照庄姨娘的说法,林如海病情确是有在渐渐好转。

    所以这九个月,或许是病情在不断反复,好了又复发,最终没能捱过去。

    但茜雪直觉没有那么简单。

    先赚积分,再做打算。还有九个月,可以从长计议。

    这里的羊可都是新羊,四处胡诌一通不知又能薅来多少积分呢。

    ——

    这儿的条件不如贾府,大丫鬟没有单间,她和春纤住一间,紫鹃则陪着林黛玉睡。

    当晚她睡下后,朦胧中隐隐闻得窗外有悲鸣声。春纤已经坐起来了,紧张兮兮地推着自己:“你可有听到外头有什么动静?”

    她们的屋子在院子最里边,贴着院墙。茜雪侧耳听了听:“倒似从院外传来的。你别怕,我出去看看。”

    之前茜雪砸了几个“强身健体”给自己,已经能很轻松地爬墙头。她出了院子,只见院子旁边的小巷里蹲着一个小男孩,正拿着跟小木棍掘着土,边掘边哭。

    那孩子的衣服破了几个洞,脏兮兮的,约莫是个小乞丐。

    怎么大半夜地不睡觉。

    茜雪靠过去,蹲下身子,温声问道:“怎么不睡觉,在这做什么呢?”

    小乞丐吓了一跳,连忙蹦起来。

    他定了定神,见是一个漂亮姐姐,大约觉得姐姐温温柔柔的不似坏人,便皱了皱鼻子,一瘪嘴,一股脑全吐出来了:

    “冬天太冷了,我太饿了。从前常常在街上见到林家老爷,林家老爷见到我们总会让人给我们些吃的。他们说林老爷当的是什么‘御史’,反正是个了不起的大官,我们没什么可做的,只能常常去庙里给林老爷祈祈福。”

    “最近总没见着林老爷,我担心老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就来林府门口蹲着。林老爷没见着,却听得旁边有人议论,说林老爷病重,听着快没了。我好难过,姐姐你说林老爷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生病呢?”

    “我没地儿住,睡在桥洞底下。今夜风大,我睡不太着,又想起了林老爷,就跑过来。看着这院墙我就难受,我恨不能用自己的命让林老爷好起来。”

    茜雪看着那孩子朦胧的泪眼,忽地说不出话,半晌,轻声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谢谢姐姐。”孩子的眼泪止住了,点点头:“姐姐和林老爷一样,也是顶好顶好的人。”

    茜雪想着让孩子看见自己爬墙头不好,于是温声哄道:“你去林府门口等我,我就来。”

    孩子噔噔噔一径去了,茜雪爬回了府,蹑手蹑脚溜去了小厨房,摸了半日,顺了几个包子出来。

    那孩子狼吞虎咽,茜雪看得心疼,一迭声道慢些吃,又说:“晚上有夜禁,你就这么跑过来,若是被抓住可是要挨鞭子的。下回可别乱跑了。”

    “我知道的姐姐。”那孩子大口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我实在睡不着,我就轻轻跑过来,很小心的,不会被抓住的。我有分寸的。”

    “姐姐。”那孩子吃完了包子,抹了抹嘴,“你说林老爷能好起来吗?”

    “和你说个秘密。”茜雪抬头看着繁星闪烁的天,轻声道,“我其实也是林府里的呢。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有个仙君对我说,我们老爷现下是得了重病,但过不了多久就能好全,还能因此事积福呢。”

    小乞丐面上的忧色一扫而空,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吼一嗓子,被林茜雪作手势压下去了:

    “嘘,轻轻的,别叫人听见了。你现在回去,悄悄的别叫人看见。我若得闲,去桥洞底下找你。”又从荷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我眼下就只有这么些了,你先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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