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壁上观
烛光摇曳，美酒佳肴，满屋奢靡，唯独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与这里格格不入。
那人长了一双好看的眉眼，肤色瓷白，眸低漆黑如墨，但眼神淡漠，神情麻木。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符音只好硬着头皮走去少年身旁，忐忑不安地坐下去。
大意了，没想到她刚出虎穴，又进狼洞。
眼前这个所谓的祝三少爷，好巧不巧，正是祝司遥的三弟，祝卿安，不过是同父异母，且地位十分尴尬，是祝天珩在外的一段露水情缘所出。
出生那会儿，生母便难产而死，直至六岁，才被生父祝天珩接回府。
当然，当家主母柳氏才不会承认他的身份，于是祝卿安自小被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头，尽管祝府给他了吃住的地方，却从未上过族谱。
他的出现也导致夫妻二人感情出了裂缝，自然府内的千金公子就更不会接受他了。
尤其祝司遥，但凡心情不好时，祝卿安就是她最方便的出气筒，铁定会在她手上受一场搓磨。
而符音可以说，若是祝司遥想捅他一刀，那她就是去递刀子的人。
没想到眼下风水轮流转。
她失踪的消息祝府一定知道，而祝卿安也将她认了出来，楼下又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符音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包厢内无人察觉她的不安，此时虽然不是夜间，没有灯盏摇曳醉人，但少年们陪着花枝招展的妓女喝酒说笑，吹拉弹唱，别有一番风味。
唯独她两彼此间心照不宣，仿佛不认识般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是太过冷清，方才进屋开口的少年崔桓顶着满身的酒气，脸颊薄红地打量着两人。
原是想羞辱一番祝卿安的，却没想到那人身边的女妓像个木头般，坐在身边一言不发也就罢了，连敬酒都没有，实在是……
不像个女妓。
崔桓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借着酒劲冲祝卿安喊道，“祝三公子，这佳人在侧，怎么还端着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可是对那美人不满意？”
声音虽在器乐之下听得不大清楚，但众人还是默契地看了过去。
符音头上顿时投来好几道灼灼目光，两人瞬间成为屋内焦点。
与她挨得最近的丫头看不下去了，她侧了侧身子，小声提醒，“愣着干什么？快给公子敬酒夹菜呀！”
敬酒？
当她不想吗！
但符音有预感，祝卿安是不会接的，否则她早就敬了。
一时无话，场中人神色各异，符音终是顶不住了，她只好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学着其他歌姬一样，僵硬地往祝卿安嘴边递。
【求你了少爷！给我一个面子吧。】
符音内心祈祷，不曾想在抬眼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双神色不明的眸子。
还没读懂那眼底的意思，这时，少年胳膊终于抬起，却是眼前一花，手中本就没拿稳的酒杯瞬间飞了出去。
只听“哐——”的一声，结实的酒杯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接着又咕噜咕噜地滚动在了一张桌角旁，才堪堪停下。
众人愣住，四下一片寂静。
符音闭眼：果然如此。
崔桓蹙眉：胆子肥了？敢不给我面子？
于是他“啪”的一下，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掷在桌面。
“祝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回过神来看向崔桓，他双眼微眯，哪怕喝了许多酒，此时脑子依旧清醒之极。
祝卿安依旧一脸无畏，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吐出一字。
“脏。”
符音：？
在场的其他婢女如遭雷击，登时僵在当场。
崔桓却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符音几乎要咬碎了牙，她自然知道祝卿安指的脏是什么意思。
【这小恶魔！我与他不共戴天！】
符音攥紧了拳头，正要出口成章，门外突然响起扣门声。
紧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了屋外站着的三人。
其中一个便是刚刚拉她进屋的女子。
符音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蒸腾而起。
那女子先是进屋给众人行了一礼，赔笑道，“各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奴家拉错了人，那位不是婵衣。”
说罢，她去牵门口的粉衫女子，“来，这位才是我们这儿新来的丫头蝉衣。”
只见那女子面若桃花，肤如玉蚌，皓腕轻抬，妙目一转，真真是艳丽非凡，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蝉衣先是娇滴滴地行了一礼，转而瞧见了末端面生的符音，疑惑问道，“梅姐姐，那这位顶替奴家的是谁呀？”
在场之人回过神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一瞧的确瞧出些不对劲来。
那真正的蝉衣只一语一笑一抬手，尽显自小精心调教出来的媚态，反观那边坐着的少女就一般了。
门口站着的老鸨紧盯了符音许久，忽然她嘴角扯起阵冷意，“想必是从哪逃来的老鼠吧，扰了各位爷的雅兴，奴家这就将她捉出去。”
说罢，身后几位男人就要进屋。
符音抬眼一瞧，魂飞魄散。
来人正是牛庆生。
符音呼吸一滞，当场就想跳窗而逃。
眼看牛庆生不由分说地伸过手来，符音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祝卿安。
“公子救我！”
求救声脱口而出，饶是符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她还是抿了抿唇，满怀希冀地看了过去。
这时，一旁看戏的崔桓不合时宜地笑了，他晃荡着杯里的酒，看似无意，“听这熟稔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认识呢。”
符音满脸黑线。
【没错啊，本来就认识。】
谁曾想，身旁的少年却抽走了手中的衣袖，一个眼神也没瞧过来，“不认识，带走吧。”
符音：？
【好好好，这般无情是吧，难怪你最后能做出揭发亲身父亲的狠事来！】
祝卿安脊背不可察觉的一僵，他面色古怪地看了过去，但符音已经转过视线，盯着面前驻足已久的牛庆生。
看来红仙楼就是贼人的窝点之一，可恨书中居然没有提到，若是此时坦言真相，是否会有人信她，符音不知道，但她眼下也只能赌。
“走吧。”牛庆生在一旁冷冷地催促道，若不是在场人多，他早就动手了。
符音深吸一口气，一旁的祝卿安似乎料到她要干什么，挣扎几刻，他蓦地伸出手。
突然间，屋外跑进一个神色紧张的丫头，她附耳在门口的老鸨旁悄声说了几句，只见老鸨脸色顿时煞白。
“快走！别管了！”她猛地扭头一声急呵。
叫谁快走？少年们一头雾水。
符音的心却又砰砰跳了起来，她意有所觉地看向门外。
下一刻，只听大堂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大批人闯入，慌乱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下牛庆生终于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扑到窗边就往楼下跳。
眨眼间，变故环生。
众人正始料不及，符音突然闪身跑出屋外，扬起的红丝带在祝卿安手心滑过，微微痒意使他指尖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有人跳楼了！就在主楼北院那里！”符音扒在二楼凭栏处，卖力地朝低下官兵大喊。
话音将落，官兵当即分出一波人往那个方向围堵。
身后的老鸨顿时如坠冰窟，退一软当即坐在地上，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气氛焦灼之际，一袭靛蓝锦绣的长袍，身影笔挺的英俊男子从楼梯口上来。
包厢内的少年已经探出脑袋，崔桓亦是。待他看清来人面容，才舒了一口气。
“纪公子，今日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他不怀好意地调侃。
“没什么。”纪方舒忽略他口中的莫名敌意，轻描淡写道，“只是近日的少女失踪安该结案了。”
什么？崔桓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再联想到方才那男子跳窗的一幕，瞬间恍然，若是如此……
他目光审视地看向符音。
恰好，纪方舒也正在打量她，“姑娘也是被绑架者之一？几个时辰前有人来报案，不知姑娘是？”
符音赶忙行礼道，“奴婢是知府里的婢女，符音。”
符音？纪方舒眉头一挑，“你是祝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
周围少年将才听到知府时，正下意识地看向祝卿安，此话一出，又齐刷刷地瞧了过来。
纪方舒自然察觉周围之人误会了什么，他满脸不悦，手掌抚上腰间的剑柄，公正严明道，“祝姑娘昨日报过官，称自家婢女也夜间屋子被人掳走了，还提供了几个线索猜想，若不然，本官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线索猜想？符音心中起疑。
在场之人看似明白地点点头，但内心却各有评判，毕竟延安诚里，谁不知道那祝大小姐是纪方舒忠实的爱慕者。
纪方舒瞧他们脸色，就知道多半没听进去，他太阳穴顿时突突直跳，“忘记告诉各位，此地已被正式查抄，所以可能要委屈一下各位，只能待我们将人彻查完毕后才可离开。”
“当然……”纪方舒又转向符音，“符音姑娘与祝三公子可自便。”
那人长了一双好看的眉眼，肤色瓷白，眸低漆黑如墨，但眼神淡漠，神情麻木。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符音只好硬着头皮走去少年身旁，忐忑不安地坐下去。
大意了，没想到她刚出虎穴，又进狼洞。
眼前这个所谓的祝三少爷，好巧不巧，正是祝司遥的三弟，祝卿安，不过是同父异母，且地位十分尴尬，是祝天珩在外的一段露水情缘所出。
出生那会儿，生母便难产而死，直至六岁，才被生父祝天珩接回府。
当然，当家主母柳氏才不会承认他的身份，于是祝卿安自小被冠上了私生子的名头，尽管祝府给他了吃住的地方，却从未上过族谱。
他的出现也导致夫妻二人感情出了裂缝，自然府内的千金公子就更不会接受他了。
尤其祝司遥，但凡心情不好时，祝卿安就是她最方便的出气筒，铁定会在她手上受一场搓磨。
而符音可以说，若是祝司遥想捅他一刀，那她就是去递刀子的人。
没想到眼下风水轮流转。
她失踪的消息祝府一定知道，而祝卿安也将她认了出来，楼下又是对她虎视眈眈的人，符音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包厢内无人察觉她的不安，此时虽然不是夜间，没有灯盏摇曳醉人，但少年们陪着花枝招展的妓女喝酒说笑，吹拉弹唱，别有一番风味。
唯独她两彼此间心照不宣，仿佛不认识般没有任何动静。
似乎是太过冷清，方才进屋开口的少年崔桓顶着满身的酒气，脸颊薄红地打量着两人。
原是想羞辱一番祝卿安的，却没想到那人身边的女妓像个木头般，坐在身边一言不发也就罢了，连敬酒都没有，实在是……
不像个女妓。
崔桓嘴角噙着一丝饶有兴趣的笑，借着酒劲冲祝卿安喊道，“祝三公子，这佳人在侧，怎么还端着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可是对那美人不满意？”
声音虽在器乐之下听得不大清楚，但众人还是默契地看了过去。
符音头上顿时投来好几道灼灼目光，两人瞬间成为屋内焦点。
与她挨得最近的丫头看不下去了，她侧了侧身子，小声提醒，“愣着干什么？快给公子敬酒夹菜呀！”
敬酒？
当她不想吗！
但符音有预感，祝卿安是不会接的，否则她早就敬了。
一时无话，场中人神色各异，符音终是顶不住了，她只好端起桌面上的酒杯，学着其他歌姬一样，僵硬地往祝卿安嘴边递。
【求你了少爷！给我一个面子吧。】
符音内心祈祷，不曾想在抬眼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双神色不明的眸子。
还没读懂那眼底的意思，这时，少年胳膊终于抬起，却是眼前一花，手中本就没拿稳的酒杯瞬间飞了出去。
只听“哐——”的一声，结实的酒杯在地面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接着又咕噜咕噜地滚动在了一张桌角旁，才堪堪停下。
众人愣住，四下一片寂静。
符音闭眼：果然如此。
崔桓蹙眉：胆子肥了？敢不给我面子？
于是他“啪”的一下，手中的酒杯狠狠地掷在桌面。
“祝三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回过神来看向崔桓，他双眼微眯，哪怕喝了许多酒，此时脑子依旧清醒之极。
祝卿安依旧一脸无畏，薄唇微启，清冷的声音吐出一字。
“脏。”
符音：？
在场的其他婢女如遭雷击，登时僵在当场。
崔桓却拖腔带调地“啊”了声，唇角微勾，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符音几乎要咬碎了牙，她自然知道祝卿安指的脏是什么意思。
【这小恶魔！我与他不共戴天！】
符音攥紧了拳头，正要出口成章，门外突然响起扣门声。
紧接着，门被打开，露出了屋外站着的三人。
其中一个便是刚刚拉她进屋的女子。
符音脑中顿时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蒸腾而起。
那女子先是进屋给众人行了一礼，赔笑道，“各位公子，真是不好意思，方才奴家拉错了人，那位不是婵衣。”
说罢，她去牵门口的粉衫女子，“来，这位才是我们这儿新来的丫头蝉衣。”
只见那女子面若桃花，肤如玉蚌，皓腕轻抬，妙目一转，真真是艳丽非凡，看得众人眼睛都直了。
蝉衣先是娇滴滴地行了一礼，转而瞧见了末端面生的符音，疑惑问道，“梅姐姐，那这位顶替奴家的是谁呀？”
在场之人回过神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这一瞧的确瞧出些不对劲来。
那真正的蝉衣只一语一笑一抬手，尽显自小精心调教出来的媚态，反观那边坐着的少女就一般了。
门口站着的老鸨紧盯了符音许久，忽然她嘴角扯起阵冷意，“想必是从哪逃来的老鼠吧，扰了各位爷的雅兴，奴家这就将她捉出去。”
说罢，身后几位男人就要进屋。
符音抬眼一瞧，魂飞魄散。
来人正是牛庆生。
符音呼吸一滞，当场就想跳窗而逃。
眼看牛庆生不由分说地伸过手来，符音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祝卿安。
“公子救我！”
求救声脱口而出，饶是符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但她还是抿了抿唇，满怀希冀地看了过去。
这时，一旁看戏的崔桓不合时宜地笑了，他晃荡着杯里的酒，看似无意，“听这熟稔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认识呢。”
符音满脸黑线。
【没错啊，本来就认识。】
谁曾想，身旁的少年却抽走了手中的衣袖，一个眼神也没瞧过来，“不认识，带走吧。”
符音：？
【好好好，这般无情是吧，难怪你最后能做出揭发亲身父亲的狠事来！】
祝卿安脊背不可察觉的一僵，他面色古怪地看了过去，但符音已经转过视线，盯着面前驻足已久的牛庆生。
看来红仙楼就是贼人的窝点之一，可恨书中居然没有提到，若是此时坦言真相，是否会有人信她，符音不知道，但她眼下也只能赌。
“走吧。”牛庆生在一旁冷冷地催促道，若不是在场人多，他早就动手了。
符音深吸一口气，一旁的祝卿安似乎料到她要干什么，挣扎几刻，他蓦地伸出手。
突然间，屋外跑进一个神色紧张的丫头，她附耳在门口的老鸨旁悄声说了几句，只见老鸨脸色顿时煞白。
“快走！别管了！”她猛地扭头一声急呵。
叫谁快走？少年们一头雾水。
符音的心却又砰砰跳了起来，她意有所觉地看向门外。
下一刻，只听大堂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大批人闯入，慌乱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下牛庆生终于反应过来，他二话不说扑到窗边就往楼下跳。
眨眼间，变故环生。
众人正始料不及，符音突然闪身跑出屋外，扬起的红丝带在祝卿安手心滑过，微微痒意使他指尖无意识地勾了一下。
“有人跳楼了！就在主楼北院那里！”符音扒在二楼凭栏处，卖力地朝低下官兵大喊。
话音将落，官兵当即分出一波人往那个方向围堵。
身后的老鸨顿时如坠冰窟，退一软当即坐在地上，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气氛焦灼之际，一袭靛蓝锦绣的长袍，身影笔挺的英俊男子从楼梯口上来。
包厢内的少年已经探出脑袋，崔桓亦是。待他看清来人面容，才舒了一口气。
“纪公子，今日什么风把你吹这儿来了？”他不怀好意地调侃。
“没什么。”纪方舒忽略他口中的莫名敌意，轻描淡写道，“只是近日的少女失踪安该结案了。”
什么？崔桓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再联想到方才那男子跳窗的一幕，瞬间恍然，若是如此……
他目光审视地看向符音。
恰好，纪方舒也正在打量她，“姑娘也是被绑架者之一？几个时辰前有人来报案，不知姑娘是？”
符音赶忙行礼道，“奴婢是知府里的婢女，符音。”
符音？纪方舒眉头一挑，“你是祝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婢女？”
周围少年将才听到知府时，正下意识地看向祝卿安，此话一出，又齐刷刷地瞧了过来。
纪方舒自然察觉周围之人误会了什么，他满脸不悦，手掌抚上腰间的剑柄，公正严明道，“祝姑娘昨日报过官，称自家婢女也夜间屋子被人掳走了，还提供了几个线索猜想，若不然，本官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
线索猜想？符音心中起疑。
在场之人看似明白地点点头，但内心却各有评判，毕竟延安诚里，谁不知道那祝大小姐是纪方舒忠实的爱慕者。
纪方舒瞧他们脸色，就知道多半没听进去，他太阳穴顿时突突直跳，“忘记告诉各位，此地已被正式查抄，所以可能要委屈一下各位，只能待我们将人彻查完毕后才可离开。”
“当然……”纪方舒又转向符音，“符音姑娘与祝三公子可自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