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喧闹的山顶和山道不同,位于半山腰的北辰古寺依然静谧如往常的每一个日子,偶有学生探索新路时意外发现北辰古寺,也只在寺门口做短暂的停留,极少有人会进入寺内探索。因为,从外表来看,北辰古寺如同一座废弃百年的寺庙,神秘古朴,茂密的树丛以及爬得到处都是的绿色藤蔓将古寺团团围住,让寺庙俨然是一副处于世外的样子。

    或者用学生们的另一种说法,山上的那座破寺有什么好看的,吓人得很。

    不过也正因为寺庙的神秘,总有好奇的人想要一探究竟,但往往是迷路在寺内,最后又莫名其妙地走出寺外。按常理来说,寺庙的布局都十分清晰明了,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寺庙的大体建筑布局。鉴于这座寺庙的不寻常之处,学生们也称这座寺庙为“麋鹿寺”,其原因主要有亮点,一是这座寺庙常常让人迷路,二是所有从麋鹿寺走出来的人都声称自己是跟着一只麋鹿才走出寺庙。

    返程的途中,何烨等人这次是完全落在了最后,一座海拔不高的山,几人硬是凭借实力,创造了登山时间的新纪录。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确实不假。

    “明年的郊游我不来了。”何然侧着身体下台阶,双手拄着树杖,一步一个台阶往下走,速度比上山时还要慢上许多。

    “去年也没见你这样。”林帅帅说道。

    “去年跟今年哪里一样,去年的我年轻了一岁。”

    “明年我一定要拉上楚楚一起来,没有郊游过的高中生涯一点也不完整。”毛晓云虽然也累,但是情况比何然相对好些。

    “有道理,让江学霸也来感受一下郊游的痛与快乐。”说这话的是曾天毅,他走在何然的身侧。在他们身后的则是何烨,何烨也说道:“要是能让江楚参加郊游,算你们厉害。”

    “这也不难,明年看我的。”毛晓云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劝说无果的经历,此时仍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眼看太阳正往西落去,再不加快脚步,天黑前能不能下山都是个问题。何烨看着何然万分痛苦的样子,试探性地问道:“何然,还能再快点吗?”

    “这已经是最快速度了,我现在的腿好像不是自己的腿一样,不听使唤。”

    林帅帅灵机一动,“这次机会正好,不如我们晚上留宿山里,怎么样?”

    往常都是跟林帅帅站在一条战线的曾天毅,反驳道:“你想什么呢?这荒山野岭的,晚上住哪里?”

    何烨听了也很不高兴,“废话少说,赶紧下山,老子还想回家洗个热水澡。”

    毛晓云人小胆大,从小没什么探险经历,但是对于探险有浓厚兴趣的她赞同道:“我觉得不错啊,我们露营吧。”

    何然也借机说道:“好主意,我们露营吧,哥,我还没在野外露营过。”

    “不行。”何烨断然拒绝了。

    “哥,你是不是担心不安全,我们这么多人,怕什么?”

    “烨哥什么时候怕过,是吧?”林帅帅见露营的事情有一点希望,于是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中。

    “我看你们是一点都不累,还有心思想着在这荒郊野岭露营。”

    看着怒气冲冲的何烨,曾天毅也质疑道:“我们什么露营装备都没带,住山洞吗?”

    “这个不用担心,你们看那边。”毛晓云指着不远处的树林,那里是一片波涛起伏的林海,林海间一座佛塔冲出树林,巍然屹立其中。

    何烨惊讶道:“你疯了吗?你知道那是哪里吗?”

    “哪哪哪?”何然也顺着毛晓云指的方向望去,却不认识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麋鹿寺。”曾天毅解答了她的疑问。

    林帅帅眼里闪出兴奋的光来,仿佛即将去探险的人一样,他忍不住拍了拍毛晓云的肩膀,“行啊,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

    何烨眼中同样闪着光,曾天毅知道若是平时只有他们三个人,这会儿早就出发去麋鹿寺了,他们三个从小就没少做这类在别人看来很危险的事情。

    一番商讨之下,几人仍旧是没有达成统一的意见,最终在何烨与曾天毅的坚持下,所有人继续往山下走去。

    夜幕降临,几人走得疲惫不堪,而此刻的山中,除了他们几人,已然见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山中的气氛显得诡异。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何然停下脚步,终于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这山道怎么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毛晓云坐在石阶上,揉着早已酸胀的腿,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一旁的林帅帅也瘫在了台阶上,“看来我们要在山上通宵了。”

    何烨抬腕看了眼手表,手表表面上时针、分针与秒针一动不动,他转头对曾天毅说道:“天毅,你用手机联系下老师。”

    “没信号,我刚才就试过联系老师。”

    何烨重新调整了队形,由他带头,何然与毛晓云跟在身后,林帅帅和曾天毅则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五个人继续往山下走去,殊不知脚下的路虽是往常的路,却又不是往常的路。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仿佛是在玩一场恶作剧,既不会马上置人于死地,又不会让困在其中的人马上获得解脱。

    夜晚的凉意与山间的静谧让几人完全从疲惫中解脱出来,但与此同时,心中的恐惧却也一点点滋生出来。

    何然的声音中带着哭腔,“哥,我害怕。”她的手紧紧拉着何然的衣角,几乎就要哭出来。

    何然拉过她的手,“怕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哥在。”

    走在最后面的林帅帅也附和道:“还有我和曾天毅。”

    话音刚落,就听山道两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虫子正从两侧涌向山下,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在静谧的山中既突兀又诡异。何然与毛晓云同时发出尖叫,林帅帅被她俩的声音一惊,吓得也是大叫出声。曾天毅忍住笑,“就你这样,还能指望你什么。”

    何烨拿过何然手中的树杖,随意拨弄了几下草丛,“什么也没有,不要自己吓自己。”

    “是风。”曾天毅补充道。

    “不可能是风。”冷静下来的毛晓云说道,此时她与何然两人紧紧拥在一起,似乎想在彼此身上找到力量与安全感。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透,除了天上的星光,看不见一点的光亮。就在这时,不远处有隐隐的萤光亮起,朝着他们飞来,那萤光成群结队,像是从天空散落下来的一片星空,随着它们的靠近,跟在萤光之后的有一人高的巨鹿也迈着轻盈的步调朝着他们一步步靠近,巨鹿头顶上有半米多长的鹿角枝丫分明,在萤光的照耀下显出红珊瑚一般的瑰丽色调。

    几人都被突然出现的景象惊得愣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安宁。是的,确切的说,是一种非常踏实的感觉,萤光与麋鹿的周身都透着祥和的光。麋鹿在他们的面前停下,那双澄澈的眼神却不看他们,而是看向他们身后幽深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山道,似乎在与谁对视着。许久之后,它转身朝来路而去,何然的身体像是被吸引了一般,抬脚便要跟上去。何烨一把拉住她。就在这时,巨鹿优雅地回转过头,那姿态像是一位舞者正在完成一个舞蹈动作,而它的眼神似乎在示意他们跟上去。

    何然拽着何烨,坚定地点了点头,“哥。”

    其他几人也随即会意,步调一致地跟上巨鹿的步伐,在萤光的照耀下,抓住这一丝回家的希望。

    “哥,它要带我们去哪里?”何然小声地问道。

    何烨没有回答,只是那绿色的萤光让他想起了一些他早已遗忘的画面。

    何烨问道:“我们是不是在绿妖集市见过它们?”

    “集市哪来的鹿?”

    “我说的是发出绿光的那东西,是萤火虫吗?又不太像。”

    林帅帅回道:“没印象,要是见过的话,怎么可能忘记。”

    曾天毅与何然也并没有印象,何烨说道:“难道是我记错了。”

    说话间,巨鹿晃了晃巨大的鹿角,附在鹿角上的萤光随着它的晃动,在夜幕下划出几道美丽的弧线。

    “好美。”毛晓云忍不住发出感叹,何然也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叹道:“简直是奇遇。”

    在被他们甩开的身后的山道中,有黑影斜斜靠在一棵树上,他粗暴地掰断手中的树枝,“该死的畜生,又坏我好事。”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位短发女孩,眼镜的镜片中闪着天上的星光,隐藏在黑暗中的双眼以及面庞上的情绪却晦暗不明,下方山道上的光离她也越来越远。

    男子看向她,怒气冲冲说道:“走,跟上去。”女孩也不说话,男子一手抓住她的腰,带着她凭空飞起,朝黑夜游弋而去。

    随着他们的离去,山道也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星光在天空闪烁着,夜空下,虫鸣风声在空气中飘荡,树木摇晃着它们的枝叶,沉浸在美妙的睡梦中。

    许青峰站在山顶的一块巨石之上,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眼底。当巨鹿周身轻盈的光消失在林荫之下时,许青峰盘腿坐下,目光越过山林、越过无边的稻田,望向心中思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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