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何烨等人被巨鹿带到一座古朴的山门前,他们才恍然发现,这里不就是麋鹿寺,绕了半圈,他们还是来了。只不过与别人相反,别人都是被带离麋鹿寺,而他们则是被带到麋鹿寺前。

    何然一路上都想上前同巨鹿说说话,摸一摸它那对红珊瑚般美丽的鹿角,奈何一路上单是要跟上巨鹿的步伐已经够让她分身乏术了,想亲近巨鹿的心思只能暂时收一收。这会儿见巨鹿终于停下脚步,她鼓足勇气上前,伸手去触摸那如红珊瑚般的鹿角,尚在观察四周的何烨已经来不及阻止她的动作。

    在何然的手指碰到鹿角时,鹿角瞬间化作万千萤光,萤光在一瞬间爆开又渐渐黯淡下去,一点点消散在山门前的茂密林荫中。

    何然的手微微颤抖,她望向其他人,喃喃道:“我想谢谢它给我们带路,没想到它就消失了,我不是故意的。”其他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当萤光散尽后,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同时也都陷入了沉默。

    何烨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何然,他走到何然的身边,猜测道:“它只是暂时离开了。”

    毛晓云依旧没有从方才的场景中走出来,她说道:“太神奇了,谁来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林帅帅回应道:“真的不能再真。”

    曾天毅这时拿出手机来,“有信号了。”手机上早已弹出好几条信息,有老师发的,还有陈默默发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安全到家了没有。因为很久没回消息,还有许多的未接来电。曾天毅正要依次回复所有信息,陈默默的电话进来了。

    “在哪里?”电话刚接通,陈默默着急的声音便从那边传来。

    曾天毅还在思考要怎么说,陈默默又说道:“说话啊,急死人了。”

    电话那头也传来了班主任老张的声音,“接通了吗?我来问问他。”很快,曾天毅便听到班主任的声音,“喂,你们现在安全吗?”

    见他们如此焦急,曾天毅此时也不敢含糊,回答道:“安全。”在场的其他几人此时都聚集在曾天毅的身旁,听着他与电话那头的交流。

    “你旁边还有几个谁在?”

    “何然、何烨、林帅帅,还有毛晓云。”

    “好,很好。”只听电话里,老张又朝人喊了一句,“王老师,你们班何然同学也在,很安全。”

    他继续问道:“你们几个现在在哪里,有没有受伤?”

    曾天毅一一如实回答。

    “明白了,你们就在那里等着,学校现在就派人去接你们,照顾好两位女同学。”

    挂断电话后,几人决定先进寺看看,他们都知道学校的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他们。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北辰上半山腰有一座寺,但因为进寺的路比较难走,且真正来过这里的人并不多。但方才他们跟着巨鹿走来的一路却是通途大道,这也是让何烨惊奇的地方。

    在眼睛重新适应黑暗后,借助夜里微弱的光,四周的场景也慢慢变得清晰一些。曾天毅打开手机的灯光,朝山门照去。

    毛晓云问道:“你手机可以照明,怎么不早拿出来?”

    曾天毅不理会她,林帅帅倒是替曾天毅回答了,“省点电,不然怎么跟学校联系。”

    “也有道理。”毛晓云点了点头,她顺着手机的光看向那座巍峨的紧闭的山门,只有两侧的小门可供人出入。山门上方的匾额上写着几个奇怪的大字。

    一旁的何然问道:“那上面写的什么呀?”

    林帅帅无所谓道:“北辰寺呗。”

    “明明有四个字。”

    “问这个学过书法的。”林帅帅指了指曾天毅。

    曾天毅的眼中满是疑惑:“不像寺名,倒像是......”

    “是什么?”

    “我也不确定,好像是......”曾天毅顿了顿又接着道:“‘辰水之墓’。”

    林帅帅说道:“你可以欺负我没文化,但不能欺负我没常识,谁家墓这么建?你再仔细瞧瞧。”

    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山门匾额上的字并不十分清楚,那字像鸟又像鱼,行书飘逸,又带着厚重古拙之风。且因为山中雾气的缘故,匾额上还笼罩着一层朦胧的雾气,曾天毅越是想看清上方的字,雾气便飘动得越厉害,像是有灵气一般飘动着,让人愈发瞧不清上方的字。再加上这寺年代过于久远,各种植物生长茂盛,寺的大部分建筑都爬满、长满了各种说不上名字的植物,连匾额也不能幸免,曾天毅想看清楚就更不容易了。

    曾天毅回道:“看不清。”

    毛晓云说道:“不管是什么,我们先进去,里面总比外面安全些。”她不仅这么说,还率先从侧门进入寺内。随着她推门而入,原来半开的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何然朝她投去了佩服的眼神,“猫猫,你等下我们。”说着她也跟过去。

    “一个个都这么莽撞。”何烨摇了摇头。

    一旁的曾天毅点了点头:“倒是我们两个,今天是不是谨慎过头了,一点也不像我们的风格。”

    寺内并不比寺外好多少,两侧的钟鼓楼、东西连廊在朦胧夜色中显得黑影重重,大殿前的院子荒草丛生。一入寺内,一股植物的异香扑鼻而来,异香中又夹杂着些许夏季溪流特有的清凉感,众人都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身体也因此变得轻盈快乐许多。

    在这一片荒芜中,院内生长着一棵高达十几米的树,夜色下也看不清是什么树,它的树叶如同一支支精致的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摇动着。在大树后方是一座巍峨的大殿,这也是寺内唯一一处没有被植物覆盖遮掩的建筑,像是常有人来打理照料。寺内的宝塔也被藤蔓缠绕,任谁也看不出它原本的样子,唯有塔尖还倔强地伸向长空,维持了一座塔的尊严。

    毛晓云的眼中满是疑问,“奇怪,这院子怎么这么荒芜,我记得楚楚说过,这座寺庙很干净的呀,她说寺内还有主理人。”她又说道:“难道楚楚说的是另外一座寺庙?”

    何烨并不认同,“北辰山好像就这一座寺庙,没有其他的。”

    “是不是江楚骗你的?”林帅帅说道。

    毛晓云坚定地说道:“不可能。”

    树后的大殿亮起了柔和的灯光,在这漆黑的夜里过于耀眼。毛晓云惊喜道:“看吧,楚楚没骗我,这寺里有人在。”

    曾天毅关掉手机的灯光,说道:“走,过去看看。”

    “真的要过去吗?”林帅帅并没有跟过去,但也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其余几人早已踏出脚步,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林帅帅看着静寂的荒凉的寺庙,见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随即一路小跑着过去。曾天毅打趣道:“林姑娘,你慢点。”

    大殿内唯有光亮,却不见光源,亦不见寺庙的主理人。大殿的主位上是一位身形纤细的少女塑像,她呈侧立站姿,容貌清丽,长发及腰,背后有一竹篓,竹篓中装满荷花与荷叶,她的怀中亦抱着数朵或绽放或含苞待放的荷花;她的嘴角带着些微笑意,与一般寺庙中慈眉望向信众的造像不同,她的双眼并不看着殿内的人,而是朝着殿外,向着殿外无尽的黑夜。更为奇异的是,她的肩上还站立着一只趾高气昂的酷似猫头鹰的鸟,与少女的恬静淡然相比,它的出现让这尊塑像愈发生动有趣,仿佛下一秒他们就会从主位上走下来,朝殿外走去,向着少女向往的地方而去。

    殿内的墙壁上绘满了巨幅的壁画,几乎占据了目光所及之处。天花板上的藻井螺旋向上,上面雕刻着千万种的植物与花卉,美得令人炫目。

    几人一入大殿,首先被主位上的神像吸引,神像的美让他们忘却了言语,默契地痴望着,想要看清关于她的一切。

    还是何然率先发问,“她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这样的神像。”这大殿内除了神像与周围的壁画外,再无其他,也见不到任何文字的介绍。与其他香火鼎盛的寺庙相比,这里着实冷清了许多。

    毛晓云摇摇头。曾天毅说道:“或许这些壁画会告诉我们。”何烨的目光仍旧锁在那座神像上的清丽面庞上,久久不愿意挪开。

    曾天毅拍了拍何烨的肩膀,“烨哥,我们去看看壁画。”

    何烨仍然没有移开他的目光,反而出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座神像很像一个人。”

    林帅帅反问道:“不觉得,像谁?再说这塑神像的,都是怎么好看怎么塑,就算像谁那也是巧合。”

    何烨收起心中的疑问,“可能是我想多了。”他在大殿的门槛上坐下,“你们去看壁画,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林帅帅也跟着坐下,“我也不去,走了这么久,终于有地儿能安心坐会儿。”

    曾天毅带着何然与毛晓云在殿内观看壁画,壁画画得甚为精美,且保存得很好,好到令人惊叹的地步,似乎是昨日刚画好的一般。

    “这画的是什么,太玄乎了。”壁画的场景一个接着一个,看起来所有的场景都有所关联,而且每一个场景中都能发现一位少女的身影。

    “你们还记得我们镇上流传已久的绿妖传说吗?”

    “我知道了,这壁画描绘的绿妖传说。”何然兴奋道,她朝神像的方向看去,“所以,这座神像就是绿妖吧,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看到绿妖的神像。”

    “也不知道是谁塑了这神像,如果传说是真的话,那绿妖本人,哦不,是绿妖本妖一定很美,而且还是位心地善良的妖怪,这换谁会不喜欢啊。”毛晓云也像是发现新世界一样,语气甚是激动。

    两位女生在那边激动地讨论着,这边林帅帅眯着的眼睛又睁开了,“看个壁画,至于这么兴奋吗,吵得我都睡不着。”坐在他旁边的何烨仰头望着殿内那座神思飘向远方的少年神像,似乎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林帅帅问道:“烨哥,你怎么还看这神像,脖子不酸吗?”

    “睡你的。”

    “行行行,你继续看。”

    “哥,你猜猜这座神像是谁?”何然朝他们跑过来,满脸带着得意与神秘。

    “管她是谁,反正跟我们没多大关系。”

    “林帅帅,我说你这人也真没意思。这人跟我们关系大着呢,我们可是从小到大听着她的传说长大。”

    不等何然揭出谜底,何烨肯定地说道:“是绿妖。”

    “猜对了,还得是我哥。”

    “可我不明白啊,明明镇上都见不到一尊绿妖的塑像,我们也都是通过传说来了解她。这里的大殿内居然有一座这么精美、栩栩如生的塑像,太不可思议了!”何然越说越激动,“不行,我要继续去研究那些壁画,说不定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故事。”说完这话她便又跑回曾天毅和毛晓云所在的位置。

    这次,何烨也起身走了过去。

    “烨哥,你怎么也过去了?”林帅帅问是问,同时也三步并作两步跟着走过去,他回头看了一眼殿外,殿外杂草丛生的院子起了一层层的雾气,殿内的光映照在雾气中,照得那雾气愈□□缈不可捉摸。

    毛晓云说道:“我们有了新的发现。”她伸手指了指在最高处的那片壁画。“你们看那里。”

    何然的视线跟随着她的手指,望向最高处的那片壁画。只见壁画居中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峰的云雾中依稀可见一棵树,树的树冠遮天蔽日,大有要主宰这山这天下的气势。

    林帅帅说道:“不就是一棵树。”

    何烨摇摇头:“没那么简单,树冠上还有一个人。”确实,在树冠之上、云雾之间,一个矫健纤长的身影正立在树冠之上,乍看之下,仿佛是悬空飞在树冠之上。

    毛晓云点点头,“对,还有更有趣的哦。”她又分别指了指其他画面中的少女身影,“你们看看这位少女的目光。”

    曾天毅补充道:“不管她在哪里,在做什么,她的目光都是朝向最高处的壁画。”

    何然问道:“也不知道她是在看山,还是在看树,还是在看树冠上的那个人?”

    林帅帅说道:“肯定是看那个人,而且她喜欢那个人,传说中她不是殉情而死的吗?这下算是证实了。”

    毛晓云打断他说,“肤浅,传说有好几个版本,我可不信绿妖是因为爱情那点破事死的。”

    “你又不是绿妖,你怎么知道她不会这样。”

    “我就是知道。”

    何然说道:“好啦,你们俩各有各的道理,我现在就想知道如果她真是绿妖,树冠上的人会是谁?”

    “你们过来看这边。”曾天毅此时已经走到了另一幅壁画前,“云里的人下来了。”只见原先还在山巅之人,现在与绿妖一起并肩而行。

    毛晓云说:“他们似乎在一起旅行。”

    林帅帅补充道:“我看是相爱了。”

    何然怕他们又起争执,继续说道:“两种都有可能,你看他们不只是在玩,一路上好像还做了很多的事情。”

    “确实,你们看这一处的壁画,好像是在降服一只水怪。”只见画中的水怪满脸都是青苔,面目丑陋,却露着十分诡异又痛苦的笑容。绿妖手中提着水怪的大脑袋,似乎正对着那水怪说什么话,从云中下来的男子则站在不远处,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毛晓云指着那个云中人说,“这人总给人一种在世外的感觉,你们看,大多数时候,都是绿妖在后面跟着他,而他连看都不看绿妖一眼。”

    听到这话,何烨的面上露出一丝忧伤,似乎是感受到了当时绿妖的心境一般,他心中堵得难受,一阵莫名的情绪从心底涌起,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何然用露出指缝的眼睛看向水怪,说道:“好可怕,我们不看这个了,去看看其他的。”

    殿内的壁画规模庞大,几人能看到的只是底处的壁画内容,但关于的绿妖的传说也在他们面前具象化,越来越多的细节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几人越看越有兴致,就像是在阅读一本绘满了传奇故事的书本。

    就在他们潜心研读壁画时,从殿外传来了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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