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早上过得有点如梦似幻，但在繁忙的工作压榨下这些很快就被纪孟夏抛到脑后。下午有位客户来签约正式合同，纪孟夏又陪对方确认了一遍整房设计，快七点才下班。
走到公司楼下看见自己的自行车，纪孟夏纠结片刻，觉得这两天还是暂且换种交通方式——即走路。
才进家门，客户又打来电话，说是女儿临时变了主意，想修改一下卧室衣柜的样式。这边刚答复完，朱潼潼那边又给她来消息，告诉她刚签的报价单的折扣方式有问题。
纪孟夏一看报价就脑袋疼，不如让她再改两版效果图。朱潼潼则擅长账目问题，两人算是常年一组的项目搭子，只是下午朱潼潼临时外出量尺去了，纪孟夏被迫独当一面。
纪孟夏有气无力：“刚好冬姐说还要再改下女儿房的衣柜，明天到公司再重新算遍吧。”
她们早就习惯了不到采购结束改稿不停的工作态势，朱潼潼干脆地应下：“行。”
挂了电话，纪孟夏终于得空去找自己忘拿一天的手机。虽然也没人给她发什么紧要的消息，但握在手里时才真正有了下班后回归个人私生活的感觉。
纪孟夏一贯的懒得开火，她随便点了份外卖，便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起朋友圈。
往日同学每天都在晒自己五光十色的生活，纪孟夏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哪来的时间和金钱。
哀吾生之多艰！
纪孟夏的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早上沈槐序西装革履的高冷模样。长相也没有变化很多嘛，
顶多下颌线锋利了点。
思绪飘飘摇摇，这时，消息框内弹出一条房东发来的语音。
“小纪啊，有没有空？”
她的房东是位年过七十还非常有精神的老太太，热心肠，人也好说话。每次纪孟夏见到她时，她都一副乐呵呵的亲切模样。有两回纪孟夏因为工作太忙拖了半个月才想起交房租，她自己很不好意思，老太太倒不以为意，说照她有空再给就行。
后来纪孟夏偶然得知老太太是海城某房地产商老总的亲妈，退休后无所事事才买了几套房兼职收收租，这点租金加起来甚至不够她日常几顿饭开销的，这才恍然大悟、感慨万千，理解了老太太为什么有如此松弛感。
不敢想如果她是集团老总亲妈，这辈子还会有什么烦恼。
老太太年纪大了，看聊天小字不方便，纪孟夏便直接打过去电话：“周奶奶，您有什么事嘛？”
“是这样。”周奶奶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不紧不慢，“你楼下702那套房前阵子我租给了一个小姑娘，她腿脚不是很方便，想找人这几天晚上帮忙遛遛狗，我就想到了小纪你。刚巧你俩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女孩子，放心，所以想替她问问。”
“遛狗？”纪孟夏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目前手头上的项目，也不算特别忙，便犹豫着应道，“最近我晚上回来应该都有时间的，但我没养过宠物，不是很清楚怎么遛......”
“嗨呀，遛个小狗而已。”周奶奶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陪我小孙女去马场遛马呢。”
纪孟夏：......
遛马啊......她贫穷的世界果然还是太狭隘了。
“对了。”周奶奶又补充说道，“人家小姑娘还说，会给一定的遛狗费。”
“周奶奶，我觉得您说的对。”纪孟夏语气瞬间坚决，“交给我，您放心。”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街道上车流不息，像一条挂着红色彩灯的绳串。
一辆低调的SUV内，正副驾驶位上坐着一男一女，细看眉眼有几分相似。女生高束马尾，穿一身篮球衫式的吊带短裙，五官精致，看上去活泼明媚。
但她的双腿却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像是使不上劲，疲软无力的模样。
“哥，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沈荷月有些不开心，她撇撇嘴，低头看手机上的聊天界面，“而且是周奶奶的房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红灯亮起，沈槐序停下车，他无奈道：“我是怕你突然换了个生活环境，一时半会不好适应。而且家里多人照顾你，不好吗？”
沈荷月没说话，半晌，才低声开口：“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在家里，爸妈、张姨......他们总当我像瓷器一样——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太爱我。”
她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闪，车窗上的倒影模糊不清，“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好。我总要学会独自生活的。”
沈槐序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我知道了。”
总归是在自己身边，发生什么事还有他在。
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是周奶奶发来的电话号。沈荷月从中控台下方储物夹层里拿出沈槐序的手机，熟练地解锁开机：“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我手机要没电关机了。”
“那个帮你喂柠檬的人？”
“不是喂啦，是遛。”沈荷月对着周奶奶发来的号码挨个输入，边说，“我明后几天都得去协会那边开会，没时间带柠檬出去散步了。”
最后一个数字输完，却弹出来一个未命名的联系人。沈荷月有些意外：“诶？”
她偷偷瞄了眼驾驶位上的沈槐序，对方正专注地开车，并没有注意到她刚才小声的动静。
那个女生是她哥认识的人？可怎么没有备注呢。
她深知她哥在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着莫名其妙的强迫症，具体表现为手机页面排序整齐，垃圾短信马上删除，软件上不得存在消息红点。所以这个没有名字的联系人显的格外可疑。
但能待在她哥的联系列表里，至少肯定不是什么不能相见的仇家。
“喂？”
对面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你好，我是纪孟夏。”
沈荷月对声音一向敏感，加上那条联系人信息，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似曾相识，像曾经在哪里听过。
“我是沈荷月。”
女生的语气亲和而有活力，令人很有好感。浅聊了几句，感觉时间没什么问题，沈荷月便说：“我现在还不在家，不过马上就回去了。如果方便的话，待会要不来我家看看？”
-
纪孟夏下楼丢了个垃圾，估摸着时间来到七楼。她现在住的是1602，当初租房子时也来看过这里，内部装修大差不差，但她觉得住楼上更加清净。
她摁响门铃，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
“嗨——”纪孟夏脸上礼貌的微笑扬到一半，接着与前来开门的沈槐序面面相觑。
纪孟夏：“......”
今天她和沈槐序碰见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吧？！
......待会，沈槐序怎么会在这里？
沈槐序面上划过一丝不解的波澜，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纪孟夏正想倒退一步再看眼门牌号，一个女生手摇轮椅来到门边，从沈槐序身后探出脑袋。
“是孟夏吗？”
声音清甜温柔，和刚才通话里的一样。
纪孟夏回过神：“啊，是我。”
她看着沈槐序，面露犹豫：“你——”
“这是我妹妹。”沈槐序下意识开口，他佯装轻咳一声，侧身让纪孟夏进门，“你就是周奶奶说的那位热心房客？”
“对啊，又是我。”一天见了太多次，原先的生疏感褪去不少，纪孟夏说话多了几分随意，“今天真是有点太巧了哈。”
沈荷月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意料之中却故作惊讶：“你们认识呀？”
纪孟夏摆摆手：“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
“嗯。”沈槐序面色如常，跟着重复，“同学。”
沈荷月暗自觉得好笑，有人坦坦荡荡，有人倒不见得。她冲纪孟夏笑道：“快进来吧。”
-
刚进客厅，就见一只超大的萨摩耶威风凛凛站在中央，虽然咧着嘴巴充分发挥了微笑天使的名号，但乍一眼看过去，纪孟夏还是被这只大型犬吓到了。
周奶奶“遛个小狗而已”的声音缓缓响起，纪孟夏心说四舍五入一下，这和遛马也没有本质区别嘛！
她不自觉往沈槐序身后挪了挪，沈槐序察觉到她有点紧张：“柠檬，坐好。”
可惜他在柠檬面前没有权威性，萨摩耶摇摇尾巴，来蹭沈荷月的轮椅。
沈荷月拍拍它的背：“柠檬，去沙发旁边坐好。”
柠檬乖乖地去了。
沈槐序：“......”
纪孟夏没忍住一笑，她看着萨摩耶厚实蓬松的白毛：“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呀。”沈荷月说，“柠檬很乖的，不用怕。”
纪孟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柠檬毛茸茸的大脑袋，萨摩耶回应般地拱起头，蹭她的手心。
舒服的触感有些熟悉，让她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高三刚结束艺考，每天中午都被历史老师逮着回办公室背大事件表。一次她吃饭吃晚了，往回走时，校园内已经完全陷入午休的宁静。路过教学楼背侧，她突然听到有几声细微的猫叫。
学校里有流浪猫早已不是稀奇事，夏季夜里还能听到母猫缠绵悱恻的□□，但白天却很难找到它们的踪迹。纪孟夏有些好奇，悄步转过墙角，还没发现猫咪在哪，先看到围栏边一个身穿浅蓝色男款校服的熟悉背影。
正当纪孟夏琢磨着究竟是哪里熟悉时，男生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过头。
那双冷淡的眉眼实在太过标志性，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纪孟夏已经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沈槐序？”
男生直起腰背转身，于是纪孟夏终于看到，栏杆边上正趴着一只灰黑条纹的狸花猫，阖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她立刻噤声，生怕叨扰了它的午休。
接着，纪孟夏后知后觉：她就说这背影怎么看着眼熟，她坐在这人身后被挡了一整年黑板，能不眼熟吗！
看到她，沈槐序表情透露出一丝惊讶：“你回——”还没说完，话锋又生硬一转，“咳，你怎么在这？”
狸花猫坐了起来，懒洋洋地“喵呜”一声，睁开眼看向这个新到来的陌生人。
纪孟夏专注于观察这只罕见的猫咪，没注意他语气的停顿：“就是路过嘛，听到有猫叫声，想来看看。”
她有点心痒却不敢靠近。很小的时候她被野猫抓伤过，流了一手血，给纪孟夏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此后，就一直都不太敢接近这些小猫小狗们。
“它经常来这里等人喂它吃东西。”沈槐序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开口道，“它不会咬人，也不会抓人。”
纪孟夏还是有点纠结，她说：“好吧，那你发誓它不会咬我，也不会抓我。”
沈槐序：“......你是小孩子吗？”
但看纪孟夏苦着一张脸，他无奈道：“嗯，我发誓。”
纪孟夏走近，试探地伸出手，摸了下狸花猫背上的茸毛。狸花猫叫了一声，纪孟夏吓得收回手，但它只是又趴了下来。
她求助般看向沈槐序，沈槐序只好替不会说话的猫咪解释：“它觉得很舒服。”
纪孟夏大着胆子，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眯了眯，重新闭上。
“真的诶！它好乖啊，都不动。”怕惊扰了它，纪孟夏刻意压低声音。她回头去找沈槐序，眼睛里像闪着光。
“......嗯。”沈槐序有点承受不住纪孟夏直白的目光，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所以不用怕。”
纪孟夏看着沈槐序，开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低下头，伸手轻轻抚过狸花猫柔软的脊背。猫咪温顺地趴在墙沿，发出慵懒的咕噜声。
纪孟夏唇角微微上扬。
好稀罕，刚刚沈槐序是在不好意思吗？
高岭之花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纪孟夏在心里暗自嘀咕，而沈槐序在看她。
几个月的集训让她消瘦了许多，纤细的手腕陷在狸花猫蓬松的绒毛里，有种并不符合她本人气质的脆弱感。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校服，长了的黑发被随意绾起，露出漂亮的天鹅颈。
午后阳光和煦，洋洋洒洒落在这一处偏隅，温柔而宁静。一阵春风略过，美好得像幅画。
画中人不自知，被画外人铭刻许久。
走到公司楼下看见自己的自行车，纪孟夏纠结片刻，觉得这两天还是暂且换种交通方式——即走路。
才进家门，客户又打来电话，说是女儿临时变了主意，想修改一下卧室衣柜的样式。这边刚答复完，朱潼潼那边又给她来消息，告诉她刚签的报价单的折扣方式有问题。
纪孟夏一看报价就脑袋疼，不如让她再改两版效果图。朱潼潼则擅长账目问题，两人算是常年一组的项目搭子，只是下午朱潼潼临时外出量尺去了，纪孟夏被迫独当一面。
纪孟夏有气无力：“刚好冬姐说还要再改下女儿房的衣柜，明天到公司再重新算遍吧。”
她们早就习惯了不到采购结束改稿不停的工作态势，朱潼潼干脆地应下：“行。”
挂了电话，纪孟夏终于得空去找自己忘拿一天的手机。虽然也没人给她发什么紧要的消息，但握在手里时才真正有了下班后回归个人私生活的感觉。
纪孟夏一贯的懒得开火，她随便点了份外卖，便瘫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刷起朋友圈。
往日同学每天都在晒自己五光十色的生活，纪孟夏很想知道他们到底哪来的时间和金钱。
哀吾生之多艰！
纪孟夏的脑海里自然而然浮现出早上沈槐序西装革履的高冷模样。长相也没有变化很多嘛，
顶多下颌线锋利了点。
思绪飘飘摇摇，这时，消息框内弹出一条房东发来的语音。
“小纪啊，有没有空？”
她的房东是位年过七十还非常有精神的老太太，热心肠，人也好说话。每次纪孟夏见到她时，她都一副乐呵呵的亲切模样。有两回纪孟夏因为工作太忙拖了半个月才想起交房租，她自己很不好意思，老太太倒不以为意，说照她有空再给就行。
后来纪孟夏偶然得知老太太是海城某房地产商老总的亲妈，退休后无所事事才买了几套房兼职收收租，这点租金加起来甚至不够她日常几顿饭开销的，这才恍然大悟、感慨万千，理解了老太太为什么有如此松弛感。
不敢想如果她是集团老总亲妈，这辈子还会有什么烦恼。
老太太年纪大了，看聊天小字不方便，纪孟夏便直接打过去电话：“周奶奶，您有什么事嘛？”
“是这样。”周奶奶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不紧不慢，“你楼下702那套房前阵子我租给了一个小姑娘，她腿脚不是很方便，想找人这几天晚上帮忙遛遛狗，我就想到了小纪你。刚巧你俩年纪差不多，又都是女孩子，放心，所以想替她问问。”
“遛狗？”纪孟夏愣了一下。她想了想自己目前手头上的项目，也不算特别忙，便犹豫着应道，“最近我晚上回来应该都有时间的，但我没养过宠物，不是很清楚怎么遛......”
“嗨呀，遛个小狗而已。”周奶奶说，“我都多大年纪了，还陪我小孙女去马场遛马呢。”
纪孟夏：......
遛马啊......她贫穷的世界果然还是太狭隘了。
“对了。”周奶奶又补充说道，“人家小姑娘还说，会给一定的遛狗费。”
“周奶奶，我觉得您说的对。”纪孟夏语气瞬间坚决，“交给我，您放心。”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街道上车流不息，像一条挂着红色彩灯的绳串。
一辆低调的SUV内，正副驾驶位上坐着一男一女，细看眉眼有几分相似。女生高束马尾，穿一身篮球衫式的吊带短裙，五官精致，看上去活泼明媚。
但她的双腿却有些说不清的违和感，像是使不上劲，疲软无力的模样。
“哥，我都已经这么大了，一个人有什么不可以。”沈荷月有些不开心，她撇撇嘴，低头看手机上的聊天界面，“而且是周奶奶的房子，有什么不放心的。”
红灯亮起，沈槐序停下车，他无奈道：“我是怕你突然换了个生活环境，一时半会不好适应。而且家里多人照顾你，不好吗？”
沈荷月没说话，半晌，才低声开口：“哥，你知道的，我一直都觉得我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但在家里，爸妈、张姨......他们总当我像瓷器一样——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因为太爱我。”
她转头看向窗外，霓虹灯闪，车窗上的倒影模糊不清，“我只是想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照顾好。我总要学会独自生活的。”
沈槐序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我知道了。”
总归是在自己身边，发生什么事还有他在。
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是周奶奶发来的电话号。沈荷月从中控台下方储物夹层里拿出沈槐序的手机，熟练地解锁开机：“哥，借你手机打个电话，我手机要没电关机了。”
“那个帮你喂柠檬的人？”
“不是喂啦，是遛。”沈荷月对着周奶奶发来的号码挨个输入，边说，“我明后几天都得去协会那边开会，没时间带柠檬出去散步了。”
最后一个数字输完，却弹出来一个未命名的联系人。沈荷月有些意外：“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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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知她哥在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着莫名其妙的强迫症，具体表现为手机页面排序整齐，垃圾短信马上删除，软件上不得存在消息红点。所以这个没有名字的联系人显的格外可疑。
但能待在她哥的联系列表里，至少肯定不是什么不能相见的仇家。
“喂？”
对面传来一个轻快的女声：“你好，我是纪孟夏。”
沈荷月对声音一向敏感，加上那条联系人信息，突然觉得这个声音似乎似曾相识，像曾经在哪里听过。
“我是沈荷月。”
女生的语气亲和而有活力，令人很有好感。浅聊了几句，感觉时间没什么问题，沈荷月便说：“我现在还不在家，不过马上就回去了。如果方便的话，待会要不来我家看看？”
-
纪孟夏下楼丢了个垃圾，估摸着时间来到七楼。她现在住的是1602，当初租房子时也来看过这里，内部装修大差不差，但她觉得住楼上更加清净。
她摁响门铃，心里隐隐的有些期待。
“嗨——”纪孟夏脸上礼貌的微笑扬到一半，接着与前来开门的沈槐序面面相觑。
纪孟夏：“......”
今天她和沈槐序碰见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吧？！
......待会，沈槐序怎么会在这里？
沈槐序面上划过一丝不解的波澜，看上去也有些意外。纪孟夏正想倒退一步再看眼门牌号，一个女生手摇轮椅来到门边，从沈槐序身后探出脑袋。
“是孟夏吗？”
声音清甜温柔，和刚才通话里的一样。
纪孟夏回过神：“啊，是我。”
她看着沈槐序，面露犹豫：“你——”
“这是我妹妹。”沈槐序下意识开口，他佯装轻咳一声，侧身让纪孟夏进门，“你就是周奶奶说的那位热心房客？”
“对啊，又是我。”一天见了太多次，原先的生疏感褪去不少，纪孟夏说话多了几分随意，“今天真是有点太巧了哈。”
沈荷月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意料之中却故作惊讶：“你们认识呀？”
纪孟夏摆摆手：“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
“嗯。”沈槐序面色如常，跟着重复，“同学。”
沈荷月暗自觉得好笑，有人坦坦荡荡，有人倒不见得。她冲纪孟夏笑道：“快进来吧。”
-
刚进客厅，就见一只超大的萨摩耶威风凛凛站在中央，虽然咧着嘴巴充分发挥了微笑天使的名号，但乍一眼看过去，纪孟夏还是被这只大型犬吓到了。
周奶奶“遛个小狗而已”的声音缓缓响起，纪孟夏心说四舍五入一下，这和遛马也没有本质区别嘛！
她不自觉往沈槐序身后挪了挪，沈槐序察觉到她有点紧张：“柠檬，坐好。”
可惜他在柠檬面前没有权威性，萨摩耶摇摇尾巴，来蹭沈荷月的轮椅。
沈荷月拍拍它的背：“柠檬，去沙发旁边坐好。”
柠檬乖乖地去了。
沈槐序：“......”
纪孟夏没忍住一笑，她看着萨摩耶厚实蓬松的白毛：“我能摸摸它吗？”
“当然呀。”沈荷月说，“柠檬很乖的，不用怕。”
纪孟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柠檬毛茸茸的大脑袋，萨摩耶回应般地拱起头，蹭她的手心。
舒服的触感有些熟悉，让她忽然回想起很多年前。那时她高三刚结束艺考，每天中午都被历史老师逮着回办公室背大事件表。一次她吃饭吃晚了，往回走时，校园内已经完全陷入午休的宁静。路过教学楼背侧，她突然听到有几声细微的猫叫。
学校里有流浪猫早已不是稀奇事，夏季夜里还能听到母猫缠绵悱恻的□□，但白天却很难找到它们的踪迹。纪孟夏有些好奇，悄步转过墙角，还没发现猫咪在哪，先看到围栏边一个身穿浅蓝色男款校服的熟悉背影。
正当纪孟夏琢磨着究竟是哪里熟悉时，男生觉察到身后的动静，微微侧过头。
那双冷淡的眉眼实在太过标志性，在看清对方的脸之前，纪孟夏已经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沈槐序？”
男生直起腰背转身，于是纪孟夏终于看到，栏杆边上正趴着一只灰黑条纹的狸花猫，阖着眼睛，像是在睡觉。
她立刻噤声，生怕叨扰了它的午休。
接着，纪孟夏后知后觉：她就说这背影怎么看着眼熟，她坐在这人身后被挡了一整年黑板，能不眼熟吗！
看到她，沈槐序表情透露出一丝惊讶：“你回——”还没说完，话锋又生硬一转，“咳，你怎么在这？”
狸花猫坐了起来，懒洋洋地“喵呜”一声，睁开眼看向这个新到来的陌生人。
纪孟夏专注于观察这只罕见的猫咪，没注意他语气的停顿：“就是路过嘛，听到有猫叫声，想来看看。”
她有点心痒却不敢靠近。很小的时候她被野猫抓伤过，流了一手血，给纪孟夏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此后，就一直都不太敢接近这些小猫小狗们。
“它经常来这里等人喂它吃东西。”沈槐序看出她的犹豫不决，开口道，“它不会咬人，也不会抓人。”
纪孟夏还是有点纠结，她说：“好吧，那你发誓它不会咬我，也不会抓我。”
沈槐序：“......你是小孩子吗？”
但看纪孟夏苦着一张脸，他无奈道：“嗯，我发誓。”
纪孟夏走近，试探地伸出手，摸了下狸花猫背上的茸毛。狸花猫叫了一声，纪孟夏吓得收回手，但它只是又趴了下来。
她求助般看向沈槐序，沈槐序只好替不会说话的猫咪解释：“它觉得很舒服。”
纪孟夏大着胆子，摸了摸狸花猫的脑袋。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眯了眯，重新闭上。
“真的诶！它好乖啊，都不动。”怕惊扰了它，纪孟夏刻意压低声音。她回头去找沈槐序，眼睛里像闪着光。
“......嗯。”沈槐序有点承受不住纪孟夏直白的目光，他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所以不用怕。”
纪孟夏看着沈槐序，开口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她低下头，伸手轻轻抚过狸花猫柔软的脊背。猫咪温顺地趴在墙沿，发出慵懒的咕噜声。
纪孟夏唇角微微上扬。
好稀罕，刚刚沈槐序是在不好意思吗？
高岭之花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嘛。
纪孟夏在心里暗自嘀咕，而沈槐序在看她。
几个月的集训让她消瘦了许多，纤细的手腕陷在狸花猫蓬松的绒毛里，有种并不符合她本人气质的脆弱感。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色短袖校服，长了的黑发被随意绾起，露出漂亮的天鹅颈。
午后阳光和煦，洋洋洒洒落在这一处偏隅，温柔而宁静。一阵春风略过，美好得像幅画。
画中人不自知，被画外人铭刻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