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荐举后，端午将近。裴昭从温素口中得知，宫中将要举办“粽席”。到时候，不但贵族宗室、三品以上大员的家眷，还有各大望族的子女都会赴宴。
裴昭不由问道：“往年端午宴也这样热闹？”
她曾参加过先帝的端午宴，那时，只会有心腹大臣才会在常春殿宴集。
“过去倒不曾如此夸张。”温素摇头，“听说这次端午，陛下想为世家子女牵红线。”
“那为何不等到七夕？”
“估计与晋王有关。”温素凝眉思索，“崔珩常年驻守边疆，如今暂居京城，陛下或许想趁此替他安排婚事。”
裴昭想起崔珩的容貌，看上去刚过弱冠，确实已到成家的光景，便道：“晋王这等身世，按理应当早就成家了。”
能和晋王联姻，想必京中望族趋之若鹜。
温素点点头：“但崔珩手握兵权，陛下对他的婚事不得不万分留心。”
沉思片刻，裴昭问道：“阿素，能否求你帮我一件事？”
“请说。”
裴昭便将当时质库掌柜所言转述给温素，道：“阿素，我想托你帮我看看，端午宴会上到底有几人符合。”
虽然她心中已有答案，但为了万无一失，不得不再三求证。
温素听闻，蹙眉沉思着，片刻道：“三品且年轻？我知道一二人符合条件。首先便是崔珩，其次是郑家的郑霁青。此外应当还有一二人……等我赴宴，便替你打探。”
……
端午那日，西市熙熙攘攘，车马喧阗。卖艾虎、药酒、香袋、锭子药的摊贩沿街罗列，一字排开，煞是热闹。裴昭沿街游览，货比三家，快至巳初时，才准备回到丰邑坊。
正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急促的马嘶。
“是贺府的马撞伤了人！”
“李大哥真是惨！菜没卖多少，倒全给撞翻了。”
裴昭拨开人群，向路中间看去。红漆马车前，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菜农，男人的小腿血肉模糊，却无一人上前查看伤情。他的身旁，只有倒地的篓筐和散落的蔬果。
身旁的老妇叹道：“那马车疾驰而来，然后‘砰’得一声，李大哥便倒地了。”
裴昭眉头紧蹙，正欲上前查看伤情，老妇却扯住她的衣袖：“小姑娘，那可是贺家的马车。”
“岭南的贺家？”裴昭微微一愣。
大周为了防御赤罗国和花毗国，设置了节度使一职。十方节度使中，北庭、河西、岭南、朔方四大节度使势力最盛，即便是京中望族，对他们也极是和颜悦色。
“哪来的狗东西！”车夫詈骂道，“光天化日，倒地不起，想骗银两？”
“大人，小的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条腿……起不来啊……”
“少来这套！再不滚，本大爷可就不客气了。”车夫举起马鞭。
眼见着车夫就要挥鞭，裴昭上前一步，冷声道：“分明是你们的马车先撞伤了人，如今，却反咬一口，称这位大哥要讹诈银两，未免欺人太甚。”
见有人站出来，与菜农亲近的商贩也纷纷上前，把菜农抬到一边，替他包扎双腿。
车夫微微一愣，眯眼打量起裴昭来。见她既无金钗玉髻，又无翠玉珠宝，打扮极是朴素，便骂道：“哪来的穷酸玩意，少管闲事。”
裴昭冷笑一声，檀口微启：“按照大周律法，闹市跑马，笞刑五十。因此伤人者，按照斗殴杀伤人罪减一等处理。你，还有贺府，是要弃律法于不顾么？”①
她出身明法科，对大周律法，自是信手拈来。
“你！你是何人！”
“在下袁熙，不过庶民而已。”
只是区区庶民？可少女的双目湛湛有神，不似常人，车夫不由犹豫片刻。
“区区庶民，也敢在此放肆？”
车帘被掀开，盛装打扮的贺岚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波光潋滟的狐狸眼柔美而又危险。她掩口笑着，缓步至蓝衣少女面前：“撞了便是撞了，难不成，你要告到官府去么？”
裴昭轻笑一声，反问道：“贺府竟是大周律法也无法约束的存在？”
“大周律法？谁知不是你胡编乱造！”贺岚秀眉微蹙，尖声道，“你可知本小姐今日要去何处？可是去宫中的端午宴！要是因为这些事情拖延，本小姐把你，还有那菜农拉到宫中，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待？”
裴昭心道，陛下会觉得你不识大体。
她微微一叹，放轻声音：“贺姑娘，为何要和小小菜农计较？赔偿一二银两，让他治好腿疾，于贺府来说，也并非难事。偏要闹得如此不堪么？”
围观的人听闻，亦是连声附和：“正是！对贺府来说，赔点银子不是什么难事吧？”“贺府今日撞了李大哥，明日撞的就是我们！必须赔偿！”“没想到贺家千金长得漂亮，却是小肚鸡肠。”
贺岚听闻，气得秀眼圆睁，咬牙盯着裴昭。碧桃见了，忙拍着她的肩膀劝道：“小姐别他们计较。他们不值得小姐费精力！小姐，我们赔点钱了事算了……”
赔偿银两于贺岚来说并非难事。只是她心高气傲，如今当众吃瘪，受人嘲讽，怎么可能就此翻篇？正心下思忖时，却听得车马声辚辚，又是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高头大马，金漆翠幄。
碧桃面色一喜，笑道：“小姐，是郑小侯爷的马车！他来，定帮你教训这些不知礼数的贱民！”
荥阳郑氏在大周创立时有从龙之功，世代沿袭侯位。数年前郑老家主逝世，侯位便到了郑家这位幼子身上。
如果裴昭没记错，这位郑小侯爷，名为郑霁青。在十年前，便是有名的嚣张跋扈——把同窗剥光衣服扔进冰湖，往婢女的喉咙里灌冒烟的沸水，以及，在劝他读书的书童腹部，用金钗刺下“少管闲事”四字。
碧桃叫道：“郑小侯爷，可巧你来了！这帮刁民见我们小姐人善好欺，便要讹小姐银两！还出言不逊，辱骂我们小姐！”
郑霁青径直走到贺岚身前，柔声问道：“雾卿，他们当真这样为难你？”
贺岚点点头，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裴昭。眼中似有愤怒，似有得意，又似有怜悯。
郑霁青面色一沉，走到裴昭面前，狠毒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身后的菜农身上。
“郑小侯爷，贺姑娘，方才袁熙所言，都可在《大周新律》卷二十六中找到依据。”她抬眼看向郑霁青，朗声道，“罔顾大周律法，肆意横行，欺压良民，当街施暴，难道便是郑氏和贺氏的家风？”
身后响起稀稀落落的赞同声：“说得好！”“字字在理，一看这姑娘就是读书人！”“真是太过猖狂！”
“巧言令色。”郑霁青冷哼一声，从她身边掠过，径直走向她身后的菜农，问道，“说白了，你只是想要银子，对吗？”
“小侯爷，我也要生活……菜倒了，腿折了，没有银子，活不下去……”
“是吗？”郑霁青的唇角微微勾起，摇头叹道，“你这番话，让本侯好生怜悯。”
下一刻，却抬起脚，狠狠踩在菜农腿上。
来回碾压。
像是要彻底碾碎一只折翅、落地的飞虫。
“你！”裴昭扯住他的袖子，可哪里拉得动半分，只能骂道，“欺软怕硬，真是无耻！真是败类！”
郑霁青没有理她，只是来回碾着菜农的小腿，像是在借此磨去鞋底的污垢。直到菜农哭号得近乎破音，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腿，问道：“还想要银子吗？”
沧桑而衰老的面孔露出惧色，菜农缄口不语，商贩缄口不语，围观的人群亦是缄口不语。
他们只是望着裴昭，双唇微动，但终是什么声音也没有漏出来。
郑霁青也注意到了，他转过身看向裴昭，好奇道：“你究竟是他们的什么人？”
裴昭如实回道：“在下只是路过。”
“路过？看他们的样子，倒是信得过你。”郑霁青眼睛眯成细线，轻轻摇着折扇。
“算了，霁青。再不上路，兴许我们真的要迟了。”贺岚见他面色愈发可怖，心下慌乱，忍不住开口劝阻，“我们随便赔点算了……反正他们也就这点出息……”
“雾卿。”郑霁青的语气温和下来，眼中的阴郁之色也化作春水，“你太过善良，才人人欺得。但既然雾卿都说了，我也不再为难他们。银子，我来赔偿。”
他停顿片刻，看向裴昭，眼神冰冷：“既然你这么想要帮他们，那么，只要你肯给本侯下跪赔罪，我便赔偿，如何？”
他看不惯眼前这少女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姿态。在他眼里，出身卑贱之人，自当奴颜婢膝，可她竟然言辞顶撞，针锋相对。
“你给本侯下跪赔罪，本侯就赔这个菜农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菜农就算是披星戴月两个月，也挣不过来。
见少女沉默不语，郑霁青笑道：“诸位也见着了，不是本侯不想赔偿，而是她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裴昭打断他，“我是在想，空口无凭，若是反悔了该如何？”
“反悔？”郑霁青微微一愣，冷着脸向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走向马车，再返回时，手中已捧着白花花的银两。
“怎么？现在可以给本侯下跪了吗？”
裴昭不由问道：“往年端午宴也这样热闹？”
她曾参加过先帝的端午宴，那时，只会有心腹大臣才会在常春殿宴集。
“过去倒不曾如此夸张。”温素摇头，“听说这次端午，陛下想为世家子女牵红线。”
“那为何不等到七夕？”
“估计与晋王有关。”温素凝眉思索，“崔珩常年驻守边疆，如今暂居京城，陛下或许想趁此替他安排婚事。”
裴昭想起崔珩的容貌，看上去刚过弱冠，确实已到成家的光景，便道：“晋王这等身世，按理应当早就成家了。”
能和晋王联姻，想必京中望族趋之若鹜。
温素点点头：“但崔珩手握兵权，陛下对他的婚事不得不万分留心。”
沉思片刻，裴昭问道：“阿素，能否求你帮我一件事？”
“请说。”
裴昭便将当时质库掌柜所言转述给温素，道：“阿素，我想托你帮我看看，端午宴会上到底有几人符合。”
虽然她心中已有答案，但为了万无一失，不得不再三求证。
温素听闻，蹙眉沉思着，片刻道：“三品且年轻？我知道一二人符合条件。首先便是崔珩，其次是郑家的郑霁青。此外应当还有一二人……等我赴宴，便替你打探。”
……
端午那日，西市熙熙攘攘，车马喧阗。卖艾虎、药酒、香袋、锭子药的摊贩沿街罗列，一字排开，煞是热闹。裴昭沿街游览，货比三家，快至巳初时，才准备回到丰邑坊。
正在此时，却听得一声急促的马嘶。
“是贺府的马撞伤了人！”
“李大哥真是惨！菜没卖多少，倒全给撞翻了。”
裴昭拨开人群，向路中间看去。红漆马车前，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菜农，男人的小腿血肉模糊，却无一人上前查看伤情。他的身旁，只有倒地的篓筐和散落的蔬果。
身旁的老妇叹道：“那马车疾驰而来，然后‘砰’得一声，李大哥便倒地了。”
裴昭眉头紧蹙，正欲上前查看伤情，老妇却扯住她的衣袖：“小姑娘，那可是贺家的马车。”
“岭南的贺家？”裴昭微微一愣。
大周为了防御赤罗国和花毗国，设置了节度使一职。十方节度使中，北庭、河西、岭南、朔方四大节度使势力最盛，即便是京中望族，对他们也极是和颜悦色。
“哪来的狗东西！”车夫詈骂道，“光天化日，倒地不起，想骗银两？”
“大人，小的也不想这样！只是，这条腿……起不来啊……”
“少来这套！再不滚，本大爷可就不客气了。”车夫举起马鞭。
眼见着车夫就要挥鞭，裴昭上前一步，冷声道：“分明是你们的马车先撞伤了人，如今，却反咬一口，称这位大哥要讹诈银两，未免欺人太甚。”
见有人站出来，与菜农亲近的商贩也纷纷上前，把菜农抬到一边，替他包扎双腿。
车夫微微一愣，眯眼打量起裴昭来。见她既无金钗玉髻，又无翠玉珠宝，打扮极是朴素，便骂道：“哪来的穷酸玩意，少管闲事。”
裴昭冷笑一声，檀口微启：“按照大周律法，闹市跑马，笞刑五十。因此伤人者，按照斗殴杀伤人罪减一等处理。你，还有贺府，是要弃律法于不顾么？”①
她出身明法科，对大周律法，自是信手拈来。
“你！你是何人！”
“在下袁熙，不过庶民而已。”
只是区区庶民？可少女的双目湛湛有神，不似常人，车夫不由犹豫片刻。
“区区庶民，也敢在此放肆？”
车帘被掀开，盛装打扮的贺岚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车，波光潋滟的狐狸眼柔美而又危险。她掩口笑着，缓步至蓝衣少女面前：“撞了便是撞了，难不成，你要告到官府去么？”
裴昭轻笑一声，反问道：“贺府竟是大周律法也无法约束的存在？”
“大周律法？谁知不是你胡编乱造！”贺岚秀眉微蹙，尖声道，“你可知本小姐今日要去何处？可是去宫中的端午宴！要是因为这些事情拖延，本小姐把你，还有那菜农拉到宫中，你觉得陛下会如何看待？”
裴昭心道，陛下会觉得你不识大体。
她微微一叹，放轻声音：“贺姑娘，为何要和小小菜农计较？赔偿一二银两，让他治好腿疾，于贺府来说，也并非难事。偏要闹得如此不堪么？”
围观的人听闻，亦是连声附和：“正是！对贺府来说，赔点银子不是什么难事吧？”“贺府今日撞了李大哥，明日撞的就是我们！必须赔偿！”“没想到贺家千金长得漂亮，却是小肚鸡肠。”
贺岚听闻，气得秀眼圆睁，咬牙盯着裴昭。碧桃见了，忙拍着她的肩膀劝道：“小姐别他们计较。他们不值得小姐费精力！小姐，我们赔点钱了事算了……”
赔偿银两于贺岚来说并非难事。只是她心高气傲，如今当众吃瘪，受人嘲讽，怎么可能就此翻篇？正心下思忖时，却听得车马声辚辚，又是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
高头大马，金漆翠幄。
碧桃面色一喜，笑道：“小姐，是郑小侯爷的马车！他来，定帮你教训这些不知礼数的贱民！”
荥阳郑氏在大周创立时有从龙之功，世代沿袭侯位。数年前郑老家主逝世，侯位便到了郑家这位幼子身上。
如果裴昭没记错，这位郑小侯爷，名为郑霁青。在十年前，便是有名的嚣张跋扈——把同窗剥光衣服扔进冰湖，往婢女的喉咙里灌冒烟的沸水，以及，在劝他读书的书童腹部，用金钗刺下“少管闲事”四字。
碧桃叫道：“郑小侯爷，可巧你来了！这帮刁民见我们小姐人善好欺，便要讹小姐银两！还出言不逊，辱骂我们小姐！”
郑霁青径直走到贺岚身前，柔声问道：“雾卿，他们当真这样为难你？”
贺岚点点头，避开他的视线，看向裴昭。眼中似有愤怒，似有得意，又似有怜悯。
郑霁青面色一沉，走到裴昭面前，狠毒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身后的菜农身上。
“郑小侯爷，贺姑娘，方才袁熙所言，都可在《大周新律》卷二十六中找到依据。”她抬眼看向郑霁青，朗声道，“罔顾大周律法，肆意横行，欺压良民，当街施暴，难道便是郑氏和贺氏的家风？”
身后响起稀稀落落的赞同声：“说得好！”“字字在理，一看这姑娘就是读书人！”“真是太过猖狂！”
“巧言令色。”郑霁青冷哼一声，从她身边掠过，径直走向她身后的菜农，问道，“说白了，你只是想要银子，对吗？”
“小侯爷，我也要生活……菜倒了，腿折了，没有银子，活不下去……”
“是吗？”郑霁青的唇角微微勾起，摇头叹道，“你这番话，让本侯好生怜悯。”
下一刻，却抬起脚，狠狠踩在菜农腿上。
来回碾压。
像是要彻底碾碎一只折翅、落地的飞虫。
“你！”裴昭扯住他的袖子，可哪里拉得动半分，只能骂道，“欺软怕硬，真是无耻！真是败类！”
郑霁青没有理她，只是来回碾着菜农的小腿，像是在借此磨去鞋底的污垢。直到菜农哭号得近乎破音，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腿，问道：“还想要银子吗？”
沧桑而衰老的面孔露出惧色，菜农缄口不语，商贩缄口不语，围观的人群亦是缄口不语。
他们只是望着裴昭，双唇微动，但终是什么声音也没有漏出来。
郑霁青也注意到了，他转过身看向裴昭，好奇道：“你究竟是他们的什么人？”
裴昭如实回道：“在下只是路过。”
“路过？看他们的样子，倒是信得过你。”郑霁青眼睛眯成细线，轻轻摇着折扇。
“算了，霁青。再不上路，兴许我们真的要迟了。”贺岚见他面色愈发可怖，心下慌乱，忍不住开口劝阻，“我们随便赔点算了……反正他们也就这点出息……”
“雾卿。”郑霁青的语气温和下来，眼中的阴郁之色也化作春水，“你太过善良，才人人欺得。但既然雾卿都说了，我也不再为难他们。银子，我来赔偿。”
他停顿片刻，看向裴昭，眼神冰冷：“既然你这么想要帮他们，那么，只要你肯给本侯下跪赔罪，我便赔偿，如何？”
他看不惯眼前这少女不卑不亢、从容不迫的姿态。在他眼里，出身卑贱之人，自当奴颜婢膝，可她竟然言辞顶撞，针锋相对。
“你给本侯下跪赔罪，本侯就赔这个菜农十两银子，如何？”
十两银子，菜农就算是披星戴月两个月，也挣不过来。
见少女沉默不语，郑霁青笑道：“诸位也见着了，不是本侯不想赔偿，而是她不愿意——”
“我没有不愿。”裴昭打断他，“我是在想，空口无凭，若是反悔了该如何？”
“反悔？”郑霁青微微一愣，冷着脸向家仆使了个眼色。家仆走向马车，再返回时，手中已捧着白花花的银两。
“怎么？现在可以给本侯下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