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林濯清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远处的大厦，五颜六色的航空避障灯一闪一闪，就像许多双嘲弄的眼睛。
她还是离开了吗？
林濯清手里的袋子无力地滑落到地上，他叹了口气，对着黑暗唤到：“小诺，小诺。”
“我在！”
“嗯…”
软萌可爱的小奶音和女子睡得迷糊的声音一同响起。
夏诺愣住，眯瞪着双眼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一个废土风的丑萌小机器人骨碌着四个轮子来到林濯清面前，奶声奶气地说：“主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夏诺下午就看到了这个长得像老式煤气罐一样的小家伙，还以为是装饰的摆件，没想到是个智能机器人。
真是自作多情了，她讪讪道，“我还以为你在叫我。”
林濯清忍住笑意，“它叫Nano，是我们公司研发的第二代智能家居机器人，昵称小诺。”
他继续吩咐道“小诺，打开客厅的灯。”
“得令！”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出现一个可爱的笑脸，“灯光已打开，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林濯清像对待宠物一样，亲昵地拍拍它的头顶，“做得好，回去呆着吧。”
“好滴～”小机器人又滑着轮子回到了原地，“主人，我在这里，随时为您服务。”
夏诺这才注意到原来小机器人待的地方是个充电的基站。
她揉着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哭丧着脸，“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你那个门是不是也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我研究了半天死活打不开。想点个外卖都拿不了。”
林濯清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密码锁出故障了，我回头看看…不过，冰箱里有食物，你可以先吃着。”
“我翻啦……你的冰箱里就一颗西红柿和一些苏打水。我全吃了也不顶事儿呀，中午我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后来实在饿得不行，我就晕晕乎乎睡着了。”夏诺皱着脸絮絮叨叨的诉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点倒是与年少的时候一模一样。
“抱歉，可能是阿姨上门打扫的时候，帮我把冰箱清空了，还没来得及补充。我给你带了外卖回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林濯清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一字排开外卖盒。“洗个手过来吃饭。”
夏诺擦着手，坐到他身边，“你吃过了吗？”
“没怎么吃。”
这倒是实话，晚上他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喝酒，桌上的菜没动过几筷子。
夏诺讨好地把菜盒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陪我一起吃点吧。”
“好。”林濯清端起一碗艇仔粥，他的胃一直不太好，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喝些软烂的粥米能让他感到舒服些。
“唔…”夏诺皱眉抽了一张纸，吐出嘴里的米饭，“放了咖喱。”
咖喱海鲜炒饭当然会有咖喱，林濯清望向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咖喱面包鸡。”
夏诺以前是爱吃不假，但如果你四年的晚餐都是咖喱，有时还是炒糊的咖喱，估计你也会闻咖喱色变。
夏诺把面前的饭盒盖上，“早就不爱了，我现在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咖喱。”
人都是会变的，沧海会变桑田，佳偶会变怨侣，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林濯清把自己的那份粥推到她面前，“吃我的吧，没动过。”
他自己则拿过她面前的咖喱海鲜饭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夏诺想提醒他这份是自己吃过的，但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觉得两人这样好像老夫老妻，温馨地围着桌子吃晚餐，丈夫会自然而然地接收妻子不吃的食物。这样的想法让她不禁面酣耳热。
林濯清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但见她脸红了，于是问到，“你怎么了？”
夏诺随口就来，“这粥有点辣。”
“艇仔粥会辣吗？”
夏诺连忙改口，“说错了，太烫了。”随即埋头喝了好几口粥，掩饰慌张。
吃过饭后，林濯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餐桌，就回了房间，这一天来回奔波，精神又高度紧绷不可谓不累。
他的主卧里就有浴室，他打算泡个澡解乏，然后早点休息。正在脱衬衫之际，忽然门被拉开了，林濯清迅速地拉上衣服。
非礼勿视，夏诺连忙转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背…”
虽然林濯清的动作很快，可她分明看到他的背上有一条从肩胛骨斜贯到脊椎的疤痕。
林濯清语气不悦地打断了她，“有什么事吗？”
夏诺揪着手指，这是她不好意思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我的行李都被扣在警局了，我想问你借件不要的T恤…去洗澡…”
等了半晌，林濯清都没说话，夏诺的脖子都酸了，正当她想要问对方衣服穿好了没有的时候，一道粉蓝色的残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林濯清冷淡的声音传来，“睡衣，新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的储物柜里，自己找。”
夏诺拿下头上的衣物，“谢谢，不过你的背…”
林濯清面色不豫地指着门口，“出去！”
“哦…”夏诺抱着衣服悻悻转身。
“等会儿。”林濯清叫住她，“下次记得敲门。”
房门在她的面前重重关上，先前两人间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而尴尬。夏诺沮丧地想，大概是自己太没边界感，冒犯到了他吧。
02
夏诺伸手擦干布满雾气的镜子，镜中人依旧年轻美丽，白皙的肌肤在热气的蒸腾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湿漉漉的头发淅沥沥地滴着水，一些水珠从她的锁骨蜿蜒而下，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只戚戚地望着镜子出神。
林濯清给她的是一套女士睡衣，非常普通的款式，上衣下裤。但这不是他后来买的，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么……是为谁准备的呢？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直接去问他，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呢？太僭越了……他们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朋友，他出于好意收留老同学，此事一了，他们又会回到各自的轨道，做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无论答案如何，都与她无关不是吗？夏诺胡乱地擦了把脸，穿上了林濯清给的衣服。
“叩叩叩。”轻微地三声敲门声响过以后，门外响起了夏诺小心翼翼的询问，“林濯清，你睡了吗？”
林濯清睁开眼，冷冷地问，“什么事？”
“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国际长途吗？客厅的电话我试过了，没办法打国际长途。我想跟…家里人…报个平安……”
“我在洗澡，你自己进来拿吧，在浴室门口的置物柜上，密码是258025。”
林濯清听到了门锁的“咔哒”声，接着是夏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浴室门前。林濯清直起身子，望向门口，然而只有一句轻轻地“谢谢”在门后响起。最后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一声“咔哒”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林濯清闭上眼，沉入水里。或许如今，彼此保持礼貌疏离的态度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夏诺解开了锁屏，林濯清的手机桌面非常简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应用，壁纸也是最普通的纯色背景。
她熟练地拨通了Leon的电话，英国那边此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左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Hello，this is Leon speaking.（您好，我是Leon。）”
“Leon，it's me（是我），Nora。”
Leon激动得手机差点掉地上，“Thank God（谢天谢地），你终于来电话了！中国警方的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但你的电话死活打不通，Alex…和我都快急死了。”
夏诺心头一暖，在这个世上总归还有人为她的安危担心着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警方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夏诺简单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现在基本没事了，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将我保释出来了。”
“那就好，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夏诺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如实交代,“林濯清的…家里。”
“Jesus（老天）！”Leon从椅子上跳起来，立马将免提关闭，继而转头紧张地望向身后的Alex。
后者显然已经听到了这句话，从Alex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反应，他垂眸抿唇，在手机上发出两条信息：Nicola，cancel my flight to China tonight（帮我取消今晚飞中国的机票）。Minister Caroline,my friend is out of trouble.Thank you for your help（Caroline公使，我的朋友已经脱困，感谢您的帮助）。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虽然确认Alex已经听不到他和夏诺的谈话，Leon还是紧张兮兮地捂紧了话筒，“你跟他旧情复燃了？”
“没有，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他出于道义帮了我一把，而且……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应该？”
夏诺低声应道，“嗯……，他家里有女性的衣物。”
Leon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安慰道，“那也有可能是曾经有过，不然也不会毫不避嫌，让你直接住进他家。”
夏诺淡然道:“或许吧……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没错！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次中国之行，就当是和过去告别吧。结束以后，赶紧回伦敦，我和Alex都非常需要你。”
人在失意的时候最大的安慰就是感受到被需要，Leon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多力量。
“嗯，谢谢你Leon。”夏诺和他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便打算挂断电话。“Leon，我有些累，想休息了。这是别人的号码，等我办好新的卡以后再联系你，拜拜。”
“Good night！Sweetie.（晚安，亲爱的）”
这时，一条微信提示音响起，夏诺一愣，低头看见一行字。
司意：濯清，我想你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
屏幕顶端只能显示部分内容，剩下的文字需要点开app才能查看。
夏诺的手微微颤抖，就像受到了毒蛇诱惑的夏娃，忍不住想要展开这条消息探个究竟。
“嘟嘟嘟”的断线声从听筒里传来，夏诺如梦初醒，她怎么能偷看别人的隐私？她果断地按下了锁屏键。
等林濯清洗完澡出来，他的手机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归了原位，他打开手机的通话记录扫了一眼，最上方是一个英国的号码，通话时间16分15秒。
原来当年，她真的是移民去了英国。的确是个好去处，难怪她能如此利落地抛下国内的一切。
林濯清自嘲地笑笑，放下手机，随即面无表情地倒在床上。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非常轻微而压抑的啜泣声。
林濯清皱着眉头走了出去，只见夏诺正对着一部烂俗的偶像剧泪流满面。
她胡乱擦了把脸，抬头望向他，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一双泪眼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种清冷的破碎感，“抱歉，我吵到你了吗？”
电视开着静音，她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看着画面默默流泪，其实声音很小，除了细微的无法抑制的带鼻音的吸气声。
林濯清问：“怎么不睡觉？”
“倒时差，睡不着。”夏诺站起来，关闭电视，局促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很小声了，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回房间。”
夏诺低着头从他的身边匆匆走过，林濯清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拉住她。他站在黑暗里，看着她的房门关上，心里泛起针扎般的难受。
抱歉，麻烦，谢谢，打扰了……重逢以后，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词。以前的她，既粗线条又没有边界感。对他从来都是嘴上说着感谢，行动上却毫不客气，甚至得寸进尺。现在的她敏感而陌生，她小心翼翼地用这些词在他们之间垒起一层厚厚的屏障，提醒他，好像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夏诺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其实她完全没有在注意电视里演什么，只是急于为眼泪找到一个宣泄口。
林濯清打开门，迎接他的是一片无声无息的黑暗。远处的大厦，五颜六色的航空避障灯一闪一闪，就像许多双嘲弄的眼睛。
她还是离开了吗？
林濯清手里的袋子无力地滑落到地上，他叹了口气，对着黑暗唤到：“小诺，小诺。”
“我在！”
“嗯…”
软萌可爱的小奶音和女子睡得迷糊的声音一同响起。
夏诺愣住，眯瞪着双眼从沙发上直起身来。
一个废土风的丑萌小机器人骨碌着四个轮子来到林濯清面前，奶声奶气地说：“主人，有什么能为您服务？”
夏诺下午就看到了这个长得像老式煤气罐一样的小家伙，还以为是装饰的摆件，没想到是个智能机器人。
真是自作多情了，她讪讪道，“我还以为你在叫我。”
林濯清忍住笑意，“它叫Nano，是我们公司研发的第二代智能家居机器人，昵称小诺。”
他继续吩咐道“小诺，打开客厅的灯。”
“得令！”小机器人的显示屏上出现一个可爱的笑脸，“灯光已打开，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林濯清像对待宠物一样，亲昵地拍拍它的头顶，“做得好，回去呆着吧。”
“好滴～”小机器人又滑着轮子回到了原地，“主人，我在这里，随时为您服务。”
夏诺这才注意到原来小机器人待的地方是个充电的基站。
她揉着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哭丧着脸，“你终于回来了，我快饿死了。你那个门是不是也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我研究了半天死活打不开。想点个外卖都拿不了。”
林濯清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密码锁出故障了，我回头看看…不过，冰箱里有食物，你可以先吃着。”
“我翻啦……你的冰箱里就一颗西红柿和一些苏打水。我全吃了也不顶事儿呀，中午我就没吃，一直饿到现在，后来实在饿得不行，我就晕晕乎乎睡着了。”夏诺皱着脸絮絮叨叨的诉苦，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点倒是与年少的时候一模一样。
“抱歉，可能是阿姨上门打扫的时候，帮我把冰箱清空了，还没来得及补充。我给你带了外卖回来，都是你喜欢吃的。”
林濯清把手里的袋子打开，一字排开外卖盒。“洗个手过来吃饭。”
夏诺擦着手，坐到他身边，“你吃过了吗？”
“没怎么吃。”
这倒是实话，晚上他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喝酒，桌上的菜没动过几筷子。
夏诺讨好地把菜盒往他那边推了推，“那你陪我一起吃点吧。”
“好。”林濯清端起一碗艇仔粥，他的胃一直不太好，晚上又喝了不少酒，喝些软烂的粥米能让他感到舒服些。
“唔…”夏诺皱眉抽了一张纸，吐出嘴里的米饭，“放了咖喱。”
咖喱海鲜炒饭当然会有咖喱，林濯清望向她，“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最爱吃咖喱面包鸡。”
夏诺以前是爱吃不假，但如果你四年的晚餐都是咖喱，有时还是炒糊的咖喱，估计你也会闻咖喱色变。
夏诺把面前的饭盒盖上，“早就不爱了，我现在最讨厌的食物就是咖喱。”
人都是会变的，沧海会变桑田，佳偶会变怨侣，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
林濯清把自己的那份粥推到她面前，“吃我的吧，没动过。”
他自己则拿过她面前的咖喱海鲜饭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夏诺想提醒他这份是自己吃过的，但见他毫不在意的样子，突然觉得两人这样好像老夫老妻，温馨地围着桌子吃晚餐，丈夫会自然而然地接收妻子不吃的食物。这样的想法让她不禁面酣耳热。
林濯清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但见她脸红了，于是问到，“你怎么了？”
夏诺随口就来，“这粥有点辣。”
“艇仔粥会辣吗？”
夏诺连忙改口，“说错了，太烫了。”随即埋头喝了好几口粥，掩饰慌张。
吃过饭后，林濯清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餐桌，就回了房间，这一天来回奔波，精神又高度紧绷不可谓不累。
他的主卧里就有浴室，他打算泡个澡解乏，然后早点休息。正在脱衬衫之际，忽然门被拉开了，林濯清迅速地拉上衣服。
非礼勿视，夏诺连忙转头，“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你的背…”
虽然林濯清的动作很快，可她分明看到他的背上有一条从肩胛骨斜贯到脊椎的疤痕。
林濯清语气不悦地打断了她，“有什么事吗？”
夏诺揪着手指，这是她不好意思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我的行李都被扣在警局了，我想问你借件不要的T恤…去洗澡…”
等了半晌，林濯清都没说话，夏诺的脖子都酸了，正当她想要问对方衣服穿好了没有的时候，一道粉蓝色的残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林濯清冷淡的声音传来，“睡衣，新的。洗漱用品在卫生间的储物柜里，自己找。”
夏诺拿下头上的衣物，“谢谢，不过你的背…”
林濯清面色不豫地指着门口，“出去！”
“哦…”夏诺抱着衣服悻悻转身。
“等会儿。”林濯清叫住她，“下次记得敲门。”
房门在她的面前重重关上，先前两人间缓和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而尴尬。夏诺沮丧地想，大概是自己太没边界感，冒犯到了他吧。
02
夏诺伸手擦干布满雾气的镜子，镜中人依旧年轻美丽，白皙的肌肤在热气的蒸腾下泛着淡淡的粉色，湿漉漉的头发淅沥沥地滴着水，一些水珠从她的锁骨蜿蜒而下，她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只戚戚地望着镜子出神。
林濯清给她的是一套女士睡衣，非常普通的款式，上衣下裤。但这不是他后来买的，是早就准备好的，那么……是为谁准备的呢？
有那么一瞬，她很想直接去问他，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呢？太僭越了……他们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朋友，他出于好意收留老同学，此事一了，他们又会回到各自的轨道，做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
无论答案如何，都与她无关不是吗？夏诺胡乱地擦了把脸，穿上了林濯清给的衣服。
“叩叩叩。”轻微地三声敲门声响过以后，门外响起了夏诺小心翼翼的询问，“林濯清，你睡了吗？”
林濯清睁开眼，冷冷地问，“什么事？”
“我可以借你的手机打个国际长途吗？客厅的电话我试过了，没办法打国际长途。我想跟…家里人…报个平安……”
“我在洗澡，你自己进来拿吧，在浴室门口的置物柜上，密码是258025。”
林濯清听到了门锁的“咔哒”声，接着是夏诺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越来越近，直到浴室门前。林濯清直起身子，望向门口，然而只有一句轻轻地“谢谢”在门后响起。最后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再一声“咔哒”之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林濯清闭上眼，沉入水里。或许如今，彼此保持礼貌疏离的态度就是他们最好的相处方式。
夏诺解开了锁屏，林濯清的手机桌面非常简单，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应用，壁纸也是最普通的纯色背景。
她熟练地拨通了Leon的电话，英国那边此时正好是下午五点左右，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Hello，this is Leon speaking.（您好，我是Leon。）”
“Leon，it's me（是我），Nora。”
Leon激动得手机差点掉地上，“Thank God（谢天谢地），你终于来电话了！中国警方的电话都打到公司来了，但你的电话死活打不通，Alex…和我都快急死了。”
夏诺心头一暖，在这个世上总归还有人为她的安危担心着急，“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警方的电话是怎么回事？”
夏诺简单地将事情复述了一遍，“……现在基本没事了，我的一个…朋友已经将我保释出来了。”
“那就好，那你现在住在哪儿？”
夏诺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如实交代,“林濯清的…家里。”
“Jesus（老天）！”Leon从椅子上跳起来，立马将免提关闭，继而转头紧张地望向身后的Alex。
后者显然已经听到了这句话，从Alex冷峻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反应，他垂眸抿唇，在手机上发出两条信息：Nicola，cancel my flight to China tonight（帮我取消今晚飞中国的机票）。Minister Caroline,my friend is out of trouble.Thank you for your help（Caroline公使，我的朋友已经脱困，感谢您的帮助）。随即转身出了房间。
虽然确认Alex已经听不到他和夏诺的谈话，Leon还是紧张兮兮地捂紧了话筒，“你跟他旧情复燃了？”
“没有，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他出于道义帮了我一把，而且……他应该有女朋友了。”
“应该？”
夏诺低声应道，“嗯……，他家里有女性的衣物。”
Leon听出她语气里的失落，安慰道，“那也有可能是曾经有过，不然也不会毫不避嫌，让你直接住进他家。”
夏诺淡然道:“或许吧……但无论如何，这也不是我该操心的事了。”
“没错！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这次中国之行，就当是和过去告别吧。结束以后，赶紧回伦敦，我和Alex都非常需要你。”
人在失意的时候最大的安慰就是感受到被需要，Leon的话无形之中给了她很多力量。
“嗯，谢谢你Leon。”夏诺和他又随意聊了一会儿，便打算挂断电话。“Leon，我有些累，想休息了。这是别人的号码，等我办好新的卡以后再联系你，拜拜。”
“Good night！Sweetie.（晚安，亲爱的）”
这时，一条微信提示音响起，夏诺一愣，低头看见一行字。
司意：濯清，我想你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
屏幕顶端只能显示部分内容，剩下的文字需要点开app才能查看。
夏诺的手微微颤抖，就像受到了毒蛇诱惑的夏娃，忍不住想要展开这条消息探个究竟。
“嘟嘟嘟”的断线声从听筒里传来，夏诺如梦初醒，她怎么能偷看别人的隐私？她果断地按下了锁屏键。
等林濯清洗完澡出来，他的手机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归了原位，他打开手机的通话记录扫了一眼，最上方是一个英国的号码，通话时间16分15秒。
原来当年，她真的是移民去了英国。的确是个好去处，难怪她能如此利落地抛下国内的一切。
林濯清自嘲地笑笑，放下手机，随即面无表情地倒在床上。突然，他听到了一阵非常轻微而压抑的啜泣声。
林濯清皱着眉头走了出去，只见夏诺正对着一部烂俗的偶像剧泪流满面。
她胡乱擦了把脸，抬头望向他，脸上的泪痕依旧清晰可见，一双泪眼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有种清冷的破碎感，“抱歉，我吵到你了吗？”
电视开着静音，她就这样坐在黑暗中看着画面默默流泪，其实声音很小，除了细微的无法抑制的带鼻音的吸气声。
林濯清问：“怎么不睡觉？”
“倒时差，睡不着。”夏诺站起来，关闭电视，局促不安地道歉：“对不起，我以为我很小声了，给你添麻烦了，我这就回房间。”
夏诺低着头从他的身边匆匆走过，林濯清的手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拉住她。他站在黑暗里，看着她的房门关上，心里泛起针扎般的难受。
抱歉，麻烦，谢谢，打扰了……重逢以后，这是她对他说的最多的词。以前的她，既粗线条又没有边界感。对他从来都是嘴上说着感谢，行动上却毫不客气，甚至得寸进尺。现在的她敏感而陌生，她小心翼翼地用这些词在他们之间垒起一层厚厚的屏障，提醒他，好像也是在提醒自己：不要越界。
夏诺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泪水再次夺眶而出，其实她完全没有在注意电视里演什么，只是急于为眼泪找到一个宣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