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小姐来信了。”管家把信封递过去。

    刚从外面回来的林如海闻言脚步一顿,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轻松,接过信封,看那上面女儿熟悉的字迹,欣慰道:“应是在那边安顿好了。”

    老管家忙笑着道:“看这时间,小姐怕是刚到京都,便写下了信。”

    自己的闺女想着他这个爹,林如海听了心里自然是开心的,待回到书房,才把那信封拆开。

    只有单薄的一页信纸,林如海也不觉有什么,不过打开时,瞅见里面仅几句话,心中不免有些失落。

    这好几个月的时间,怎也不见她有多少话想与自己说?不过又欣慰黛玉成长,信中写得少,许也是证明她已然独立吧。

    他这么宽慰着自己,又看信里全然在担心自己,一字一句都是对他这个老父亲的忧心,他又觉熨帖不少,顺着信中的指引,去至黛玉的小书房,在那书房里找到她说的那本书,不过翻来覆去,也不见里面有什么养身单子。

    她记错了?

    林如海微愣,又把这念头撇开,黛玉自小是他与夫人两人一起教育,对于女儿的记忆他自然清楚,也苦了她是个女儿身,不然,林如海是想将她往史上最年轻的举人去培养。

    应有别的缘由,林如海便叫人把晚饭摆到这里来,自打夫人离世,小儿子也夭折,虽后院里还有两个姨娘,他却是过得越来越随性,偶尔在书房睡,偶尔就在树下吃。

    也不拘是什么地方,自己想在哪儿便在哪儿。

    瞧着是自由不少,可心中却总空荡荡。

    他坐在书桌前,开始读手上这本游记。

    只看一篇,就记起来这是黛玉小时候,从他书房里拿过去的游记,虽是杂书,但也教人人生在世,要注意规避风险的处世之理,他就任由她拿过去看。

    林如海只看过一篇,就忍不住拿出纸笔来与林黛玉写信,他下笔迅速,字迹有风骨又见飘逸,不一会儿就写了两页纸,搁置下笔后,看着这满满当当的纸,他重重呼出一口气。

    黛玉啊,自小就是个对敏锐又多疑的性子,林如海一直觉得她这性子,对她自己太不好,压身。

    林黛玉算着时间,想来爹爹已经拿到她的信,也不知父亲能不能看出她那信里面想要表达的意思,她蹙拢了眉头,脸色苍白,用手帕捂着嘴,急切又低弱地咳嗽。

    “姑娘,药来了。”紫鹃忙着把熬好的药端进来,屋子里瞬间便充斥起浓烈药味。

    黛玉皱了皱眉头,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好受一点时说:“也是我这病拖累了你,不然你也出去与她们打雪仗去。”

    外头下了雪,比往常大不少,许多丫头都在外面打雪仗,昨儿宝玉就过来与黛玉约好了的,可惜她今日生病,去不得,把紫鹃也压在屋子里。

    “这雪且要下到明年去,等姑娘好了再去玩也不迟。”

    黛玉就着紫鹃的手,一口一口把这碗苦药喝下。

    “姑娘,姑娘!”一道孩童声音从外面跑来,雪雁举着手里的花,在外面跺跺脚,才兴冲冲进来:“花开了!”

    红艳艳的梅花开得极好,药味里转瞬充斥起霸道的香气。

    黛玉瞧她手上那花确实好看,屋子里东西没摆多少,倒正缺她这一样鲜艳的。

    雪雁熟练拿出来一个花瓶,摆放在桌子上,把梅花插进去,跟了黛玉这么多年,也有些眼力见,用剪子修剪后的梅花瞧着不乱又素雅。

    待她收拾好,黛玉也喝完了药,吃过蜜饯,紫鹃转头要去收拾药碗,被雪雁接了去,并好似不经意抬头跟黛玉道:“方才我听人说宝二爷好像回来了。”

    她话音还没落,果真从外面传来一声:“林妹妹,我回来了。”

    又带进来两本书,给黛玉解闷儿,没聊两句人便离开,刚回来见过老祖宗,还要去王夫人房里说一声。

    紫鹃往前是伺候老太太的人,现如今被放到黛玉身边,她自然有几分揣度老太太究竟什么意思,再加她冷眼瞧着,自打林姑娘来之后,宝玉见天儿地往这边跑,两人又同睡一处,这些情谊竟连府上另外三位姑娘也比不得。

    因此看到宝玉送来的书,想到黛玉寻常总问宝玉的事情,她料想黛玉心里也知道这事儿,说不得是在为自己以后掌家做准备,便进言道:“姑娘想知道这些趣事儿,何不叫下头人去打听?也能多听几遭好玩的。”

    黛玉抬眼看她,光幕就在此刻突然出现。

    【哎,我的林妹妹啊,想想都好意难平,她死除了紫鹃,居然没有一个人为她伤心。】

    与一开始肆无忌惮批评她的言论不同,近几日有些光幕里的人开始可怜她。

    提到她的可怜时,都会骂一句宝玉没良心,又或者说一句紫鹃的悲戚。

    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死的,那光幕里的人到现在也没说清楚明白。

    黛玉听到这样的话,缓缓吐出一口气,叫紫鹃取来一颗蜜糖,才缓缓躺下,与她道:“我不叫你去打听,你也不必私底下去问,你原本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往后要往我这里送消息,也不过是你偶然撞见或听见的罢了。”

    紫鹃性子不错,撑得起事,也稳得下心,再加上光幕里的那些话,黛玉对她也多几分信任,瞧她不解,便耐心与她解释:“我原不是你们府上的,是外祖母心疼我,才叫你来伺候我,我住在这儿,还叫下面人去打听府上,那叫什么事儿呢?这不合规矩,我想知道什么,且问宝玉姊妹几个便可,大大方方的,也不存在小人之举。”

    “你被叫来跟我,到底委屈了,只我不能逾越,且管好自己这点地方子就行,你帮我约束下面的丫头,咱们自己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紫鹃不蠢,听着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想到老太太的意思,宝玉的态度,少不得还想再劝一劝:“可姑娘,您现在小,哪怕做了,想必老太太也能理解。”

    黛玉摇头:“你放心,总归我若有前程,不会不奔,也不会叫你落了去。”

    她不能轻举妄动,不在自己家里,一举一动都颇受掣肘,她还想平平安安的,光明正大的活下去才好。

    主要点都在父亲那边,倒是她这边若传出点什么话,黛玉也怕牵连她父亲。

    她说完紫鹃,又赏她几颗银豆子,歪在床上已经完全躺下去,睡前道:“我知你为我好,也开心你没越过我自己去打听,好紫鹃,谢谢你。”

    几句话说得紫鹃心中发热,又瞧她面色苍白得样子,愈发心疼得紧。

    哪怕心里还有话,也不讲了,伺候着她歇下。

    只黛玉心里其实也着急,马上要过年,往常在扬州,过年前她总是也要忙一阵子的,跟着母亲接客备宴,与自己的好友赏画看景,可自打来了这里,她许久没见过外人了。

    宝玉倒是把京中各家的权贵都说与她听过,却除贾府人外,一个也没见过。

    等她醒来时,外面天都要黑了,宝玉就守在外面玩,听到她醒,立马进来,兴冲冲与她说他今日探听到的消息:“圣上开恩,今年许宫里的娘娘们给母家送礼,咱们府上都得了礼,这支梅花玉簪是你的。”

    黛玉视线看过去,果见一支梅花簪子在盒子里面,玉簪通体呈乳白色,唯有那梅花盛开的地方红艳艳的,仔细看那梅花蕊还有点点白,玉的料子倒不算顶尖,可这样的巧思却有几分趣味。

    瞧她似乎喜欢,宝玉便又多说了些:“太上皇年前生病,前几日好了,圣上孝治仁德,才开了这恩,年后还要送一批老人出来,各自家去,听说这批放出来的有好些个要回扬州的。”

    “恩?”黛玉的神经跟着他的话音一跳:“你怎么知道这些?”

    “今日出门恰好遇见北静王爷,他叫我去些许聊了几句。”

    黛玉脑子里飞速运转这批即将要回扬州的,会不会与她父亲的死亡有关,又觉自己似乎着魔,宫里每隔几年都会送老人归去,不过恰好是扬州人罢了,有什么可怀疑?

    “对,前几日扬州那边还传来个消息,说是扬州知府贪污受贿,本听候审理,而后那知府在狱里自杀了。”

    黛玉愕然睁大眼:“怎么今日才说?”

    “前几日都没这消息,现如今案件明朗,那一家子都被流放,才散播开来。”

    扬州知府姓柳,他家有个女孩儿叫柳茵,黛玉与她关系一般,那是个炮筒子一点就炸,黛玉不乐意与她玩,但柳家人过得可不富贵,别的不说,便是柳茵过年都只能隔一年才做新衣,她爹也会叫她多担待一些柳茵的性子,哪怕不喜欢,偶尔也要叫人去府上一起玩。

    那样的人家,会因为贪污受贿被捕流放?!

    “他家被流放到哪儿去了?”黛玉急切问。

    “你与他家熟悉?”宝玉道:“听说是流放到夜郎。”

    黛玉咻得一下起身,瞬间头晕眼花,掌不住疲软撑在床沿上。

    吓得宝玉一激灵,忙说:“好妹妹,那可是你好友?你可是想往夜郎送去什么东西?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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