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摇摇晃晃,这边山势高大,路也难走,穗岁被磕醒了好几次,好在林穆和给她备了张虎毛皮当毯子,又带了个软枕,这一路上才能好受些。

    马车缓缓停下,穗岁撩起帘子朝外看去,林瑞的马便走在她的旁边。

    穗岁问道:“怎么停了?”

    “前面山势更高,停下来吃些干粮再出发。”林瑞答道。

    穗岁点点头,在林瑞的扶持下跳下马车。

    这边一片全是高山,几乎得将脖子仰直了才能看到顶端。

    将士们拿起干粮便吃了起来,吃完又给马儿喂了些粮草。

    “君夫人你吃吗?”一个年纪小小的士兵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的点心,递在穗岁的面前。

    穗岁有些意外,但还是将油纸打开拿了一小块,“多谢!”

    虽然保护在怀里,但还是有些碎了。

    穗岁刚收回手,一旁坐着的士兵便开始去抢那点心,“欸!谷子!给我吃一口呢!”

    谷子一把收回了手,“这是我娘给我带的!我才不给你!”说罢,一旁坐在地上的士兵哈哈大笑,“欸,别去抢他的,免得他又哭鼻子!”

    一旁的士兵说完,众人笑得更大声了。

    林穆和听见这边的声响,缓缓转过头,瞧见穗岁站在士兵中间,正脸上挂着笑,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瑞将干饼递到林穆和的手上,“将军,你先吃些。”

    林穆和摇摇头,“我不饿,你们先吃,吃完了好赶路。”

    穗岁吃完了手中的点心,边朝着林穆和的方向走来,“你不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林穆和正坐在石头上,见她来边朝着右边挪了一些位置,示意她坐下,“我不饿,你呢?可要再吃一些?”

    穗岁也摇了摇头,“我也没饿。”

    林穆和摸了摸她的头发,“行军打仗吃的东西都比较干巴,马车上我让春莺备了点心,你饿了便吃些。”

    穗岁笑着点点头,“林将军这是单独给我开小灶呢。”

    林穆和见将士们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你先上马车吧,准备出发了。”

    一行人又开始出发,这次的队伍大概有四五百人,起初穗岁还在思考不过是些山贼,哪需要这么多士兵,后来听林穆和仔细说了说,她才觉得是自己小瞧了这些山贼。

    天色渐渐暗下,林穆和熟练地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

    这个时节夜晚的气温冷得厉害,穗岁在营帐里烤着火,透过帘子依稀看见今夜值班的士兵是那个年纪较小的谷子。

    林穆和交代好了事务便也回到了营帐,见她正看着屋外,“怎么了?”

    “看着真冷。”穗岁搓着手缓缓说道。

    林穆和跟着她目光的方向看去,发现是那个男孩,笑了笑说道:“他啊,他可有意思了,动不动就哭鼻子,但他的刀法很准。”

    “跟着你的所有将士你都知道名字吗?”

    “当然知道。”林穆和将毛毯搭在身上,“既然他们的家人将他们交付在我手上,我自然是要护他们周全。”

    穗岁不由地打了个哈欠,林穆和将毛毯裹在她身上,“今日你也累了,先睡吧。”

    “你不睡吗?”穗岁躺在毛毯上,旁边生着柴火,火光悦动,映在对面人的脸上,也映在她的心里。

    林穆和摸了摸她的头发,“我看着你睡着。”

    穗岁笑了笑,如愿地闭上眼睛。

    虽然只是稻草加上破棉布的床,但上面垫了层柔软的毛毯,睡上去很是温暖。

    呼啸的风在营帐外肆意横行,一声狼嚎,让穗岁在梦中惊醒!

    营帐外一阵嘈杂,穗岁披着毯子偷偷撩开一点门帘,外面看不出异常。

    林穆和从边上小跑而来,刚好看见她探出来的头,说道:“你先在营帐里待着别出来。”

    “发生了何事?”穗岁见他有些慌张,“我刚听见狼嚎,可是有狼来了?”

    “想必是,你在营帐里面待着别出来,我先派人去周围探探情况,若狼群太多,今夜我们便启程。”

    穗岁点点头,“好。”

    看着林穆和离开的背影,不一会儿谷子便站到了她的营帐前。

    穗岁披着林穆和的狐毛大氅走出来,她的整张脸被埋在柔软的毛绒下,露出一道弯弯的眉眼。

    “给你个汤婆子暖暖手。”穗岁笑道。

    谷子摇摇头,支支吾吾地朝后退了一步,“我不能......拿君夫人的东西,我不冷......”

    他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显得更加稚嫩。

    穗岁将汤婆子收回,问道:“你多大了?”

    谷子拿着长矛,眼睛不敢去看她,依旧吞吞吐吐地答道:“刚过十五。”

    说起来,穗岁比他也大不了几岁。

    “君夫人,你先去歇息吧,有危险我会保护好你的。”谷子小声说道。

    穗岁笑了笑,“我刚睡过一会儿,还不困。”说完,耳边便是无尽的风声。

    谷子也没再搭她的话,两人就静静地看着远处。

    高山中的夜是那么宁静,静得让人可怕。

    突然,一阵快步追赶的声音传来,顿时,林穆和的身影从山后面跑出,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影。

    而再后面,便是一头凶狠的恶狼眼巴巴地跟着走来。

    穗岁顿时屏住声息,真是好大的一头狼。

    “朝两边避开!”林穆和一声令下,身后的那三人纷纷朝两侧移动。

    谷子嘴中突然小声道:“还好只有这一头狼。”

    穗岁有些疑惑,问道:“你怎么知道?”

    谷子将手中的长矛捏得更紧了些,“因为狼是群居动物,这头狼想必只是来探探风的,只要把它杀了,它的同伴就会认为有危险,不会前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狼露出獠牙猛得朝着林穆和扑来,林穆和迅速转身,拔出腰间的剑挡住它的攻势,身后的三个将士拿出备好的绳索,三人纷纷找到机会缠住它的腿脚。

    突然,那狼疯狂地甩开林穆和手中的剑,一个劲地朝着林穆和冲来,身后的三人努力地拉扯住绳索,不曾想竟断了一根,而断的那根恰巧是前脚,那狼像是没有了束缚,一声嚎叫听得人心打颤。

    穗岁目不转睛地看着林穆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恶狼挣脱了束缚,朝着林穆和冲来,露出尖利的獠牙,那张血盆大口仿佛要将他一口吞下。

    林穆和在空中腾起,手中拿着长剑朝着恶狼刺去,滚烫的鲜血喷射在他脸上,睫毛上还挂着颗颗血珠。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穗岁朝着林穆和走去,寒风吹得脸生疼,但她似乎感受不到疼痛。

    “痛吗?”穗岁看到他的手掌被麻绳勒出血迹,想伸手给他擦了擦。

    林穆和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用另一只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看着她笑了笑,“不痛。”

    二日,马车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淮冲的地界。

    穗岁起初只是在马车中颠得睡不着觉,而后在曲折颠簸的道上是浑身难受,胃里一直犯恶心。

    也算是明白到了古代马车的厉害之处。

    “呕……”穗岁一下马车,胃里翻江倒海一下子就吐了出来,她难受地顺了顺自己的头发,看着自己吐出来的黄水,又止不住的干呕。

    林穆和给她递了些水,“要不休息一晚再出发?”

    穗岁摇摇头,“别,再在路上耽搁干粮就不够吃了。”

    “那你再坚持一会儿,再有几个时辰就到了。”林穆和与她一同在马车中坐着,一手摸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给她顺背。

    迷迷糊糊中终于听见到了的消息,穗岁顶着张苍白的脸缓缓抬起头,“到了吗?”

    林穆和点点头,“到了!”

    穗岁微微探出头,呼吸到新鲜空气,心情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林穆和让林瑞带着将士们进了城去官家找苏远山,自己则带着穗岁找个医馆抓些药剂。

    走在城中,一路上全是饿殍遍野的景象,这边许久没下过雨,庄稼全□□死在地中,百姓们哀声不绝。

    穗岁看着城中的惨象不禁闭上了眼,她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我阿父他们不是已经来赈灾了吗?为何还是这般多的饿殍?”

    林穆和眼中有些动容,“岁岁,天灾比人祸难熬一百倍。”

    穗岁心中一震。

    两人走了许久,偌大的地方竟找不到一个医馆,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开门的是一个妇孺,她手中抱着个婴儿,她警惕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可是有事?”

    林穆和微微躬身,“我们来找大夫。”

    妇孺摇摇头,摇着怀中的婴儿,“大夫被饿死了,没有大夫了。”

    穗岁心头又是一震。

    妇孺见两人没说话,直接将门关上没再多说。

    穗岁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过就是晕车没什么大事。”

    林穆和又跑了几家,实在无果这才就此作罢。

    两人又在街上走了会儿,见着一大波人朝着东边的方向跑去。

    “怎么了这是?”穗岁问道。

    林穆和看了一眼前方,“应该是开始发放食物了。”

    穗岁一听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我阿父也在吧!”说罢,便也快步跑了上去,“我也饿了,去看看吃些什么!”

    “大抵是些白粥馒头。”

    “馒头也是好的!”穗岁拉着他朝人群中跑去,风刮在脸上有些凉,心却是暖的。

    四周的百姓大多数都是衣衫褴褛,显得穗岁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她穿的衣裙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终究是官家小姐,百姓们还是比不了的。

    “怎么官家人也来抢我们这些百姓的吃食!”一个矮小的男子突然说道,“这还要不要我们百姓活了!”

    穗岁有些错愕,连忙摆了摆手,“我们只是路过此处,前来讨口喝的!”

    那男子依旧不打算放过她,“你们这些官家在京城中那能知道我们平民百姓的辛苦!”

    林穆和看了他一眼,“天子脚下,不可议官。”他声音不大,却十分有威严。

    “天子脚下?狗屁天子!这城中干旱如此久,人都死光了才来赈灾!倒不如死了干净的好!”

    “随意议论天子?你可知道你这是死罪?”

    “死?死了就死了!反正迟早会被饿死在这儿!”男子话落,又看向了众人,“你们说是不是!反正都是要死的!死之前倒不如说些痛快话!”

    男子说完,一等人也纷纷讨论起来,不仅讨论得津津有味,甚至还起了冲突。

    这时,不知谁说了一句:“官兵来了官兵来了!”众人这才安静下来。

    盔甲的声音渐渐接近,前面两名士兵一出块空位,这才走上前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

    “骆大人,便是这几名男子在闹事大放厥词。”

    骆祈安许久不见似乎疲惫了些,但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眉眼处看不出,只露于嘴角处。

    那名为首的男子朝着穗岁的方向一指,“还不是怪官家的人来分我们百姓的粮!”

    穗岁一顿,欸!怎么怪我!

    骆祈安的目光朝着穗岁这边看来,眸中有些惊喜,但依旧克制下来,“灾情面前,百姓与官从不分家,此事莫要再说,也不可再妄议天子官家之事,这次便就算了,若是下次还有此等言论,就莫怪官家无情。”他声音很是平静,但字字入心。

    “对嘛!骆大人说得好!”穗岁很是捧场道。

    林穆和在身后轻轻掐了她一下,穗岁吃痛地瞪了他一眼。

    待到众人的目光不在他们几人身上,骆祈安这才说道:“你们怎么在此处?林瑞刚将士兵们安置在一处空屋里,我还没去见过他们。”

    穗岁叹了口气,“我身子颠簸得不舒服,这才没同他们一起去见你们。”

    骆祈安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道:“身子不舒服?有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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