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任文妮没听懂孟盼沅话里意思,倾身贴近。

    孟盼沅咬紧牙齿,她好想摊牌。

    好想问问长夜漫漫里盼着的人最近到底在干什么,好不好。

    听起来好像不太好。

    好想他。

    但是从一开始不就知道么,不可能走下去的。

    “没有,阿姨,我口误。”孟盼沅强收情绪,手指捏紧衣角,面上无甚波澜:“您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您别担心,我也想他好好的。”

    一顿饭,双方吃的五味杂陈。

    两人在皎洁月光下告别时,任文妮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孟盼沅肩膀。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遇到适合的人。”

    开车回家的路上,孟盼沅拐道去了翠湖湿地公园。

    可惜公园早已闭园,她停在路边,下车沿着公园旁的河道,慢慢走着。

    河道水浅,砖石陈旧,路灯照在上面,像栋飘在水里,一眼就看到底的古老房屋。

    路边的石凳突兀地摆在草坪上,她走过去,缓缓坐下,头顶树叶,哗哗耸动。

    一男一女牵着一只阿拉斯加从她前面经过。

    她两手撑在石凳边缘,闻着空气中淡淡的泥水味,静默凝望,无声无息。

    身后车流稀少的马路上,一辆灰色taycan极速掠过。

    周三上午十点。

    时盈大厦一层大厅里,急促的步伐比比皆是。

    孟盼沅支着熬了几宿的眼皮,飘过前台,手掌无力地抽出工牌,扫过闸机。

    电梯门正好打开,她闷着头要往里走。

    “怎么去了正面,还是这么丧啊。”虎果推着黑边镜架,走出电梯,侧开上身。

    孟盼沅一秒识别声源,立马抬头,提气。

    “哈哈哈,虎哥早,前两天熬大夜来着。”

    “那怎么行啊,好好养养。”往前走了一步,虎果又回身叫住孟盼沅:“对了,优山晚报有个特定刊价格特别便宜,是你之前谈的吧,方方现在怎么谈不下来啦?”

    “啊?...是那个独立的视频号吗?那个我当初看到的时候,他们刚开号,我找许老师谈的,本来是赠送,后来怕送不了几期,所以给了个特别便宜的价格,现在估计是正常运营了,报价差距很大的话也很正常,集采质疑了?”

    “嗯,方方今天被叫去重新学习廉政了,你有时间吗?帮忙去那边解释一下。”虎果轻叹。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

    快步走到财务大厅,多方询问,孟盼沅才找到方方所在的会议室。

    刚到门边,里面焦急的声音就清晰传出。

    “我说了很多遍了,超出的这些金额都是真实可查的,不行你们找媒体当面比对,你们不是本来就有很多小号在督察么?”

    孟盼沅两指轻敲会议室门,一打开就看见四位同事正围着方方一个人。

    桌上散开几本文件,室内冷气开的有点低,制冷系统噪音不小。

    恭敬地逐一和几人打完招呼,孟盼沅详细看完方方身前的审批单,她慢身细气地就财务、集采、行政几位同事各自的痛点分别解释了一遍。

    诠述来龙去脉并让对方理解清楚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如果是孟盼沅自己碰上这事,她宁可多接几个项目来换,但方方不一样,刚接手舆情的工作就被怀疑,太打击人了,她知道这里面的难。

    耗到正午阳光穿透会议室的卷帘,圆形会议桌前的几人总算梳理清楚,然而他们还是给二人单独开了小灶,重新进行了一遍公司廉政教育。

    受完洗礼的两人走出财务大厅时,无精打采。

    “她们就是正常走流程,也不是要怀疑你。”孟盼沅拖着沉重的身体,小声安慰方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虎哥就很信任你,还是他叫我来的呢。”

    “沅姐,好累噢,每天忙得要死,还要被审判。”方方说着说着,嘟起嘴要掉小珍珠。

    孟盼沅眼睛跟着发酸,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请假休息两天吧。”

    “哪行啊,今天晚上还有传播。”

    身在其位,身不由己,自己是,方方也是,江隙......应该也是吧,孟盼沅眼眸黯淡,牵过方方的手。

    “别想了,请你吃好吃的去。”

    两人下到一层。

    取外卖的棋棋看见孟盼沅,招起手:“砂糖姐,你有一堆外卖在架子上,应该都是饮料。”

    孟盼沅疑惑地走过去。

    棋棋指着架子中间:“这两排全是你的,而且写得你本名。”

    “沅姐,你这是要请多少人喝饮料啊,得有七八十杯吧。”方方一袋袋点过去,数着数。

    孟盼沅随机打开一个外卖保温袋,两杯粉色桃汁扎眼得很。

    “嘶——嘶——”

    包装袋接二连三撕开。

    全是桃汁。

    心一下就空了。

    当晚十点,混混沌沌回到家。

    孟盼沅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一角。

    长发洒落脚边,她抓起一撮,一点点扽着发尾。

    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滴在脚背,脚趾轻轻抬起,泪珠沿着脚背弧度流逝。

    眼睛像个没关紧的水龙头,蓄满一滴又一滴。

    脚边电话震动时,她小腿已经开始发麻,脸颊湿漉漉。

    她用手臂蹭掉眼泪,好像电话那头能看到似的。

    “盼盼。”

    大海深处传来回音。

    孟盼沅轻柔嗯着,下巴颤动,尾音差点没憋住。

    “最近太忙了,没时间找你,你回家了吗?”江隙语气温柔地不行。

    孟盼沅贴近听筒,却只在听他声音里的疲惫。

    “嗯,回了。”

    “今天的桃汁好喝吗?”

    “嗯。”

    “我妈前两天找你干嘛啊?”

    孟盼沅使劲捂住嘴,眼睛被迫瞪到最大,眼底满溢的泪水迫不及待涌出。

    她缓了好一会。

    “......聊业务。”

    "怎么了?不高兴了?你等等我好不好,我过几天一定抽空去看你。"

    滚烫的眼泪钻进指缝,咸湿味从唇畔流入舌尖。

    “江隙。”她忍住抽气,小声叫他。

    “嗯?”

    “你给我个收件地址吧。”

    “要送我东西啊?”江隙声音闭塞,倦意不经意露出。

    “你有件卫衣在我这,我把……”孟盼沅吁缓呼吸:“项链和衣服一起寄给你。”

    “什么意思。”沙哑嗓音浸入冰露。

    “......”

    “是不是因为我最近没找你?我真的太忙了,你乖啊,别瞎想。”

    孟盼沅把脸埋进膝盖:“不是,咱俩真的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孟盼沅只剩叹息:“……”

    "我现在过去。"听筒那头似乎从室内转到室外,风声低沉。

    “……你来我就出去。”

    “你试试。”

    “我……”孟盼沅萎靡不振:“你累不累啊?”

    无意识地关心,听起来却像质问。

    “累啊。”汽车喇叭声突突响着,江隙停了几秒:“媳妇生气了,总是要哄得。”

    孟盼沅一头乱发全都拂到脸前,她崩溃了,她拿江隙一点办法都没有,三十六计他总有办法接招,又或是爱得多的人,总是先掉眼泪先投降。

    “你听好了,我对你没感觉,你也趁早作罢。”

    孟盼沅说完,马上挂断电话,拉黑了江隙。

    担心他真来。

    她随手拿了两件衣服,扣上电脑,拧着包跑出家门。

    白色小车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最后停到小区三条街外的路边。

    孟盼沅在手机上搜着酒店。

    翻着翻着,她挫败感爆棚。

    他这么忙,身边又不缺人,应该很快就会忘掉自己了吧。

    手机往车窗下的面板一放,孟盼沅锁车,按下座椅,准备在车上耗一晚上。

    她穿着白天的短袖短裤,身体朝里紧缩。

    似睡非睡间,迷迷糊糊听见车窗响。

    心脏骤跳,小腿抖动,孟盼沅脑子里疯狂地检索车上有没有什么防身物品。

    “咚——咚——”

    深夜的路边,车窗钝响突兀地加快,她心跳频率也跟着加速。

    随手抓起一瓶水,她鼓起勇气往车窗瞭去。

    熟悉的眉眼,冷然站在窗外。

    心跳瞬间回到安全地界。

    她按下车窗。

    “下来。”江隙垮着脸。

    孟盼沅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3:01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稍微挪正身子,抬头望着窗外的江隙,他额前的碎发拨到后方,额头露出,眉眼更加立体。

    “还能怎么着,挨街找酒店,碰运气。”

    江隙的黑眼圈在路灯照射下,格外显眼。

    孟盼沅弱弱地说:“你回去睡觉吧。”

    “下来,不要让我说第三次。”

    “……”

    车里的人犟着,车外的人嘴唇紧闭,定定地看着。

    最终,孟盼沅悻悻地下车。

    “锁车,跟我走。”江隙转头,长腿一迈。

    “我哪都不去。”孟盼沅贴着车门。

    “你非要在这睡?”

    “嗯。”

    江隙退回,撇开她,坐进主驾:“行,那咱俩就一起在这睡。”

    “江隙,你回去吧,我求你了。”

    脚剁在地上,惊扰熟睡的灰尘粉末。

    “不回。”

    “你明天不上班?”

    “上。”

    四目相对,他瘦削的下颌线,打碎孟盼沅的执着。

    “走…我跟你走…满意了吧,你车呢?”

    “你坐副驾,我开你车。”

    “我不跑。”

    江隙懒洋洋地扫了她一眼,直接关上车门。

    小车一口气不歇,停进地库。

    家门打开。

    孟盼沅手腕,被强硬一拉,拽进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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