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细指尖无心刮到坚硬手臂,拉出三条深浅不一的细长红痕。

    孟盼沅脚步凌乱,退到床沿。

    江隙压着步子,笼罩她身前的一亩三分地。

    甜腻果仁和清澈冷泉搅拌。

    卧室没开灯,只有借助客厅的部分光亮。

    孟盼沅跌坐床尾一角,江隙两手撑在她左右,他手掌支开,筋脉突起,松软床褥陷出掌痕。

    他腰弯得很低。

    但孟盼沅始终低着头,他干脆半蹲下来,由下往上注视着略显慌乱的大眼睛。

    书桌上大插头兀自倒落,发出一丝电流声,孟盼沅偏头看过去,顺带错开下方避无可避的侵略性眼眸。

    地砖上朦胧暗影彼此覆盖,两人沉默地对峙了漫长的两分钟。

    “乖,好好在家睡觉。”江隙长叹一口气:“我忙完这一阵儿就好了,别瞎琢磨。”

    孟盼沅听着面前每一次绵长的呼吸,像是苦涩的中药在口腔晕开,她喃喃发音。

    “你手好了吗?”

    江隙稍稍歪了一下头,没听明白。

    孟盼沅黑亮眼珠往他右手一转。

    “噢,早好了。”他拿过孟盼沅手里的手机:“给我拉回来。”

    孟盼沅没动,他趁她没注意,直接对着脸解锁。

    三两下操作完毕。

    手机被塞回攥紧的手心。

    “……你回去吧,太晚了。”柔弱女声开始赶客。

    江隙一点点贴近孟盼沅脸颊,孟盼沅节节后退,床上布料摩擦,窸窸窣窣响着。

    两人快要贴上的一刹那,他一个强弧线起身,旱地拔葱:“走了,踏实待着,别瞎跑别老是挑战我的定力。”

    人一离开,周边的空气也随之淡去。

    她耳边又自动回响前两天任文妮说过的话,兴许就是因为观点和自己的潜意识不谋而合吧,她其实一直就是个相对现实和包容的人。

    周五中午,天气恢复闷热。

    时盈冷气调到强劲模式。

    手上没有急活的孟盼沅,坐在公司食堂,发着呆。

    她前面摆着一个只剩汤汁的白碗。

    坐在她旁边的棋棋还在吸着面。

    食堂里的同事们排着队打餐,又有序地离开。

    公司旁繁忙的加油站也不过如此。

    等到下班的点,孟盼沅偏头痛又开始发作,不准备继续耗。

    她拿着包,和几个同事打了声招呼,难得到点就走。

    下行的电梯,不时开门上人,到3层时,已经站了四五人。

    许州杰拿着电脑包,穿着浅色T恤走了进来。

    孟盼沅一眼看到他,估摸着他是因为方方的事情,来时盈和集采比对报价的。

    “许老师,麻烦您啦,这么点事还让您跑一趟。”

    “孟经理!嗨,可以理解。”许州杰在电梯里退了一步,靠近孟盼沅。

    “first floor”

    电梯提示音生硬朗读。

    两人一起往外走,许州杰又和气地说:“对了,下周一晚上见啊。”

    孟盼沅眨眼锁眉:“周一晚上?您是有新项目想谈吗?”

    “周一聚会你不跟江隙一块儿去吗?”

    “去...去哪儿啊?”

    “他没跟你说啊。”许州杰马上闭口,但过了几秒后他还是憋不住:“也没什么要紧的,下周一江隙他爸公司十五周年庆典,招呼了不少人,你俩不是谈了吗?”

    “…您误会了,不是的。”

    两人并步走进大转门,许州杰提了点音量:“不是啊,那不好意思啊。”

    他面上笑呵呵,心里吐着槽,这孙子一天天处心积虑,果然没好事。

    “没事。”孟盼沅偏了点头,眼睛扫过转门中心的白色模型,落在许州杰肩侧:“您和江隙很熟吗。”

    “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家跟他家是邻居。”

    “这样啊……”

    许州杰跨出转门:“行,那我先撤啦。”

    孟盼沅急叫了两句:“许老师,能麻烦您帮个忙吗?”

    “你说。”许州杰应声回头。

    “江隙有点东西落在我这,您方便帮忙带给他吗,或者您能给我个他住所的地址吗?”

    许州杰不假思索:“不是我不想帮你啊,你们的事儿,你自己跑一趟更合适,我给你个地址。”

    “也行,谢谢您。”

    夕阳的余晖洒进人行道旁的花坛,长影连成线,孟盼沅揉着太阳穴,沿着阴影边缘慢步穿过。

    隔日傍晚,落日又给12层办公桌添上金边。

    小周加班的孟盼沅,一身lululemon一黑到底,松散长发扎了个再简单不过的低马尾。

    她关上电脑,取下框架眼镜。

    从公司杂物间,翻出个空置的大纸箱。

    轻拍灰尘,在里面垫了层干净卡纸。

    她把早上才从衣架取下的卫衣和另一个小纸袋一起摆进去,封好。

    两手抱着,走出时盈大楼。

    白色小车一路平稳行驶。

    最终停在临近机场的一处改善小区边。

    其实这里,孟盼沅之前来过,第一次见江隙,就是小区底商的便利店。

    只不过当时的他比现在更没谱,而当时的她也没有他家的具体门牌号。

    孟盼沅轻抬左腿,用膝盖把双手抱着的纸箱往上顶了顶,她穿过马路,走到中式风格的大门边。

    “小哥,麻烦开一下,忘带门禁了,3号楼801,谢谢。”她朝旁边制服整齐的保安求助。

    保安小哥微笑着走过来,哔声响起。

    他伸手示意请进:“不客气。”

    穿过内部规整的园林绿化,接近3号楼时,刚好有个大爷拉开单元门往外走,孟盼沅一个箭步冲过去,怀中的纸箱发出轻响。

    手里拿着垃圾袋的大爷,看她这么急,在门边多等了她几秒。

    可进入电梯后,孟盼沅才发现这居然是一梯一户,得刷卡。没办法,她又退回到单元门口,呼叫了楼管,提供江隙姓名后,楼管给她授权了电梯解锁。

    经过小区层层门禁,她总算是站到了8层。

    整个电梯入户厅,空空落落,801黑色大门单调简洁,连对联都没贴。

    她额角流着汗珠,杵在电梯门边没动。

    一时也盘算不出江隙在哪,但小区安保系统既然这么完善,把纸箱搁在门口就行了。

    她小步往黑色门边走,弯腰,纸箱正要脱手。

    身后电梯门发出动静。

    孟盼沅急转头。

    电梯数字停在8层。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狸猫般鬼曳的步伐,推开侧后方步梯安全门,钻了进去。

    她力度收到最小,没发出什么动静,只是黑暗中的急促呼吸和起伏胸腔暴露了她的紧张。

    身后传出输入密码的滴滴声。

    奇怪的是好几次都没对,外面的人却还是不断输入。

    孟盼沅小心转身,头悄悄探到门上的透明玻璃处,溜圆眼珠朝外面观察着。

    这会,入户厅却又安静下来。

    熟悉的身影靠着黑色大门,坐在地上,右手随意搭在微弯曲的膝上。

    他头垂着,纸箱就在他旁边,但他似乎毫不关心。

    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孟盼沅在安全门外守着,思绪乱飞。

    两厢安静,声控灯关闭。

    在黑暗的楼道里待久了,她心里开始发毛。

    既然他回来了,那就走吧,摸着楼梯扶手,她一节节往下蹭。

    快下到七层时,她又一步步爬回八层。

    入户厅一直没声响,她不放心。

    稍微拉开一点门缝。

    红润嘴唇张口又闭上,反复几次后,终于发出细声:“......江隙”

    没有反应,连声控灯都不配合。

    孟盼沅只能拉到最开,挪回八层电梯间。

    烟酒味弥漫。

    她在黑暗中俯视地上疲惫的一团。

    这是孟盼沅第一次看见江隙醉成这样。

    他呼吸时轻时重。

    孟盼沅迈了一小步,在江隙身边蹲下,仰头看他。

    “江隙?”

    她伸手反复推了好几次他的肩膀,江隙才慢慢睁开迷蒙的双眸,疑惑地看她。

    “干嘛坐这啊,还能站起.....”

    正说着,她左肩受力,江隙的头重重垂落在她肩膀。

    他凌乱发丝贴着她耳根。

    孟盼沅身体不吃力,往后歪倒,两手胡乱扒了一下,抱着江隙重新稳住身形。

    “喝了多少啊?”

    “起来,别在这待着。”

    “你家密码多少啊?”

    电梯间只有软糯糯的女声来回抚慰。

    “江隙?”

    肩上的人一直没有回应,孟盼沅没招,只能偏了点头,朝着他耳边,柔声叫着他。

    “......m”

    "啊?什么?"

    “小写的m。”江隙含糊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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