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天,李康突然成了个大忙人,他很快跟病房里的其他人处得熟络起来。

    他的人缘很好,又喜欢到处帮忙。

    转变的契机是靠门那张床的中年妇女觉得空调的风吹不过去,她很热,但是当时护士迟迟不来,李康注意到了,就跑上跑下的去给她找人来弄。

    弄好之后,中年妇女心里爽快,就跟李康聊起来了,渐渐的把高冷女也吸引过去了。

    就这样,整个病房的气氛变得暖融融的。

    另外,陈替男还发现李康很细心,他刚来的第一天就给她把帘子拉上了,让她不至于被太阳烤。

    后来,一日三餐都准时给她送到,还怕她他一个男人不方便照顾一个陌生的女人,还专门给她请了女护工。

    渐渐的,经过几天的相处,陈替男觉得李康是个好人,跟他相处也轻松起来。

    后来,病房里时常拿李康开玩笑,李康也开得起玩笑,每次都是笑呵呵,从没见他生过气,并且还会幽默的说一些话让人笑。

    陈替男发现自己跟他在一起很开心。

    这一天午饭时间,病房里正说着笑,陈母过来了,见到李康,她表情很不好。

    “你来干什么?”

    “阿姨,你好,我来看看陈替男。”

    “不要你假好心,你要干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别想着来哄骗我女儿,她蠢我可不蠢。”

    李康一时没脸,也不说话了。

    “我希望开庭前你不要再来烦我女儿,否则我就报警了。”

    “阿姨,我想我有责任告诉你,第一,我不是为了官司的事来照顾陈替男,第二,你身为一个母亲并不合格,至少在我看来,你是不合格的,你的女儿在医院快饿死了,你这个做母亲却不知道去哪里了,好了,我说完了。”

    陈母气得鼻孔出气:“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说我不是一个好妈妈,陈替男,我是一个好妈妈吗?”

    当陈母叫出陈替男的那一刻,陈替男浑身一震,没有经历过的人可能不会明白,“陈替男”三个字是一个信号,这个信号出现就说明她的妈妈要发怒了,她最好按照妈妈的想法去做,否则后果很严重。

    陈替男明白这是一场战争,她的母亲暗示自己帮她赢得这场战争,不管她的意愿如何,她必须无条件站在她母亲这边。

    就像古代臣子对待他的君王一样。

    陈替男说:“是。”

    陈母赢了,非常开心,她直视李康,用鼻孔对着他:“听到了吗?我的女儿认为我是一个好妈妈,你凭什么说我不是。”

    李康不想跟陈母争辩,气得收拾东西走了,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病房瞬间冷了下来。

    陈母在陈替男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拿出做好的饭菜,说:“别吃那些了,都是地沟油弄出来的,妈妈给你做了饭。”

    桌上摆着李康拿来的饭菜,这些菜很好吃,吃起来像家常菜不像外面餐馆里炒的。

    比起母亲的菜,陈替男更愿意吃李康拿来的饭菜。

    没等陈替男说话,陈母自顾自的把桌上的饭菜全到进垃圾桶里了。

    冰冷女叫冯雪儿,听说在某个运输公司做主管。

    她看不过去了,忍不住说:“真是一片好心都进了狗肚子里。”

    “你说谁呢?”

    “听不出来吗?说你呢。”冯雪儿丝毫不惧,反倒气场更加强大。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陈替男吓得什么话也不敢说,她最怕吵架。

    陈母呛声:“这年头真是奇怪,鸡都成了人,还会说人话了。”

    冯雪儿也不被带跑了情绪,她依旧是冷着一张脸:“有人说不过就扯东扯西,真是没个好脸皮。”

    说完,她鄙夷的瞧了陈母一眼。

    另一床的中年妇女跟他们都处熟了,这时也帮着冯雪儿:“这三四天那个小伙子是真的不错,跑上跑下,人又热心,也没有什么花花肠子,人好着呢,这些饭菜闻着都香,也不是什么地沟油炒的,大姐,你要是不想吃就给我吧,别浪费了。”

    陈母觉得落了下风,声音不由得加大了:“什么狗东西鸡东西的也来管人的事了,也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就在那里打脸充胖子,真是让人讨厌,呸。”

    这句话直接把本想充和事佬的中年妇女拉进骂局了。

    接着,病房里开启了一轮混战。

    可以说是一对三,陈母丝毫不认输,越吵越激动,越来越大声。

    终于,对骂声引来了护士长,护士长斥道:“吵什么吵,这里是医院,不是什么菜市场,要吵的都出去。”

    护士长说完,病房里相对来说安静了一些。

    几个人脸上都不痛快。

    陈母不甘心,试图把护士长拉进自己的阵营,她说:“不是我想吵啊,是她们无缘无故的骂我,你说我能说什么,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真是没有王法了,护士长,你说呢?”

    护士长不搭理陈母,而是走到陈替男面前,问:“陈替男,今天吃饭了吗?”

    “吃了。”

    护士长嗯了一声,就从陈母身边过去,完全无视陈母的存在。

    陈母感觉受挫,走到陈替男面前哭:“我要不是为了你那能来受这份气,一个个的都看不起我,嫉妒我,还有你,你真是没用,刚才也不知道帮你妈说几句,就看着你妈受罪你就好过了是不是?真是白养你了。”

    陈母说完,陈替男反射性的道歉。

    冯雪儿看不过去了,脸色越来越冷,又道:“吴大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故意说得很大声好让所有人都听见。

    中年女人就是吴大姐,此时,她余怒未消,脸色有些涨红:“什么故事?”

    “话说,从前有头狼,她养了一只羊,小羊以为狼是她的妈妈,就很爱很爱她的妈妈,但她哪里能知道,狼养羊哪里是为了什么爱呀,不过是想养肥了吃肉而已。”

    “是吗?天下还有这样的奇事,你看到过真的吗?”吴大姐好像明白了什么,问道。

    “当然看到过了,没看到过我能瞎说吗?”

    “后来呢,狼妈妈吃掉小羊了吗?”

    “你猜呢?”

    “我可猜不着,狼可真不是个东西,狼心狗肺这种东西可不好猜。”

    “那我告诉你吧,狼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天天把小羊带到最肥美的草地里让小羊每天都吃得饱饱的,她还告诉小羊说’妈妈是世界上最爱你的,外面很危险,他们都想吃了你,妈妈不让你出来是为了保护你,只有妈妈能保护你,其他的都要害你。’,小羊开始不信,后来每次出狼窝,狼妈妈就装成狈用牙齿咬她,小羊就信了狼妈妈的话,再也不敢出狼窝。”

    “后来呢?”

    “后来呀,有一天,一只黑色小羊出现在狼窝门口,他看见了养得很肥很肥的小羊,他叫小羊走,小羊却说不走,因为小羊怕啊,她怕走出去这里被咬,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羊就越长越肥越长越肥,那真是鲜嫩可口啊,狼妈妈邀请了一众小狼,一口、一口、一口的把小羊吃完了。”

    陈母听懂她们指桑骂槐,翻了个白眼,对陈替男说:“这是什么鬼病房,阴森森的,住了一群疯子,妈妈给你换个房间。”

    陈替男在这里住着挺舒服的,主要是跟别人都熟起来了,她不想换地方。

    “妈,我不想走。”

    “不想什么不想,你跟疯子住一起难保不会有人半夜起来发疯,听妈妈的,妈还能害你啊!”

    陈替男没有争辩,她心里早就清楚妈妈不会同意。

    陈母走后,冯雪儿对着她摇了摇头,对吴大姐说:“瞧瞧,小羊到死都不知道怎么被狼吃了的,真是可悲可叹。”

    吴大姐也摇了摇头:“你说怎么样才能救小羊?”

    冯雪儿看着陈替男:“救不了,别费心了,明明小羊只要走出狼窝就能得救,但她就是不走怪得了谁?只能怪她自己,别人帮不了忙的,别费心了。”

    “真是可惜,小羊要是早点醒悟就好了。”

    陈母去了护士台,被护士告知医院没有病床空余了,无法调动。

    陈母十分不痛快的回去了。

    第二天中午饭,陈母脸色阴沉,谁都看不惯的样子。

    后来,陈母干脆就不来送饭了,还好有个护工照顾陈替男,不至于让她再次出现尿床的窘境。

    这一天,公司里的人终于想起陈替男了,公司的领导组织了员工来探望,阵仗搞得很大。

    在领导摆拍了好几张照片后,他象征性的说了一些鼓励的话让她好好养病不要担心,公司就是她的家,家里随时都欢迎她。

    摆拍完,领导就走了,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员工。

    一个人神秘兮兮的走到陈替男面前,说:“你知道吗,我拍到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你出车祸那天还记得吗?你还记得你怎么出的车祸吗?”

    “我不记得了。”陈替男赶紧说,她时刻记得床里疑似安了窃听器。

    “你怎么不记得了?”

    “医生说这是车祸后遗症。”

    “我告诉你啊,你出车祸是有人害你。”

    陈替男被他的话惊出一身冷汗,便想转移话题:“我知道你平时最爱开玩笑,但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对了,你给我带吃的了吗?”

    “谁跟你开玩笑,我拍到证据了,你想不想要?”

    陈替男愣愣的,闭了眼睛。

    她无法想象,如果床底下真的是窃听器,如果那个杀人犯听见了会怎么样。

    同事一定会被杀死的。

    她要不要提醒他?

    可是,她该怎么提醒他?

    同事要是死了,她的良心也无法安宁。

    接下来,同事又说:“你是被人蓄意谋杀的,想知道是谁吗?”

    “你别胡说了,我没跟人结过怨怎么会有人要杀我?”

    “你说你怎么就是不信?脑子被撞傻了吧。”

    “我真的不知道,我劝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别管别人的事,要不然得罪了谁你都不知道。”

    “真是跟你说不通,你不信就不信吧,我也不管了,你下次被人谋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同事说完,起身跟着大部队走了。

    陈替男抹了一把汗,心说还好这同事说不管了,希望那个杀人犯听见了放心吧。

    陈替男修养这一阵子手已经好了,两条腿还打着石膏。

    她能坐起来了,吃饭也不需要人帮忙了。

    陈母走后,护士又叫来了李康,李康也不计前嫌又回来了。

    因为陈替男情况好转,已经能坐起来了,护工就没再请了,而是换李康一个人照顾陈替男。

    这天,陈替男没看见李康,就向护士问起来。

    护士表示不知道。

    后来,李康回来,一问之下,原来是李康上庭去了。

    李康回答的坦诚,陈替男问:“既然官司都避免不了了,你为什么还要花钱来照顾我?”

    李康回答:“你是我撞的,男子汉大丈夫,犯了错就要认错,这才是顶天立地。”

    陈替男听了有些惭愧,她知道这次车祸跟李康关系不大,他纯属是倒霉碰上了。

    可是,现在是她妈妈要告李康,她要是和解的话,她妈妈会不高兴。

    她想了一下,说:“今天太阳好,你能推我到花园里散散步吗?”

    “当然可以。”

    说完,他把陈替男打横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陈替男惊呼,她一直觉得她体重超标,男人应该抱不起她来,没想到竟被李康轻松抱起。

    她抽空偷偷摸了一下他的胳膊,发现衣料下的肌肉硬邦邦的。

    太阳底下,陈替男让李康把她推到一处空旷的草地,确认四周没人了,说:“对不起。”

    李康有些蒙:“为什么?”

    “第一是为了起诉的事,我对不起你,第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李康很有耐心,在陈替男轮椅边盘腿坐下来。

    “其实我不是…”

    “这是什么?”李康突然插嘴说道。

    陈替男看过去,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摘下来看看。”说着,李健趴在草地上把手伸进轮椅里。

    没一会儿,李康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玩意。

    陈替男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再晚一点,她可能就说出那句话了。

    “这是什么东西?”

    “窃听器。”陈替男决定不装傻,如果杀人犯在对面听着,她就要表现出寻常的样子。

    她想,杀人犯一定对她做过调查,如果她不认识这个东西反倒说明有鬼,所以只能坦坦荡荡的说出来。

    “什么?这里怎么会有窃听器啊?”

    “不知道,这是冲我来的吗?”

    “这个轮椅也不是只有你用,不用担心,也许是别人放在这里忘记拿回去了。”

    陈替男点头,她觉得李康是故意这么说的,其实李康可能在心里有很多疑惑。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说,陈替男想李康可能是不想让她过分忧虑。

    但是,李康真实想法是这样的—谁把窃听器安这里了,干什么用的,想窃听谁啊?不想了不想了,报警得了,没准还能破什么间谍案。

    然后,警察连夜赶来做了排查,发现病房里大部分的东西上都有窃听器,并不能看出来针对的是谁。

    陈替男看见警察,心想着跟警察走,让警察保护。

    但是,她又担心那个杀人犯逃脱,担心自己口述不好,不能帮警方把犯罪嫌疑人抓到。

    所以到最后,她还是没敢说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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