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希踩着点冲进训练室,打卡上机,一气呵成。

    他目前正服役于mxh的顶级战队之一——Tl战队,游戏内的id是Hopeless。

    一般来说,mxh职业战队的主流构成一般是三位攻击职业的选手加一位治疗职业的选手。男生一般喜欢玩攻击职业,mxh的攻击类职业也有很多,然而,季时希入行之初就选择了治疗职业守护神爵,入行四年不忘初心——守护神爵甚至是一个除了加血加钱外没有一点攻击力的纯治疗。

    圈子里的顶级治疗不多,现在的季时希可以算是其中一个。自打他四年前青训毕业,个人实力就一直在稳步提升,近两年个人水平稳定后一直担任一队首发,可以说,即使在整个圈子,也是粉丝众多的明星选手。

    训练室的队友已经陆续开机准备训练,季时希也把手机甩在一边,秒速打开电脑,专心开始游戏。

    手机熄屏前是微信聊天界面。

    早上醒来,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昨天晚上刷到的简瑶朋友圈,季时希没忍住点开简瑶头像,点进对话框,却发现自己还是如同之前一样,不知道如何展开新的话题。

    四年前的分别多少有点意味不明,两个人倒是都很默契地各退一步,谁也没隔着互联网主动聊起当时的情景。

    季时希不完全清楚简瑶到底怎么想,不如说,他一直都没完全懂简瑶的心思。至于他自己倒是很简单,倘若简瑶愿意主动聊起,哪怕只有一句话,他都会顺杆子就上把聊天扩展到四年没有一天间断。

    可是他却再不想主动发起话题了。

    该说什么呢?

    你为什么不能提前告诉我?

    为什么不能主动和我聊天,哪怕只有一次?

    你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那你喜不喜欢我呢?

    季时希有一种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预感和自信,他相信简瑶一定会回国,也愿意相信,她或许会愿意和他聊聊所有的未尽之言。

    他想,他们两个还是需要一场正式的、坦诚的交谈。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希望这一切不要隔着横跨大洲大洋的网线。

    他想他可以克制,而小瑶……一直最擅长克制。

    或许是这份克制,两个人的对话,即使隔了四年,依然非常简单:

    ……只有三句互道的新年快乐。

    简瑶之前提前完成了最后一点毕业所需的任务,也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出于一种即将回国近乡情怯的懈怠期。她打开国内平台的直播软件,熟练地点进最常观看主播列表,点开Tl_Hopeless的直播间,投了两个签到免费赠送的烟花。

    这些年一个人出国求学,时常会陷入一个人独处的安静沼泽里,简瑶已经习惯非睡眠时间开着手机放一些背景音来抑制孤独。

    她向来很独立,自己选择出道作演员,自己选择正当红退圈去留学,自己选择暂时搁置和季时希的暧昧。她不怕一个人独处,甚至可以说享受。

    只不过有的时候,夜幕降临,异国他乡望着同一轮明月,小小的卧室里只有安静的空气……

    她也需要一点声响来证明自己存在。

    这些年虽然未曾回国,但简瑶倒是一点季时希的消息都没有放过。她没有谈过恋爱,也不知道把暧昧对象搁置四年算不算彻头彻尾的渣女。她一直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有人会一直等着你,倘若季时希真的有其他喜欢的人,最坏的结果一定是她来自食逃避和自私的恶果。

    还好,像是季神这种级别的职业选手,碍于直播合约和训练时长等等诸多原因,可以说基本没有太多自己的私生活。

    ……倒是很方便她来观察他的情感生活。

    这样的窥探真的很像变态,她在心里自嘲,四年前一定想不到自己会被情感控制到这个地步。

    她知道自己很在意,然而,说不清楚是什么心理,她一直没有主动联系季时希……除了新年时故意发送一句新年快乐,带着点暗戳戳的试探。

    她很笃定倘若自己主动找一个话题,以季崽的性格和他那根本藏不住的喜欢,这段对话一定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她出现在他面前。

    ……如果季崽是一条小狗,那会看到螺旋桨一样的尾巴也说不定。

    但是她什么也没发。

    她很清楚,四年前自己的离开对小季来说有点突兀……或许不仅仅是有点突兀。

    她从来都没说过,没人知道她其实很在乎季时希的感受。

    她不想让故事在对话框里发展。

    ……或许我真的很想见他一面,当面倾诉那些曾经没来得及说完的话。简瑶想。

    她想,我的选择、我的感受……可能我真的很想和某个人更加私密的分享。无论结果如何发展,至少我不能再退缩下去了。

    她也想要付出,想要勇敢。想要给季崽一段不知道算不算迟来的、真诚的表述。

    哪怕迟到也是她自作自受,但是,简瑶想,四年前自己亲手按下暂停键,但是无论结局是好是坏,至少戏一定要播完才行。

    即使错过,她也希望季时希能看到圆满的结局。可以遗憾可以释然,但是不要缺憾,但是不要空洞。

    微信滴滴响了几声,是Elecampane的消息。简瑶和他是多年好友,两个人在木湛还不是E神的时候就“臭味相投”。早年两个人境况相似,都是在同龄人还在读书的年纪,就不得不承担起生活所需的重负。

    其他高中生下课之后回家玩儿命复习,简瑶和木湛则是早早翘掉夜自习,跑到网吧开始玩儿命打工。在简瑶被经纪人相中带进演艺圈之前,基本上每天两个人都会在黑网吧偶遇几次。

    【ele:干嘛呢】

    【ele:臭妹妹什么时候回国】

    【ele:你快点回国吧我真的】

    【ele:前两天和季崽吃饭我真的要愧疚死了】

    【jy:……】

    【jy:他怎么了?状态不好吗】

    【ele:游戏状态看不出来,但是看他私下话少了很多,而且看他一直单身我难受,毕竟我介绍你们认识】

    【ele:你这……拉扯人家四年】

    【ele:我都有点后悔了】

    【jy:……】

    【jy:我和他说吧】

    【jy:我的问题。】

    简瑶放下手机,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四年她也不是很好过。当年她太年轻,高估了自己的狠心,也低估了季时希对她的影响力。

    四年里,只要她闲下来就会想到季时希,他的每一场比赛简瑶不知道看过听过多少次。当年会狠心做下决定自然有自己的原因,现在回忆复盘,简瑶也不会后悔当时的选择,她只是有点后悔没有更加成熟、更加温和地处理好两个人之间的关系。

    当时他们太年轻了。季崽刚刚成年,而简瑶,虽然她自认为见过不少大风大浪,也确实一度被生活欺骗折磨到无话可说,但是毕竟也才刚刚二十出头。

    她像是被后天的血泪浇灌出的,开在骄阳底下的一朵玫瑰,尽管在很小的时候就被生活拔苗助长,迎风怒放,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在情感上更加成熟。

    现在的简瑶回想自己当时的精神状态,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因为所有的力气和时间都用来对抗生活的重浪,她对感情的处理方式或许比小学生还幼稚。

    她给了自己四年时间去成长。现在她已经可以直面所有的过错和过往,只希望当时愿意像小狗一样信任和喜爱她的人可以再等等她。

    他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简瑶想,或许我很早之前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却过了很长时间才愿意承认,自己也需要某个重要的人支撑着,才能过上正常的生活。

    简瑶忽然不想逃避了。

    既然已经决定给故事划上圆满的句号,那为什么不能从此刻开始?

    她还有不到一周就回国,但或许三天也有三天的惊喜。

    光亮照得她有点微醺,趁着这股莫名而来的醉意,她点开了微信。

    【jy:我下周回国】

    【jy:你会愿意来接我吗】

    【我拍了拍“季崽”的狗头说天天开心】

    简瑶愣怔了很长时间。

    她不知道发什么才能填满四年的空隙。

    过了很久很久,简瑶继续打字。

    【jy:我觉得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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