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霄怀疑方鹤云在内涵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算了，神仙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子吧。
“每周六，我都会去奶奶家睡，今天就是周六。”
两人商讨结束好半天，床上的那个肖霄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给北极喂了狗粮之后就出门了。
“走，跟上！”肖霄拉着方鹤云就跟着实体肖霄出门了。
“为什么要跟着她？我们去你奶奶家等她回来不就行了，昨天折腾了一宿，你不累吗？”方鹤云没好气道。
“今天有大事发生！”肖霄神秘道。
“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你要相亲吗？”
“你怎么知道？！”肖霄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忘了忘了，您是神仙。”
方鹤云给了她个白眼。
“你都相亲那么多次了，还非要跟着去吗？”
“那万一这次就成了呢？造梦师大人，您都说了，我已经是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了，我总不能一直大龄单身吧？况且我奶奶今年就要七十七了，您没听过吗？人活七十一道坎。”肖霄的语气听似随意，确实也很随意。
肖霄见方鹤云实在不太想去，“那我自己去！”
“算了，还是一起吧”，方鹤云道。
“我们非要这样趴在门口看吗？不能进去坐吗？”方鹤云一脸无奈地看着趴在透明橱窗上偷窥的肖霄。
“这里面可贵了！”肖霄没看方鹤云，一直盯着里面相亲的两个人自顾自的说，“蒋阿姨这次给我介绍的这男的挺有钱啊。”
然后她就看到方鹤云长腿一迈，直接坐到了那个男人旁边，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肖霄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别人又看不到，干嘛不进去。然后她也光明明正大的走了进去，顺便坐到了实体肖霄的旁边，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顾医生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怎么会来相亲呢？”实体肖霄先问道。
“肖小姐谬赞了，我哪算什么年轻有为。只是平时医院工作比较忙，所以也没什么时间去社交”，顾濯文颔首浅笑，眼底有颗小小的泪痣，“倒是肖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看着不像需要相亲的人。”
实体肖霄开口道，“哪里，顾医生您看得到的都是假象，您目光所及之处，我这张脸都是假的。”语气及其夸张。
“啊？”顾濯文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肖小姐可真是幽默。”
“我认真的，喏，双眼皮，前段时间刚拿刀剌的”，说着又用一根手指掂起了鼻尖，“看到这下面的痕迹了吗，我做过鼻翼收缩，还有这下巴，也稍微削了一下，但恢复得比较好，看不太出来。”
“怎么样，顾医生，还觉得我漂亮吗？”说罢，眨了眨眼睛又道，“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直说。”
“或者也可以直接离开，我不介意。”
实体肖霄说这些的时候顾濯文一句话也没说，听的很认真，等肖霄说完后，他轻轻的笑了笑，开口道，“很漂亮。”
“啊？”实体肖霄还是稍微惊了那么一下下，毕竟相亲这么多次，那些人听到她这么说要么惊讶道，“你做了这么多项目得花多少钱啊，以后还需要维护吗？”，要么就是关于‘传宗接代’，诸如，“我能看看你没整之前的样子吗？毕竟以后要小孩……你现在做的这些项目可遗传不到小孩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简单的答案。
其实她次次都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搞砸相亲。她知道自己大龄单身，奶奶着急，所以请媒婆帮忙相看，可是在媒婆眼里自己像是一件可以随机配对的商品，明明同为女性，可是又从心底里瞧不起女性。
她如今三十不到，但是介绍的相亲对象每每都是三十五加的油腻男，甚至有些已经离过一次婚。她从不对诸位男性的事业指指点点，可诸位男性却总对她的外貌评头论足。男的长得丑没关系，他们会告诉你，外貌不重要，人品才是最要紧的。可女性的脸、身材却总是缺陷。长得不好看，就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婚恋市场。长得太好看，他们又总担心你婚内不贞。男性学历高是加分项，女性学历高却变成了‘上这么多学，哪个男人敢娶你’的恶意偏见。他们见不得女性走出去，他们也害怕女性走出去，所以便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好像女性生来就只剩了一个“花瓶”的属性。既要“花瓶”身形修长，又要“花瓶”肚大能容；既要“花瓶”外在花纹繁复，又要“花瓶”内里纯净如纸，“花瓶”必须完美无瑕，但是却又不能夸它完美无瑕。甚至别人夸赞时，也只能含蓄的说两句“哪里哪里”，方显得自己谦恭如斯。
肖霄知道自己陷入了被配对的怪圈，但她无力改变。
“我说，肖小姐，你很漂亮。”顾濯文说罢又道，“关于整容这件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一个医疗项目的发展植根于人们的需求。个人选择罢了，尊重就好了。”
“顾医生想知道我为什么整容吗？”
“如果肖小姐你愿意说的话。”
“我19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八年。我们谈了八年恋爱，最后几年他反复跟我说‘要不，你去整个容吧’，我一直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所以没去，结果他以这个为借口和我分手了。但我丝毫不觉得难过，甚至感到庆幸。不爱你的人，迟早会找各种理由，为了离开。”
“后来我又有过一段感情，我们同居过三年。一个人能感觉到爱，就能感觉到离开的讯号。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结果就是开始反思自己，越来越卑微。我以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为教训，试图挽留一个要走的人。”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了。”实体肖霄端起茶杯轻茗了一口，故作轻松。
灵魂状态的肖霄却一改往日的喧哗，双手紧扣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人啊，都有两幅面孔。
一副对着外人，笑意盈盈，无坚不摧。
另一幅，却像是一只受伤的鸵鸟，巴不得将头永远埋在沙子里。
脆弱到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双方都沉默了，空气仿佛都紧张到凝结了。
就在肖霄以为这次相亲又要失败打算走人的时候，顾濯文开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长情不是错，害怕失去不是错，整容当然更不是。”
“你……不介意？”实体肖霄试探道。
灵魂状态的肖霄也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顾濯文，生怕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丝违心。
“我不介意。”一个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回答。
“相反，我很喜欢你的直率和坦诚。”顾濯文笑道。
他这么一说，肖霄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许是看出肖霄了的尴尬和局促，顾濯文笑了笑，问道，“肖小姐如果有问题想问我的话，也可以，我尽量做到知无不言。”
“我听蒋阿姨说，顾医生有过一段……婚姻？”
“是的。”
“他倒是坦率。”魂体肖霄道。
“废话，媒人不都说了吗，他还能不承认？”方鹤云翻了个白眼。
“能问问为什么吗？”实体肖霄直接道。
“我和我的前妻……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孩子三岁的时候因病夭折，我们都是医生，救过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去世后，我们看着彼此只剩痛苦，没办法再在一起了，所以选择和平分手，她选择出国，离开这个伤心地，我选择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顾濯文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却像是有化不开的悲怆。他此刻的行为，更像是一只等待被人扯开伤口的兽，收敛了锋利的爪牙，翻滚在地，坦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肖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很坦率，虽然没有人甘愿做别人上一段感情的替代品，但谁又能免俗？她没有安慰他，她知道言语的苍白，她也知道比起同情，更不该的是撕开他努力合群的伪装。
“那我们可以点菜了吗？”顾濯文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相亲结束后，两人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是肖霄喜欢的喜剧。电影散场后，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顾濯文买了一把伞，给肖霄叫了车，送肖霄回家。肖霄走的时候，顾濯文问，“今天晚上要值夜班，不能亲自送肖小姐回家，实在是抱歉。不知道肖小姐明天能不能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
“今天值夜班，明天不休息吗？”
“嗯……看到肖小姐就会觉得精神百倍。”他玩笑道。
土味情话，虽土，但在哄人开心这块，还是很有效。
肖霄弯起来的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开心，“好吧，给你个机会，不过我周末可不上班哦，顾医生明天还是好好休息吧，疲劳驾驶可是犯法的。”
出租车慢慢起步，肖霄拉下了车窗，向顾濯文示意再见。
那边的人也挥手再见。
“油嘴滑舌”，肖霄在一旁评论道。
方鹤云打量了肖霄一眼，“怎么，你难道不喜欢吗？”
肖霄挑了挑眉，“不”，说完飞快地窜到方鹤云跟前，踮脚附耳小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嘿嘿。”
方鹤云给了她一个白眼。
“但是……”
“嗯？”
“但是有点不太真切，像是假的。”肖霄抬起头看向方鹤云微微一笑，“可能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等我回去就好了吧。”
“明明是顾濯文给你的疏离感让你觉得不真切，和你回不回去的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你？不论灵魂分不分离，你和她总是一样的感觉，你感觉到的，她也感觉的到。”
肖霄明明知道方鹤云只是在为他不能及时把自己送回去而狡辩，可她心底却不由得赞同了他的观点。
但人总是好面子，肖霄本想辩驳两句顺便催他快把自己送回去，又突然想到，他是神，他能轻而易举的窥探人心，和他争辩什么。
于是甩甩手，往前阔步走，“管他呢，此刻最重要，此刻的快乐最重要！”
肖霄在街道上走走跳跳，方鹤云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感受着细雨带来的清凉。
“有那么开心吗？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就打动你了？”方鹤云实在是对人类的开心感到无聊和难以理解。
“嗯，足够打动我了。”肖霄认真道。
“我是一个有瑕疵的人。”
“你相亲时说的那些？那也叫瑕疵？”
“但在大多数人类眼中，这就是瑕疵。”肖霄走走跳跳，尽量让对话显得轻松些。
“很多人都会说，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啥样就啥样啊，你为什么要整容？可是当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女性的身材，容貌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时候，他们就都忘了。好像整容就是一件天大的错事。他们生怕别人做了什么，或者别人都做了什么，让他们屈居于人后，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害怕改变，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个世界不变。”
“更何况，我是为了前男友整的容。错上加错。”
“这……”
“你是神仙，你不懂的。人类很贪婪的，他们又想要婚姻，想有人给他们洗衣做饭生孩子，却又想要自由。我这种行为，有个谈了七年的前前男友就很可怕了，居然还为了捆住前男友整容，在他们嘴里，我这样的人叫‘控制狂’，是很可怕的。”
肖霄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光，“所以他说，他不介意这些，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那照你这么说，他有过孩子，离过婚，也是个有瑕疵的人啊。”
“是啊，我们都是世俗眼光里有瑕疵的人，所以才合适。”
“但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我的过去不可接受，我不觉得他的过去影响未来，足够了。”
突然肖霄就朝着前面跑了，方鹤云反应过来想追上去的时候，她又在离方鹤云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冲着方鹤云大喊，“造梦师大人，我可能要恋爱啦！我——要——恋——爱——啦！！！”
那一瞬，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悸动，良久，方鹤云才记起来那是快乐的感觉。
他感受到了这个人类女孩的快乐。
和梦里那些虚幻的感受不一样。
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快乐。
算了，神仙应该不会那么小心眼子吧。
“每周六，我都会去奶奶家睡，今天就是周六。”
两人商讨结束好半天，床上的那个肖霄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她简单的洗漱了一下，给北极喂了狗粮之后就出门了。
“走，跟上！”肖霄拉着方鹤云就跟着实体肖霄出门了。
“为什么要跟着她？我们去你奶奶家等她回来不就行了，昨天折腾了一宿，你不累吗？”方鹤云没好气道。
“今天有大事发生！”肖霄神秘道。
“能有什么大事？不就是你要相亲吗？”
“你怎么知道？！”肖霄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又恍然大悟道，“忘了忘了，您是神仙。”
方鹤云给了她个白眼。
“你都相亲那么多次了，还非要跟着去吗？”
“那万一这次就成了呢？造梦师大人，您都说了，我已经是一个大龄单身女青年了，我总不能一直大龄单身吧？况且我奶奶今年就要七十七了，您没听过吗？人活七十一道坎。”肖霄的语气听似随意，确实也很随意。
肖霄见方鹤云实在不太想去，“那我自己去！”
“算了，还是一起吧”，方鹤云道。
“我们非要这样趴在门口看吗？不能进去坐吗？”方鹤云一脸无奈地看着趴在透明橱窗上偷窥的肖霄。
“这里面可贵了！”肖霄没看方鹤云，一直盯着里面相亲的两个人自顾自的说，“蒋阿姨这次给我介绍的这男的挺有钱啊。”
然后她就看到方鹤云长腿一迈，直接坐到了那个男人旁边，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己，那表情好像在说，“你到底要不要进来。”
肖霄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别人又看不到，干嘛不进去。然后她也光明明正大的走了进去，顺便坐到了实体肖霄的旁边，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顾医生也算得上是年轻有为，怎么会来相亲呢？”实体肖霄先问道。
“肖小姐谬赞了，我哪算什么年轻有为。只是平时医院工作比较忙，所以也没什么时间去社交”，顾濯文颔首浅笑，眼底有颗小小的泪痣，“倒是肖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看着不像需要相亲的人。”
实体肖霄开口道，“哪里，顾医生您看得到的都是假象，您目光所及之处，我这张脸都是假的。”语气及其夸张。
“啊？”顾濯文听到后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肖小姐可真是幽默。”
“我认真的，喏，双眼皮，前段时间刚拿刀剌的”，说着又用一根手指掂起了鼻尖，“看到这下面的痕迹了吗，我做过鼻翼收缩，还有这下巴，也稍微削了一下，但恢复得比较好，看不太出来。”
“怎么样，顾医生，还觉得我漂亮吗？”说罢，眨了眨眼睛又道，“如果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直说。”
“或者也可以直接离开，我不介意。”
实体肖霄说这些的时候顾濯文一句话也没说，听的很认真，等肖霄说完后，他轻轻的笑了笑，开口道，“很漂亮。”
“啊？”实体肖霄还是稍微惊了那么一下下，毕竟相亲这么多次，那些人听到她这么说要么惊讶道，“你做了这么多项目得花多少钱啊，以后还需要维护吗？”，要么就是关于‘传宗接代’，诸如，“我能看看你没整之前的样子吗？毕竟以后要小孩……你现在做的这些项目可遗传不到小孩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简单的答案。
其实她次次都故意这么说，就是为了搞砸相亲。她知道自己大龄单身，奶奶着急，所以请媒婆帮忙相看，可是在媒婆眼里自己像是一件可以随机配对的商品，明明同为女性，可是又从心底里瞧不起女性。
她如今三十不到，但是介绍的相亲对象每每都是三十五加的油腻男，甚至有些已经离过一次婚。她从不对诸位男性的事业指指点点，可诸位男性却总对她的外貌评头论足。男的长得丑没关系，他们会告诉你，外貌不重要，人品才是最要紧的。可女性的脸、身材却总是缺陷。长得不好看，就失去了百分之九十的婚恋市场。长得太好看，他们又总担心你婚内不贞。男性学历高是加分项，女性学历高却变成了‘上这么多学，哪个男人敢娶你’的恶意偏见。他们见不得女性走出去，他们也害怕女性走出去，所以便要颠倒黑白，混淆是非。
好像女性生来就只剩了一个“花瓶”的属性。既要“花瓶”身形修长，又要“花瓶”肚大能容；既要“花瓶”外在花纹繁复，又要“花瓶”内里纯净如纸，“花瓶”必须完美无瑕，但是却又不能夸它完美无瑕。甚至别人夸赞时，也只能含蓄的说两句“哪里哪里”，方显得自己谦恭如斯。
肖霄知道自己陷入了被配对的怪圈，但她无力改变。
“我说，肖小姐，你很漂亮。”顾濯文说罢又道，“关于整容这件事，我不觉得有什么。一个医疗项目的发展植根于人们的需求。个人选择罢了，尊重就好了。”
“顾医生想知道我为什么整容吗？”
“如果肖小姐你愿意说的话。”
“我19岁的时候喜欢上了一个人，八年。我们谈了八年恋爱，最后几年他反复跟我说‘要不，你去整个容吧’，我一直以为是一句玩笑话，所以没去，结果他以这个为借口和我分手了。但我丝毫不觉得难过，甚至感到庆幸。不爱你的人，迟早会找各种理由，为了离开。”
“后来我又有过一段感情，我们同居过三年。一个人能感觉到爱，就能感觉到离开的讯号。但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结果就是开始反思自己，越来越卑微。我以上一段失败的感情为教训，试图挽留一个要走的人。”
“然后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了。”实体肖霄端起茶杯轻茗了一口，故作轻松。
灵魂状态的肖霄却一改往日的喧哗，双手紧扣着，低着头默不作声。
人啊，都有两幅面孔。
一副对着外人，笑意盈盈，无坚不摧。
另一幅，却像是一只受伤的鸵鸟，巴不得将头永远埋在沙子里。
脆弱到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双方都沉默了，空气仿佛都紧张到凝结了。
就在肖霄以为这次相亲又要失败打算走人的时候，顾濯文开口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觉得这不是你的错。长情不是错，害怕失去不是错，整容当然更不是。”
“你……不介意？”实体肖霄试探道。
灵魂状态的肖霄也抬起了头，死死的盯着顾濯文，生怕从他眼睛里看出一丝违心。
“我不介意。”一个明确的不能再明确的回答。
“相反，我很喜欢你的直率和坦诚。”顾濯文笑道。
他这么一说，肖霄反而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许是看出肖霄了的尴尬和局促，顾濯文笑了笑，问道，“肖小姐如果有问题想问我的话，也可以，我尽量做到知无不言。”
“我听蒋阿姨说，顾医生有过一段……婚姻？”
“是的。”
“他倒是坦率。”魂体肖霄道。
“废话，媒人不都说了吗，他还能不承认？”方鹤云翻了个白眼。
“能问问为什么吗？”实体肖霄直接道。
“我和我的前妻……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是孩子三岁的时候因病夭折，我们都是医生，救过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的孩子。孩子去世后，我们看着彼此只剩痛苦，没办法再在一起了，所以选择和平分手，她选择出国，离开这个伤心地，我选择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顾濯文语气平静，但眼神里却像是有化不开的悲怆。他此刻的行为，更像是一只等待被人扯开伤口的兽，收敛了锋利的爪牙，翻滚在地，坦露出最柔软的肚皮。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
“我知道了，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肖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很坦率，虽然没有人甘愿做别人上一段感情的替代品，但谁又能免俗？她没有安慰他，她知道言语的苍白，她也知道比起同情，更不该的是撕开他努力合群的伪装。
“那我们可以点菜了吗？”顾濯文微微一笑，眉眼弯弯。
相亲结束后，两人一起吃了饭，看了电影，是肖霄喜欢的喜剧。电影散场后，突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顾濯文买了一把伞，给肖霄叫了车，送肖霄回家。肖霄走的时候，顾濯文问，“今天晚上要值夜班，不能亲自送肖小姐回家，实在是抱歉。不知道肖小姐明天能不能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
“今天值夜班，明天不休息吗？”
“嗯……看到肖小姐就会觉得精神百倍。”他玩笑道。
土味情话，虽土，但在哄人开心这块，还是很有效。
肖霄弯起来的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开心，“好吧，给你个机会，不过我周末可不上班哦，顾医生明天还是好好休息吧，疲劳驾驶可是犯法的。”
出租车慢慢起步，肖霄拉下了车窗，向顾濯文示意再见。
那边的人也挥手再见。
“油嘴滑舌”，肖霄在一旁评论道。
方鹤云打量了肖霄一眼，“怎么，你难道不喜欢吗？”
肖霄挑了挑眉，“不”，说完飞快地窜到方鹤云跟前，踮脚附耳小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的，嘿嘿。”
方鹤云给了她一个白眼。
“但是……”
“嗯？”
“但是有点不太真切，像是假的。”肖霄抬起头看向方鹤云微微一笑，“可能不是自己亲身经历的，总有一种局外人的感觉。等我回去就好了吧。”
“明明是顾濯文给你的疏离感让你觉得不真切，和你回不回去的有什么关系？你不就是你？不论灵魂分不分离，你和她总是一样的感觉，你感觉到的，她也感觉的到。”
肖霄明明知道方鹤云只是在为他不能及时把自己送回去而狡辩，可她心底却不由得赞同了他的观点。
但人总是好面子，肖霄本想辩驳两句顺便催他快把自己送回去，又突然想到，他是神，他能轻而易举的窥探人心，和他争辩什么。
于是甩甩手，往前阔步走，“管他呢，此刻最重要，此刻的快乐最重要！”
肖霄在街道上走走跳跳，方鹤云安安静静的跟在她身后感受着细雨带来的清凉。
“有那么开心吗？相处了短短几个小时，就打动你了？”方鹤云实在是对人类的开心感到无聊和难以理解。
“嗯，足够打动我了。”肖霄认真道。
“我是一个有瑕疵的人。”
“你相亲时说的那些？那也叫瑕疵？”
“但在大多数人类眼中，这就是瑕疵。”肖霄走走跳跳，尽量让对话显得轻松些。
“很多人都会说，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长啥样就啥样啊，你为什么要整容？可是当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女性的身材，容貌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的时候，他们就都忘了。好像整容就是一件天大的错事。他们生怕别人做了什么，或者别人都做了什么，让他们屈居于人后，显得格格不入。他们害怕改变，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这个世界不变。”
“更何况，我是为了前男友整的容。错上加错。”
“这……”
“你是神仙，你不懂的。人类很贪婪的，他们又想要婚姻，想有人给他们洗衣做饭生孩子，却又想要自由。我这种行为，有个谈了七年的前前男友就很可怕了，居然还为了捆住前男友整容，在他们嘴里，我这样的人叫‘控制狂’，是很可怕的。”
肖霄眼睛里闪烁着细微的光，“所以他说，他不介意这些，我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那照你这么说，他有过孩子，离过婚，也是个有瑕疵的人啊。”
“是啊，我们都是世俗眼光里有瑕疵的人，所以才合适。”
“但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我的过去不可接受，我不觉得他的过去影响未来，足够了。”
突然肖霄就朝着前面跑了，方鹤云反应过来想追上去的时候，她又在离方鹤云大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冲着方鹤云大喊，“造梦师大人，我可能要恋爱啦！我——要——恋——爱——啦！！！”
那一瞬，他感到一阵久违的悸动，良久，方鹤云才记起来那是快乐的感觉。
他感受到了这个人类女孩的快乐。
和梦里那些虚幻的感受不一样。
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