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道栗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儿,在错身而过时看到于清安眼中“终于等到你”的放松意思他嘴角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凝滞了。

    于清安明明是向前跳,在空中展臂转体一周,落冰后却是整个人向后滑行。

    轻盈如蝴蝶翩飞的身影,优雅如华尔兹展臂动作,还有那种仿佛飞起来一样的滞空感让围观的四九城儿的老少爷们儿、大姑奶奶小少奶奶看的热血沸腾连声叫好。

    “阿克塞尔一周跳?”

    有懂行的花滑爱好者倒吸一口气不确定的转头问崔老。

    “不,这个,这个是延迟转体的阿克塞尔跳!”

    崔老激动的不能自已,十来年了他都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花滑跳跃了。

    自从阿克塞尔三周跳出现后,人们都一窝蜂的去挑战这个难度系数更高的冰上跳跃动作,很少有人记得花滑还有个“冰上舞蹈”的别称。

    人们的注意力都随着于清安移动,无人在意摔倒在冰面滑出老远的蒋道栗。

    按他的计算,即使没有摔倒的于清安做垫底缓冲他也能及时通过S滑行卸去力道。

    却没想到于清安竟然选择了单腿起跳,那只提在半空中随着转圈动作舒展的腿脚差一点就踢中他的头!

    那可是开过刃的冰刀啊!这种力道和速度下,真的碰上了跟当头被砍了一刀毫无区别。

    惊慌之下他为了躲避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斜躺在冰面摔出去十多米。

    回想起于清安那个眼神,蒋道栗无比确定那个女人她是故意的。

    她想伤害他!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恶毒的想以意外方式废了他!

    躺在冰面上半天挪不了地儿的蒋道栗一时出奇的愤怒,一时又害怕的冷汗津津。

    他自认为和于清安没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不共戴天之仇”,说白了顶多是一些嫉妒心作祟下的冲突,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对于清安造成什么身体上的创伤。

    他不过是想要把她这个入学时抢了他风头的录取分第一人踩在脚下,以彰显自己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首师大骄傲。

    可这个于清安,她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算计着让自己破相受伤?

    古人说的没错,果然是最毒妇人心。

    他愤怒于清安拿他的安危不当回事,又害怕对方会不会还有更猛烈的报复手段。

    此时他浑然忘记了,一切都起源于他自己先探出去想要作恶并付诸于行动的歹毒心思。

    如果不是于清安早有准备,起跳后再摔下来的力度很容易磕到头部。

    更糟一点蒋道栗不能及时避开,尖锐的冰刀不一定会从她摔倒的身体哪一个部位插入。

    这场比赛毫无悬念,还是于清安获得了胜利。

    按照约定,于清安只提出了两点要求:第一,蒋道栗要当众赔礼道歉,承认自己背后挑事的错误;第二,冰场上再遇见,他蒋道栗要绕着走免得扰了她们滑冰的兴致。

    本以为蒋道栗会再挣扎拉扯一番的金花几人都做好了反击的准备,没想到蒋道栗听完要求后虽然臊眉耷眼的不搭理人倒也没有分辩的意思。

    没了热闹瞧的人们也逐渐散开,冰场不一会儿就恢复了原有的欢乐。

    小小子儿们盘腿坐在冰车上穿梭在冰场边缘角落里,还有打冰尜的鞭子甩的啪啪响。

    大闺女儿和半大小子模仿着刚看到的那惊艳一跳,但凡摔个屁股墩都会迎来周围善意的哈哈哈笑声。

    之前炫技的大龙队伍和各厂有绝活的年轻人也纷纷聚在一起,一改往日的互不服气借着讨论刚刚围观“茬冰”感受,友好的交流起经验和技巧来。

    婉拒了崔老去他俱乐部坐坐的邀请,于清安又把贝颦颦几人托付给自告奋勇要带她们“开开眼,见识见识什刹海冰场魅力”的金花一群人。

    她才慢慢滑向出入口旁边的暖棚,刚进了棚一眼就瞧见了角落里独自坐着的张飞扬。

    于清安毫不客气的往他对面一坐,摘掉手套拿起一串炸豆泡儿小口小口吃着。

    暖棚是用柳条编成的席子围成四四方方一圈,用铅笔芯粗细的铁丝捆得很扎实。

    中间生着火炉供进来的歇脚的人们取暖,炉灰里还传来烤红薯的香气。

    棚子口边上就是老板支的小摊,吃的喝的琳琅满目,冷的热的一应俱全。

    “别瞧了,先对付喝口热豆浆吧,我放了三勺糖。”

    张飞扬看到她眼睛都快钻进橙黄色北冰洋汽水瓶子里的馋样儿,把还冒着热气的豆浆碗向她的面前推了推。

    于清安收回视线幽怨的盯着他试图改变他的主意,见他铁石心肠不为所动的样儿叹了口气。

    “你小日子快来了,还是要注意些的。”

    张飞扬皱着眉看她没精打采的样儿,心里不舍又拿她没法子解释道。

    “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怕我哪天恼羞成怒套你麻袋?”

    于清安知道今天是喝不到凉的了,也不装可怜了端起豆浆碗斜着眼睛看着张飞扬语含挑衅。

    好好一张清丽乖巧的脸上多了几分冷厉,让人分不清她这话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的准备敲闷棍。

    若叫熟悉她的贝颦颦霞姐等人看到,定然不敢相信这是她们心里那个“文静沉稳”的老幺。

    “……那你拿个大点的,小了套不下。”

    面对于清安的“变脸”,张飞扬没有任何不适顺着她的话接了一句。

    “啧,唬不住你,没意思没意思。”

    于清安咕咚咕咚喝完豆浆,又拿起一串豆泡儿吃了起来。

    她是真的有些饿了,别看整场滑冰时间都不到十分钟消耗的体力比负重五公里都疲累。

    三分钱一个的豆泡儿,她足足吃了十来串!

    这期间张飞扬也没再说话,静静看着她吃东西。

    “遇见什么事儿了?瞅你这一脸纠结……”

    吃饱喝足的于清安秀气的抹了抹嘴角油渍,看了看周边空了又满满了又空逐渐稀少的桌位。

    临近中午,上午场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人们三三两两的离去,有去周边馆子吃饭的,有被大人拎耳朵揪回家的。

    “我看到于秀安了。”

    张飞扬一开口就引得于清安心底一跳。

    “在首都这边儿?”

    于秀安不是去南边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来的?是冲着她于清安还是另有图谋?

    “嗯,前两天我送人去机场,在四元桥那边新开的皇家大饭店看到的。”

    张飞扬也感到头疼,这个于秀安在村里时候不知发了什么疯非要和他处对象。

    他拒绝后又到处说他坏话,搞得村里那几个还算谈得来的兄弟看他眼神都不对了。

    等他被特招入伍,也不知那个疯女人从哪里得到他们营地电话。隔三差五的打电话,一个劲儿劝他退伍经商。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集训回来就再也没有来自于秀安的骚扰。

    “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同行,看起来对方对她挺客气的。”

    那天见到的于秀安珠光宝气,穿的是南港那边极其时髦的服饰。

    同行的那位有些富态的男人穿的是极为考究的西装,两人相互之间不像是熟人,生疏的很。

    “还有别人?”

    于清安偏头想了一阵也没想出那个中年男人是谁,或许是于秀安在圳市新认识的人也不一定。

    张飞扬和她同村基本上她们家常来往的亲戚张飞扬都见过,如果是见过的人以张飞扬的卓越的记忆力肯定能认出来。

    以前的她不会畏惧,现在的她更不会。不过她迟早要把于秀安隐藏的秘密挖出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于秀安别拿爷奶说事、别找我麻烦,我也懒得搭理她。”

    于清安掩住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困意来袭的她不愿意花费时间去没头没脑揣测于秀安的意图。

    “若是她真的想再伤害我,那我也不介意陪她活动活动。”

    于清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瞬间又恢复到安宁温和与世无争的样子。

    她可不是之前逼急了只会扇巴掌的小女孩了,三个月的集训给她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也是不可说的。

    “你——”

    张飞扬欲言又止,心头叹了口气换了句话说出口。

    “你知道我电话和营地的,未来三个月我都在。”

    “好,我知道。”

    于清安认真看了他一眼,笑靥如花的道别。

    “那今天就这样吧,这顿你请!下次我带你去下馆子!我先和贝贝她们回学校去了。”

    “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张飞扬没有挽留,目送着于清安的身影远去结完账他也大步离开了。

    “老幺!刚金花说要请咱们去吃烤肉!”

    贝颦颦老远就冲着于清安招手,兴高采烈地喊。

    “是去号称南宛北季的正儿八经武吃的那家烤肉季!”

    刀琳珂柔虽然没出声,眼里也满是期待。

    她们几个外省来的没听过这个名头,但能让贝颦颦这个本地人提起来都激动的饭店,烤肉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于清安摸了摸被豆泡儿填饱的肚子,心里有些后悔吃那么多东西了。

    不过看着眼巴巴等着她决定的金花等人,还是点点头同意了。

    她隐晦的摸了摸兜里揣着的钱票,默默升起了赚钱的念头——这段时间她所有的开销都是用集训期间发的补助和奖金支付的。

    这烤肉季听起来就不低廉的样子,她们宿舍四个人金花那边只带了一个领头的“哥哥”。

    四对二,又是吃肉,她也不能太占人金花的便宜。

    那姑娘身上富裕的钱大部分都被换成蒋道栗需要的物资,祭了他的五脏庙了吧。

    她心底盘算着一会儿看看那家烤肉的价格,如果环境肉的品质都还不错的话她准备请霞姐一行人抽空吃个饭表达感谢之情。

    比赛结束后她换回衣服,霞姐赶着上班就和她打了声招呼先行离开了。

    俩人约好等下个休息天于清安去霞姐他们厂子里找她,然后一起回她家里认认门——也让她家的那个宝贝蛋看看他嘴里念叨个不停的清安姨姨长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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