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安偏头看向笑得开怀的奶奶孟素芬，又看了看操着一口方言与布朗先生牛头不对马嘴还有来有往聊得兴起的于老爷子，按捺下自己想要抓着珍妮问个清楚的冲动。
等得知珍妮至少要在这里停留半个月左右，清安就更不急于一时了。有些事越是着急求一个结果，越容易中途出差错，反而更难得到想要的。
她暂时不想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在没有核实线索之前与其触碰二老痛处给了希望又失望，还不如一直都瞒着。
清安心想在他们离开前，她总能找到机会单独询问珍妮的。
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珍妮提出想去她的学校参观一番，其他人都随几位老人去逛西单下馆子喝豆汁了。
带刚来首都的友人“品尝”豆汁是爷奶新发展起来的一点小爱好，当初章老裁缝龇牙咧嘴的糗相可是给奶奶提供了好几天的好心情。
章老太太刚入住小院的隔天也没能逃过这一遭，她喝的那碗还是章老裁缝亲手递上的。
一贯优雅的章老太太也忍不住破防了，眉头紧锁双眼无神的愁苦模样让旁边三个老人看了直乐。
等老太太缓了半晌抖出一句“大夏天捂了三天汗没洗过澡的咯吱窝味儿”的评价来，本来顾及章老太太面子只是抿唇微笑的于清安都忍不住扩大了笑容，连目睹全程的隔壁桌都笑出了鹅叫声。
珍妮曾经试过豆汁也逛过西单，得知清安在首师大便起了念头想去看一看修缮后的首师大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瞌睡遇上枕头的于清安自然不会推辞，借着走路和在校园中漫步的时间就从珍妮口中套出了她所知道的关于“君子锁”的所有信息。
原来那是珍妮旅居东南亚岛国狮城时期，外出骑行偶然遇到的一座极具美感的东方庄园。
身为建筑设计师的珍妮见猎心喜忍不住提出参观，得到允许后在主人起居室对开门上发现的锁头设计。
据她说那是一对华裔夫妻的住所，清瘦颇有气质的年轻男主人虽然看着面冷话少却很温和，介绍起君子锁来更是分外详尽。
这描述除了年纪其他都和清安记忆中的父亲很像，不过西方人判断东方人的年龄总是有很大差异，也不排除是这个原因导致珍妮口中的男主人“非常年轻”。
如果女主人也和妈妈相像的话……
清安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默默平复心情继续听珍妮讲述。
珍妮并没有见到房中休息的女主人，她似乎身体不太好没有露面，只是隔着房门简单交流了几句。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有亲和力…哦对了！她说话方式和于老爷子很像。”
正当于清安听的心如沸水激荡不已，甚至渐渐生出一丝期盼的时候，珍妮一句话扑灭了她的希望之火。
那家主人，姓吕。
送走一无所知的珍妮后，心情大起大落的于清安躺在宿舍铺位上久久难以入睡。
脑中各种人事物交织闪现，一会儿是小时候骑在爸爸肩上去赶集的情景，一会儿是爷奶带着幼小的她挨个登门讨公道的事情。连久无消息的张飞扬那张只有牙是白的脸庞也划过脑海。
那些久远的她已经淡忘的记忆变得清晰：妈妈第一次给她扎头发就差点薅秃了她的小揪揪，大伯娘给她的粉色发卡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头饰里最鲜艳的，还有村里念小学时前桌分给她的那半颗一直甜到心里的奶糖……
或许是寝室里太安静，又或者是夜太深，于清安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伤感。
似乎曾经对她好过的人除了爷奶，现在都消失在她生活里。
“大人说了，你爸妈就是被你克走的！略略略…”
“坐她前面的娟儿给她一颗糖隔天就摔了一跤！咱离她远点去那边玩儿…”
“学习再好有啥用？还不是克父克母克亲人一身晦气……”
成长记忆中的恶言恶语想起的越多，清安的情绪就越发不稳定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真的是村里人说的扫把星？
“你怎么可能是扫把星？你要真是那感情好啊！下次撞地球的时候记得瞄准旁边的那个岛！我保证向指导员给你请功！”
回忆中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胸脯拍的砰砰响，呲着一口大白牙。
“于清安一回头啊，哈雷彗星撞地球呐~”
“撞得~那小日子~~~一个都没留呐~”
“于清安二回头啊，获得了个一等功呐~”
“系着~那大红花~~~她就成了女英雄呐~”
张飞扬荒腔走调的歌声似乎就在耳边回荡，顿时于清安什么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
情绪低落？自我怀疑？在这忍不住让人跟着哼唱的北方小曲儿旋律中压根不存在。
好不容易摆脱脑海中单曲循环状态的清安定了定神，默默开始回想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内容。
从积分形式到复数形式在不同情况下的求解方法过了一遍，内心恢复平静的她开始梳理目前需要解决的事情。
首先是寒假离校前辅导员老刘提的那个出国留学条件变动的事儿，明天一早就需要她给个最终决定。
去就交钱，不去名额就给旁的人。
下午老刘说到那个“旁的人”时语气明显不对，这让于清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四千美金不是问题，后续三千台合约汉显机已经售罄，正等着她去清账分钱了。如果不打算再投资，那她到手的现金足足有十五万。
不过清安有心想买下现在住的小院，留心打探了下附近四合院的市场价差不多要1100元/平米。按260平米的占地面积来算，加上杂七杂八的过户费用也要三十万上下。
她手头的钱可就不够看了，全填进去也还差十来万。
更何况她还要给爷奶留出一部分现金，不仅仅是保障日常生活开销还要留有足够应对突发状况的紧急预备金。
钱是人之胆，更是穷人命。柴米油盐衣食住行，那个不需要花钱？现在两位老人家没了赖以为生的耕地，又没有其他来钱的源头还花着尚在上学的孙女的钱，二老刚到的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哪怕手里有清安给的一万块现金，于老爷子和孟素芬两人背着孙女的时候眉头紧锁。若不是身体太虚，两人早就出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能赚钱的活计了。
还是清安发现后寻思一番，带着二老去领了学校发的补助和奖学金，又去了百姓大卖场亲眼看到人头攒动、几个店员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的繁忙场景。
存折上将近两万的存款和每月都有实打实的进项才让二老有了底气，饭桌上的荤菜也逐渐丰富起来。
心里的千斤重担没了，又有孙女督促着按时吃药，二老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加上章老裁缝姐妹的到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故友相聚的欢喜。现在的二老才做到真正愉悦的去享受安逸的生活，常常和章家姐妹炫耀这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幸福日子。
随着经济重担的转移，二老认可了清安的能力也逐渐习惯了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孙女做主，他们只管配合。
清安从头到尾没有和两位长辈提过名额的事儿，直接自己做了决定。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什么选择，背后都有爷奶支持。
她已经决定放弃这次出国名额，等买完房再找深造机会。
清安盯上了即将要在首都举办的大学生国际物理奥赛。
这场备受中外关注的国际盛事是首次在东方大陆举办，有着“世界顶级物理实验室敲门砖”的美称。她若能夺得第一，别的不敢多说至少毕业以后一个国内最好的实验室学习名额是稳的。
比赛年年有，可房子不等人。贝贝带了口信，她那亲戚留在国外不打算回来了，正托她父母帮着卖房呢！
清安本来也对出国的兴趣淡了很多，她心里清楚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她花在学习上的精力太少了。作为一个学生，她这大半年属实有些失职。
即便得到出国名额，她也不会就这样丢下爷奶孤零零在这陌生的城市住着随时可能要搬出去的房子里惶惶度日。
眼下的她也没能力带着爷奶一起出国，光是出国证明这个环节就卡住了。再说国外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不能拿亲人去赌。万一失败了，那后果是她无法接受的。
清安始终记得爷奶教给她的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妄想一步跨山越海的人，很容易扯到胯。
做出决定的清安放下这件事，开始盘算起百姓大卖场的去留来。
经过她这个经营模式的启发，127台的吴台长轻易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都是市里出了名的老牌子商城。
博导那边的赵厂长也传了话，他们厂里的数字机生产机器已经转出去了，听说是某位通信局小舅子接的手。
清安把两边的说辞一对，便晓得这赚差价的买卖是做不成了。相对比得了信儿蔫头耷脑好几天的辉子，清安接受的很快。
对于她来说，头一波快钱能安稳的落入口袋已经足够幸运了。
百姓大卖场已经打开了局面，就这么弃了未免有些可惜。
她需要找个新的经营方向，最好是可以长期经营不怕别人学走的。
还得寻两个能挣快钱又不需要太大成本的法子。
对了，她印象中好像有哪个地方重金求点子来的？
清安放松了心情捋顺思路后，很快睡意来袭。还在努力回想到底是在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陷入梦乡。
等她想到答案的时候，已经是在吴台长攒的局上了。
等得知珍妮至少要在这里停留半个月左右，清安就更不急于一时了。有些事越是着急求一个结果，越容易中途出差错，反而更难得到想要的。
她暂时不想让爷爷奶奶知道这件事，在没有核实线索之前与其触碰二老痛处给了希望又失望，还不如一直都瞒着。
清安心想在他们离开前，她总能找到机会单独询问珍妮的。
却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这么快——珍妮提出想去她的学校参观一番，其他人都随几位老人去逛西单下馆子喝豆汁了。
带刚来首都的友人“品尝”豆汁是爷奶新发展起来的一点小爱好，当初章老裁缝龇牙咧嘴的糗相可是给奶奶提供了好几天的好心情。
章老太太刚入住小院的隔天也没能逃过这一遭，她喝的那碗还是章老裁缝亲手递上的。
一贯优雅的章老太太也忍不住破防了，眉头紧锁双眼无神的愁苦模样让旁边三个老人看了直乐。
等老太太缓了半晌抖出一句“大夏天捂了三天汗没洗过澡的咯吱窝味儿”的评价来，本来顾及章老太太面子只是抿唇微笑的于清安都忍不住扩大了笑容，连目睹全程的隔壁桌都笑出了鹅叫声。
珍妮曾经试过豆汁也逛过西单，得知清安在首师大便起了念头想去看一看修缮后的首师大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瞌睡遇上枕头的于清安自然不会推辞，借着走路和在校园中漫步的时间就从珍妮口中套出了她所知道的关于“君子锁”的所有信息。
原来那是珍妮旅居东南亚岛国狮城时期，外出骑行偶然遇到的一座极具美感的东方庄园。
身为建筑设计师的珍妮见猎心喜忍不住提出参观，得到允许后在主人起居室对开门上发现的锁头设计。
据她说那是一对华裔夫妻的住所，清瘦颇有气质的年轻男主人虽然看着面冷话少却很温和，介绍起君子锁来更是分外详尽。
这描述除了年纪其他都和清安记忆中的父亲很像，不过西方人判断东方人的年龄总是有很大差异，也不排除是这个原因导致珍妮口中的男主人“非常年轻”。
如果女主人也和妈妈相像的话……
清安心跳加速，深吸一口气默默平复心情继续听珍妮讲述。
珍妮并没有见到房中休息的女主人，她似乎身体不太好没有露面，只是隔着房门简单交流了几句。
“她的声音很好听很有亲和力…哦对了！她说话方式和于老爷子很像。”
正当于清安听的心如沸水激荡不已，甚至渐渐生出一丝期盼的时候，珍妮一句话扑灭了她的希望之火。
那家主人，姓吕。
送走一无所知的珍妮后，心情大起大落的于清安躺在宿舍铺位上久久难以入睡。
脑中各种人事物交织闪现，一会儿是小时候骑在爸爸肩上去赶集的情景，一会儿是爷奶带着幼小的她挨个登门讨公道的事情。连久无消息的张飞扬那张只有牙是白的脸庞也划过脑海。
那些久远的她已经淡忘的记忆变得清晰：妈妈第一次给她扎头发就差点薅秃了她的小揪揪，大伯娘给她的粉色发卡那是她为数不多的头饰里最鲜艳的，还有村里念小学时前桌分给她的那半颗一直甜到心里的奶糖……
或许是寝室里太安静，又或者是夜太深，于清安的情绪突然变得低落伤感。
似乎曾经对她好过的人除了爷奶，现在都消失在她生活里。
“大人说了，你爸妈就是被你克走的！略略略…”
“坐她前面的娟儿给她一颗糖隔天就摔了一跤！咱离她远点去那边玩儿…”
“学习再好有啥用？还不是克父克母克亲人一身晦气……”
成长记忆中的恶言恶语想起的越多，清安的情绪就越发不稳定甚至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真的是村里人说的扫把星？
“你怎么可能是扫把星？你要真是那感情好啊！下次撞地球的时候记得瞄准旁边的那个岛！我保证向指导员给你请功！”
回忆中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胸脯拍的砰砰响，呲着一口大白牙。
“于清安一回头啊，哈雷彗星撞地球呐~”
“撞得~那小日子~~~一个都没留呐~”
“于清安二回头啊，获得了个一等功呐~”
“系着~那大红花~~~她就成了女英雄呐~”
张飞扬荒腔走调的歌声似乎就在耳边回荡，顿时于清安什么负面情绪都烟消云散。
情绪低落？自我怀疑？在这忍不住让人跟着哼唱的北方小曲儿旋律中压根不存在。
好不容易摆脱脑海中单曲循环状态的清安定了定神，默默开始回想麦克斯韦方程组的内容。
从积分形式到复数形式在不同情况下的求解方法过了一遍，内心恢复平静的她开始梳理目前需要解决的事情。
首先是寒假离校前辅导员老刘提的那个出国留学条件变动的事儿，明天一早就需要她给个最终决定。
去就交钱，不去名额就给旁的人。
下午老刘说到那个“旁的人”时语气明显不对，这让于清安心里有了几分猜测。
四千美金不是问题，后续三千台合约汉显机已经售罄，正等着她去清账分钱了。如果不打算再投资，那她到手的现金足足有十五万。
不过清安有心想买下现在住的小院，留心打探了下附近四合院的市场价差不多要1100元/平米。按260平米的占地面积来算，加上杂七杂八的过户费用也要三十万上下。
她手头的钱可就不够看了，全填进去也还差十来万。
更何况她还要给爷奶留出一部分现金，不仅仅是保障日常生活开销还要留有足够应对突发状况的紧急预备金。
钱是人之胆，更是穷人命。柴米油盐衣食住行，那个不需要花钱？现在两位老人家没了赖以为生的耕地，又没有其他来钱的源头还花着尚在上学的孙女的钱，二老刚到的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哪怕手里有清安给的一万块现金，于老爷子和孟素芬两人背着孙女的时候眉头紧锁。若不是身体太虚，两人早就出去打听打听哪里有能赚钱的活计了。
还是清安发现后寻思一番，带着二老去领了学校发的补助和奖学金，又去了百姓大卖场亲眼看到人头攒动、几个店员忙得连水都顾不上喝的繁忙场景。
存折上将近两万的存款和每月都有实打实的进项才让二老有了底气，饭桌上的荤菜也逐渐丰富起来。
心里的千斤重担没了，又有孙女督促着按时吃药，二老的身体恢复得很好。
加上章老裁缝姐妹的到来，更是增添了几分故友相聚的欢喜。现在的二老才做到真正愉悦的去享受安逸的生活，常常和章家姐妹炫耀这连做梦都没梦到过的幸福日子。
随着经济重担的转移，二老认可了清安的能力也逐渐习惯了家里大事小情都由孙女做主，他们只管配合。
清安从头到尾没有和两位长辈提过名额的事儿，直接自己做了决定。因为她知道不管是什么选择，背后都有爷奶支持。
她已经决定放弃这次出国名额，等买完房再找深造机会。
清安盯上了即将要在首都举办的大学生国际物理奥赛。
这场备受中外关注的国际盛事是首次在东方大陆举办，有着“世界顶级物理实验室敲门砖”的美称。她若能夺得第一，别的不敢多说至少毕业以后一个国内最好的实验室学习名额是稳的。
比赛年年有，可房子不等人。贝贝带了口信，她那亲戚留在国外不打算回来了，正托她父母帮着卖房呢！
清安本来也对出国的兴趣淡了很多，她心里清楚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她花在学习上的精力太少了。作为一个学生，她这大半年属实有些失职。
即便得到出国名额，她也不会就这样丢下爷奶孤零零在这陌生的城市住着随时可能要搬出去的房子里惶惶度日。
眼下的她也没能力带着爷奶一起出国，光是出国证明这个环节就卡住了。再说国外一切都是未知数，她不能拿亲人去赌。万一失败了，那后果是她无法接受的。
清安始终记得爷奶教给她的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妄想一步跨山越海的人，很容易扯到胯。
做出决定的清安放下这件事，开始盘算起百姓大卖场的去留来。
经过她这个经营模式的启发，127台的吴台长轻易找到了新的合作伙伴——都是市里出了名的老牌子商城。
博导那边的赵厂长也传了话，他们厂里的数字机生产机器已经转出去了，听说是某位通信局小舅子接的手。
清安把两边的说辞一对，便晓得这赚差价的买卖是做不成了。相对比得了信儿蔫头耷脑好几天的辉子，清安接受的很快。
对于她来说，头一波快钱能安稳的落入口袋已经足够幸运了。
百姓大卖场已经打开了局面，就这么弃了未免有些可惜。
她需要找个新的经营方向，最好是可以长期经营不怕别人学走的。
还得寻两个能挣快钱又不需要太大成本的法子。
对了，她印象中好像有哪个地方重金求点子来的？
清安放松了心情捋顺思路后，很快睡意来袭。还在努力回想到底是在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陷入梦乡。
等她想到答案的时候，已经是在吴台长攒的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