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飞扬对上视线的男生都挪开视线后,他才像成功保护宝藏的恶龙一般洋洋得意的收回视线偏头去看于清安。

    她正全神贯注听讲,时不时还在本子上快速的记录着,字迹隽秀清逸。

    明明用的是最便宜的钢笔,写出来的却是上好毛笔字的质感和神韵。很容易就让人想起一句古话来。

    “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张飞扬眨眨眼,他觉得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按字迹分析,于清安应该是个说话温婉喜欢安静看书细致而内秀的人。在和她不太熟的人眼中也多是这种印象,安静沉稳聪慧有距离感。

    张飞扬觉得他眼中的于清安是古灵精怪、不拘于常俗的,有一些老人所谓的“反骨”在身上的。

    他第一次注意到于清安就是这个瓷娃娃一般的小不点不听劝非要和村里大了她三四岁的男娃比爬树抓知了猴,证明女娃不比男娃差。

    那时候扎着俩小羊角辫的于清安,明明被知了猴怪异外表吓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还是倔强的伸出颤抖着小手睁大眼睛抓了一只又一只直到获得胜利。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女娃子厉害的很是他这种家里没靠的娃惹不起的存在,却又忍不住对这个弱小又强大的小娃多了几分关注。

    关注的多了他发现了于清安很少有人知道的另一面。

    周边没人时,小小的她背着大大的书包会边哼歌边学各种小动物跳着走;会带着坏笑蹑手蹑脚走到村头老黄狗身后猛然出声吓唬打瞌睡偷懒的老黄,被老黄撵着屁股追出半条街……林林总总这些不为人知的幼稚糗事儿,让他一直觉得无论于清安以后有多成熟,在她内心深处仍然有一块空间是属于那个可可爱爱小女孩的。

    就这样一路从小学看到了现在,张飞扬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把眼前人看进了心里。

    要知道最开始也只不过是些许好奇,等懂事后看到于清安出落得出水芙蓉似的他更加不敢冒犯了。

    自己家里什么条件他心里清楚得很,哪敢在什么未来都没有明确的时候去争取人家姑娘的青睐?

    也是在认清两人间越来越大的差距后,他才会很早就谋划着未来。原本在清安堂姐闹那一出前,他做好了清安考到哪里他就去哪里做个小买卖的打算。凭着这些年在县城里历练攒下的家底和经验,他有信心把生意做大做强。

    可那个女人口中再多钱也护不住于清安的疯话让他十分在意,虽然后面于秀安很快改口称是他听错了,但她闪烁其词的神情让他不能无视。

    刚好有个特招入伍的机会,他深思熟虑后选择了应召。如果商人的身份保护不了于清安,那他就试试另一条路。

    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的收获来得意外的快。

    在军训基地遇到于清安并结成搭档完成了任务,把两人的距离从“没交集的同村人”进阶到了“信任的自己人”更是出了他的意料。

    来之前听指导员说,他这次见义勇为的行为受到了上级重视,要给他表彰呢!

    这也让他有了几分底气,想和眼前人更近一步。

    张飞扬下意识摸了摸衣兜,看着于清安线条柔美在阳光中更加耀眼的侧颜期待着对方惊喜反应不由的嘿嘿一笑。

    恰好台上老教授的讲解告一段落,留出时间给台下学生抄录板书内容。

    教授自己则端起水杯润润嗓子,本就不算嘈杂的教室一时间都是笔尖滑过纸张的沙沙声。

    就在这寂静中,张飞扬这两声“嘿嘿”变得格外突兀,静可闻针。

    “咳,这位同学有点眼生啊。不是我们物理系的吧?”

    老教授放下水杯,推了推眼镜盯着张飞扬打量几眼。

    “额,对……”

    张飞扬尴尬的站起身,随着众人目光的聚焦他感到脸上热得很,肉眼可见的一圈红色从脖子一直攀爬到耳朵根。他根本不敢看于清安,生怕看到责怪的眼神。

    “怎么想到听我的课了?”

    老教授接着问,看起来并没有被打扰课堂的不悦。他用眼神制止了想要起身答话的于清安,静静等着看那个脊背挺直绞尽脑汁想借口的男人怎么应对。

    “我,呃,那个,慕名而来。”

    张飞扬脑中一片空白,只记得不能给于清安添麻烦硬着头皮回答。

    “慕名而来?上进是件好事啊,坐下吧。”

    老教授没有为难他,挥手示意他坐下。

    “同学们,你们可要珍惜我讲课的时光,以后想听我的课可不一定像今天这么容易了!毕竟现在我也有跨系听课的仰慕者了,当然这个仰慕者下次记得带上纸笔就更像了。”

    老教授一番话惹来满屋子的笑声,窘的张飞扬缩着身子恨不得地上裂开条缝当场钻进去。

    “别在意,教授就是帮他们放松一下头脑;也是借机调侃我。”

    于清安忍住笑低声解释着,还伸手拍了拍他。

    感受到肩头于清安安抚意味极浓的那两下轻拍,张飞扬整个人通透了自信心又回来了。他脸不红脖不粗,蹋下去的腰杆子又挺直了。

    借他调侃于清安?那岂不是认为他是她很亲近的人?张飞扬美滋滋的暗喜,这次他吸取教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好不容易下了课,拜托贝颦颦把书本放回宿舍。于清安领着张飞扬向小院走去。

    学校里并没有合适的地方谈话,小院离得又不远,爷奶们也算是看着张飞扬长大的索性就带他一起回去。

    “我,我空着手有些不大好吧。”

    张飞扬额头沁出了汗,从听到要去拜访二老他就有些慌了。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摸出个像样的礼物。

    “有什么不好的?又不是没见过。”

    于清安不解他在犹豫什么,在村里时候可没见他对爷奶这么拘谨。

    “不行不行,小时候不懂事也就算了,现在可不能不懂礼数。”

    张飞扬坚持要去买些见面礼,拗不过的于清安只好陪着去买了两条好烟、两瓶好酒并两匣点心,又绕去小卖部拎了两个糖水罐头和一些时令水果才回了小院。

    二老见了张飞扬很是惊喜,奶奶孟素芬见他提了这么重的见面礼一直埋怨他过于破费反而显得生分了。

    倒是于老爷子端详着手中一般人非逢年过节舍不得买的菊花白药酒,瞅着呲着一口大白牙忙里忙外过分勤快,对老伴儿笑的牙花子都要露出来的张飞扬冷哼一声,哼出一些意味深长来。

    照他看来,这小子哪里是来看望村里长辈的?明明是盯上他家亭亭玉立的清安,奔着做他孙女婿来的。

    不行,他一会儿得和老婆子好好说道说道,可不能让这小子稀里糊涂哄了好去。

    全然不知自己暗搓搓讨好于家二老为将来减少阻力的小算盘已经被看穿的张飞扬,等坐到饭桌前吃饭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笑容不变态度有异的二老审视评判目光。

    于清安反倒是一副无所察觉的惫懒样儿,时不时给爷奶夹菜的同时也不忘给他夹一筷子,引得二老欲言又止只好加大火力盯着张飞扬。

    他们有心想阻止清安亲近的举止,却又担心清安本来没意识到的那层窗户纸让他们捅穿后反倒有了什么心思就不美了。

    张飞扬也看明白二老为啥突然对他不待见起来,略微有些心虚低头猛扒拉米饭不敢和二老长时间对视。

    结果清安看他光吃饭不吃菜,又看爷奶也不招呼他吃,只好自己动手捡好菜好肉夹给他,毕竟来者是客。这一行为惹得二老眼底累积的不满越来越多,可张飞扬也不舍的推辞——那可是清安夹给他的啊!

    这下可好,一个无限循环完美构成。

    他吃,她夹,二老瞪;二老一瞪眼,他吃更多,她夹更多,二老眼瞪得更厉害……

    一张桌子四个人三个人食不知味,偏偏三人关注的焦点人物完全没看出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夹菜都不耽误她筷子舞到飞起,吃的那叫一个小肚子溜圆。

    一顿饭终于吃完,张飞扬的后背不知湿了干干了湿的几个来回。

    趁着夜色未晚,张飞扬打算先送于清安回校自己再归队。

    两人并排走在种满槐树的人行道上,谁都没说话也没人觉得尴尬。

    微风拂过,满满的紫槐花味道扑面而来,勾魂摄魄的香。

    两人走得很慢,肩膀手臂摆动时偶尔会碰到一起。

    闻到花香的于清安停下脚步,借着路灯的光亮跳起来去够开满紫色槐花的低垂枝桠。

    成功捉到枝头一嘟噜槐花的清安还没来得及高兴,脚下一空向街面歪倒。

    张飞扬反应极快,一把拽住于清安把人拉了回来。被于清安手肘撞到伤口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

    臂弯中于清安抬头望向他,难得的有丝羞赧不自在。

    “我刚不小心,踩空了。”

    “哦,踩空了啊。”

    他机械地重复着于清安的话,完全没办法思考。

    两人目前的距离,触手可及。

    他能听到对方杂乱的呼吸声,眼前就是于清安细腻白皙的脸庞和她那双灿若星辰映着他身影的眼眸。

    张飞扬想到衣兜里揣着的礼物和自己来之前下定的决心,等于清安站稳了身形低头嗅花时他鼓起勇气开了口。

    “于清安!”

    “嗯?”

    “那个,我……”

    “滴!滴滴!”

    喜欢你三个字刚出口就被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鸣笛声掩盖了。

    “你说什么?”

    于清安没听清,看到张飞扬紧张的神情她也跟着有些严肃起来。

    “我,我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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