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可以不用在意周利恩的死活，柳溶月不能视而不见。她拒绝完成刺杀周利恩的任务，但周利恩还是死了。
若系统的指令是不可违背和改变的，她想要做的事就难如登天了。
除了柳溶月，还有一个人同样关注周利恩案。
柳溶月去了红袖楼与聂如君互通消息。
“锦娘的院子已经被大理寺的人看守起来，任何人都无法出入。”聂如君眉间笼上愁云，“还没有拿到证据，周利恩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
柳溶月和江荇推测，幕后凶手八成是周利恩背后之人，担心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此时见着聂如君，柳溶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凶手是幕后之人没错。但系统也要周利恩死，系统的目的又是什么？
周利恩一死，就断了线索，相当于变相阻止聂如君为父亲翻案。
系统阻止聂如君翻案或许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
柳溶月联系起自己上一个任务，帮助司徒文隐瞒身份。现在想来也是为了保护司徒文。
由此可以推论除——系统需要保护可攻略NPC人物的安全【自己除外】。
但问题又来了，系统和幕后指使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中间是否还有别人？是玩家？还是同江荇这样的NPC土著？
柳溶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都不知道。
带着种种疑惑回到柳府，柳溶月问岚风，“大理寺现在查到什么了吗？”
岚风摇摇头：“大理寺那边口风很紧，什么也打听不到。”
“明天我跟你一起大理寺门口蹲点。”柳溶月决定亲自出马。
守株待兔，方法虽然笨了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岚风开口：“可是小姐，明日您得去国子监上课啊。”
……
“不仅明日，还有后日，还有……”
柳溶月捂着胸口，沉重道：“别说了别说了。”
放假日，是秋闱那天。
因国子监的男学生参加秋闱，欧阳大人他们也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潜邸放假一日。
柳溶月带着岚风前往大理寺对面的一家瓦肆，叫了一壶茶，一碟瓜子，大有死守一整天的架势。
出入大理寺的人很多，但薛大人的出入频率很少。
“来了来了，薛大人来了。”
柳溶月在岚风的指点下探头看去，绿衣服？薛大人还挺爱俏？
“几天不见，薛大人怎么还变年轻了？”
岚风疑惑道：“……没有啊。前面的才是薛大人，小姐你看错了！”
“哦哦不好意思。”柳溶月看着绿衣服跟着薛大人进了大理寺，反应过来，问道：“绿衣服是谁？”
有点眼熟……
“这是陆公子，刚从扬州回来，小姐你忘了？小时候你们经常一起玩的。”岚风说道，总觉得这句话自己曾经说过。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柳溶月疑惑道：“今日是秋闱，他怎么没去。”
岚风为她解惑：“陆公子行医，祖上几代都是太医院院首，陆公子不必参与科举考试。”岚风算了算，“大概还有月余，陆公子就要被举荐到太医院任职了。”
“这你也知道。”
岚风挠着头谦虚地说道：“略知道一点。”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大理寺？”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有关周利恩的隐藏任务能被玩家触发，名额只有一个，国子监里的玩家都不是，那会不会是眼前这个陆立衫呢。
柳溶月从瓦肆里出来，徘徊在大理寺门口，终于等到了陆立衫出门。
在她靠近的同时，陆立衫抬头，精准地看向她。
柳溶月福身，她看一眼陆立衫身后的大理寺大门，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公子。”
陆立衫笑意渐深：“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柳姑娘。”
见陆立衫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柳溶月只得主动说道：“好久不见陆公子，不如我们去茶楼坐会。”
在茶楼坐定，柳溶月说道：“我听岚风说，陆公子已经准备入太医院任职了。”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太医院给我父亲一个面子罢了。”陆立衫还算谦逊，换做薛翰宇，早就要举着喇叭大肆宣传了。
“只要有真本事，走到哪里都不怕被人看不起。”
陆立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啜饮，说道：“是这么个理，所以我今天来大理寺……”
柳溶月看向他，他却买了个关子，没再接着往下说。
柳溶月牢记自己的人设，忙收敛了颜色，故作淡然地说道：“陆公子想要做什么，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她顿了顿，“不过溶月猜测，能出现在大理寺，想必是为了周大人的案子。”
“难怪大家都说溶月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果真冰雪聪明。”
算是默认。
陆立衫接着说道：“溶月妹妹不妨接着猜一猜，周大人的案子找了我过来。”
柳溶月摇摇头。
“官府办案，岂容溶月置喙。”
陆立衫身子向前探，凑近了一些，原本面对而坐的两个人之间距离一下拉进，他小声说道：“我啊，过来给薛大人当医学顾问。”
说完他抬眼看柳溶月的反应。柳溶月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词汇，“薛大人请我过来当仵作。”
这次柳溶月动了，她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如此重要的活儿立衫哥哥都担得起，进太医院也一定没问题的。”
一场茶间谈话在柳溶月可以营造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陆立衫刚踏出茶楼，收到系统消息。
【柳溶月对你好感度-1】
？
陆立衫愣了一下，又扯出笑，还以为自己青梅竹马的身份能在她跟前讨点好处，还真是冰山美人这么难攻略。
刚好他就喜欢挑战点有难度的。
今天也算小有收获，找到了出发隐藏任务和玩家。
柳溶月对陆立衫的观感很复杂，他和其他玩家太不一样了，他不用进入国子监，不用通过考试就能入朝为官，其它人都找不到的隐藏任务偏偏被他出发了。
还有上次周利恩在国子监突发心疾，也是他横插一脚。
柳溶月疑心他并不是普通玩家。
看看日头，秋闱即将结束，柳溶月起身前往贡院门口等待江荇。
走出贡院的考生脸上写满了人生百态，有满脸悔色的，有胜券在握的，更有松了一口气的。江荇在其中面无表情地尤为突出。
柳溶月躲在路旁冲他招手，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柳溶月不敢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力，想着若是江荇没看见自己，便改日再说。
江荇在人群中精准地对上柳溶月的目光，径直朝她走来。
柳溶月说道：“在我面前就不用一直板着脸了，考的怎么样？”
江荇卸了一口气，点点头。
“看起来很有信心啊你。”
“秋闱而已，只是开始。”翻过年来，还有一次春闱，那才是更重要的，春闱后前三甲者便可进入殿试，由皇上钦点。
柳溶月示意他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对有些人来说，却已经是结束了。”总有些人要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后悔，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等等——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游戏里有。
江荇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不会吧，怎么考试还能重来？
等等她还有话没有说话啊！
再睁眼，柳溶月又回到了柳府，回到今天刚开始的时候。
“小姐，我们今天去哪？”
柳溶月瘫在床上，“今天哪也不去，放假休息。”
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柳溶月挣扎着坐起来，“算了，还是出去吧。”
既然平白多得一天，就能多调查点什么。
这次柳溶月去了锦娘的院子，也就是案发之地。
果然如聂如君所说，院子外面被大理寺的人把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柳溶月带着岚风假装从门口路过，透过门缝往里瞅了一眼，与寻常人家的院子并无不同。
院子进不去，柳溶月转而向周围人打听锦娘这个人，她敲响隔壁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
里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大约是这几日被官府的人询问得多了，她有些不耐地说道：“都说了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别问了！”
柳溶月开口，“娘子，我们路过此地，可否找您讨口水喝？”
妇人拉开门，打量柳溶月一眼，语气放缓，“等会，我去给你拿。”
柳溶月站在门口，接过对方递来的碗，咕噜喝了大半碗，剩下的留给岚风，她擦了擦嘴，对妇人道谢。“多谢娘子。”
妇人见她只身一人，只带着丫鬟，便问道：“姑娘这是从哪来？”
“我……我是来探亲的，娘子您可知道锦娘？母亲只说表姐就在此处，却不知具体位置。”
妇人一听锦娘的名字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柳溶月看着她的神色说道：“看来娘子您也不清楚，我便再去问问旁人。”
“别去。”妇人拦住她，小声说道：“实话同你说了吧，隔壁住着的正是锦娘，可惜你来晚一步……人，已经没了。”
“怎会如此？”柳溶月大惊，以手帕掩面，“当初她同母亲拜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妇人叹息：“可惜了，好好一个人……”
“表姐离家已有数年，家里一直记挂着，也不知她在京城过得好不好，所以才叫我来看看，没想到……”柳溶月擦干眼泪，握住妇人的手，“娘子，您与表姐是邻居，想必素有往来，您一定得告诉我，表姐在外与人结了什么仇，竟遭人暗害！”
*
锦娘此人，在周围邻居中的风评很好。
大家对她的评价多数是“文文静静”“话不多”“挺和气，见谁都打招呼”，从未见她与什么人红过脸，更谈什么上结仇一说。
除此之外，大家对锦娘的了解并不多。她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因此柳溶月自称锦娘表妹的说辞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样才正常，人嘛，肯定得有亲戚，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柳溶月掐着时间赶到贡院，接上刚结束考试的江荇。
为免再有玩家读档重来，柳溶月长话短说。
两件事情，关于锦娘和陆立衫的。
江荇听着，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一无所知才是最可怕的，有了目标后面的路才更好走。
谢函之从贡院里出来时，柳溶月已经离开。他揽着江荇的肩膀，抱怨道，“累死我了，本来就不太会，还考两次，坐牢一样。”说着他又嘿嘿一笑，“有人失算了，两次考题不一样，重来也没用。”
江荇眉心微蹙，原来如此。
谢函之嚷嚷着终于考完试，要好好放松休息一番。他看江荇似乎不为所动，劝道：“别这么绷着了，你看，马上便是重阳节，还有一个登山打卡活动。”
“就这么决定了，咱们那天去爬山！”
谢函之拍板定下，江荇没有反驳，既然是系统活动，恐怕热闹非凡吧。
柳溶月也在即将到来的重阳节做准备，桌面上有一堆拜帖，她挨个抓起，看了个名字复又放下。
岚风小心收起柳溶月放下地拜帖，问道：“小姐这是要找什么？”
柳溶月将桌上的帖子划成两堆，一半推给岚风，“快，帮我找找有没有陆立衫的。”
两人将帖子翻了个遍，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陆立衫想要攻略的人不是自己？
不应该啊……陆立衫眼睛里闪着的跃跃欲试想要征服的目光柳溶月看得很清楚。
重阳前一天，玩家们该发出邀约的都递了帖子。
柳溶月还没有收到陆立衫的。
最差的结果是柳溶月再被雷劈一次主动约陆立衫。
“小姐！”
岚风手中拿着拜帖冲到她房门口，岚风的表情实在太好猜了，柳溶月当下便知是陆立衫的帖子，她放下心，说道：“帮我转告他，我已与昌庆公主约好了当天往珉山登高。”
“哦。”
岚风脸上的笑马上收了回去，柳溶月看得出她的不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岚风摇摇头，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柳溶月虽与陆立衫见面不过两次，但她看得出来陆立衫是个心性高的人，这样的人爱冒险更爱挑战。
昌庆公主的邀约是早就答应好的，等陆立衫的拜帖便是为了明确拒绝他这一回。
重阳当天，昌庆公主的马车停在柳府门前，柳溶月伏身上车，进去一看里面除了昌庆公主，还坐着司徒文和聂如君。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
还得是昌庆公主，这么大的马车，坐下四个人绰绰有余，甚至每个人手边都配好了放茶水的矮几。
柳溶月在空位坐下，昌庆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
马车缓缓向珉山的方向驶去。
柳溶月得空看着车里几人的脸色，司徒文明显在想着什么出神，聂如君大约是为着周利恩的事情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
至于昌庆公主……
柳溶月看过去时正好与昌庆公主打量她的目光撞个正着，昌庆公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柳溶月决定说点什么，“今日秋高气爽，想来登高宴饮一定不错。”
昌庆公主无不自豪地说道：“本公主已经叫人守着珉山顶上的望月亭。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多谢昌庆公主。”
昌庆公主脸上的笑容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发现另外两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她拉平嘴角，“既然是本公主做东，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聂如君反应过来，“多谢公主。”
见司徒文还是没有出声，柳溶月伸脚碰了碰她。
司徒文被惊醒一般，高声回答道：“是。”嘴比脑子快，待出声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太好意思地看向昌庆公主。
昌庆公主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用如此大声。”
聂如君也笑了笑。
柳溶月大概明白昌庆公主为什么要叫上大家登高了。
马车在山腰停下，再往上，道路越发狭窄，无法供马车同行，只得下车步行。
跟在后面的还有手捧吃食用具的宫人们，柳溶月回头看去，一眼很不到尾。她哼哧喘气，又抬眼去看山顶的望月亭，小小的，远远的。
四人当中，体力最好的当属司徒文，她呼吸均匀，语气轻松地说道：“马上就要到了。”
柳溶月和聂如君还能勉强保持直立，昌庆公主左右已经各有一个宫女搀着，她迟迟迈不开腿：“早知道……早知道不爬了……”
柳溶月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但……
“来都来了。”柳溶月如是说道。
昌庆公主绝望地喘息。
有宫人来报：“公主，前面有人。”
昌庆公主立刻站直了身子，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皇家教导（醉酒后除外）。
柳溶月也站直了，这是她仅剩的NPC素养。
“昌庆公主？没想到在这里……司徒姑娘？……聂姑娘……？？”
一声比一声惊讶。
想不到吧，你想攻略的角色都在这里。
来的人是以薛翰宇为首的一批国子监学生，柳溶月粗略看了看，人不少。
所以整个京城只有珉山这一座山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紧接着，山脚旮旯里冒出来的玩家越来越多。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玩家在昌庆公主等人面前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就目前而言，至少比不上姐妹们重要，柳溶月略到自豪地想。
越来越多的人让昌庆公主感到厌烦，她皱起眉，耐心已经开始告罄。
有眼色的宫人将昌庆公主护在里头，不让外人打扰，一行人也加快的脚步，到了山顶的拜月亭，就那么多人能靠近了。
侍卫们以拜月亭为中心团团围住，没有昌庆的公主的允许，其它人都不得进入。
司徒文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安静了。”
军队里纪律严明，司徒文来到京城之前重来没有想要男人们聚在一起也可以这么吵，像八千只鸭子。
聂如君对此小有经验，“人多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无论男女。”只是方法手段不一样。女人的手段更隐蔽，男人则更能毫无顾忌地摆在台面上，不顾体面。
她在红袖楼见过太多男人为钱为色大打出手。
昌庆公主在宫中，见得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女人，她突发奇想道：“如若现在，我说能有一人进入拜月亭，他们会怎么做？”
聂如君道：“有人知难而退，有人争锋相对。”
柳溶月补充道：“针锋相对也是有讲究的，一看家世二看能力，若要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一项，看武力。”
司徒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昌庆公主设宴拜月亭，将请一位玩家赴宴，与四位NPC共处，各位玩家请把握机会。】
谢函之收到系统消失时，人还有山脚下，他一下来了精神，大步向前，“走走走，咱们也去！”
谢函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并且全程伴随。他羡慕地看着神色如常的江荇，说道：“你都不累的吗……”
江荇说道：“多多锻炼，会好的。”
“那我还是喘着吧。”
谢函之着虚浮的步伐坚持奔向人群，“借过借过。”
昌庆公主并未公布选人的标准，在一阵混乱之后，大家自发建立起一套他们认可的PK流程。
柳溶月说得对，家世或者更具象一点，阶级，是第一位的，但往往不会摆在明面上。
他们效仿“察举制”开始投票推荐。
“我觉得赵公子有这个机会。”
“那钱公子也不差。”
“哎？谢世子来了！我看还得是谢世子！”
谢函之一出现就被围住，可见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这个阶段大家会以战队的姿态分成好几个阵营，就如同他们在国子监时一样。部分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也不是不想竞争，只是机会太过渺茫，在此情状下也没有展示大出风头的机会。
分为几个阵营后，大家开始群策群力，在NPC面前充分展示自己。
无非是展示文采画作，才艺情趣。
会弹琴的就比较吃亏了，因为无法带着爬山，这会展示不出来。
还有不走寻常路舞刀弄枪的，一时间现场堪比武状元选拔。
要柳溶月说这游戏是不是有一点忘记了，为了表现可攻略NPC们的优秀美好品质，她们琴棋书画这些技能天赋都快点满了，玩家们那点小儿科的，甚至是奇形怪状的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甚至还有柳溶月这个外挂。
柳溶月嘴巴紧闭，努力克制自己吐槽的欲望。
聂如君：“曲子旋律虽好，但气息不足不算流畅。”
能不好听吗，这是名曲《茉莉花》，他还吹错三个音！
昌庆公主：“诗是极好的，只是并不应景，不知是因何有感而发……”
你这么多兄弟就在身边呢，就别念什么《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了！
还有那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珉山的，过分了啊！
司徒文：“此招式我在沙场上从未见过，倒是新奇……”
太极啊！大学体育选修课上学的吧！
就离谱。
此刻，柳溶月有一种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的既视感。
够了，结束这场闹剧吧。
柳溶月看向似乎已经在其中找到乐子的昌庆公主，问道：“公主心中可有了理想的人选？”
昌庆公主摇摇头，“没有啊，你们呢？”
聂如君和司徒文同样摇头。
“那就你来决定吧！”
啊？
昌庆公主说道：“你如此询问，想必是心中已有了合适人选，便给你这个机会，你挑吧。”
昌庆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本是也是看她们心情不好才带她们出来，若她有想选的人就由她去吧。
柳溶月骑虎难下，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她忽略那些热切的目光，习惯于看向角落，在江荇身上停留了一会。
“我选……陆公子。”
人群中一片哗然。
陆公子？谁？没听说过。
人群中自然分开一条道，陆公子带着闪亮登场。他缓步走进拜月亭，拱手道：“小生陆立衫见过公主，见过三位姑娘。”
一身绿衫风度翩翩的陆立衫还是很能唬人的，昌庆公主凑在柳溶月耳边问道：“这是谁？”
国子监那些人昌庆公主见得太多，骤然出现的陆立衫倒让昌庆公主多了点新鲜感，“你不是国子监的学生？”
“小生不才，随家父行医，是以不曾进入国子监学习。”
“令尊是……”
陆立衫看向一旁的柳溶月，说道：“溶月妹妹应当是知晓的。”
柳溶月说道：“陆公子我年幼相识，陆伯伯现在应当是太医院里颇有名望的太医了，不知昌庆公主可有印象。”
昌庆公主恍然，“原来是陆太医之子。”
聂如君说道：“看来陆公子是要继承家业。”
说到这里司徒文想起来，“当日周大人在国子监突发心疾时，陆公子也曾来过，为周大人看诊。”
司徒文尚不知聂如君的身世，更不知聂家与周利恩之间的瓜葛旧事。
聂如君脸上的笑淡下来，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陆立衫。
“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更何况当时并未来得及给周大人看诊。”说到这里陆立衫看了柳溶月一眼，“谁知周大人如今却……”
一时间无人接话，柳溶月说道：“想来是陆公子正接手周大人的案子所以有感而发。”
她与聂如君交换了一个眼神，聂如君便接过话题说道：“周大人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京中竟会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若不赶快查明，恐怕日后人心惶惶……有陆公子相助，想必现在一定有所发现。”
这一番话陆立衫听着受用了，他点头：“确有发现。”
只是他犹豫着没有往下说，聂如君没有追问，反倒是昌庆公主被勾起了兴趣。“有什么是本公主也听不得的？”
陆立衫便说道：“我……我同大理寺调查到周大人的外室，也就是同他死在一处的女人锦娘，来路不明，十分可疑。她的后背上有一块云雀刺青。”
“就算非常可疑，可现在她也已经死了。”司徒文不解的说道。
“司徒姑娘说的没错，她确实死了，但她背后的云雀活着。”
陆立衫十分笃定，凭他这么些年看过的影视动漫小说作品积累，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云雀图案代表的是一个神秘组织。”
“云雀图案……”聂如君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道：“陆公子可否再详细描述一二？”
“我这里正好有大理寺拓下来的图案。”陆立衫从袖中掏出一条丝绢，上面绣着一只小巧的云雀，身处云中，展翅欲飞，绣得栩栩如生。他观察聂如君的神色，“怎么？聂姑娘曾经见过？”
聂如君神色如常，她摇摇头：“只是想着若有机会见到，也好为大理寺出一份力，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陆立衫收好丝绢，不在意的笑了笑：“捉拿凶手的事就交给我们，在下怎么舍得让聂姑娘去干这些粗活。”
司徒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立衫自觉这一次1v4的约会是有效输出，全方位的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与才华，说起来这游戏不能开后宫真是可惜。
陆立衫的到来与离去，给拜月亭内带来新的话题。
昌庆公主问柳溶月，“你怎得选了他过来？”
柳溶月不答，把问题抛给聂如君：“聂姑娘觉得此人如何？”
聂如君还没来得及回答，司徒文不吐不快：“我觉得他不行。”
三人侧目，司徒文接着说道：“被他说得女人好像什么也干不了一样，不就是给大理寺半个案，有什么了不起的……”
聂如君绷紧的弦松下来，笑道：“司徒姑娘说的是。”
昌庆公主也大笑起来，她用欣赏的语气说道：“司徒姑娘，之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妙人，不错……”她瞥一眼柳溶月，“至少比某人招人喜欢。”
柳溶月一脸无辜的看向聂如君，真是天大的冤枉。
司徒文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能认识公主，还有两位姑娘，我也很开心。”
昌庆招招手，有宫人端着一小壶酒上来。
柳溶月警铃大作，“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
昌庆摆摆手：“梅子酒而已，能醉到哪里去。”
就你酒量最差！
柳溶月不敢直言，只小声说道：“我可不想再挨个送你们回去了。”说完，注意到身旁的司徒文正看着自己，却没有开口。
柳溶月寻了个机会，与司徒文仔拜月亭外散步，她想等司徒文主动开口，等来的确实一片沉默。
“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才是我之前认识的司徒文。”
半晌，司徒文开口道：“母亲一直希望我成为她理想中的贵女，温柔端庄优雅，就像你一样。”
柳溶月脚下一个趔趄，“我？现在你还觉得我温柔端庄？”
不是吧，我在你们面前已经放飞自我做自己了。
司徒文笑着摇摇头，“所以国子监相遇之后，知道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我很是惊讶。”
柳溶月语重心长地说道：“才女那就是给外人看的。”
比如游戏玩家们。
“生活是自己的。”
还有一句话柳溶月没说，起初，这是她在司徒文身上看见的。
“我的名字其实是司徒雯，母亲说这样才是女孩的名字。跟随父亲去了边关之后，为方便行为，改为司徒文。母亲对此大发雷霆。”
司徒文叹气道：“或许我永远无法成为母亲想象中的样子。”
母亲挂在嘴边最多的是“你哪一点像西定侯家的孩子”。
司徒文为此努力过，可那样她并不快乐。
她和母亲之间，好像必须有一个不快乐，无法两全其美。
柳溶月也跟着叹气，中国的家庭问题从古至今都如此。她对司徒夫人说的那番话，也没指望说服司徒夫人什么。
她拍拍司徒文的肩，“如今的情况，你痛苦，你的母亲也痛苦。索性做一个决定，这样只会有一个人痛苦。”
至于怎么选，还得看司徒自己的选择。
不过柳溶月还有话要说。
“你是西定侯家的孩子，是司徒夫人的女儿，但是你也是你自己。在成为独立的人这条路上，只能你一个人走。”
当然，也有人离不开家庭的庇护，也或者是逃不开，选择放弃成为独立的人。
这也没什么好指摘的，每个人选择都应该尊重。
柳溶月没再说话，只足了司徒文时间思考，她看了看日头，伸手快速地撸了一把司徒文的头发，“好了，下一个吧。”
司徒文懵懂地抬头，“啊？”
同样的地点，柳溶月对面的人换了一个。
“如君姑娘，”柳溶月开口，“可是在陆立衫那有所发现？”
柳溶月选了陆立衫正是因为这个，想着聂姑娘也在场，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还真有。
聂如君说道：“陆公子所说的若属实，云雀图案我曾经见过的……”
聂如君初入红袖楼时，红袖楼的头牌花魁另有其人。那人叫云书，还是小丫头的聂如君伺候过她几回，无意中看见了背后的云雀图案。
与陆立衫出示的云雀图案一模一样。
后来有一天云书失踪了，嬷嬷说她跟了一个大官享福去了。
那之后聂如君就再也没有见过云书，红袖楼里也很少有人提及她的名字。
“云书便是锦娘？”
聂如君却又摇头，“我曾暗中见过锦娘一次，与云书并不相似。”
“也有可能是一个组织？”柳溶月思索道：“云书曾经也是风头无两的花魁，没道理如今完全没有人提起他，像是故意而为之。”
聂如君也有此想法，说道：“往后，别再来红袖楼，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叫人通知你。”
柳溶月点点头。
回拜月亭时，柳溶月落后一步走在聂如君后边，聂如君纤细的身板挺得笔直，想起她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实在让人心疼，好比那苦命懂事早早撑起一个家的大姐。
柳溶月目光转向司徒文，这是自强自立扫天下不平事的二姐。
还有一个……被宠得天真可爱还有点小骄纵的妹妹。
也不错。
昌庆公主看见她俩回来，连声抱怨：“你们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她凑到聂如君身边，紧紧挽住聂如君的胳膊，“如君姐姐近来越发与我疏远了。”
柳溶月识趣地滚到司徒文身边降低存在感。
日头渐暗了，甚至显出几分阴沉来。
宫人催促道：”公主，咱们得走了，这天色，怕是要下雨。”
出了拜月亭，还没等走到马车处，雨已经落了下来，周围乱成一片。
“快！保护公主！”
玩家们也都在林子里乱窜，今日天气极好，谁也想不到会突然下雨。
这样的雨天，又是在山上，还有路滑脚滑容易摔下山坡的危险。昌庆公主的队伍也不敢贸然出发，只得等雨停。
坐进马车，昌庆拂拂身上免不得淋湿的衣料，有些烦躁，“早知道就直接待在拜月亭等雨停了。”
聂如君安慰她：“换个角度想，不也是不一样的体验。”
昌庆公主目光闪烁：“好吧。”她拒绝承认方才在雨里跑得很开心的人是自己。
“啊！”
一声惊呼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马车。
昌庆公主掀开车帘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回禀公主，似乎是有人脚滑了一下……”
宫人话还没说完，那边又有声音传来。
“坚持住！”
“手抓紧了！”
听起来不像是脚滑那么简单。
昌庆公主吩咐道：“还不快去救人！”
“公主不用担心，我出去看看。”
司徒文紧随其后：“我跟你去。”
俩人加快脚步，发现众人都围在山崖边，形势危急，柳溶月忙催促宫人，“快去搭把手！”
一个人在崖边只露一个头，是赵侍郎家的公子赵承志。只见他脸上青筋暴起，谢函之在悬崖边紧紧抓住他手。
赵承志整个身边悬空在外面，下坠的力是很大的。眼看着谢函之被拽着一寸寸往悬崖边靠近，他身边的江荇像是刚反应来，从后面抓住谢函之的脚，延缓俩人下坠的趋势。
“不行了不行了！”谢函之哀嚎出声。
为什么感觉受罪的是自己，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
侍卫们赶到谢函之身边搭手去拉赵承志，赵承志已经吊了太久，手臂脱力，慢慢滑落山崖。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柳溶月也吓得后退了两步。
“赵承志！”谢函之喊道。
“我……我没事！我在这！”
这才有人大着胆子探头出去看，山崖底下有一块支棱出来的小平台，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赵承志。
赵承志正在下面招手，“这里有大帐篷，大家可以下面避雨！”
山腰的位置，搭帐篷……
听起来怎么……
柳溶月倒吸一口凉气。
听闻下面有避雨的地方，众人纷纷意动。
山崖到帐篷营地垂直距离约有两层小楼那么高，赵承志落下时没有防备崴了脚。
陆立衫看了看距离，当机立断从衣服下摆才撕下一整块布条，说道：“大家像我这样，把布料系在一起，就能沿着山崖攀爬下去。”
其它玩家有样学样，行动起来。
眼见陆立衫已经落到地下的平台，柳溶月看着江荇说道：“这里雨大，几位公子还是赶紧下去避避雨吧。”
江荇点头。
谢函之落地后一看这些帐篷，“这地方咱们是不是来过？”
一边陆立衫听见这话转了回来，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过这？”
陆立衫已经转过一圈，这地方看起来很像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外围有瞭望塔，帐篷外面还有空着的武器架。
建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定是不想教人察觉，他们……陆立衫打量谢函之，一个愣头愣脑的青瓜蛋子，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能知道这个地方。
谢函之终于想起来了，他叫来江荇，“你看，这是不是之前我们找到那伙山贼的地方？”
江荇仔细观察了一会，点头称是，“看起来这里已经被废弃了，最近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陆立衫看向江荇，上次给周大人看诊，也是他抢先一步截胡，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既然让我们找着，想必是系……上天的安排，既来之则安之，大家进去避避雨吧。”陆立衫嘴上这样说着，进了帐篷并不甘于老老实实待着，他时不时站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几步。
在他走到身边的时候，江荇说道：“下山路远，陆公子不妨歇息一会。”
陆立衫在江荇身边站定，说道：“这位……江公子是吧？”
“在下江荇。”
陆立衫的目光在江荇身上转了好几圈，“江公子似乎神秘的得很……”
“陆公子不常在国子监，见面不识也是有可能的。”
陆立衫伸出一只手，“那么今天，就算认识了。在下陆立衫。”
江荇反应一下，才伸出手去虚虚握住陆立衫的手，又快速松开。
陆立衫一走，谢函之就凑过来，半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俩今天又看对眼了，相谈甚欢。”
江荇摇摇头，相谈甚欢说不上，但陆立衫和其他玩家不太一样是真的。
至少和谢函之不一样。
若系统的指令是不可违背和改变的，她想要做的事就难如登天了。
除了柳溶月，还有一个人同样关注周利恩案。
柳溶月去了红袖楼与聂如君互通消息。
“锦娘的院子已经被大理寺的人看守起来，任何人都无法出入。”聂如君眉间笼上愁云，“还没有拿到证据，周利恩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
柳溶月和江荇推测，幕后凶手八成是周利恩背后之人，担心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此时见着聂如君，柳溶月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凶手是幕后之人没错。但系统也要周利恩死，系统的目的又是什么？
周利恩一死，就断了线索，相当于变相阻止聂如君为父亲翻案。
系统阻止聂如君翻案或许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
柳溶月联系起自己上一个任务，帮助司徒文隐瞒身份。现在想来也是为了保护司徒文。
由此可以推论除——系统需要保护可攻略NPC人物的安全【自己除外】。
但问题又来了，系统和幕后指使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中间是否还有别人？是玩家？还是同江荇这样的NPC土著？
柳溶月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都不知道。
带着种种疑惑回到柳府，柳溶月问岚风，“大理寺现在查到什么了吗？”
岚风摇摇头：“大理寺那边口风很紧，什么也打听不到。”
“明天我跟你一起大理寺门口蹲点。”柳溶月决定亲自出马。
守株待兔，方法虽然笨了点，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岚风开口：“可是小姐，明日您得去国子监上课啊。”
……
“不仅明日，还有后日，还有……”
柳溶月捂着胸口，沉重道：“别说了别说了。”
放假日，是秋闱那天。
因国子监的男学生参加秋闱，欧阳大人他们也为此忙得不可开交，潜邸放假一日。
柳溶月带着岚风前往大理寺对面的一家瓦肆，叫了一壶茶，一碟瓜子，大有死守一整天的架势。
出入大理寺的人很多，但薛大人的出入频率很少。
“来了来了，薛大人来了。”
柳溶月在岚风的指点下探头看去，绿衣服？薛大人还挺爱俏？
“几天不见，薛大人怎么还变年轻了？”
岚风疑惑道：“……没有啊。前面的才是薛大人，小姐你看错了！”
“哦哦不好意思。”柳溶月看着绿衣服跟着薛大人进了大理寺，反应过来，问道：“绿衣服是谁？”
有点眼熟……
“这是陆公子，刚从扬州回来，小姐你忘了？小时候你们经常一起玩的。”岚风说道，总觉得这句话自己曾经说过。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柳溶月疑惑道：“今日是秋闱，他怎么没去。”
岚风为她解惑：“陆公子行医，祖上几代都是太医院院首，陆公子不必参与科举考试。”岚风算了算，“大概还有月余，陆公子就要被举荐到太医院任职了。”
“这你也知道。”
岚风挠着头谦虚地说道：“略知道一点。”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大理寺？”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有关周利恩的隐藏任务能被玩家触发，名额只有一个，国子监里的玩家都不是，那会不会是眼前这个陆立衫呢。
柳溶月从瓦肆里出来，徘徊在大理寺门口，终于等到了陆立衫出门。
在她靠近的同时，陆立衫抬头，精准地看向她。
柳溶月福身，她看一眼陆立衫身后的大理寺大门，惊讶地说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公子。”
陆立衫笑意渐深：“我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柳姑娘。”
见陆立衫没有下一步的动作，柳溶月只得主动说道：“好久不见陆公子，不如我们去茶楼坐会。”
在茶楼坐定，柳溶月说道：“我听岚风说，陆公子已经准备入太医院任职了。”
“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太医院给我父亲一个面子罢了。”陆立衫还算谦逊，换做薛翰宇，早就要举着喇叭大肆宣传了。
“只要有真本事，走到哪里都不怕被人看不起。”
陆立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啜饮，说道：“是这么个理，所以我今天来大理寺……”
柳溶月看向他，他却买了个关子，没再接着往下说。
柳溶月牢记自己的人设，忙收敛了颜色，故作淡然地说道：“陆公子想要做什么，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她顿了顿，“不过溶月猜测，能出现在大理寺，想必是为了周大人的案子。”
“难怪大家都说溶月妹妹是京城第一才女，果真冰雪聪明。”
算是默认。
陆立衫接着说道：“溶月妹妹不妨接着猜一猜，周大人的案子找了我过来。”
柳溶月摇摇头。
“官府办案，岂容溶月置喙。”
陆立衫身子向前探，凑近了一些，原本面对而坐的两个人之间距离一下拉进，他小声说道：“我啊，过来给薛大人当医学顾问。”
说完他抬眼看柳溶月的反应。柳溶月仍维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他想了想，又换了个词汇，“薛大人请我过来当仵作。”
这次柳溶月动了，她笑了笑，说道：“原来如此，如此重要的活儿立衫哥哥都担得起，进太医院也一定没问题的。”
一场茶间谈话在柳溶月可以营造的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了，陆立衫刚踏出茶楼，收到系统消息。
【柳溶月对你好感度-1】
？
陆立衫愣了一下，又扯出笑，还以为自己青梅竹马的身份能在她跟前讨点好处，还真是冰山美人这么难攻略。
刚好他就喜欢挑战点有难度的。
今天也算小有收获，找到了出发隐藏任务和玩家。
柳溶月对陆立衫的观感很复杂，他和其他玩家太不一样了，他不用进入国子监，不用通过考试就能入朝为官，其它人都找不到的隐藏任务偏偏被他出发了。
还有上次周利恩在国子监突发心疾，也是他横插一脚。
柳溶月疑心他并不是普通玩家。
看看日头，秋闱即将结束，柳溶月起身前往贡院门口等待江荇。
走出贡院的考生脸上写满了人生百态，有满脸悔色的，有胜券在握的，更有松了一口气的。江荇在其中面无表情地尤为突出。
柳溶月躲在路旁冲他招手，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柳溶月不敢引起其他玩家的注意力，想着若是江荇没看见自己，便改日再说。
江荇在人群中精准地对上柳溶月的目光，径直朝她走来。
柳溶月说道：“在我面前就不用一直板着脸了，考的怎么样？”
江荇卸了一口气，点点头。
“看起来很有信心啊你。”
“秋闱而已，只是开始。”翻过年来，还有一次春闱，那才是更重要的，春闱后前三甲者便可进入殿试，由皇上钦点。
柳溶月示意他去看周围人的表情，“对有些人来说，却已经是结束了。”总有些人要等到事情发生之后才后悔，世界上可没有后悔药。
等等——
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游戏里有。
江荇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
不会吧，怎么考试还能重来？
等等她还有话没有说话啊！
再睁眼，柳溶月又回到了柳府，回到今天刚开始的时候。
“小姐，我们今天去哪？”
柳溶月瘫在床上，“今天哪也不去，放假休息。”
在床上躺了五分钟，柳溶月挣扎着坐起来，“算了，还是出去吧。”
既然平白多得一天，就能多调查点什么。
这次柳溶月去了锦娘的院子，也就是案发之地。
果然如聂如君所说，院子外面被大理寺的人把守着，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柳溶月带着岚风假装从门口路过，透过门缝往里瞅了一眼，与寻常人家的院子并无不同。
院子进不去，柳溶月转而向周围人打听锦娘这个人，她敲响隔壁一户人家的门。
“谁啊？”
里头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大约是这几日被官府的人询问得多了，她有些不耐地说道：“都说了那天晚上我们什么都没有听见，别问了！”
柳溶月开口，“娘子，我们路过此地，可否找您讨口水喝？”
妇人拉开门，打量柳溶月一眼，语气放缓，“等会，我去给你拿。”
柳溶月站在门口，接过对方递来的碗，咕噜喝了大半碗，剩下的留给岚风，她擦了擦嘴，对妇人道谢。“多谢娘子。”
妇人见她只身一人，只带着丫鬟，便问道：“姑娘这是从哪来？”
“我……我是来探亲的，娘子您可知道锦娘？母亲只说表姐就在此处，却不知具体位置。”
妇人一听锦娘的名字脸色一变，没有说话。
柳溶月看着她的神色说道：“看来娘子您也不清楚，我便再去问问旁人。”
“别去。”妇人拦住她，小声说道：“实话同你说了吧，隔壁住着的正是锦娘，可惜你来晚一步……人，已经没了。”
“怎会如此？”柳溶月大惊，以手帕掩面，“当初她同母亲拜别的时候还好好的……”
妇人叹息：“可惜了，好好一个人……”
“表姐离家已有数年，家里一直记挂着，也不知她在京城过得好不好，所以才叫我来看看，没想到……”柳溶月擦干眼泪，握住妇人的手，“娘子，您与表姐是邻居，想必素有往来，您一定得告诉我，表姐在外与人结了什么仇，竟遭人暗害！”
*
锦娘此人，在周围邻居中的风评很好。
大家对她的评价多数是“文文静静”“话不多”“挺和气，见谁都打招呼”，从未见她与什么人红过脸，更谈什么上结仇一说。
除此之外，大家对锦娘的了解并不多。她很少对别人提起自己的事情，因此柳溶月自称锦娘表妹的说辞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这样才正常，人嘛，肯定得有亲戚，又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柳溶月掐着时间赶到贡院，接上刚结束考试的江荇。
为免再有玩家读档重来，柳溶月长话短说。
两件事情，关于锦娘和陆立衫的。
江荇听着，紧皱的眉头逐渐松开，一无所知才是最可怕的，有了目标后面的路才更好走。
谢函之从贡院里出来时，柳溶月已经离开。他揽着江荇的肩膀，抱怨道，“累死我了，本来就不太会，还考两次，坐牢一样。”说着他又嘿嘿一笑，“有人失算了，两次考题不一样，重来也没用。”
江荇眉心微蹙，原来如此。
谢函之嚷嚷着终于考完试，要好好放松休息一番。他看江荇似乎不为所动，劝道：“别这么绷着了，你看，马上便是重阳节，还有一个登山打卡活动。”
“就这么决定了，咱们那天去爬山！”
谢函之拍板定下，江荇没有反驳，既然是系统活动，恐怕热闹非凡吧。
柳溶月也在即将到来的重阳节做准备，桌面上有一堆拜帖，她挨个抓起，看了个名字复又放下。
岚风小心收起柳溶月放下地拜帖，问道：“小姐这是要找什么？”
柳溶月将桌上的帖子划成两堆，一半推给岚风，“快，帮我找找有没有陆立衫的。”
两人将帖子翻了个遍，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
陆立衫想要攻略的人不是自己？
不应该啊……陆立衫眼睛里闪着的跃跃欲试想要征服的目光柳溶月看得很清楚。
重阳前一天，玩家们该发出邀约的都递了帖子。
柳溶月还没有收到陆立衫的。
最差的结果是柳溶月再被雷劈一次主动约陆立衫。
“小姐！”
岚风手中拿着拜帖冲到她房门口，岚风的表情实在太好猜了，柳溶月当下便知是陆立衫的帖子，她放下心，说道：“帮我转告他，我已与昌庆公主约好了当天往珉山登高。”
“哦。”
岚风脸上的笑马上收了回去，柳溶月看得出她的不解，“你想问什么便问吧。”
岚风摇摇头，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柳溶月虽与陆立衫见面不过两次，但她看得出来陆立衫是个心性高的人，这样的人爱冒险更爱挑战。
昌庆公主的邀约是早就答应好的，等陆立衫的拜帖便是为了明确拒绝他这一回。
重阳当天，昌庆公主的马车停在柳府门前，柳溶月伏身上车，进去一看里面除了昌庆公主，还坐着司徒文和聂如君。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坐下。”
还得是昌庆公主，这么大的马车，坐下四个人绰绰有余，甚至每个人手边都配好了放茶水的矮几。
柳溶月在空位坐下，昌庆公主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出发。”
马车缓缓向珉山的方向驶去。
柳溶月得空看着车里几人的脸色，司徒文明显在想着什么出神，聂如君大约是为着周利恩的事情脸上也没有多少笑意。
至于昌庆公主……
柳溶月看过去时正好与昌庆公主打量她的目光撞个正着，昌庆公主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柳溶月决定说点什么，“今日秋高气爽，想来登高宴饮一定不错。”
昌庆公主无不自豪地说道：“本公主已经叫人守着珉山顶上的望月亭。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
“多谢昌庆公主。”
昌庆公主脸上的笑容没能持续太久，因为发现另外两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开口，她拉平嘴角，“既然是本公主做东，所有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聂如君反应过来，“多谢公主。”
见司徒文还是没有出声，柳溶月伸脚碰了碰她。
司徒文被惊醒一般，高声回答道：“是。”嘴比脑子快，待出声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太好意思地看向昌庆公主。
昌庆公主摆摆手：“好了好了，不用如此大声。”
聂如君也笑了笑。
柳溶月大概明白昌庆公主为什么要叫上大家登高了。
马车在山腰停下，再往上，道路越发狭窄，无法供马车同行，只得下车步行。
跟在后面的还有手捧吃食用具的宫人们，柳溶月回头看去，一眼很不到尾。她哼哧喘气，又抬眼去看山顶的望月亭，小小的，远远的。
四人当中，体力最好的当属司徒文，她呼吸均匀，语气轻松地说道：“马上就要到了。”
柳溶月和聂如君还能勉强保持直立，昌庆公主左右已经各有一个宫女搀着，她迟迟迈不开腿：“早知道……早知道不爬了……”
柳溶月很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但……
“来都来了。”柳溶月如是说道。
昌庆公主绝望地喘息。
有宫人来报：“公主，前面有人。”
昌庆公主立刻站直了身子，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皇家教导（醉酒后除外）。
柳溶月也站直了，这是她仅剩的NPC素养。
“昌庆公主？没想到在这里……司徒姑娘？……聂姑娘……？？”
一声比一声惊讶。
想不到吧，你想攻略的角色都在这里。
来的人是以薛翰宇为首的一批国子监学生，柳溶月粗略看了看，人不少。
所以整个京城只有珉山这一座山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紧接着，山脚旮旯里冒出来的玩家越来越多。
令人欣慰的是这些玩家在昌庆公主等人面前并没有多少存在感，就目前而言，至少比不上姐妹们重要，柳溶月略到自豪地想。
越来越多的人让昌庆公主感到厌烦，她皱起眉，耐心已经开始告罄。
有眼色的宫人将昌庆公主护在里头，不让外人打扰，一行人也加快的脚步，到了山顶的拜月亭，就那么多人能靠近了。
侍卫们以拜月亭为中心团团围住，没有昌庆的公主的允许，其它人都不得进入。
司徒文长舒一口气，“可算是安静了。”
军队里纪律严明，司徒文来到京城之前重来没有想要男人们聚在一起也可以这么吵，像八千只鸭子。
聂如君对此小有经验，“人多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无论男女。”只是方法手段不一样。女人的手段更隐蔽，男人则更能毫无顾忌地摆在台面上，不顾体面。
她在红袖楼见过太多男人为钱为色大打出手。
昌庆公主在宫中，见得更多的是求而不得的女人，她突发奇想道：“如若现在，我说能有一人进入拜月亭，他们会怎么做？”
聂如君道：“有人知难而退，有人争锋相对。”
柳溶月补充道：“针锋相对也是有讲究的，一看家世二看能力，若要闹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最后一项，看武力。”
司徒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
【昌庆公主设宴拜月亭，将请一位玩家赴宴，与四位NPC共处，各位玩家请把握机会。】
谢函之收到系统消失时，人还有山脚下，他一下来了精神，大步向前，“走走走，咱们也去！”
谢函之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并且全程伴随。他羡慕地看着神色如常的江荇，说道：“你都不累的吗……”
江荇说道：“多多锻炼，会好的。”
“那我还是喘着吧。”
谢函之着虚浮的步伐坚持奔向人群，“借过借过。”
昌庆公主并未公布选人的标准，在一阵混乱之后，大家自发建立起一套他们认可的PK流程。
柳溶月说得对，家世或者更具象一点，阶级，是第一位的，但往往不会摆在明面上。
他们效仿“察举制”开始投票推荐。
“我觉得赵公子有这个机会。”
“那钱公子也不差。”
“哎？谢世子来了！我看还得是谢世子！”
谢函之一出现就被围住，可见江湖上仍有他的传说。
这个阶段大家会以战队的姿态分成好几个阵营，就如同他们在国子监时一样。部分无权无势的寒门学子也不是不想竞争，只是机会太过渺茫，在此情状下也没有展示大出风头的机会。
分为几个阵营后，大家开始群策群力，在NPC面前充分展示自己。
无非是展示文采画作，才艺情趣。
会弹琴的就比较吃亏了，因为无法带着爬山，这会展示不出来。
还有不走寻常路舞刀弄枪的，一时间现场堪比武状元选拔。
要柳溶月说这游戏是不是有一点忘记了，为了表现可攻略NPC们的优秀美好品质，她们琴棋书画这些技能天赋都快点满了，玩家们那点小儿科的，甚至是奇形怪状的手段根本不够看的。
甚至还有柳溶月这个外挂。
柳溶月嘴巴紧闭，努力克制自己吐槽的欲望。
聂如君：“曲子旋律虽好，但气息不足不算流畅。”
能不好听吗，这是名曲《茉莉花》，他还吹错三个音！
昌庆公主：“诗是极好的，只是并不应景，不知是因何有感而发……”
你这么多兄弟就在身边呢，就别念什么《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了！
还有那个采菊东篱下悠然见珉山的，过分了啊！
司徒文：“此招式我在沙场上从未见过，倒是新奇……”
太极啊！大学体育选修课上学的吧！
就离谱。
此刻，柳溶月有一种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的既视感。
够了，结束这场闹剧吧。
柳溶月看向似乎已经在其中找到乐子的昌庆公主，问道：“公主心中可有了理想的人选？”
昌庆公主摇摇头，“没有啊，你们呢？”
聂如君和司徒文同样摇头。
“那就你来决定吧！”
啊？
昌庆公主说道：“你如此询问，想必是心中已有了合适人选，便给你这个机会，你挑吧。”
昌庆公主觉得自己真是善解人意，本是也是看她们心情不好才带她们出来，若她有想选的人就由她去吧。
柳溶月骑虎难下，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她忽略那些热切的目光，习惯于看向角落，在江荇身上停留了一会。
“我选……陆公子。”
人群中一片哗然。
陆公子？谁？没听说过。
人群中自然分开一条道，陆公子带着闪亮登场。他缓步走进拜月亭，拱手道：“小生陆立衫见过公主，见过三位姑娘。”
一身绿衫风度翩翩的陆立衫还是很能唬人的，昌庆公主凑在柳溶月耳边问道：“这是谁？”
国子监那些人昌庆公主见得太多，骤然出现的陆立衫倒让昌庆公主多了点新鲜感，“你不是国子监的学生？”
“小生不才，随家父行医，是以不曾进入国子监学习。”
“令尊是……”
陆立衫看向一旁的柳溶月，说道：“溶月妹妹应当是知晓的。”
柳溶月说道：“陆公子我年幼相识，陆伯伯现在应当是太医院里颇有名望的太医了，不知昌庆公主可有印象。”
昌庆公主恍然，“原来是陆太医之子。”
聂如君说道：“看来陆公子是要继承家业。”
说到这里司徒文想起来，“当日周大人在国子监突发心疾时，陆公子也曾来过，为周大人看诊。”
司徒文尚不知聂如君的身世，更不知聂家与周利恩之间的瓜葛旧事。
聂如君脸上的笑淡下来，开始用审视的目光打量陆立衫。
“在下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更何况当时并未来得及给周大人看诊。”说到这里陆立衫看了柳溶月一眼，“谁知周大人如今却……”
一时间无人接话，柳溶月说道：“想来是陆公子正接手周大人的案子所以有感而发。”
她与聂如君交换了一个眼神，聂如君便接过话题说道：“周大人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京中竟会出现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若不赶快查明，恐怕日后人心惶惶……有陆公子相助，想必现在一定有所发现。”
这一番话陆立衫听着受用了，他点头：“确有发现。”
只是他犹豫着没有往下说，聂如君没有追问，反倒是昌庆公主被勾起了兴趣。“有什么是本公主也听不得的？”
陆立衫便说道：“我……我同大理寺调查到周大人的外室，也就是同他死在一处的女人锦娘，来路不明，十分可疑。她的后背上有一块云雀刺青。”
“就算非常可疑，可现在她也已经死了。”司徒文不解的说道。
“司徒姑娘说的没错，她确实死了，但她背后的云雀活着。”
陆立衫十分笃定，凭他这么些年看过的影视动漫小说作品积累，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云雀图案代表的是一个神秘组织。”
“云雀图案……”聂如君喃喃重复了一遍，又问道：“陆公子可否再详细描述一二？”
“我这里正好有大理寺拓下来的图案。”陆立衫从袖中掏出一条丝绢，上面绣着一只小巧的云雀，身处云中，展翅欲飞，绣得栩栩如生。他观察聂如君的神色，“怎么？聂姑娘曾经见过？”
聂如君神色如常，她摇摇头：“只是想着若有机会见到，也好为大理寺出一份力，早日将凶手缉拿归案。”
陆立衫收好丝绢，不在意的笑了笑：“捉拿凶手的事就交给我们，在下怎么舍得让聂姑娘去干这些粗活。”
司徒文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陆立衫自觉这一次1v4的约会是有效输出，全方位的展示出自己的能力与才华，说起来这游戏不能开后宫真是可惜。
陆立衫的到来与离去，给拜月亭内带来新的话题。
昌庆公主问柳溶月，“你怎得选了他过来？”
柳溶月不答，把问题抛给聂如君：“聂姑娘觉得此人如何？”
聂如君还没来得及回答，司徒文不吐不快：“我觉得他不行。”
三人侧目，司徒文接着说道：“被他说得女人好像什么也干不了一样，不就是给大理寺半个案，有什么了不起的……”
聂如君绷紧的弦松下来，笑道：“司徒姑娘说的是。”
昌庆公主也大笑起来，她用欣赏的语气说道：“司徒姑娘，之前没发现你是这样的妙人，不错……”她瞥一眼柳溶月，“至少比某人招人喜欢。”
柳溶月一脸无辜的看向聂如君，真是天大的冤枉。
司徒文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能认识公主，还有两位姑娘，我也很开心。”
昌庆招招手，有宫人端着一小壶酒上来。
柳溶月警铃大作，“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
昌庆摆摆手：“梅子酒而已，能醉到哪里去。”
就你酒量最差！
柳溶月不敢直言，只小声说道：“我可不想再挨个送你们回去了。”说完，注意到身旁的司徒文正看着自己，却没有开口。
柳溶月寻了个机会，与司徒文仔拜月亭外散步，她想等司徒文主动开口，等来的确实一片沉默。
“有什么便说什么，这才是我之前认识的司徒文。”
半晌，司徒文开口道：“母亲一直希望我成为她理想中的贵女，温柔端庄优雅，就像你一样。”
柳溶月脚下一个趔趄，“我？现在你还觉得我温柔端庄？”
不是吧，我在你们面前已经放飞自我做自己了。
司徒文笑着摇摇头，“所以国子监相遇之后，知道你是京城第一才女我很是惊讶。”
柳溶月语重心长地说道：“才女那就是给外人看的。”
比如游戏玩家们。
“生活是自己的。”
还有一句话柳溶月没说，起初，这是她在司徒文身上看见的。
“我的名字其实是司徒雯，母亲说这样才是女孩的名字。跟随父亲去了边关之后，为方便行为，改为司徒文。母亲对此大发雷霆。”
司徒文叹气道：“或许我永远无法成为母亲想象中的样子。”
母亲挂在嘴边最多的是“你哪一点像西定侯家的孩子”。
司徒文为此努力过，可那样她并不快乐。
她和母亲之间，好像必须有一个不快乐，无法两全其美。
柳溶月也跟着叹气，中国的家庭问题从古至今都如此。她对司徒夫人说的那番话，也没指望说服司徒夫人什么。
她拍拍司徒文的肩，“如今的情况，你痛苦，你的母亲也痛苦。索性做一个决定，这样只会有一个人痛苦。”
至于怎么选，还得看司徒自己的选择。
不过柳溶月还有话要说。
“你是西定侯家的孩子，是司徒夫人的女儿，但是你也是你自己。在成为独立的人这条路上，只能你一个人走。”
当然，也有人离不开家庭的庇护，也或者是逃不开，选择放弃成为独立的人。
这也没什么好指摘的，每个人选择都应该尊重。
柳溶月没再说话，只足了司徒文时间思考，她看了看日头，伸手快速地撸了一把司徒文的头发，“好了，下一个吧。”
司徒文懵懂地抬头，“啊？”
同样的地点，柳溶月对面的人换了一个。
“如君姑娘，”柳溶月开口，“可是在陆立衫那有所发现？”
柳溶月选了陆立衫正是因为这个，想着聂姑娘也在场，或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
还真有。
聂如君说道：“陆公子所说的若属实，云雀图案我曾经见过的……”
聂如君初入红袖楼时，红袖楼的头牌花魁另有其人。那人叫云书，还是小丫头的聂如君伺候过她几回，无意中看见了背后的云雀图案。
与陆立衫出示的云雀图案一模一样。
后来有一天云书失踪了，嬷嬷说她跟了一个大官享福去了。
那之后聂如君就再也没有见过云书，红袖楼里也很少有人提及她的名字。
“云书便是锦娘？”
聂如君却又摇头，“我曾暗中见过锦娘一次，与云书并不相似。”
“也有可能是一个组织？”柳溶月思索道：“云书曾经也是风头无两的花魁，没道理如今完全没有人提起他，像是故意而为之。”
聂如君也有此想法，说道：“往后，别再来红袖楼，有消息我会想办法叫人通知你。”
柳溶月点点头。
回拜月亭时，柳溶月落后一步走在聂如君后边，聂如君纤细的身板挺得笔直，想起她的遭遇和目前的处境，实在让人心疼，好比那苦命懂事早早撑起一个家的大姐。
柳溶月目光转向司徒文，这是自强自立扫天下不平事的二姐。
还有一个……被宠得天真可爱还有点小骄纵的妹妹。
也不错。
昌庆公主看见她俩回来，连声抱怨：“你们去哪了，这么久才回来？”她凑到聂如君身边，紧紧挽住聂如君的胳膊，“如君姐姐近来越发与我疏远了。”
柳溶月识趣地滚到司徒文身边降低存在感。
日头渐暗了，甚至显出几分阴沉来。
宫人催促道：”公主，咱们得走了，这天色，怕是要下雨。”
出了拜月亭，还没等走到马车处，雨已经落了下来，周围乱成一片。
“快！保护公主！”
玩家们也都在林子里乱窜，今日天气极好，谁也想不到会突然下雨。
这样的雨天，又是在山上，还有路滑脚滑容易摔下山坡的危险。昌庆公主的队伍也不敢贸然出发，只得等雨停。
坐进马车，昌庆拂拂身上免不得淋湿的衣料，有些烦躁，“早知道就直接待在拜月亭等雨停了。”
聂如君安慰她：“换个角度想，不也是不一样的体验。”
昌庆公主目光闪烁：“好吧。”她拒绝承认方才在雨里跑得很开心的人是自己。
“啊！”
一声惊呼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声传进马车。
昌庆公主掀开车帘问道：“外头发生了什么？”
“回禀公主，似乎是有人脚滑了一下……”
宫人话还没说完，那边又有声音传来。
“坚持住！”
“手抓紧了！”
听起来不像是脚滑那么简单。
昌庆公主吩咐道：“还不快去救人！”
“公主不用担心，我出去看看。”
司徒文紧随其后：“我跟你去。”
俩人加快脚步，发现众人都围在山崖边，形势危急，柳溶月忙催促宫人，“快去搭把手！”
一个人在崖边只露一个头，是赵侍郎家的公子赵承志。只见他脸上青筋暴起，谢函之在悬崖边紧紧抓住他手。
赵承志整个身边悬空在外面，下坠的力是很大的。眼看着谢函之被拽着一寸寸往悬崖边靠近，他身边的江荇像是刚反应来，从后面抓住谢函之的脚，延缓俩人下坠的趋势。
“不行了不行了！”谢函之哀嚎出声。
为什么感觉受罪的是自己，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
侍卫们赶到谢函之身边搭手去拉赵承志，赵承志已经吊了太久，手臂脱力，慢慢滑落山崖。
周围有一瞬间的安静，柳溶月也吓得后退了两步。
“赵承志！”谢函之喊道。
“我……我没事！我在这！”
这才有人大着胆子探头出去看，山崖底下有一块支棱出来的小平台，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赵承志。
赵承志正在下面招手，“这里有大帐篷，大家可以下面避雨！”
山腰的位置，搭帐篷……
听起来怎么……
柳溶月倒吸一口凉气。
听闻下面有避雨的地方，众人纷纷意动。
山崖到帐篷营地垂直距离约有两层小楼那么高，赵承志落下时没有防备崴了脚。
陆立衫看了看距离，当机立断从衣服下摆才撕下一整块布条，说道：“大家像我这样，把布料系在一起，就能沿着山崖攀爬下去。”
其它玩家有样学样，行动起来。
眼见陆立衫已经落到地下的平台，柳溶月看着江荇说道：“这里雨大，几位公子还是赶紧下去避避雨吧。”
江荇点头。
谢函之落地后一看这些帐篷，“这地方咱们是不是来过？”
一边陆立衫听见这话转了回来，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过这？”
陆立衫已经转过一圈，这地方看起来很像一个小型的军事基地，外围有瞭望塔，帐篷外面还有空着的武器架。
建在如此隐蔽的地方，定是不想教人察觉，他们……陆立衫打量谢函之，一个愣头愣脑的青瓜蛋子，实在看不出他有什么本事能知道这个地方。
谢函之终于想起来了，他叫来江荇，“你看，这是不是之前我们找到那伙山贼的地方？”
江荇仔细观察了一会，点头称是，“看起来这里已经被废弃了，最近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陆立衫看向江荇，上次给周大人看诊，也是他抢先一步截胡，是个不容小觑的对手。
“既然让我们找着，想必是系……上天的安排，既来之则安之，大家进去避避雨吧。”陆立衫嘴上这样说着，进了帐篷并不甘于老老实实待着，他时不时站起身，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几步。
在他走到身边的时候，江荇说道：“下山路远，陆公子不妨歇息一会。”
陆立衫在江荇身边站定，说道：“这位……江公子是吧？”
“在下江荇。”
陆立衫的目光在江荇身上转了好几圈，“江公子似乎神秘的得很……”
“陆公子不常在国子监，见面不识也是有可能的。”
陆立衫伸出一只手，“那么今天，就算认识了。在下陆立衫。”
江荇反应一下，才伸出手去虚虚握住陆立衫的手，又快速松开。
陆立衫一走，谢函之就凑过来，半是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们俩今天又看对眼了，相谈甚欢。”
江荇摇摇头，相谈甚欢说不上，但陆立衫和其他玩家不太一样是真的。
至少和谢函之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