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裴湛并没有等太久，因为期中成绩出得很快。
讲台上的张大善人一改平时的慈眉善目，气得跺脚。
“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昨天打架的还没处理完，今天成绩一出把我脸都丢尽了，差点给我考全年级倒数，我是不是太好说话给你们惯的无法无天了。”
小老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右手抚了抚心口继续说。
“所有人，给我写一份试卷分析，每科都写，写清楚这次成绩和上次的对比和原因，晚上拿回去家长签字，明天第一节课之前学习委员给我收上来。”
郑珂被点到名，从试卷中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又心虚地缩回来。
她这次从第九名掉到了第十九，后果很严重。
郑珂从小家庭和睦，郑明伟是建筑工程师，早年在国企旗下的建筑公司做高管，后来自己出去开公司，重心都在工作上。张灵则在她出生后辞去工作，虽然喜欢逛街打牌对她基本放养，但这都是基于成绩不下滑的基础上。
郑珂看了眼数学试卷，102。
头缓缓埋进手臂里，一动不动，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你没事吧？”崔辑看她这副低迷的样子，很少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无精打采。
“你数学多少？”
“106”
“啊，我要死了。”
比考得差更严重的是比崔辑考得还差，这在张灵眼里就是死罪，不敢想象今天晚上回家是什么场面。
“是你哥我进步太大，不是你的问题。”
他边笑边抬手要摸她头，被她一侧身躲开。
“别烦我。”
“怎么最近火气老这么大。”
郑珂没法回答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要是我妈把我零花钱砍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没事，那你就说两句好听的，我让你蹭吃蹭喝。”
她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
“诶，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语文126英语142，就数学掉了几分而已，下次就捡起来了。”
这句话倒起了点作用，郑珂觉得多少有些道理。
心里舒服了点，终于坐了起来提笔写张戈力布置的试卷分析，写得很仔细，逐字逐句。
她偏科严重，这事大家都知道。
数学老师好几次拿着全科排名当着全班问她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所有科目的第一名都出自实验班二班，除了英语。
高二英语状元郑珂因为偏科进不了实验班，背后开玩笑说她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公主，大善人让你去办公室～”邱杰刚进教室就朝她大喊，尾音拖的很长，生怕其他人听不见。
握笔的手一抖，郑珂有不好的预感。
完了。
周欣欣从前排回头担心地看着她，问需不需要陪她一起，她摆了摆手。
办公室门半敞着，里面只有张戈力一个人，郑珂在门上敲了两下。
“郑珂啊，来来来。”
张戈力回头看到是她就笑了，笑起来像尊弥勒佛，让郑珂稍微放松了些，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这次考试的卷子你都看过了吧？”
“嗯。”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数学是怎么回事？”
原本耷拉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揪在一起，右手抠了抠左手指甲：“没发挥好。”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数学大题没有一道是全对的，难题不会做，简单的题也出现计算失误。
“我问过陈老师，他说你最近状态没什么变化，这次是不小心还是听不懂？”
“都有。”
郑珂在学习上态度一向比较积极，但是女生学理科后期冲劲不比男生，现在才刚分科没多久，张戈力有些担忧。
“老师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课外补课，上课毕竟时间有限，陈老师带两个班，还是二班班主任，平时太忙，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多和班上同学交流，数学好的那几个，李聪，刘映儿，裴湛什么的。”
“哦对了，裴湛这次考了满分，真是给我长脸。但他昨天刚和其他班的同学打完架，这事都闹到教务处了，他这顶多算个将功补过，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给他宣传——”
郑珂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了，回教室的路上脑袋都是空的，只记得刚才张戈力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抑制不住地笑，堆起的苹果肌把刚扶好的眼镜又怼得往下掉。
同样的题，她比平时少考了快二十分，而他竟然满分。
颠覆了她这个数学学渣的世界。
幸运的是吃饭的时候张女士的态度比想象中好。
给郑珂碗里夹了块烤鸡翅，不甚在意地开口：“那怎么办，那就去补课呗。”
她以前也考虑过补课，但补一节课加路上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没了，再加上高二作业本来就多，周末时间基本被占满。
郑珂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低头咬了口鸡翅避开对面两人的注视：“我怕换老师不适应。”
“我给你找个口碑好的老师，一对一，还不用适应其他人的节奏。你这数学早就该补了，之前懒得管你，现在抓也不晚。”
“哦。”
张灵说得坚决，再讨价还价就是不识时务了。
“哎呀，多大点事，”郑明伟看了眼埋头扒饭的郑珂，于心不忍，“这才刚上高二，高考还早得很，而且偏科这点小事很好解决嘛，你爸爸当年高考数理化满分，英语就考20分，还不是上了大学，想当年我们高考，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郑明伟一直很会插科打诨，从小把郑珂从张女士的暴怒中解救出来的次数数不胜数。
家里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郑珂睡觉前躺在床上玩手机，翘着脚打字跟欣欣说今天虚惊一场的事。
刚才的鸡翅有些咸，郑珂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起身去接了一杯水，等回来重新躺下，屏幕竟滑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鬼使神差地，她想点开看看他的朋友圈。
其实刚加上他那天就看过，是空的，后来她单方面和他冷战，也偶尔会点进去看看，但一直是一道横线。
没想到现在静静躺着一张照片，看时间是刚发不久，没有文字，只有一轮圆月。
月光皎洁温柔似水，把掠过的薄云映成暗蓝，幽空寂静，几根干枯树枝在月下被衬得格外萧索。
图片看着有些荒凉。
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话。
-你还好吗？
-怎么了？
他回的很快，大概也是准备睡了，郑珂满脑子搜索着话题。
-没事，听说你数学考了满分。
-嗯，怎么了？
裴湛盯着刚才发的几个字，直到屏幕变暗，突然想到今天她被张戈力叫去办公室的事。
解锁，双手又敲出几个字，发送。
-需要帮忙？
此时的郑珂激动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真的很聪明，考满分也正常，她心里想。
--
两人从此有了一个秘密，连欣欣和崔辑也不知道。
他们每周日都会在市图书馆一起做作业，裴湛给她讲题，包括但不限于数学。
“直线与圆的题型很套路，你先把这套题做了，我去那边用会电脑。”
刚把作业做完他又拿出一套题，是他手写的卷子。
他讲题很仔细，而且摸的清重难点，对郑珂的弱项也很了解，他不让她做教辅书上的题，自己出了不少手写卷给她做。
两人最近的相处模式很自然，他总是很忙，但讲题的时候却很耐心，讲题之前为了不被打扰会把手机静音，这让郑珂心里难免有些压力，就算没听懂也不好继续问，但又总会被他发现，被他故意出同类型的题看她出糗，再拉过草稿本重新给她讲一遍。
一套题做完已经是下午，他可以长时间专注，但她坐不住，她给他发消息。
-买杯奶茶？
他这些天也摸清了她的耐心，估摸着该到点了，回得很快。
-走吧。
市图书馆旁边是附中，似乎每个学校周围都有这样一条小吃街，开满了卖油炸食品和烧烤的小店，隔很远都能闻到各种食物混合的香味。
今天奶茶店里人不算多，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正三三两两坐着聊天。
拉开沉重的玻璃门，带动门铃发出一阵轻响，原本嘈杂的店里静了一刻，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一晃眼就知道是两道养眼的身影。
男生很帅，黑色套头卫衣配工装裤，脚上那双烟灰AJ1是前阵子杂志上说卖断货那款，他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撑玻璃门，一个小巧的女生从他身后钻进来。
俊男美女惹得店里几个小女生忍不住频频回头。
两人正往柜台走，裴湛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接电话，郑珂点了点头一个人去柜台点单。
“两杯半糖去冰奶绿。”
这是两人最近常喝的，她点好后坐在一旁的空位等。
取完奶茶他还在路边打电话，说的是英文，夹杂几个类似中文发音的词，郑珂突然想起来崔辑说他小学没念完就去了美国，初中毕业才回来。
正犹豫在路边等还是回店里等，他那边已经挂断，郑珂朝他走过去。
修长的手指还在屏幕上划着，问她：“我有点事需要处理，刚定了个自习室，你把书包带过去一起？”
“好。”
郑珂看着他认真发消息的侧脸，想起刚才等奶茶时邻桌刻意压低却还是能听得清晰的感叹。
有她们说的这么好吗？
最近的相处让郑珂越来越觉得他不像个普通高中生，他很聪明，做事思路清晰，一道压轴大题两句话就能讲清考点，抽丝剥茧到最基础的公式，学习对他来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擅长的不止是这些，他经常在电脑上捣腾些郑珂看不懂的东西，有时候做些小动画，或者做个小游戏给她玩。郑珂从小就爱玩游戏，从网页版的小游戏到大型网游，她或多或少都玩过。
从奶茶店回到自习室，裴湛从背包里拿了电脑出来插上，开机，没一会就对着键盘一阵敲。
被敲键盘的声音打断，郑珂也不想再做卷子了，好奇他这次又是在搞什么，从后面摸摸索索凑过去看。
屏幕上的黑底被他敲出一串串熟悉又陌生的代码——每个字母和符号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好像天书。
不知不觉捧着脸看了半天，心里暗暗惊讶于他的熟练程度，这敲字速度赶上专业的了，她没忍住开了口。
“这是你自学的吗？”
“半自学吧，娘胎里带了点基因。”
听起来很敷衍，她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继续看。
其实他还真算是自学。裴文骏是国内有名的技术大拿，小时候总不在家，裴湛就在他书房里看书，后来在美国一起生活几年，本来话就不多的父子俩开口几乎全是专业上的交流。
他手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问：“如果让你做一个通讯软件，你希望有什么功能？”
郑珂不解：“通讯软件，是微信□□这类吗？”
“是，但不止，如果你想要有更多功能的话。”
“嗯...我想想。”
郑珂手里捧着奶茶，嘴里咬着吸管，一脸认真地陷入了思考。
“那我希望打游戏的时候能语音，尤其是团队游戏，能和队友边说话边玩，这样多热闹。”说到一半顿了顿，“其实说话也不够，要是能看到他们的脸就更好玩了，或者看到他们的屏幕，就像他们真的坐在我旁边。”
这下算是说到郑珂感兴趣的话题了，她越说越激动。
“我还想在网上找一起打游戏的人，最近有个新出的推塔类游戏你知道吗，很火，但是没人陪我玩，如果有个论坛什么的能把喜欢玩同款游戏的人聚在一起就好了。”
裴湛好整以暇地看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所以，如果有玩得特别好的大神带我，加上我刚刚说的能看到他们屏幕的功能，我就能第一视角学他的操作，多牛。”
这时的她和平时很不一样。
过了大半学期，她在裴湛面前总是淡淡的，对视时会躲，不高兴会不说话，对人礼貌中带着点疏离。
“那这样，你把这套题做完，等我忙完我们一块玩几局。”
他知道那款游戏，今年新出的，被朋友邀请去玩过测试服，算是dota的简易版，cg更好看也更易上手，之前玩了几局就没登过了。
网瘾少女高兴得快跳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网吧。
一眼望去几乎没什么空位了，网管让他们去最里面看看。
郑珂是第一次进网吧，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其他人应该也这么觉得，因为不时有人抬起头，从上到下地打量她，眼神不算友善。
走廊边坐着个戴着大号耳机一身黑的男人，好像刚打完游戏准备下机，一边摘耳机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在看到她身后拎着水的裴湛时悻悻收回视线。
最后两人幸运地找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包间门隔断了大厅难闻的气味和飘散的烟雾，但隔不断外面的游戏声和怒骂声。
裴湛让她坐在里面，把水拧开盖递给她，再帮她开了电脑。
两人进游戏看了看界面，只能单排三排或五排，裴湛打电话找了几个人，再弄了个和她同区的没段位的号，准备五排。
“我辅助你？”
郑珂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作为刚满30级的新手小白，她还是第一次排位，更别说面前这人给她一种干什么都很厉害的感觉。
“你随便选个你想玩的，我选输出。”
“第一次打排位，好紧张啊。”
“等我先看看技能。”
听到这句话，郑珂的激动值瞬间降低50%，甚至心里有点虚，原来他不会玩啊。
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没事，随便玩玩就好。”
郑珂选了自己最擅长的英雄，和他走下路，没想到开局没几分钟，他二级就把对面下路双杀了。
她趁回城的空档扭头看他，满眼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看看技能？”
“我之前玩过这游戏，只是第一次玩这英雄。”他边买装备边解释，“大概都差不多，技能放准点就行。”
她侧头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光线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修长干净的手指覆着键盘，时不时按下几个键，云淡风轻又行云流水。
为什么有人能把所有事都做得这么好，真不愧是买个奶茶都能引起骚乱的祸害。
她不禁默默想，幸好他性子冷，要是像崔辑那样话多，不知道会勾搭多少小姑娘。
最后的五排实际上是四个人架着她赢了一路，她后来只在野区和野怪玩，队友打团人头让给她，输出全场最低人头数全场第一，郑珂觉得这游戏前所未有的好玩。
这场保姆式开黑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结束了，郑珂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脑，把东西收好。
两人从网吧的小巷往外走，巷子的路灯昏黄，照得他半边身子隐在暗光里，随着走动忽明忽暗。
郑珂看他被风吹起的衣角，没忍住说：“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厉害。”
少年扬了扬眉：“几局游戏让你这么感动？”
“不光是游戏。”
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嘴角。
“到底有什么是你做不好的？”
裴湛勾起唇角无声地笑，说那可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郑珂仰头看他，嘴角不自觉也跟着上扬。
讲台上的张大善人一改平时的慈眉善目，气得跺脚。
“我现在是管不了你们了，昨天打架的还没处理完，今天成绩一出把我脸都丢尽了，差点给我考全年级倒数，我是不是太好说话给你们惯的无法无天了。”
小老头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右手抚了抚心口继续说。
“所有人，给我写一份试卷分析，每科都写，写清楚这次成绩和上次的对比和原因，晚上拿回去家长签字，明天第一节课之前学习委员给我收上来。”
郑珂被点到名，从试卷中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又心虚地缩回来。
她这次从第九名掉到了第十九，后果很严重。
郑珂从小家庭和睦，郑明伟是建筑工程师，早年在国企旗下的建筑公司做高管，后来自己出去开公司，重心都在工作上。张灵则在她出生后辞去工作，虽然喜欢逛街打牌对她基本放养，但这都是基于成绩不下滑的基础上。
郑珂看了眼数学试卷，102。
头缓缓埋进手臂里，一动不动，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
“你没事吧？”崔辑看她这副低迷的样子，很少见。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无精打采。
“你数学多少？”
“106”
“啊，我要死了。”
比考得差更严重的是比崔辑考得还差，这在张灵眼里就是死罪，不敢想象今天晚上回家是什么场面。
“是你哥我进步太大，不是你的问题。”
他边笑边抬手要摸她头，被她一侧身躲开。
“别烦我。”
“怎么最近火气老这么大。”
郑珂没法回答他，随便找了个理由：“要是我妈把我零花钱砍了我就活不下去了。”
“没事，那你就说两句好听的，我让你蹭吃蹭喝。”
她一巴掌扇在他肩膀上。
“诶，不知道你在怕什么，语文126英语142，就数学掉了几分而已，下次就捡起来了。”
这句话倒起了点作用，郑珂觉得多少有些道理。
心里舒服了点，终于坐了起来提笔写张戈力布置的试卷分析，写得很仔细，逐字逐句。
她偏科严重，这事大家都知道。
数学老师好几次拿着全科排名当着全班问她怎么回事，大家都知道所有科目的第一名都出自实验班二班，除了英语。
高二英语状元郑珂因为偏科进不了实验班，背后开玩笑说她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公主，大善人让你去办公室～”邱杰刚进教室就朝她大喊，尾音拖的很长，生怕其他人听不见。
握笔的手一抖，郑珂有不好的预感。
完了。
周欣欣从前排回头担心地看着她，问需不需要陪她一起，她摆了摆手。
办公室门半敞着，里面只有张戈力一个人，郑珂在门上敲了两下。
“郑珂啊，来来来。”
张戈力回头看到是她就笑了，笑起来像尊弥勒佛，让郑珂稍微放松了些，拉了张椅子坐在他旁边。
“这次考试的卷子你都看过了吧？”
“嗯。”乖巧地点点头。
“那我就直说了，这次数学是怎么回事？”
原本耷拉在桌上的手不自觉揪在一起，右手抠了抠左手指甲：“没发挥好。”
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数学大题没有一道是全对的，难题不会做，简单的题也出现计算失误。
“我问过陈老师，他说你最近状态没什么变化，这次是不小心还是听不懂？”
“都有。”
郑珂在学习上态度一向比较积极，但是女生学理科后期冲劲不比男生，现在才刚分科没多久，张戈力有些担忧。
“老师建议你，还是考虑一下课外补课，上课毕竟时间有限，陈老师带两个班，还是二班班主任，平时太忙，难免有顾及不到的时候。”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多和班上同学交流，数学好的那几个，李聪，刘映儿，裴湛什么的。”
“哦对了，裴湛这次考了满分，真是给我长脸。但他昨天刚和其他班的同学打完架，这事都闹到教务处了，他这顶多算个将功补过，这事你知道就行了，别给他宣传——”
郑珂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办公室的了，回教室的路上脑袋都是空的，只记得刚才张戈力嘴上责怪着，脸上却抑制不住地笑，堆起的苹果肌把刚扶好的眼镜又怼得往下掉。
同样的题，她比平时少考了快二十分，而他竟然满分。
颠覆了她这个数学学渣的世界。
幸运的是吃饭的时候张女士的态度比想象中好。
给郑珂碗里夹了块烤鸡翅，不甚在意地开口：“那怎么办，那就去补课呗。”
她以前也考虑过补课，但补一节课加路上一来一回半天时间就没了，再加上高二作业本来就多，周末时间基本被占满。
郑珂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眼，低头咬了口鸡翅避开对面两人的注视：“我怕换老师不适应。”
“我给你找个口碑好的老师，一对一，还不用适应其他人的节奏。你这数学早就该补了，之前懒得管你，现在抓也不晚。”
“哦。”
张灵说得坚决，再讨价还价就是不识时务了。
“哎呀，多大点事，”郑明伟看了眼埋头扒饭的郑珂，于心不忍，“这才刚上高二，高考还早得很，而且偏科这点小事很好解决嘛，你爸爸当年高考数理化满分，英语就考20分，还不是上了大学，想当年我们高考，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郑明伟一直很会插科打诨，从小把郑珂从张女士的暴怒中解救出来的次数数不胜数。
家里没有想象中的狂风暴雨，郑珂睡觉前躺在床上玩手机，翘着脚打字跟欣欣说今天虚惊一场的事。
刚才的鸡翅有些咸，郑珂把手机往床上一扔起身去接了一杯水，等回来重新躺下，屏幕竟滑到了那个熟悉的头像。
鬼使神差地，她想点开看看他的朋友圈。
其实刚加上他那天就看过，是空的，后来她单方面和他冷战，也偶尔会点进去看看，但一直是一道横线。
没想到现在静静躺着一张照片，看时间是刚发不久，没有文字，只有一轮圆月。
月光皎洁温柔似水，把掠过的薄云映成暗蓝，幽空寂静，几根干枯树枝在月下被衬得格外萧索。
图片看着有些荒凉。
突然很想跟他说说话。
-你还好吗？
-怎么了？
他回的很快，大概也是准备睡了，郑珂满脑子搜索着话题。
-没事，听说你数学考了满分。
-嗯，怎么了？
裴湛盯着刚才发的几个字，直到屏幕变暗，突然想到今天她被张戈力叫去办公室的事。
解锁，双手又敲出几个字，发送。
-需要帮忙？
此时的郑珂激动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真的很聪明，考满分也正常，她心里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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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从此有了一个秘密，连欣欣和崔辑也不知道。
他们每周日都会在市图书馆一起做作业，裴湛给她讲题，包括但不限于数学。
“直线与圆的题型很套路，你先把这套题做了，我去那边用会电脑。”
刚把作业做完他又拿出一套题，是他手写的卷子。
他讲题很仔细，而且摸的清重难点，对郑珂的弱项也很了解，他不让她做教辅书上的题，自己出了不少手写卷给她做。
两人最近的相处模式很自然，他总是很忙，但讲题的时候却很耐心，讲题之前为了不被打扰会把手机静音，这让郑珂心里难免有些压力，就算没听懂也不好继续问，但又总会被他发现，被他故意出同类型的题看她出糗，再拉过草稿本重新给她讲一遍。
一套题做完已经是下午，他可以长时间专注，但她坐不住，她给他发消息。
-买杯奶茶？
他这些天也摸清了她的耐心，估摸着该到点了，回得很快。
-走吧。
市图书馆旁边是附中，似乎每个学校周围都有这样一条小吃街，开满了卖油炸食品和烧烤的小店，隔很远都能闻到各种食物混合的香味。
今天奶茶店里人不算多，几个学生模样的女生正三三两两坐着聊天。
拉开沉重的玻璃门，带动门铃发出一阵轻响，原本嘈杂的店里静了一刻，所有人齐刷刷看向门口。
一晃眼就知道是两道养眼的身影。
男生很帅，黑色套头卫衣配工装裤，脚上那双烟灰AJ1是前阵子杂志上说卖断货那款，他左手握着手机，右手撑玻璃门，一个小巧的女生从他身后钻进来。
俊男美女惹得店里几个小女生忍不住频频回头。
两人正往柜台走，裴湛手机突然响了，他拿起手机指了指门外示意出去接电话，郑珂点了点头一个人去柜台点单。
“两杯半糖去冰奶绿。”
这是两人最近常喝的，她点好后坐在一旁的空位等。
取完奶茶他还在路边打电话，说的是英文，夹杂几个类似中文发音的词，郑珂突然想起来崔辑说他小学没念完就去了美国，初中毕业才回来。
正犹豫在路边等还是回店里等，他那边已经挂断，郑珂朝他走过去。
修长的手指还在屏幕上划着，问她：“我有点事需要处理，刚定了个自习室，你把书包带过去一起？”
“好。”
郑珂看着他认真发消息的侧脸，想起刚才等奶茶时邻桌刻意压低却还是能听得清晰的感叹。
有她们说的这么好吗？
最近的相处让郑珂越来越觉得他不像个普通高中生，他很聪明，做事思路清晰，一道压轴大题两句话就能讲清考点，抽丝剥茧到最基础的公式，学习对他来说像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擅长的不止是这些，他经常在电脑上捣腾些郑珂看不懂的东西，有时候做些小动画，或者做个小游戏给她玩。郑珂从小就爱玩游戏，从网页版的小游戏到大型网游，她或多或少都玩过。
从奶茶店回到自习室，裴湛从背包里拿了电脑出来插上，开机，没一会就对着键盘一阵敲。
被敲键盘的声音打断，郑珂也不想再做卷子了，好奇他这次又是在搞什么，从后面摸摸索索凑过去看。
屏幕上的黑底被他敲出一串串熟悉又陌生的代码——每个字母和符号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好像天书。
不知不觉捧着脸看了半天，心里暗暗惊讶于他的熟练程度，这敲字速度赶上专业的了，她没忍住开了口。
“这是你自学的吗？”
“半自学吧，娘胎里带了点基因。”
听起来很敷衍，她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继续看。
其实他还真算是自学。裴文骏是国内有名的技术大拿，小时候总不在家，裴湛就在他书房里看书，后来在美国一起生活几年，本来话就不多的父子俩开口几乎全是专业上的交流。
他手突然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她，问：“如果让你做一个通讯软件，你希望有什么功能？”
郑珂不解：“通讯软件，是微信□□这类吗？”
“是，但不止，如果你想要有更多功能的话。”
“嗯...我想想。”
郑珂手里捧着奶茶，嘴里咬着吸管，一脸认真地陷入了思考。
“那我希望打游戏的时候能语音，尤其是团队游戏，能和队友边说话边玩，这样多热闹。”说到一半顿了顿，“其实说话也不够，要是能看到他们的脸就更好玩了，或者看到他们的屏幕，就像他们真的坐在我旁边。”
这下算是说到郑珂感兴趣的话题了，她越说越激动。
“我还想在网上找一起打游戏的人，最近有个新出的推塔类游戏你知道吗，很火，但是没人陪我玩，如果有个论坛什么的能把喜欢玩同款游戏的人聚在一起就好了。”
裴湛好整以暇地看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所以，如果有玩得特别好的大神带我，加上我刚刚说的能看到他们屏幕的功能，我就能第一视角学他的操作，多牛。”
这时的她和平时很不一样。
过了大半学期，她在裴湛面前总是淡淡的，对视时会躲，不高兴会不说话，对人礼貌中带着点疏离。
“那这样，你把这套题做完，等我忙完我们一块玩几局。”
他知道那款游戏，今年新出的，被朋友邀请去玩过测试服，算是dota的简易版，cg更好看也更易上手，之前玩了几局就没登过了。
网瘾少女高兴得快跳起来，重重点了点头。
两个多小时后两人到了网吧。
一眼望去几乎没什么空位了，网管让他们去最里面看看。
郑珂是第一次进网吧，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其他人应该也这么觉得，因为不时有人抬起头，从上到下地打量她，眼神不算友善。
走廊边坐着个戴着大号耳机一身黑的男人，好像刚打完游戏准备下机，一边摘耳机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她，正准备开口说话，在看到她身后拎着水的裴湛时悻悻收回视线。
最后两人幸运地找到了最里面的一个包间。
包间门隔断了大厅难闻的气味和飘散的烟雾，但隔不断外面的游戏声和怒骂声。
裴湛让她坐在里面，把水拧开盖递给她，再帮她开了电脑。
两人进游戏看了看界面，只能单排三排或五排，裴湛打电话找了几个人，再弄了个和她同区的没段位的号，准备五排。
“我辅助你？”
郑珂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作为刚满30级的新手小白，她还是第一次排位，更别说面前这人给她一种干什么都很厉害的感觉。
“你随便选个你想玩的，我选输出。”
“第一次打排位，好紧张啊。”
“等我先看看技能。”
听到这句话，郑珂的激动值瞬间降低50%，甚至心里有点虚，原来他不会玩啊。
但还是忍不住出声安慰：“没事，随便玩玩就好。”
郑珂选了自己最擅长的英雄，和他走下路，没想到开局没几分钟，他二级就把对面下路双杀了。
她趁回城的空档扭头看他，满眼不可置信：“你刚刚说什么来着，看看技能？”
“我之前玩过这游戏，只是第一次玩这英雄。”他边买装备边解释，“大概都差不多，技能放准点就行。”
她侧头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光线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修长干净的手指覆着键盘，时不时按下几个键，云淡风轻又行云流水。
为什么有人能把所有事都做得这么好，真不愧是买个奶茶都能引起骚乱的祸害。
她不禁默默想，幸好他性子冷，要是像崔辑那样话多，不知道会勾搭多少小姑娘。
最后的五排实际上是四个人架着她赢了一路，她后来只在野区和野怪玩，队友打团人头让给她，输出全场最低人头数全场第一，郑珂觉得这游戏前所未有的好玩。
这场保姆式开黑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结束了，郑珂依依不舍地关了电脑，把东西收好。
两人从网吧的小巷往外走，巷子的路灯昏黄，照得他半边身子隐在暗光里，随着走动忽明忽暗。
郑珂看他被风吹起的衣角，没忍住说：“果然厉害的人做什么都厉害。”
少年扬了扬眉：“几局游戏让你这么感动？”
“不光是游戏。”
她欲言又止，抿了抿嘴角。
“到底有什么是你做不好的？”
裴湛勾起唇角无声地笑，说那可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郑珂仰头看他，嘴角不自觉也跟着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