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插曲被休止,蔻蔻跟着辉沙走了,云影也摆摆手走了,百雉看着珠黎,珠黎问夕泉:“你过年应该没我什么事吧?”

    “你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让人怪难受的。”夕泉到现在都没有从那种“生无可恋”的状态里走出来。

    “我不想搞到你们的家族纠纷里去。”她怕麻烦,而且这个假期她想好好休息。

    “我也不想,所以我不想去家族聚餐,那要不你替我去吧,行书?”

    “不行。”行书淡漠地说。

    “呃……”说实话夕泉并没有对她的问题给出有效答案。

    “看家里怎么安排吧,如果有要求的话我会通知你,如果没有的话——那我也不想去……”

    “为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和你的家人也没有那么僵啊……”

    “那是你的观察能力有问题——我出生就害死我妈也就是现在玄武家家主的妹妹,所以现在的家主不喜欢我;至于亚久只是因为我不可能成为继承人的竞争者才对我比较好——剩下的都是一些台面上的礼貌问题,你也知道,家族一大就乱,每个人都想分到得多一点。”

    “我还有一个问题——出事的时候你应该在附近吧?要不然怎么能那么快就赶过来?”

    “也不快吧,开车过来要十来分钟。”

    “哇,开车十来分钟?我家到这儿开车也十来分钟……等等!”珠黎想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放心,我不住你家,而且我目前住的地方距离你家还有点距离的。”

    珠黎松了一口气。

    “辉沙前面来找我,说是他觉得他的夫人好像被我的夫人带坏了。”

    “我真棒。”

    “所以发现这里有出现奇怪的能量变化的时候就跟着一起来了。”夕泉顿了顿刚刚意识到珠黎说了什么,“你真棒?”

    “BIEN S?R(当然), 没什么事我回去了?”珠黎好像只听到了最后三个字,高高兴兴地就想赶紧和他分开。

    “嗯。”夕泉的表情似乎有点落寞。

    珠黎连忙招呼了百雉一起走:“你看到另外那个人的腿了吗?”

    “‘另外那个人’?你是指白虎家的继承人?”

    “白虎家的继承人?他就是白虎家的继承人?”

    “对啊……”

    “然后蔻蔻的老公是不是叫辉沙?”

    “对啊……”

    “哦……这就都拼起来了……”

    “闹了半天你什么都不知道啊?”

    看着她们的身影慢慢远去,夕泉一直没有动,仿佛被困在了原地。

    “还是不打算告诉她吗,那件事情?”行书低下头,小声询问。

    “再观察一下吧。”

    珠黎的同学聚会被安排在过年之前,由班长和当时班里最社会的同学组织,订了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KTV包厢。

    聚会前夜,珠黎跑到百雉居住的宾馆和她同住。

    “没有你的早餐哦。”百雉说。

    “没关系,我记得这里可以付钱进去的。”

    “发生什么了?突然想起来要来我这边住?”

    百雉找的宾馆距离珠黎家很近,订的房间里有两张床。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来都来了,我好像有点太怠慢你了。”

    “所以你来住我花钱订的房间?”

    “而且我爸妈已经开始嫌弃我了,说我成年了就像发射的火箭,一飞无踪影,只传来断断续续的信号——‘给点钱,给点钱’……”珠黎在房间的另一张床上滚来滚去。

    “你爸妈知道你结婚了吗?”

    “知道,但是这不还没有办理正式的手续吗?”

    “他们不会难过吗?”

    “他们?为什么?”

    “我听说他们都没能去婚礼现场……”

    “所以他们在存我的离婚基金。”珠黎从床上坐起来,狠狠地打了一下被子。

    “啊?”

    “有朝一日如果我受欺负了又没法协议离婚,就用这笔钱做离婚官司的诉讼费。”

    “……那么说吧,我曾以为见识过很多讨厌女婿的方式……”

    “他们的心可大了,年三十都不带拜年的,一家三口随便搓一顿,过了两天跑亲戚跑得比流水线还敷衍,一般安排在三天之内跑完两边的亲戚,见不着的也不管了,等明年吧。”

    百雉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怎么跟我脑子里的差那么多……”

    “理想状态和实际情况总会差得很远,你看前几天我和蔻蔻召唤出来的东西不就知道了?我们在模拟室可从来没有搞出过那么失控的东西。”

    “蔻蔻啊……”

    “有点奇怪不是吗?”珠黎在床上翻了一个身看她,最终视线还是不受控制地落在那双肌肉匀称的小腿上。

    “你又发现什么了?”

    “辉沙对蔻蔻的那个态度……”

    “……”

    “有点太拘谨了不是吗?”有的时候就连夕泉都会毫不顾忌地在自己身上揩油,那一对反而像一对情窦初开的纯情高中生。

    “有一个传言……”百雉皱起眉头,“辉沙曾经是云影最有利的竞争者之一,尽管追捧他的势力也不小,但是本人对继承人的位置并没有太大兴趣,所以才找了一个普通人的女子作为妻子来退出竞争。”

    “对哦,我记得你讲过四大家族的人要是选择了普通人做配偶就会失去成为继承人的资格……你那里怎么有那么多八卦?”

    “也……还好吧……都是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那我怎么不知道?”

    “你是根本没有好好打听过吧!”

    也是,短短几个月的上岛时间,珠黎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哪有时间顾及别的。

    “不过下学期应该会好一点,以后专注于一个专业也不会那么累了。”

    “我看玄,这个专业的主要课程都集中在大一下和大二,而且你还开了门实验你自己不要忘记了。”

    深夜,哪怕是市中心也有不少店铺已经歇业了,24小时营业的娱乐场所例外,晚班的柜台哈欠连连,大堂里空无一人。

    沿这栋楼向上向上的顶楼,是控制着整个□□的头脑,摩天大楼的顶端,睥睨着整片灯海夜景。

    独属于总裁的办公室很暗,因为总裁不喜欢看到任何关于他镜面反射。比起很多和他拥有相同地位的人在高层安排整块的单向玻璃幕来成就君临天下的快感,他的办公室反而像一个不透气的盒子。

    他的秘书一定是心理素质相当高的人——做出这种判断并非因为总裁办公室的阴沉,而是因为总裁本人的外貌。

    和电视里英俊帅气的总裁相去甚远,他坐在办公桌的后面,像极了堆叠在一起的松饼。

    从30岁开始他皮肤就开始不受控制地生长,多出来的皮肤堆叠在一起,最开始只是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纪老。时间一长无法贴合身体的皮肤开始变得像一个撑不开的麻袋,他为此去了好几次医院,医生对此的解决方案只有切除皮肤多余的部分,然而多余的皮肤还是越长越多。

    他有很多钱,那些钱可以足够让他终生定期做皮肤切除手术,但是皮肤上越来越多的瘢痕和术后带来的痛苦令他难以忍受。

    现在他坐在他的扶手大椅子上,多余的皮肤叠在一起,让他看起来像一叠堆成人形的千层薄煎饼。

    “正如你所见,我想要一个正常的身体。”他用那张被挤压在皮肤之间的嘴艰难地发声,“我已经难以继续忍受这种日子了!”

    总裁办公室不大,只有桌子上一盏昏黄的台灯在照明,这让那个和他说话的对象整个人都隐没在阴影中。

    “这就是你的愿望?”那个声音空洞得像从深渊里传出来的。

    “是的。”总裁无法点头,只有脖子上的那一圈皮向下略微凹陷了一下。

    黑暗中的声音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夹杂着怪异的回音。

    “麻烦你了。”总裁的姿态再低也改不了那颐指气使的口吻,“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可以为你塑像为你正名,我在这个人类世界的钱多影响力大,就算你想要祭品——这阵子学生刚刚放假,下面几层楼都可以为你提供新鲜的血液。”无论他是否感觉得到,他沉醉在恩赐和施舍所带来的成就感里,以麻痹生理上的缺陷带给他的自卑。

    天亮了,珠黎从宾馆的床上睁开眼睛,她的头别向旁边,看到百雉已经开始收拾了。

    “起来吧,这会儿早餐的自助餐已经开始了。我们是几点集合来着?”

    “10点。”

    “从这里过去大概要多久?”

    “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堵车的话大概一个小时。”

    百雉似乎并不习惯在中途换乘,这副身体本来就不是用来进行稀松平常的普通生活的。

    “如果可以坐地铁的话可能就没有那么麻烦了。”珠黎看到她的表情有点臭,“可惜我家附近没有地铁站。”

    今天对大部分人而言是工作日,市中心的广场依旧熙熙攘攘。

    在临近目的地的地方,珠黎用手机给她的老同学打了一个电话,在附近负责接应的老同学马上出现在她们附近。

    一阵随便的寒暄之后,老同学确认了百雉的身份,随后带着她们往楼里走去。

    “贵妇来了贵妇来了!”一走进包厢,包厢的熟人就开始起哄。

    珠黎倒没觉得什么,呵呵地笑着,领她来的老同学大喊一声:“够了!你们那么闲跟我出去接人!”

    包厢是整个KTV 最大的包厢之一,珠黎挪到班长身边问了一下费用的问题,毫无疑问地是平摊。

    反正,这一次来的人很多。

    等所有人齐了,包厢的吧台上已经堆满了吃的,人大概分成两波,一波挤在一起唱歌,一波围着在牌桌凑热闹,牌桌上赌的是啤酒。

    百雉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上了牌桌,珠黎抱着KTV里提供的小吃拼盘在边上凑热闹。

    玩法是非常简单的21点,珠黎凑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爆了。

    边上倒啤酒的人把杯子摞成香槟塔的造型。

    随着剩下的四个人相继爆掉,剩下的是百雉和庄家一对一的局面。

    “这样哦。”这次活动的组织者之一说,“如果你现在选择认输的话,你们六个人把这几杯分掉;如果你要继续玩下去,你和庄家当中输掉的那个人就得把这几杯全部喝下去。”

    “继续。”百雉想了想,淡淡地说。

    珠黎也不知道手里的小吃拼盘是被自己吃掉的多还是被从周围伸过来的手拿走的多,她才转了一个身,从身后就传来了欢呼声——

    百雉用一个漂亮的黑杰克赢了赌局。

    于是庄家开始坐下来,在起哄的声音中一脸无奈地一杯一杯喝啤酒,活动的组织者甚至因为百雉拿出的是黑杰克打算给庄家多加两杯。

    百雉离开座位去洗手间,珠黎放下盘子跑去和在沙发上唱歌的人挤在一起。

    “说实话我们本来以为你应该来不了的。”班长挪过来和她挨在一起。

    “为什么?”

    “豪门那么森严的地方,对媳妇的要求肯定很苛刻——衣食住行各个方面,样样都要控制,多半没有什么自由度。”

    珠黎仔细想了想——好嘛,规矩有是有,但是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把那当成一回事过……

    “我家里有亲戚家的孩子是嫁去豪门的——不过和四大家族肯定没有办法比——听说过的特别压抑,都得抑郁症了。这两年只想离婚,但是夫家那边不让啊,好歹也有面子的问题摆那儿,到现在还在搞不清楚……”

    “她是发生什么了?”

    “还是那些老掉牙的故事——婆婆刁难,老公出去找小三;婆婆觉得家里有钱儿子要在外面多养几个也没什么,小三上门逼宫……”

    “呀……”珠黎忍不住想夕泉在外面找其他女人的情境,然而下一秒就跳到了自己是怎么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的画面。

    可能有点能力就比较容易有底气吧……

    说实话,珠黎不觉得自己对夕泉有多执着,不过她就是不能忍受契约之下的背叛,那种感觉就好像二战前的那谁单方面撕毁条约一样。

    因为契约就是契约啊……

    “我感觉你的状态还好。”班长说,“没有那种太强颜欢笑的感觉——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社会阅历还不足,看不出来?”

    “我确实还好,毕竟那一头好像也没多来管我……”

    “啊,那挺好,说说你们那边的故事吧,那个岛,那所学校,对其他人而言都是很神秘的地方……”

    “那要从一段又臭又长的驱魔史说起。”珠黎也没打算隐瞒,有什么说什么。

    “驱魔史?你是开玩笑的吗?”

    “千年来四大家族靠的就是驱魔发家……”

    “然后改行做了金融?”

    “也没改行吧?驱魔人家也还做着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

    “好像货币这种东西打动不了除了人类以外的东西吧?”

    不管最开始的话题是不是正经的,总而言之就是跟着不同的人认知的偏差越跑越偏,最后谁也不记得最开始的主题是什么了。

    反正等百雉回来的时候,一个沙发的人都在讨论古早CULT片。

    珠黎看到百雉的表情有些凝重,一时也不确定是不是包厢里灯光的问题。

    珠黎从沙发中抽身,沙发上的人依旧不受影响地聊得热火朝天。

    “怎么了?”珠黎小心地问。

    “你跟出来看看吧。”百雉皱着眉头小声对珠黎说。

    屏幕上切了新歌,牌桌上换了新局,沙发上的人不知不觉换了新的话题;珠黎跟着百雉离开包厢。

    “我们出不去了。”一出包厢,百雉就用正常的音量对珠黎说。

    整条走廊上弥漫着淡淡的恐慌。KTV几乎是一个封闭结构,加之各个包厢的声音嘈杂,意识到问题不对的人并不多。

    等到了前台,不对经的感觉开始越来越浓烈。有人趴在前台旁边的玻璃幕上,无助地看着外面;前台小姐不停地用座机打电话;候客厅站了不少穿着制服的保安;电梯“叮”的一声打开门,从里面涌出一群人:“快!有人受伤了!”他们对候客厅的人大喊。

    电梯的门缓缓地关上,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正常而机械地运转。

    珠黎看到负伤的人背后有有一道深深的抓痕。负伤面积很大,像是猛兽的杰作。处理伤口的时候,伤口的周围不但有翻出的肌肉,还有一层薄薄的冰霜。

    珠黎对此并不陌生,扭头快步走回包厢。

    百雉跟着珠黎走回包厢,此时,包厢的门敞开,班长正站在外面:“发生什么了?”她拉住珠黎急切地问。

    “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的驱魔事宜吗?”珠黎摆起架子严肃地说。至少在这个时候她必须表现得可靠、有信服力,于是她半靠演的撑起了公事公办的表情。

    “嗯……”在班长的印象中,好像是有那么一桩事,但是又不记得具体说了什么。

    “把问题交给SAVANT,我在学校里研究这个课题也有一段时间了。”珠黎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你是指……”

    “现在整栋楼被封住了,成为了恶魔的狩猎场——简单来说就是这样,可以理解吗?”百雉皱着眉头把问题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遍。

    “哈……”对班长而言,其实有点难以置信。

    “没时间多做解释了,反正,现在我会在门上画上守护咒,请紧闭包厢的门,你们只要待在包厢里面就是安全的;就算出来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只要在那个东西追上你之前回到包厢并关上门也是安全的;如果这个守护咒被破坏了我会知道。另外如果屏幕上出现了什么让人不安的东西请把电源关掉,记住你们只要在关上门的包厢里就是安全的,请冷静地等待我们把事情处理完。”

    也许是一整个学期的刻苦学习让珠黎的眼睛里也已经充满了值得信服的力量,无论班长有没有搞明白目前的状况,她都只是盯着珠黎的眼睛,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包厢拿起麦克风开始转述珠黎说的最后一段话。

    珠黎关上门,从口袋里拿出了安瓿。

    “我真不敢相信你还随身带着这种东西……”百雉看着她在门上按照记忆娴熟地画出守护咒,“他们要是有人不相信你的话呢?”

    “我之前说过我在第一所高中的经历,所以我相信,人各有命——我会做好我所能做的,如果有人命中该死我也一点办法都没有。”珠黎在门上郑重地收尾最后一笔。

    “那么接下来呢?我们要干嘛?”百雉问。

    “先去一楼,那些人是从楼下上来的,但是电梯关门以后就没有再下行——那些东西具备攻击人的能力却没有人的智慧——是魔物。”珠黎冷冷地说着,快步——几乎是小跑着——走向电梯。

    电梯前的一群人,心惊胆战地看着电梯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仿佛当电梯的数字再一次显示该楼层时,就是无法抗拒的死期。

    “等一下!你们要去哪儿?!”她们正往电梯的方向走,突然就被叫住了,叫住她们的女人面色惊恐,“如果你们要下楼,我奉劝你别——楼下的玻璃门打不开,用椅子砸都不行;而且楼下有很多怪物——我发誓那不是我的幻觉——很多人受伤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些怪物不会使用电梯,我们已经让工作人员封锁了安全通道,接下来只能等待救援!”女人因为过分激动而显得有点语无伦次。

    “冷静,冷静。”珠黎让自己的肢体语言显得沉稳又老练,“没关系,我们知道怎样处理。”

    百雉已经挤进人群中打开了电梯门,默默地等着珠黎进来——珠黎并非经验老到的人,但她是。

    “保重。”珠黎走进电梯,对电梯外恐惧而困惑的人说。

    那种感觉特别好,电梯外所有的目光聚焦在这里,不同程度的情绪配比在每一个人脸上调和出不同的表情,但无论是怎样的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没有一个人上前来。

    等电梯门合上,百雉突然开始了一板一眼的汇报:“整栋楼被结界封死,公爵级别的上位恶魔想用整栋楼的人扩充自己的势力。”

    珠黎有点被她机械化的反应吓到:“怎么扩充?”

    “把这里的人都吃掉。”

    “那它的胃口还真好,要消食片么?”

    “力量的来源在上层,但是底楼被开了一个洞,一支魔物军团正在从下面往上吃,目前已经入侵到二楼。”

    “好……吧……”珠黎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安瓿在电梯的地面上排列着符号。

    “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都可以充当你的防御网。”百雉的手中,已经出现了那把金色的大剑。

    珠黎的目光一沉,握紧了口袋里剩下的几支安瓿:“那么,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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