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男人,似乎很是享受屋里人的恐惧。

    他慢慢地打开了门锁,合着令人作呕的笑声,推开了门。

    然后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幅怎样的景象:

    一个妙龄女子,怒目圆睁。

    满是血的手上,拿着个好像不干净的电锯,地板被粗糙地清理过,却还满是红色。

    他骤然大叫一声,冲下楼去,带得云蔚的门“砰”的一声巨响。

    钥匙都还插在门锁上。

    云蔚走过去,赶紧把钥匙拿进来,又重新把门锁好。

    被那男子用力带上的门却好像有点坏了,云蔚只能尽力反锁了一圈,然后拖来凳子堵在门口。

    她强作镇定,努力地擦着地板,等待警察的到来。

    楼下的警笛声响起,云蔚还是不敢疏忽,没把凳子挪开,打算等警察上来后再开门。

    她安静地坐在地板上,等待着。

    脚步声来到门口,然后安静了一瞬。

    在这段安静的时间里,云蔚的恐惧也愈发加深。

    ——不是那个男人又回来了吧?

    下一刻,——

    门口的椅子,连同门锁,一齐飞了起来。

    一个年轻的警察,手持警棍,死死地盯住自己,大汗淋漓。

    云蔚吓得愣在原地,只剩指尖微微颤抖。

    后头来了不少警察,呼啦啦地涌进自己的小屋。

    却在看到那一地的西瓜后站住。

    空气中开始飘荡这一股尴尬的气氛。

    过了好一会,云蔚才重新感受到了心脏的跳动。

    她声音颤抖,

    “各位警官,刚刚我报的警。”

    在听云蔚哆哆嗦嗦地描述完事情的始末后,各位警官更加沉默了。

    云蔚洗净手,翻出几只茶杯,用适才烧好的热水,给警察们泡了一壶茶。

    包括手足无措、被各位前辈们紧紧盯着的——

    菜鸟时豫。

    一位年纪稍大的警官,思量过后,和云蔚解释道:

    就在警车来到楼下时,有个年轻的男性,慌慌张张地跑下楼,抱着他们就哭,说:

    “楼上有个女人杀人了!满地的血!还拿着电锯!”

    那男人的神情不似作伪,满脸惊恐,他们便留下几个人安抚他,上楼来查看状况。

    却没想到,初来乍到的时豫队员年轻气盛,担忧受害者的安危,一脚踹开了你家的门。

    云蔚尝试着理解这离谱的情况,才注意到耷拉着脑袋,在墙角“罚站”的时豫。

    很年轻,估计和最近几天老是犯错的自己差不多大。

    云蔚心软了。

    “算了,帮忙把门修好就行。”

    在警察临走前,云蔚把所有的录音,连同屋子里的监控视频,一起递交给了警察,同时严肃表明,自己不需要任何赔偿,只需要坏人受到应有的处罚。

    这是有预谋的入室抢劫!

    甚至是故意杀人未遂!

    云蔚在警方面前咬死这几点。

    同时她也很疑惑,“警察同志,那个男人去哪里拿到的钥匙?”

    云蔚一时没看懂警官的表情。

    是同情?还是可怜?

    他说:

    “那个男人去楼下找到了房东,说你是他异地恋女朋友,现在生气了,不肯开门。

    房东信了。把钥匙给了他。”

    那警官语重心长地、像教导自己女儿那样,温柔地和云蔚说:

    “你今天已经处理得很好了。

    明天赶紧搬家吧。

    下次租房,要记得换门锁。”

    -

    边吃饭边听故事的几个实习生,听到最后,都唏嘘着往自己碗里夹肉。

    情节紧张,过程跌宕起伏,叙事者的语调张弛有度,让人无比身临其境。

    他们这下明白,为什么林老师说,时队长和自己是欢喜冤家了。

    门都坏了!不是冤家是什么?

    时豫面色无奈地听完,虽然不是好事,但要是再让这群小子好奇下去,他才是真的不用做人了!

    虽然自己被揭了短,但好歹不用面对那群愣头青时不时的暗示,也不错。

    那群队员还以为自己很含蓄,真是无语。

    更何况,有些事还是先挑明的好——

    免得阻扰了有情人的好事。

    时豫看向顾南风。

    他从一开始看见自己,就好像不太高兴。现在沉默地听着故事,心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更阴郁了。

    时豫心里有些美滋滋的。他尝了一口送上来的卤牛肉,心里默默念叨着——

    还要多久,才能吃上林医生的喜酒呢?

    -

    云蔚看那几个小朋友终于满足了好奇心,自己应该可以清静下来,便也给自己盛上一份羊肉汤。

    在云蔚面前,这些都还算是一群小孩子,开心就好。

    等大家都差不多吃饱后,云蔚挑吃得多的菜又多点几份,让他们都各自打包回家。

    顾南风便拎着一份烤乳鸽回到宿舍里,分给还在录像的摄像大哥。

    他拿出手机,开始躲着镜头搜索:

    ——如何表白?

    -

    还没等顾南风搞清楚表白这件事,云蔚就被紧急调走。

    在江北二院的定点帮扶医院附近,发生了强降雨引发的洪灾。

    起先,人们都只认为这是一次普通的降雨。

    带上一把雨伞,还是得去上班,家里更没囤什么物资。

    直到雨水渐渐淹没一部分地下停车场。

    暴雨连下一周,河流的水位迅速上涨,早已没过警示线。

    地势较低的楼房里,一楼已被淹没,困住不少居民。

    没有食物,屋子里早已停水,还不知道会不会停电。

    政府的救援队划着小船,背出屋里行动不便的老人,又抱出软软的孩童,送到地势较高的空地上。

    当地医院已经准备好了应急供电装置,但大量伤患的涌入,还是使医院进入超负荷运转的状态,分不出多余的人手到避难场所做急救。

    当地政府当即发出求救信息,江北二院迅速响应,抽调一批医护人员前往。

    作为救援队队员,外科林云蔚、急诊科苏培、妇产科宋蕴等人责无旁贷。

    收到消息当晚,云蔚便交代好手边所有的事,收拾好行李出发,前往虞丰县。

    一路上,云蔚等人从飞机换上大巴,又换上小划艇,才到当地临时组织的救援处。

    救援处被选在地势高处的一片空地上,周遭仍有不少楼房和居民。

    而地势渐低处,泥沙混着的黄水漫上来,冲起一片白浪。

    消防员把皮艇牢牢地绑好,把江北二院救援队送到医疗处,又折返去沿路被困住的居民家。

    作为外来队伍,在调配方面理应听从当地部队的指挥。

    救援队便一起去找医疗处的负责人。

    “您好,我们是江北二院的支援队,请问你们的负责人在哪里?”

    “我就是。”

    那声音很年轻,转过身来,——

    是一双很熟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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