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壶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从前只供重犯狱卒活动,其间偶有官船登岛、停留数日,都还应付得来。只是如今岛上已许久无人踏足,多少有些荒蛮味道,若大半个江湖门派齐聚于此、吃住都在岛上,只怕再怎么排布也是不够的。

    是以今年的赏剑大会,除最后一日观开锋礼是在岛上,其余时间各门各派都会宿在自家船上。

    这番安排一方面可以保障私密性,关起门来商议事情不必担心有被听墙角的风险,另一方面也是给足了各自空间,免去了许多不必要的纷争。有恩的离得近些,有仇的便躲远些,想要结交便登船拜访一二,不想结交便掉头离开,若是当真遇到什么麻烦,也可当下撤离,可谓一举多得的绝妙安排。

    白日里的亮相耗费了各家不少心血和体力,眼下太阳西斜,湖面上的船只都据守一方、按兵不动,船上也少见人影晃动,各自都在休养生息,为明日的“鸣金”做准备。

    各艘大船间,零星有几条小船穿梭其间,船上大都只有一人,披蓑戴笠站在船头,一边撑船一边四处张望着,若有大船上的人招呼、投下石子落入湖中,这些小船便会立刻靠过去。待靠得足够近了,这些“船夫”便会摘下斗笠和蓑衣、露出脸来,示意自己“周身清白,两手空空而来”,随后拉开遮在船底的荷叶,露出下面真正的货来。

    不同于那只敢聚集在岸边石舫的半吊子,这些是真正游走于江湖各家势力之间的生意人,江湖中人喜欢将他们称作“黄姑子”。

    黄姑子是一种喜欢聚集在江尾河口处、食腐食杂的小鱼,这种鱼长得快、生存能力强,又很是狡猾难捉,哪里都有它们的身影,像极了这些混迹江湖、卖力讨生活的贩子。

    今年在城郊湖心时他们便是“船夫”,明年若在桃林梯田他们便是“茶农”,后年若在南海荒岛他们便是“摆渡人”,大后年到了万峰绝顶他们便又成了“挑山工”。

    总之哪里有江湖,哪里便有他们的存在。

    有些黄姑子卖的是消息,有些卖的是兵器暗器,有些卖的是毒药伤药。总之,只要有需求,便没有他们做不成的生意。

    尽管多数时候各门各派都会自备疗伤圣品,随身兵器更不会假借他人之手,但也有特殊的时候。譬如那年灵遥山赏剑,五大神峰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连日的雨水混着山间泥沙碎石将上山的冲垮大半,不知是哪家先起了邪念、借此发动门派之争,数十门派皆被困山上,一夜之间青松翠柏间血流成河,往常几两银子便能买得一瓶的金疮药,愣是被哄抬到了上百两银子。

    但那也没什么用,该死的人还是死了一片,灵遥山下几个镇的棺材铺子都被踏破了门槛,连夜进山伐木也供不应求。此后江湖很是平息了一段时日,算来如今已有十余年。所谓世间大势和久必争,众人都估摸着,这新的“血战”只怕也是不远了。

    黄姑子们各自清点着自己今年要出的货,铆足了劲要等时机成熟再好好赚上一笔。

    谁也没注意,小船们中间不知何时混入一条小舢板,舢板的船头坐着个小小的身影,身上顶着块不知从哪寻来的破草席,草席上还沾着半片菜叶子。

    秦九叶“征用”了老秦送菜的小舢板,穿梭于千帆百舸间,从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一直忙活到太阳西斜,总算是摸明白了这江湖生意中的门道,现下已经能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只是撑船的速度有些赶不上趟,总是被旁人抢了先。

    好在她的目标本就只有那一个,假意在湖面上游走也只是不想目标明显、引人注意。

    秦九叶撑着船再次回到方外观那艘楼船旁徘徊着。烈日当头,湖面上连一处树荫遮挡也无,她就顶着那草席枯坐在船头,每过一刻钟便拉下草席四顾一番,然而那艘楼船却自始至终没有动静,莫说扔下一颗石子,就连个人影也瞧不见。

    莫非那元岐已然病重?还是早些时候被那王逍气得又吐了血?还是他已打定主意闭门谢客、彻底做只缩头王八了?

    秦九叶心中忐忑,头一回对自己所做之事连三四成的把握也没有,除了等待还是只有等待,这滋味可当真不好受。

    从前她打理果然居的生意,多年下来早已轻车熟路,恨不能连村里新长出来的一根草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可如今漂在这不见边际的璃心湖中央,她只觉得自己仿佛成了那水中一片孤零零的萍草,四面茫茫、不见边际。

    如是这般又等了小半个时辰,秦九叶便有些坐不住了。她自认从前做的活计更加辛苦,断然不肯就这样认输。她八岁拜师学医,十七岁出师,二十岁立了果然居,什么艰难困苦没经历过?如今她已是二十又五的年纪,多吃了这么多年的米糠,还怕熬不过这一关?何况是她自己找上门去领了差事,无论如何,总不能让督护府院中的人看了笑话。

    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那半块玉佩,秦九叶咬咬牙坐起身来,开始撑着船往更远一点的水域摸索而去。

    璃心湖中遍布暗汀小渚,另有青翠绿意浓的小岛高低错落其间,大船不宜穿梭,小船却灵活得刚刚好。秦九叶仗着今日天晴无风、湖面风平浪静,便在各处钻来钻去。

    每经过一艘船只,她便假借推销丹药之名观察船上情况。大到哪个门派分属几艘船只、小到每只船上都有何人,都被她一一记录下来。她一边划桨一边小心张望着,既希望无人注意到她,今日就这么平平安安、万事大吉地渡过,又在隐隐期盼着发生些什么,能让她这一整日的辛苦没有白费。

    在湖面晃荡了一大圈,日头又沉下去些许的时候,秦九叶再次回到了方外观船只附近。

    那艘雕龙画凤、两层楼阁的大船依旧没什么动静,就算靠近了立起耳朵去听,也连一丝人声也听不到。

    秦九叶不禁有些心生疑惑。那方外观的船里当真有人吗?还是说那整船的人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旁处?

    咕咚。

    后侧方一声石子落水的声响,离她约莫十余丈远。

    秦九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便见身后另一艘大船上逆光立着个人,似乎是在同她招手。

    秦九叶环顾四周,其他黄姑子早已看出这片没有生意、纷纷去了别处,是以附近只有她一艘舢板,断无可能是在叫旁人。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离日落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她同李樵约好了晚些在璃心湖西侧的豆儿淀碰头,眼下算算时间,倒是刚好能做一单生意。

    尽管她今日并非为了赚银子而来,但果然居当家掌柜的“优良传统”不可断送,送上门的生意岂有拒绝的道理?传到丁翁村上下一百多口人的耳朵里,岂非笑话一桩?

    就只是一单生意而已,说不准还能探一探消息。接完便离开,没什么不好。

    秦九叶如是这般想着,调转船头向那艘大船而去。

    太阳暴晒了一整日的热气开始在湖面上囤积,四周一丝风也没有,人被困在船上,就好似被闷在一只看不见的罩子中,稍一动弹便是一身热汗。

    西沉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汗水顺着脸往下淌,秦九叶懒得去擦,只低头卖力地撑着船。撑着撑着终于划进阴影之中,她抬眼定睛望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艘大船有些眼熟,似乎正是今早曾与方外观并排争浪的秋山派大船。

    秦九叶手一抖,屁股下的小舢板跟着一歪,险些在湖心打了个转。

    这可怎么办?元岐没蹲到,反而蹲到了他的对家。

    为了套那元岐的信息,她先前在唐慎言那里做了不少功课,可却唯独没怎么多问这秋山派的情况。那王逍是何性情?是否当真如江湖传言所说、是个贪利忘义之徒?这秋山派门风如何、规矩是否森严?有没有一些修炼邪功的掌门或是为情所困性情大变的魔头?

    秦九叶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小舢板也随之在湖面上停了下来,那大船上的人见状,当下似乎便有些不耐烦,抬手又掷出一颗石子,正正好落在她面前不到一丈远的地方,威胁催促的意味不言而喻。

    眼下进退两难,不是撤退的好时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秦九叶不敢抬头去看船上之人可怕的目光,末了在心底哀叹一声,只得认命地继续撑船,缓缓将舢板靠近那那艘船的船舷。

    那船吃水颇深,也不知装了些什么。船上的人扔了半截绳梯下来,秦九叶顺着那梯子费劲爬上,双脚踩在甲板上后才彻底看清,召唤她的人是个身形魁梧、穿着甚是讲究的中年男子,腰间那柄长剑瞧着很是不俗,她虽算不上懂门道,但作为一个摸过不少江湖杂鱼兵器的村野郎中,也看得出那剑绝非门派中一名普通弟子可以拥有。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她离近了才发现,这人衣着看起来同先前在湖边远观过的王逍一模一样。

    那秋山派掌门死了亲儿子,倒是便宜了这门中第一高手,瞧这迎风而立、不可一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一门之主本主呢。

    秦九叶咽了咽口水,一边摘下头上的斗笠,一边恭敬行礼道。

    “小的应召而来,不知侠士想要看些什么……”

    那中年男子并没有立刻接她的话,而是目光警惕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你是哪个?怎么先前没见过?”

    秦九叶心中一跳,暗骂这王逍眼神忒厉害,一眼瞧出她是个生面孔。

    黄姑子们每年都会跟着各门派四处晃荡,时间久了大都能混个脸熟,自己则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自然会惹人生疑。

    想到这里,她连忙堆上笑脸、很是恭敬地回话道。

    “侠士好眼力,小的姓杨、名远志,确是今年才做这生意的,不过先前也跟着黑水寨的廖舵主涨了些见识。那年云门山一战,我可是为他鞍前马后、跑了不少伤药呢。”

    说瞎话令人口干舌燥,秦九叶声音有些沙哑。

    她当然并没有同那什么廖舵主有什么交情,只是先前背过他的尸体罢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会提起此人的缘故。因为一个死人是无法开口揭穿她这点见不得光的底细的。

    而她提起黑水寨,并不是想要眼前这位当真高看她一眼,目的只是为了让对方卸下戒备心。

    这是拉生意的话术,她从前出入擎羊集的时候也是经常用到的。十次中,约莫九次都会成功。

    从擎羊集到赏剑大会,江湖之中的规矩都是如此。她只不过从一个风浪小些的江湖,去到了另一个水域开阔的江湖罢了。

    果不其然,对方的神色缓和了些,但望向她的目光仍透着一股寒意。

    “既然是新来的,规矩懂不懂?”

    秦九叶一愣,随即下意识瞥了眼四周,瞬间有些明白过来为何这大船甲板上只得眼前这一人,而对方为何又要问她规矩的事。

    这王逍是秋山派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现下是要通过她做些见不得人的交易,不想让旁人看见,这才屏退左右,又只叫了她一人上船来。

    到底有多见不得人?总不会交易完便将她丢进湖里去喂鱼吧?

    秦九叶额头冒汗,当下便有些后悔方才一念之间的决定。她倒是想着做一尾浑水里淘沙的黄姑子,可却没想过大鱼吃小鱼的道理。

    深吸一口气,她摆出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再三保证道。

    “侠士放心,小的忘性大,做过的生意、见过的人、听过的话,转个身的功夫便一丁点也不记得了。”

    那王逍许是见她有些伶俐、一点就透,终于满意点点头,示意她离近些后低声问道。

    “都说此地花船乃是一绝,夜里助兴的丹药,有没有?”

    秦九叶神情一顿,拼尽全力才没有在面上显露出自己此时此刻的情绪来。

    还夜里助兴的丹药,就差没直接说什么起阳之石、锁阳之丹了。

    这王逍正不正派她是不确定,但她可以确定这人定是个大大的淫棍。

    可转念一想,她便又觉得大抵这帮在门派中呼风唤雨、受人敬仰惯了的中年男子大都如此,只不过有些藏着掖着,有些招摇过市,威风霸气的名声之下又有几人经得起反复审视的呢?

    只是光天化日之下便求此物,到底还是荒唐了些,对方是真不把这些黄姑子当外人。

    心下一阵恶寒,秦九叶面沉如水,一副深谙此中门道的样子开口问道。

    “敢问兄台是更中意寻龙丹,还是更中意打虎丹?”

    这回轮到那王逍一愣,他似乎没料到自己随口一问,对方居然还整出两套来,当下问道。

    “有何区别?”

    眼见对方上钩,秦九叶心下暗笑,面上依旧维持着十分老成,从隐秘处掏出两只瓶子来,一只朱红色、一只青绿色,一看便是她近日“所见所学”。

    “兄台听名字还听不出吗?自然是这寻龙丹更胜一筹,药效持久、药力拔群啊,只需一颗便可逍遥至天明。”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那王逍见了她手中的两色瓶子后,整个人明显一顿,过了片刻才恢复如常,有些傲慢地开口道。

    “你这贩子,可是瞧不起我?我既叫你上来,自然是要最好的、最贵的。”

    秦九叶心下一阵乐开花,面上依旧恭恭敬敬,将那红色瓶子的“寻龙丹”包上一张荷叶、双手奉上。

    当然只有这卖药的知道,除了瓶子的颜色有些差别,这瓶子里的东西其实也差不到哪去。

    龙虎活着也不容易,哪那么多龙虎供你逍遥快活呢?做人还是不要事事都想得太美。

    秦九叶幸灾乐祸地想着,下一刻,却听那王逍接过东西后突然起了个话头。

    “方才见你一直在那艘楼船附近徘徊,可是在方外观有相熟的客人啊?”

    秦九叶的背影一僵,冷汗顺着脖子淌下来。

    她早该知道,似王逍这般性情狡诈、老谋深算的高手,就算色迷心窍也会早有准备,怎会仅仅只是为了买些助兴丹药而招她上船?别是想找个好捏的柿子打发时间吧?

    功成苦里来,富贵险中求。如今她已处于危局之中,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想办法破局的同时,再为自己捞些“好处”。

    秦九叶下定决心,慢慢转过身来。

    “不瞒侠士,我方才那般确实是有些私心的。”

    那王逍似乎没想到她这般轻易便承认了自己的意图,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几眼。

    女子发色有些枯黄,身板子很是瘦弱,面上透着苦相,看人的时候有种怯怯的感觉,一看便知是个翻不起什么风浪的小虾米。

    这样的人,是断然不敢在自己面前耍什么花样的。

    王逍心中已有了定论,再开口时便少了几分压迫、多了几分试探。

    “哦?想不到你同那方外观竟也有些交情?”

    秦九叶摇头摆手,一副苦闷的样子。

    “哪里的事?不过是听闻那元岐道长最近身子有些虚,想着若能借机为他尽些绵薄之力,不是皆大欢喜的一件大好事嘛。谁知道对方却当了缩头乌龟,死活不露头了啊!”

    王逍冷哼一声,声音中有些不难察觉的轻蔑。

    “你这贼脑筋,算盘打得倒是响亮。可却想过没有,为何只你一人在此徘徊,旁人却都不肯上前?”

    秦九叶瞥一眼面前的人,心道对方已放下些戒备心,正抱着有些懒散地心态在她这打探消息。

    她当下腼腆笑笑,将那份做低伏小的样子拿捏得十分到位。

    “小的只是月前在九皋远远见过那元岐一面,若是没看错的话,当时那滕狐先生也跟在其左右呢,这寻常人自然不敢轻易上前。小的只是初来乍到,胡乱猜测一番,若有莽撞之处,大侠便当听我放了个屁,不要放在心上。”

    “滕狐?”那王逍念了一遍那名字,随后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果然还没死心。”

    谁没死心?元岐吗?还是滕狐?又对什么没死心?

    对方没头没尾的这么一句话,又将秦九叶勾得心痒难耐,当下顺势含糊接话道。

    “可经历了宝蜃楼里的事,方外观的人应当也该死心了吧?”

    果然,她话一出口,心痒的人便成了王逍。

    “宝蜃楼?你还去过宝蜃楼?”

    “不过是跟着同行凑热闹嘛。”秦九叶嘿嘿笑着,做出一副大嘴巴的样子来,“那元漱清的箱子可是叫了个高价,只是没想到当场竟开出个空箱子来,方外观的人当场便翻了脸,闹到后来官府的人都来了呢,小的实在不敢久留,麻利地逃走了,在家蹲了小半个月才敢出来。”

    王逍听到此处,面上顿时便涌上一层难以掩饰的嘲讽来。

    “元老怪自认道高一尺,却忘了魔高一丈的道理,本想来一出祸水东引,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可也怪不得旁人。如今换了他那便宜儿子,同他老爹一个德行,仍是不死心,我看方外观的命数也就到此为止了。”

    秦九叶心中一动,突然便敏锐捕捉到了你王逍话中隐藏的那层意思,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试探着说道。

    “难不成方外观的新任道长这次来赏剑大会,仍是为了那箱子里的东西?”

    王逍摩挲着那装有“寻龙丹”的红瓶子,听闻此话抬头有些奇怪地瞥了她一眼。

    “不然呢?难道你以为这湖面上聚着的这些人,当真都只是为了这劳什子赏剑大会吗?”

    “可不是说……”

    秦九叶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她只觉得心下有如划过一道闪电般,突然间便反应过来那王逍此话的真实含义。

    她本想问:可不是说那箱子里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再难寻踪迹了吗?可随即突然意识到,她所说的“箱子里的东西”是指那宝蜃楼里消失的秘方,而王逍所说虽也指秘方,却并不是单指当初元漱清箱子里的那一份,而很可能是暗指眼下这场以比试切磋为名头的赏剑大会上,也即将出现一模一样的东西。

    她只道那元岐应当是秘方的知情者,所以才会费尽心思地想要寻机会一探究竟,可却完全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如果清平道上的元漱清只是无数暗流之中唯一冒出头来的那一支呢?再没有比江湖更适合藏匿秘密的地方了,特别是当一样不世出的宝贝流入其中的时候,所有人都会紧紧捂住自己的情报、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准备伺机出手将宝贝占为己有,却不知此举正中那背后之人的圈套。恐怕那所谓的“秘方”借由众人的贪婪之心,早已无声渗透进了这江湖的各个角落。

    隐秘而不为外人道的消息,沾染血腥与人命的宝贝,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江湖势力,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她感觉到那样的熟悉,恍然间她似乎回到了洗竹山清平道大雨倾盆的那一晚,又或者是由混乱走向灭亡的宝蜃楼的那一天,又或者是那苏府暗影攒动的寿宴之日……

    秦九叶手指微动,这才察觉冷汗已湿透掌心。

    她已在这里停留了太久。再待下去,只怕就要玩火自焚了。

    收敛一番神色,她故作匆忙地看了看天色。

    “诶呀瞧我光顾着攀谈,竟忘了时辰。西边还有几位贵客等着我去送药,说是日落为期,眼下已耽搁了这一会,只怕得快些赶过去了……”

    那王逍没有立刻回话,只盯着她瞧了一会,直把秦九叶看得心里发毛之时,才缓缓开口道。

    “你虽是个新来的,知道的倒是真不少。”

    秦九叶那方才消下去些的汗又冒了出来,她讪笑着将斗笠戴上,眼神已开始偷瞄自己那艘漂在水面上的小舢板。

    “哪里哪里!小的这是同大侠投缘,这才多说了几句。大侠若无旁的事,小的这便告辞了。”

    说罢,她几乎不敢看对方神色,匆忙拱了拱手,转身便翻下船,那绳梯好似打了结一般总是绊她的脚,她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回到了舢板上。

    她前脚方在自己的小船上坐稳,那王逍的声音便从头顶上传来。

    “慢着。”

    秦九叶颤巍巍回过头去,却见几块碎银劈头盖脸地落下来,险些将她那方才修好的甲板再砸出个窟窿来。

    “你的药钱。”

    从出师到现在,这是秦九叶第一次卖药忘记收银钱。

    她将那几块碎银敛起收好,匆匆道了声谢,便摇着船飞快划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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