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叶与姜辛儿第三次换班撑船的时候,天色方才灰蒙蒙地亮起。

    早前她们依照经验,用固定数量的薪柴垒了三个火堆,每堆薪柴从引燃到燃烧殆尽约莫需要一个半时辰,眼下三堆火已全部燃尽,她看一眼火堆中剩下的余烬便知晓,早已过了日升的时辰,今天的太阳应当也就如此了。

    荒野之中,常要依靠天象或天色来判断方向和时间,在天气不好的时候,人便很容易迷失在时间与空间中。这或许也是关于此地的神鬼传说非常之多的原因。

    天空像一只巨大的灰色纱笼扣在头顶,四周明明没有什么遮挡,人却总有种被困其中的憋闷感。湖面上的雾气终于散开来些许,隐约露出远处陡峭的石壁。

    秦九叶趴在船头,抓紧机会再次确认那地图上标注的位置。

    “柳管事曾经说过,李青刀标注的地方应当就在附近山腰处。但此地三面都是峭壁,一眼望去并无可以落脚之处。”

    姜辛儿听到此处沉吟片刻,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李青刀并非寻常人,所行之处也非寻常之路。或许那地方就藏在悬崖峭壁之上也说不定,如若真是如此,你便将船靠近些,待我上去探查一番。”

    姜辛儿所言不无道理,但秦九叶仍觉得有哪里不大对劲。

    她环顾四周,又确认了一遍和地图上一一对应的那几个露出水面的小岛。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地方在前方峭壁某处,那至少还要再行船一段距离,并不能同这地图上面的标记完全重合。可如若完全按照她标注的地点来看,倒像是……”

    秦九叶的声音突然顿住,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可能性,一下子站起身来。

    “李青刀是在居巢一战结束后的第二年探访此地的,当时邱都尉还在九皋治水,说明水患还未结束,下游各处很可能还在泛滥。”

    临时扎成的筏子晃了晃,姜辛儿也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李青刀离开此地后不久,这里的地貌发生了变化。洪水从山口泄入谷底,形成了这个湖泊的同时,也淹没了一些东西。”

    秦九叶点点头,将自己最后的猜测和盘托出。

    “不是我们没有找对地方,而是那地方确实已经瞧不见了。李青刀标注的那处地方的入口,应当就在这湖下面。”

    她说完这一句,当即站起身来,窸窸窣窣地开始将身上碍事的外裳脱掉。

    姜辛儿望着对方举动,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你该不会是要……”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咱俩已经在这破筏子上漂了一天一夜了,吃的喝的也已经告罄,再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说话间秦九叶已经脱了鞋袜,嘴上仍安慰道,“你放心,我以前经常跟我阿翁下湖摸鱼,水性好得很,全村的小孩加起来都比不过我。”

    眼下情形怎能同小屁孩比摸鱼相提并论?姜辛儿只觉得心中那股子自从远离岸边便一直积聚的焦虑瞬间到达了极点,她一把抢过对方手中打结打到一半的绳子,急急低声道。

    “你不要命了吗?你可有想过,为何这湖中一条鱼也瞧不见?”

    莫说是鱼,就连一只孑孓、一片水草也瞧不见,秦九叶也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

    但她身为医者,并不想轻易将一切诡异的现象归结为怪力乱神之说。

    “我见古书中记载,爆发过山火或大量采伐过某种林木的山坳,常会形成这种死气沉沉的湖泊,有些颜色还十分怪异。这与那琼壶岛上的热泉大抵同理,是因为水中混入了某种物质,虽不利于生灵存活,但人短暂进入应当不会有大碍。而且昨日离岸前,我已试过这湖水,除了有些寒凉外并无其他异样。”

    对方一通有理有据的阐述,姜辛儿顿时语塞,哽了半晌才提起那个在邱府谁都不愿触碰的名字。

    “你还记得许青蓝是怎么染病而死的吗?如果她当真是因为食用了污染的水和食物,说明这里的水或许也有问题。”

    秦九叶深深望了姜辛儿一眼,突然觉得对方虽然常常表现得有些激进莽撞,但实则仍有心思细腻的一面。

    “没到这里之前,我确实也有同样的担忧。但眼下我倒是觉得,这湖中死气沉沉、瞧不见任何生灵,反而说明当初的某种影响或许已经消退了。你还记得我从琼壶岛带回来的那些大庐酿吗?在船坞的时候,我曾用游鱼实验,少量掺了秘方的酒确实有些起死回生地作用,但那些鱼儿还是在不久后便死去了,远不似在和沅舟身上表现得那样强大。这说明所谓秘方,很可能是会随时间流逝或剂量减小而衰弱的。”

    秘方的存在固然可怕,但天地本身亦有吞吐消纳的力量。她不相信这世间当真有什么东西是永恒不变的,就算险恶如秘方,也会在扩散的过程中发生变化。这或许也是丁渺暗中用方外观、苏家乃至船坞中那些病人反复试验的原因。

    “可是、可是……”

    姜辛儿许久也说不出究竟“可是”什么,但手却死死抓着那半截绳子不肯松开。

    昨夜对方有问过她是否怕水,彼时她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以为自己从来不会生出“害怕”这种情绪。

    因为走出山庄后她便幸运地来到邱家、一待便是多年,所以甲十三遭受过的刑罚,她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她至今都还记得那些从蟾桂谷中被抬出来的弟子,记得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淤泥和腐败水草散发出来的冰冷腥气。

    那是恐惧的气味。

    面对敌人从不退缩,是她拿起刀的那一天起就在心底刻下的誓言,至今从未背弃过。

    可眼下在这个前不见去处、后不见来路的黑水之上、孤舟之中,那种记忆中的气味正渐渐将她包围。

    两方僵持不下,秦九叶终于叹了口气、率先开口道。

    “你可知晓我为何要劝那些山民离开?外面的世界或许并不如想象中美好,我也并不想给人以虚空的希望,但他们若留在山中,最终很可能是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下场,不如抱着希望奋力一搏。眼下你我也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是死路一条?他们既然能在这深山中生活这么多年,总归还是有些办法的,你贸然让他们离开、去到新的环境中去,怎知不会害了他们?”姜辛儿越说越激动,像是一口气将这些天的不满都倾倒了出来,“你为何总是这样?明明知晓前方必有凶险,偏生还要往里闯。先前赏剑大会师如此,这次南下居巢也是如此,。”

    对方少见地表露了心底想法,秦九叶不由得有些愣住,显然也有些诧异对方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个字,缓了缓才开口道。

    “咱们进入远枢大泽又辗转来到此处,这一路上你可有观察过四周变化?不论是上涨的河水,还是附近山林鸟兽绝踪,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说明此地或许将有异动。”

    到时候谁也不知道整个远枢大泽会变成什么样,莫说寻一处地图上标记的地点,就是整个居巢遗址或许都将无处寻觅了。

    眼下是最后的机会,埋藏在居巢深处的秘密能否重见天日,就在两人一念之间。

    “我只是为那些山民指明了另一条路、另一种生活的可能,至于是否要迈出这一步,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她们眼下亦是如此。

    话虽已至此,但秦九叶并不想将做决定的压力强加于对方,只最后说道。

    “这是我的决定,任何后果自然由我自己承担,你不必勉强自己跟随。我也喜欢有人陪伴,但人这一生总是事与愿违,属于自己的路往往只能独自启程。”

    她明明不喜欢这深山老林、明明不喜欢那女子投机取巧、抠抠搜搜的做派,但当对方要将自己留下、独自上路的时候,她还是别别扭扭地跟了过来,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她害怕从来都不是什么毒瘴黑水、望不到尽头的山路,她只是害怕孤身一人。

    握着绳子的手颓然松开,秦九叶知晓自己不必再做劝说。

    她心意已决,当下重新绑好绳结,就在她活动好身体、准备入水时,呆立在一旁的姜辛儿终于有了动作。

    “这湖看似平静无波,却深不可测,其下必多暗流旋涡,漆黑一片中更难辨别方向。你就算水性再好,只怕也不是那么轻易能走上一个来回的。”

    对方边说边俯身撩开衣摆,从靴筒内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递到她手中,头却扭到一旁。

    “这是少爷送我的。若是弄丢了,我绝不饶你。”

    镶着宝石的匕首沉甸甸的,同那纨绔招摇的作风出奇得一致。

    秦九叶笑了,将匕首小心别在腰间。

    “别怕。我这人命硬得很,轻易不会让这水泡子收了去,更不会将你一个人留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姜辛儿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去,反复检查了一遍那临时用来充作安全绳的绳索,不放心地在秦九叶腰间又打了个死结。

    秦九叶盯着叫辛儿的动作,等到对方起身的一刻小声问道。

    “你家少爷临行前还给过你什么其他神兵利器吗?定水神针、海蛟水靠有没有?夜明珠什么的也行,这底下乌漆墨黑的……”

    这回终于换了对方不耐烦。

    “你到底还下不下去?”

    “去、去,这就去。”

    秦九叶挠挠头转过身去,迈腿站上破烂竹筏的船头。

    跃入水中前一刻,姜辛儿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我只等你一百个数。一百个数之后,你若还不上来,我就下去找你。”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人包围,秦九叶心下却多了些温度,吸满空气的肺腑间充斥着她的昂扬斗志,她在水中缓缓睁开了眼。

    从小到大,她在各种各样的江河湖泊中扑腾过,就连夏日大雨过后的泥塘也下过,但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水。漆黑如墨、不透一丝光亮,一落入其中便像跌入黑夜一般。

    她在水中大睁着眼,努力想要搜寻到些什么,但不论她如何努力想要看清,眼前仍旧只有一片漆黑。

    秦九叶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在能见度如此之差的湖水里,怎可能寻到一处被淹没的、不知是何模样的目的地呢?就算她有五洋捉鳖的通天本领,也将无济于事。

    抱着一探究竟的决心,她划动四肢、努力向水下潜去。

    下一刻,仿佛朝阳撕破乌云破晓而出般,她落入了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乌黑浑浊一瞬间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澈犹如虚空的湖水。

    原来那漆黑只聚集在水面上层,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层油,眼下被她的入水撕开一个口子,苍白的日光得以穿透湖水照向那片久未被照亮的湖底,秦九叶就借着身后那道光柱,瞪大眼睛向那湖底深处望去。

    被火烧过的巨大梁木横七竖八倒在湖底,在遇见久违的光线后折射出些许一闪过的金色,离近些便可隐约瞧见那些黄金包裹的屋瓦、点着金眸的青铜巨兽,犹如散落各处的金色鱼鳞。四处依稀可见断裂坍塌的城墙边缘,居巢特有奇特廊柱形态瘦削、直指向水面的方向,将整片废墟装点得犹如剑冢,同城池边缘外那些死去的林木交织在一起。

    那是被焚城后的居巢古国遗址,雕梁画栋已成焦土河泥,金瓦瑞兽无人问津,游鱼水蛇皆不见踪影,四处荒凉得犹如一片水下沙漠。

    四周太静了,静得让人不安,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什么东西突然打破这宁静。

    湖水太清澈了,清澈得让人辨不清深浅,不知不觉间就坠入深渊之中。

    秦九叶拼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捞些金瓦揣在身上的冲动,告诫自己要用有限的空气去探寻更远的地方,她很快便在那片废墟中发现了一条人工开凿的石阶,心中默念地图上标注的方位后沿着那条石阶奋力向前游去,不多久,下方平坦延伸的湖底竟突然出现一处断崖,她游近后向那断崖深处望去,只觉得一眼望不到底。

    就在她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几个气泡从那断崖深处冒出,引得她停顿片刻,随即注意到了那黑暗中的巨大轮廓。

    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那深渊沟堑的崖壁之中,一头略尖翘,约莫二三丈余,像是什么巨大生物的骸骨。

    起先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瞧了瞧才确认,那断崖深处的东西实则是一艘沉船,因为船身断裂、另一半隐于崖底,看起来才有几分怪异。

    秦九叶不由自主靠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因为要穿行各种情况复杂、旱涝交替的水路,龙枢一带的商船货船相比北方大船往往要显得纤长不少。但眼前这艘的船骨仍显得过分秀气,又有两三层之高,不像是商用货船,可比之游湖用的画舫又多了些水兽装饰,倒像是……

    没错,她之前应当在九皋见过这种船。赏剑大会的时候,许秋迟曾经请她在花船上夜游,虽有些细微不同,但那花船同眼前这艘沉船的制式约莫有七八分的相似,特别是那船头雕着的鹢鸟图腾,实在有些眼熟……只是这沉船遗骸看起来至少有百年以上的时间了,而百年以前此处应当还是一处封闭山坳,一艘九皋的船只为何会出现在这居巢腹地?这一切又是否同他们要查的事有关?

    四周光线突然暗下来,秦九叶不由得回头望去,身后那个在灰层破开的洞口正缓慢闭合,光线就要彻底消失。

    距离李青刀标注的位置还有一小段距离,她并不确定这艘船是否就是她要找的对象,飞快思索后还是决定从这道断崖上方游过、继续向前。

    断崖底部又升起一串气泡,这一回却不是垂直上升,而是晃了晃、似乎卷入一个小小旋涡。

    秦九叶瞬间察觉,顺着那点细微的变化调整前进的方向。

    水流的涌动越发明显,一切还当真让姜辛儿说中了,水下遇暗流确实凶险,但这说明湖底某处确实可能另有洞天。然而腰间的绳子却一紧、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极限长度,秦九叶心一横,从身上抽出姜辛儿交给她的匕首,反手割断了系在腰间的绳子。

    失去了最后的牵制,她顿时感觉身体被卷入那股暗流之中,只能迅速调整四肢避免自己彻底失控。

    混乱中,似乎有一道黑影从身后断崖的方向一闪而过,她后知后觉转过身去,却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肺里的空气已经告罄,窒息感令她有些头昏脑涨,她分不清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某种湖底生灵,还是那些山民的传说在她脑中留下的阴影。

    下一刻,遥远的水面传来些许动静。

    那是姜辛儿入水的声音。

    这死心眼的刀客,不知是数够了那一百个数,还是觉察到她隔断了绳索,竟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但也多亏对方入水的这一跳,湖面上再次被破开一个窟窿,光柱再次亮起,下方那个黑乎乎的洞口更加清晰。

    秦九叶艰难转身,在水中向追来的姜辛儿示意,随即抓紧这最后的机会向对方指明方向。下一刻,最后一丝光亮也彻底消失,无边的黑暗袭来,她觉得自己好似一只被乱流卷入深海的小虾米,不论如何摆动四肢也无法摆脱天旋地转的处境。

    不知过了多久,在那股水流裹挟之下、她终于破水而出,久违的空气涌入口鼻之中,她不由自主地大口喘着气。

    心跳声和耳鸣渐渐平息,四周安静下来,隐隐能听到一些轰隆声,似乎是从岩壁深处传来的。秦九叶掏出一早密封在竹筒中的火引,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蹚着水向前走去。

    四周的黑暗仿佛探不到边界,她清了清嗓子,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远去许久才传来回音。

    如果不是深入这黑湖之底、亲自探寻一二,谁能想到水下竟还掩藏着一个如此之大的洞穴。又或者说,这里原本应当是潜藏在山麓之中,因为入口处较低,已被外面的湖水淹没,地势较高的部分形成空穴,正是她所在的地方。

    沿着同一方向走了约莫三四十步远后,她终于触摸到了石壁,摸着那面石壁又走了五六步远的样子,又碰到一个积满石屑灰尘的铜灯人。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秦九叶知道,她应当是找对了地方。

    那青铜灯人内的灯油不知道是从什么东西中提炼的,在多年水汽的侵蚀下仍没有受潮报废,吹去表层的杂质,秦九叶试了第二次便将灯油点亮,火光顺着灯人心口流动的灯油窜出,宛如从心口流出的燃烧血液,在山壁开凿的凹槽蔓延开来,数十个铜灯人相继被点亮,整个洞窟瞬间亮起。

    几乎是转瞬间,姜辛儿也从水中钻出来。她水性不如秦九叶,显然呛了几口水,咳了许久才缓过劲来。

    “主人家刚上灯,你后脚便登门,时机把握得刚刚好。”

    姜辛儿没空理会秦九叶的调侃,调整一番后身形狼狈地走过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九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视线投向这处还未来得及好好打量的洞窟。

    眼下她们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一处石厅,左右石壁漆黑一片,石厅顶部没有想象中高,正中略微凹陷处有十二座半人多高、环形排列的石墩,走近后才发现,石墩上有精心雕琢过的痕迹,却原来是一尊尊石像,只不过眼下那些石像的木质头部已经焦黑脱落,只剩下光秃秃的石质基座,犹如被斩首了一般,看起来有些可怖。

    这种排列方式在曾经的郁州一带并不罕见,应当是用于举行某种拜神仪式之用。古时小国的崛起常与发达的农耕离不开关系,而农事从来靠天吃饭,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是最原始迫切的诉求。因为四季农时不同,人们需要祈求的神也不同,有时甚至需要同时祈求数位神明降下恩泽,人们会根据情况不同为神像换上不同彩绘装饰的头颅,在祭坛中投入不同的祭品,希望能借此将心愿传递到神明耳朵中。

    “……应当是居巢人的神庙。”

    秦九叶轻声开口,心底却仍有疑惑。

    神庙为何会建在一处山洞中?不是传闻那居巢人追崇神明?可同方才湖底那座黄金城池相比,这里是否有些太过简陋了?

    秦九叶围着那些石像转了个圈,最终在石像脚下停住,俯身抓起一把沙土在手中捻了捻,略粗糙的砂砾落下,在她掌心留下一点黑色。

    原来这洞窟中的沙土并非天然黑色,而是某种黑灰混入其中造成的错觉。

    秦九叶动作一顿,随即转头看了看入口处那片不断翻涌的黑色湖水。她终于明白了这黑水中到底是什么。

    那是数不尽的厚重灰烬,是整座居巢古城焚烧过后留下的痕迹,这些黑色不知为何沁入了这里的山川河流之中,经过长年累月的积蓄,聚集在了河湖表面,因为流通外界的河口被堰塞堵死,活水变成死水,渐渐分离成两层,上层一片死寂,下层则似一口底部有漏洞的箱子,与各处暗河洞窟相通,死水中又有暗流涌动,

    想到此处,她抬头望向四周岩壁,发现四面石壁上果然已有多处渗出水流,细听似有河水冲击的声音隐隐传出,不知是来自山体深处还是身后那片黑湖暗流。

    整个居巢一带山脉相连,山脉之下的暗河水路亦是相通。联想到这几日接连的大雨和上涨的河湖,秦九叶知道,她们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

    身侧有光亮起,一旁的姜辛儿已经用散落的木架做好了火把,两人四目相对,随即不约而同穿过石厅、望向那纵深向前的洞窟深处。

    “走吧,看看李青刀当年究竟发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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