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惠勒，所以格芮塔，你的全名是叫玛格丽特？”詹姆斯·麦卡沃伊从桌子底下拎出来一瓶苹果酒，开瓶器轻轻一翘瓶口。
瓶盖轻巧地掉落下来，蹦到樱桃木的桌面上，丁零当啷。
格芮塔伸手按住瓶盖，让它安静下来，“是玛嘉丽达·惠勒，Margarida，不是Margaret。”
“抱歉，”麦卡沃伊把苹果酒推到她面前，“玛嘉丽达，听起来像是拉丁语系？”
格芮塔垂眼看着苹果酒，昏暗的灯光下，玻璃瓶里的金色酒液也显得暗淡了些。
“巴西葡语，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
很好，麦卡沃伊在心里想，再一次沟通失败。
没话找话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回过头去看导演，笑容有些无可奈何。
《赎罪》的导演乔·赖特坐在黑暗里，正透过摄像镜头看他们。手边的剧本摊开着，上面几段被标注出来的文字，正是今晚要开拍的戏份。
也是整部电影里唯一的一场激|情|戏。
由于戏份特殊，最好是能一条过。因此趁着开拍前，导演特意留了点时间让男女主单独相处一会儿，以便他们更好地进入状态。
毕竟在导演乔·赖特看来，他这部戏的男女主角，除了偶尔对戏，两个人私下里的交流几乎为零。
他一度以为这两位是有什么个人恩怨。
但随着拍摄进度推进，他发现格芮塔只是单纯地喜欢独处。
橡树林，绵延的草地，杜鹃花丛，湖泊岸边，逐渐凋零的玫瑰园……格芮塔似乎格外钟爱这些田园风光。
关于这一点，乔·赖特想，或许在几年前的《傲慢与偏见》片场就已经初见端倪。
只不过那会儿格芮塔还未成年，助理看得比较紧，她只能安静地眺望欣赏，而不像现在这样亲身体验。
有时候小演员西尔莎·罗南会跟在她身后，像是要弄明白这些日复一日的场景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但更多时候，格芮塔总是一个人。
眼下，在乔·赖特的摄像镜头里，被布置成藏书室的房间幽暗寂静，一盏草绿色的台灯亮着，有种模糊不清的暧|昧氛围。
格芮塔在喝那瓶苹果酒，仰着头，大口吞咽的动作被灯光照亮。
“谢谢。”她晃了晃空了大半瓶的酒瓶，朝麦卡沃伊道了谢。
苹果酒度数很低，但不得不说，她的紧张感缓解了些。
麦卡沃伊看着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乔·赖特导演如此坚持地要格芮塔·惠勒出演女主角，甚至为此不惜等了两年。
正如伊恩·麦克尤恩在《赎罪》原著里描述女主角塞西莉娅那般——
“这是一张很难读懂的脸。”
好在格芮塔也不需要麦卡沃伊读懂，他们只需要在这个房间完成塞西莉娅和罗比之间的潮|热情|事。
幸运的是，这场戏顺利地完成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格芮塔把这都归功于那瓶让她微醺的苹果酒。
站在显示屏后看完成果，格芮塔还算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和众人打过招呼，先一步离开了片场。
临走前，顺手带走了那半瓶苹果酒。
这天是《赎罪》剧组开机的第49天。
而明天，整个剧组便要离开这座庄园，转战下一个片场。
格芮塔剩下的戏份大多是外景，随着伦敦的天气逐渐转凉，她也迎来了自己的杀青戏。
二战爆发，塞西莉娅和罗比在伦敦街头告别。
当塞西莉娅被双层巴士载着消失在街角，那遥望罗比的最后一眼。
彼此的最后一眼。
是湛蓝色的，如同威尔特郡海边小屋的蓝色窗棂。
这天，格芮塔裹紧了她的黑色大衣，也和剧组告了别。
她走出片场，刚钻进等在路边的车里，都还没来得及坐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经纪人丹尼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递过来一个剧本。
她没接，“我要休假。”
丹尼斯一脸笃定，“相信我，错过这个剧本，你会后悔的。”
格芮塔不为所动，“那等我后悔再说吧。”
知道她的脾气，丹尼斯也没有多费口舌，直接把剧本塞到她手里，随后开门下车，“放心吧，不是好莱坞剧本。”
这倒是稀奇了。
毕竟她这位经纪人，自打四年前和她签约以来，一直都想把她带去好莱坞那片广阔市场。
为着这个目标，这几年间，丹尼斯通过各种人脉门路，找来一个又一个剧本。期望格芮塔能有那么一次心动，从此征战好莱坞。
而时间证明，其中有几个剧本还真得到了奥斯卡的青睐。
可惜格芮塔志不在此。
为此，丹尼斯没少捶胸顿足，满脸的痛心疾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家艺人的奥斯卡小金人。
以上是丹尼斯原话。
然而格芮塔直到去年才成年，即使她真的接了那几个剧本，所谓的小金人也只能在经纪人梦里出现。
虽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格芮塔也不打算现在就看剧本。回到公寓简单收拾了行李，她又去了趟学校，正好赶上班里同学排练大戏。
她恍然想起，又是一年年末，这个学期她已经错过好几场大戏，期末这场肯定不能缺席，不然学分堪忧。
于是格芮塔不仅没能休假，还要马不停蹄地准备舞台剧排练。
好不容易熬过兵荒马乱的学期末，等她回到巴西，圣诞节也已经近在眼前。
从寒冷的伦敦，回到圣保罗火热的夏天，格芮塔推着行李走在廊桥上，边听着其他乘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天气，边往出口走。
然而走着走着，格芮塔忽然发觉周围变得嘈杂起来。而后这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响，机场来来往往的人都举着手机一脸的震惊，惊呼声此起彼伏。
格芮塔直到走出机场，被她爸惠勒先生载着回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卡卡离婚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于连人家粉丝都算不上的格芮塔来说，这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关她的事。
刚才被机场氛围影响，跟着感叹的那一句，已经是她最大的情绪起伏了。
回到家后，格芮塔彻底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悠闲生活。
“说真的格芮塔，出门逛个街吧，谁家好姑娘整天待在家。”惠勒先生终于看不下去了。
格芮塔盘腿坐在沙发上，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我听奥黛特说，您交了个新女朋友？”
奥黛特是她的养母，而惠勒先生是她的养父。这两位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在她8岁以前。
至于现在，大概是连圣诞节也不会互送祝福的关系了吧。
至少这些年，她知道惠勒先生从没收到过奥黛特的圣诞问候。
格芮塔善解人意地表示，“说真的惠勒先生，我不排斥跟您的新女友见面。您也不用担心我在家里会对你们有所妨碍，我会安安静静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如果她真的要来的话。您何必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家门呢？”
惠勒先生神色如常，眼也没抬地继续看着报纸，“别担心亲爱的，等我结婚那天，你会收到我的请柬的。”
“什么？！”
格芮塔猛地站起身，搁在膝上的书本被一下子甩出去，裙边翻飞着垂落在她脚边。
“结婚？”太过震惊让她口不择言，“连卡卡都离婚了，您还上赶着结婚？”
她看起来生气极了，浓密蜷曲的长发在她脑后张牙舞爪。滚烫的血液自心脏处涌动，快速奔走在她苍白的皮肤之下，从脖颈向上蔓延，染红了她的脸。
她像是一头怒吼着捍卫地盘的小狮子。眼睛里燃起两束小火苗，怒气烧灼着，几乎让她流出泪来。
“我不同意，奥黛特也不会——”
对了，奥黛特。她应该给奥黛特打电话。
“见鬼，我的手机呢？”
惠勒先生叠好报纸，并不想配合她演戏，而是起身迎向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两人，“进来吧，小伙子们。”
“很抱歉打扰了，惠勒先生。”最近这段时间，迪甘几乎成了他哥哥的私人助理，帮他处理一切需要对外的交际。
这会儿也是迪甘率先上前和惠勒先生握手。
发生在2000年夏天的那场游泳事故，是雷特一家人的噩梦。
那年是卡卡加入圣保罗青年队的第一年，他即将迎来自己职业足球生涯的新阶段。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前面等待卡卡的却是一场差点毁了他足球生涯的意外事故。
碎裂的脊椎骨，面临瘫痪的可能，那个夏天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
惠勒先生是卡卡当时的主治医师。
虽然他信仰上帝，但他从不否认惠勒先生对他的帮助。
上帝将他从黑暗中拉拽出来，而惠勒医生让他的身体重获新生。
这些年两家一直都不曾断过联系，逢年过节也会互赠礼物。
如今九年时间过去，那个黑色夏天似乎再次席卷而来。
卡卡是循着上帝的旨意来到这里。
他沉默地跟在迪甘身后，被惠勒先生带领着走进客厅。
走到沙发边上时，他踩到了一本书。
“……但是我并不是埋怨你，我只是埋怨上帝，是他让这些痛苦到处狂奔乱闯的。我不埋怨你，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对你发过脾气……假如由于那些时刻我还得再进一次地狱，而且事先知道我将受的苦，那么我还愿意再进一次，我亲爱的，愿意再进一次，再进一千次！”①
当他弯下腰想要去捡起这本书，这段文字倏然闯进他眼底。
格芮塔已经从自己卧室里出来，拿着她的手机，“奥黛特，你的惠勒先生要结婚了，我猜你一定不想错过他的婚礼。”
说完不等对面有所反应，她立马挂断电话，朝惠勒先生得意地挑挑眉。
惠勒正在招呼客人落座，闻言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
格芮塔哼了一声，走到沙发一角重重坐下，看到掉在地上的书，也就顺手捡了起来。
这瞬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她手背上。
滚烫而湿润。
格芮塔微怔，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滴已经晕染开来的泪迹，她下意识地抬头。
卡卡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但目光交错间，格芮塔依然看到他苍白木然的双眼。
如同一片荒芜之地。
连眼泪湿润也不了，慢慢走向枯萎。
“对不起。”
她一下子坐正，想了想又站起来，视线无措地落在卡卡胸前。
那里有一个Adidas的经典标志，格芮塔无意识地盯着它看，“对不起，雷特先生，我不该拿你的婚姻开玩笑，真的很抱歉。”
卡卡只是站着，像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格芮塔轻声祈求，声音里带着底气不足的懊悔，“……原谅我吧。”
可恍惚间，卡卡觉得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熟悉。
“原谅我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止一次地向上帝祷告。
原谅我吧，无所不在的主。
瓶盖轻巧地掉落下来，蹦到樱桃木的桌面上，丁零当啷。
格芮塔伸手按住瓶盖，让它安静下来，“是玛嘉丽达·惠勒，Margarida，不是Margaret。”
“抱歉，”麦卡沃伊把苹果酒推到她面前，“玛嘉丽达，听起来像是拉丁语系？”
格芮塔垂眼看着苹果酒，昏暗的灯光下，玻璃瓶里的金色酒液也显得暗淡了些。
“巴西葡语，如果你一定要知道的话。”
很好，麦卡沃伊在心里想，再一次沟通失败。
没话找话的结果就是这样。
他回过头去看导演，笑容有些无可奈何。
《赎罪》的导演乔·赖特坐在黑暗里，正透过摄像镜头看他们。手边的剧本摊开着，上面几段被标注出来的文字，正是今晚要开拍的戏份。
也是整部电影里唯一的一场激|情|戏。
由于戏份特殊，最好是能一条过。因此趁着开拍前，导演特意留了点时间让男女主单独相处一会儿，以便他们更好地进入状态。
毕竟在导演乔·赖特看来，他这部戏的男女主角，除了偶尔对戏，两个人私下里的交流几乎为零。
他一度以为这两位是有什么个人恩怨。
但随着拍摄进度推进，他发现格芮塔只是单纯地喜欢独处。
橡树林，绵延的草地，杜鹃花丛，湖泊岸边，逐渐凋零的玫瑰园……格芮塔似乎格外钟爱这些田园风光。
关于这一点，乔·赖特想，或许在几年前的《傲慢与偏见》片场就已经初见端倪。
只不过那会儿格芮塔还未成年，助理看得比较紧，她只能安静地眺望欣赏，而不像现在这样亲身体验。
有时候小演员西尔莎·罗南会跟在她身后，像是要弄明白这些日复一日的场景究竟有什么吸引力。
但更多时候，格芮塔总是一个人。
眼下，在乔·赖特的摄像镜头里，被布置成藏书室的房间幽暗寂静，一盏草绿色的台灯亮着，有种模糊不清的暧|昧氛围。
格芮塔在喝那瓶苹果酒，仰着头，大口吞咽的动作被灯光照亮。
“谢谢。”她晃了晃空了大半瓶的酒瓶，朝麦卡沃伊道了谢。
苹果酒度数很低，但不得不说，她的紧张感缓解了些。
麦卡沃伊看着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乔·赖特导演如此坚持地要格芮塔·惠勒出演女主角，甚至为此不惜等了两年。
正如伊恩·麦克尤恩在《赎罪》原著里描述女主角塞西莉娅那般——
“这是一张很难读懂的脸。”
好在格芮塔也不需要麦卡沃伊读懂，他们只需要在这个房间完成塞西莉娅和罗比之间的潮|热情|事。
幸运的是，这场戏顺利地完成了，顺利得不可思议。
格芮塔把这都归功于那瓶让她微醺的苹果酒。
站在显示屏后看完成果，格芮塔还算满意地打了个哈欠，和众人打过招呼，先一步离开了片场。
临走前，顺手带走了那半瓶苹果酒。
这天是《赎罪》剧组开机的第49天。
而明天，整个剧组便要离开这座庄园，转战下一个片场。
格芮塔剩下的戏份大多是外景，随着伦敦的天气逐渐转凉，她也迎来了自己的杀青戏。
二战爆发，塞西莉娅和罗比在伦敦街头告别。
当塞西莉娅被双层巴士载着消失在街角，那遥望罗比的最后一眼。
彼此的最后一眼。
是湛蓝色的，如同威尔特郡海边小屋的蓝色窗棂。
这天，格芮塔裹紧了她的黑色大衣，也和剧组告了别。
她走出片场，刚钻进等在路边的车里，都还没来得及坐稳，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经纪人丹尼斯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递过来一个剧本。
她没接，“我要休假。”
丹尼斯一脸笃定，“相信我，错过这个剧本，你会后悔的。”
格芮塔不为所动，“那等我后悔再说吧。”
知道她的脾气，丹尼斯也没有多费口舌，直接把剧本塞到她手里，随后开门下车，“放心吧，不是好莱坞剧本。”
这倒是稀奇了。
毕竟她这位经纪人，自打四年前和她签约以来，一直都想把她带去好莱坞那片广阔市场。
为着这个目标，这几年间，丹尼斯通过各种人脉门路，找来一个又一个剧本。期望格芮塔能有那么一次心动，从此征战好莱坞。
而时间证明，其中有几个剧本还真得到了奥斯卡的青睐。
可惜格芮塔志不在此。
为此，丹尼斯没少捶胸顿足，满脸的痛心疾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抢走了本该属于自家艺人的奥斯卡小金人。
以上是丹尼斯原话。
然而格芮塔直到去年才成年，即使她真的接了那几个剧本，所谓的小金人也只能在经纪人梦里出现。
虽然被勾起了好奇心，格芮塔也不打算现在就看剧本。回到公寓简单收拾了行李，她又去了趟学校，正好赶上班里同学排练大戏。
她恍然想起，又是一年年末，这个学期她已经错过好几场大戏，期末这场肯定不能缺席，不然学分堪忧。
于是格芮塔不仅没能休假，还要马不停蹄地准备舞台剧排练。
好不容易熬过兵荒马乱的学期末，等她回到巴西，圣诞节也已经近在眼前。
从寒冷的伦敦，回到圣保罗火热的夏天，格芮塔推着行李走在廊桥上，边听着其他乘客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着天气，边往出口走。
然而走着走着，格芮塔忽然发觉周围变得嘈杂起来。而后这杂乱的声音越来越响，机场来来往往的人都举着手机一脸的震惊，惊呼声此起彼伏。
格芮塔直到走出机场，被她爸惠勒先生载着回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卡卡离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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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连人家粉丝都算不上的格芮塔来说，这事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都不关她的事。
刚才被机场氛围影响，跟着感叹的那一句，已经是她最大的情绪起伏了。
回到家后，格芮塔彻底过上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悠闲生活。
“说真的格芮塔，出门逛个街吧，谁家好姑娘整天待在家。”惠勒先生终于看不下去了。
格芮塔盘腿坐在沙发上，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书，“我听奥黛特说，您交了个新女朋友？”
奥黛特是她的养母，而惠勒先生是她的养父。这两位曾经是男女朋友关系，在她8岁以前。
至于现在，大概是连圣诞节也不会互送祝福的关系了吧。
至少这些年，她知道惠勒先生从没收到过奥黛特的圣诞问候。
格芮塔善解人意地表示，“说真的惠勒先生，我不排斥跟您的新女友见面。您也不用担心我在家里会对你们有所妨碍，我会安安静静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如果她真的要来的话。您何必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家门呢？”
惠勒先生神色如常，眼也没抬地继续看着报纸，“别担心亲爱的，等我结婚那天，你会收到我的请柬的。”
“什么？！”
格芮塔猛地站起身，搁在膝上的书本被一下子甩出去，裙边翻飞着垂落在她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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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来生气极了，浓密蜷曲的长发在她脑后张牙舞爪。滚烫的血液自心脏处涌动，快速奔走在她苍白的皮肤之下，从脖颈向上蔓延，染红了她的脸。
她像是一头怒吼着捍卫地盘的小狮子。眼睛里燃起两束小火苗，怒气烧灼着，几乎让她流出泪来。
“我不同意，奥黛特也不会——”
对了，奥黛特。她应该给奥黛特打电话。
“见鬼，我的手机呢？”
惠勒先生叠好报纸，并不想配合她演戏，而是起身迎向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两人，“进来吧，小伙子们。”
“很抱歉打扰了，惠勒先生。”最近这段时间，迪甘几乎成了他哥哥的私人助理，帮他处理一切需要对外的交际。
这会儿也是迪甘率先上前和惠勒先生握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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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卡卡加入圣保罗青年队的第一年，他即将迎来自己职业足球生涯的新阶段。只是没想到的是，在前面等待卡卡的却是一场差点毁了他足球生涯的意外事故。
碎裂的脊椎骨，面临瘫痪的可能，那个夏天被铺天盖地的黑暗淹没。
惠勒先生是卡卡当时的主治医师。
虽然他信仰上帝，但他从不否认惠勒先生对他的帮助。
上帝将他从黑暗中拉拽出来，而惠勒医生让他的身体重获新生。
这些年两家一直都不曾断过联系，逢年过节也会互赠礼物。
如今九年时间过去，那个黑色夏天似乎再次席卷而来。
卡卡是循着上帝的旨意来到这里。
他沉默地跟在迪甘身后，被惠勒先生带领着走进客厅。
走到沙发边上时，他踩到了一本书。
“……但是我并不是埋怨你，我只是埋怨上帝，是他让这些痛苦到处狂奔乱闯的。我不埋怨你，我向你发誓；我从来没有对你发过脾气……假如由于那些时刻我还得再进一次地狱，而且事先知道我将受的苦，那么我还愿意再进一次，我亲爱的，愿意再进一次，再进一千次！”①
当他弯下腰想要去捡起这本书，这段文字倏然闯进他眼底。
格芮塔已经从自己卧室里出来，拿着她的手机，“奥黛特，你的惠勒先生要结婚了，我猜你一定不想错过他的婚礼。”
说完不等对面有所反应，她立马挂断电话，朝惠勒先生得意地挑挑眉。
惠勒正在招呼客人落座，闻言只是笑着看了她一眼。
格芮塔哼了一声，走到沙发一角重重坐下，看到掉在地上的书，也就顺手捡了起来。
这瞬间，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她手背上。
滚烫而湿润。
格芮塔微怔，看着自己手背上那一滴已经晕染开来的泪迹，她下意识地抬头。
卡卡垂眸避开她的视线。
但目光交错间，格芮塔依然看到他苍白木然的双眼。
如同一片荒芜之地。
连眼泪湿润也不了，慢慢走向枯萎。
“对不起。”
她一下子坐正，想了想又站起来，视线无措地落在卡卡胸前。
那里有一个Adidas的经典标志，格芮塔无意识地盯着它看，“对不起，雷特先生，我不该拿你的婚姻开玩笑，真的很抱歉。”
卡卡只是站着，像是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格芮塔轻声祈求，声音里带着底气不足的懊悔，“……原谅我吧。”
可恍惚间，卡卡觉得这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熟悉。
“原谅我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不止一次地向上帝祷告。
原谅我吧，无所不在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