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黛玉的丫鬟们

    里德尔来无影去无踪的,分明不住在后院,却会突然出现在姑娘房里。还有许多神迹和咄咄怪事,这些黛玉的丫鬟们都是知道的。小院中的怪事没有流出一点儿风声,是里德尔在黛玉的丫鬟中积威甚重的缘故。

    他对待下人和颜悦色,时不时给些新鲜赏赐,也愿意随手解决下人们的病痛,是个很优容和蔼的神仙。但他也时不时找下人们问话,不论找上谁,一对上他的眼睛,所有的念头仿佛都无所遁形,什么心思也别想瞒他。也有好些粗心的、躲懒的、嘴碎的、生事的,都远远打发去了犄角旮旯里。还有好赌的、手脚不干净的、给外头递话的,他一概不当场发作,但随后她们总悄悄遭了灾,或摔了腿,或犯了病。有两个老妈妈便是这样被接去外头唐宅“荣养”去了,又换了扬州来的人顶上。

    这些事个中隐情黛玉是一概不知的,下人们却各个门清,因此对这神仙又敬又怕,再不敢存二心。黛玉的院子瞧着松散,实则经营得如铁桶般严密,与贾府的别处很不相同了。

    2.元妃省亲

    贾府中日日忙乱,直至十月末才把省亲的园子备成了。贾政便上了折子,次年正月十五时恩准元妃省亲。

    像里德尔这样的亲戚是没有资格见到贵妃的,干脆早早搬出贾府去,也省得给他们添乱。但他也对封建皇权感到好奇,因此披着幻身咒,跟着贵妃的视角游园了一回。丑正三刻后,又随着鸾驾进宫游览一番,直逛了两日才回来。

    3.乡巴佬进城

    里德尔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男孩。

    他从小生活在孤儿院,依靠助学金上了封闭的寄宿学校。没有去过什么繁华的地方,唯一一次出远门是去小汉格顿寻亲:那也只是英格兰的一个小村庄。他能接触到的最富裕的人是他的同学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但他也没有拜访过他家的庄园。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里德尔对于富足、尊贵和排场的认知只能来源于阅读和想象。

    他也有过一些中二时期的幻想。他在学校里聚集了一批追随者,让他们尊敬他,称他们为沃尔普吉斯骑士。言下之意,他幻想着有一天他会成为他们的王——或许他还暗自想着成为巫师世界的王。他幻想过自己出人头地,成为伟大的巫师,受万人敬仰。那时他要很有排场:他应当有一座庄园、一把王座,他的追随者会对他行礼、叫他主人,而所有曾经轻视过他的人都会匍匐在他脚下求饶。

    而现在,里德尔恼羞成怒意识到,他那些所谓的野望不过是一个穷鬼和可怜虫幼稚的臆测,可怜又可笑。这些麻瓜们让他见识到了什么是排场,他们的生活之奢侈、尊卑之分明,超出了他全部的认知和想象。

    他开始对这个世界感到荒谬;同时,新的野心也开始熊熊燃烧。

    4.点心

    自元妃省亲后几日,黛玉的桌上总凭空多出些样式精巧、又无人见过的点心来。丫鬟们眼观鼻鼻观心,对外只说是唐大爷派人送来的。

    黛玉一个人吃不完,也随手分与丫鬟和姊妹们,大伙儿吃了都觉着比府上做的味道更好些。

    宝钗道:“这是哪家的点心,做得如此精巧,用料也极好。该很有些名气才是,我竟从未在京中见过。可是新兴的铺子?”

    黛玉笑道:“倒真未必是在京中。这人就喜欢四处闲逛,惯是不着家的。谁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寻摸的来?”

    探春道:“昨儿也有,今儿又送了新的,挑得这样用心,可见瑞兄弟是极挂记着林姐姐的。”

    “哼,我还不知他么?”黛玉道,“且不论他到了什么地方,先不寻摸别的,定要先寻一口吃的去。不过是他自个儿贪嘴,倒叫我们都沾些光罢了。”

    姊妹们便笑起来,各自捻了点心吃。

    至于宫中这几日戒严,道是有不知什么人竟混入了膳房,搜查得满宫上下风声鹤唳,这便不是贾府的小姐们能知晓的了。

    5.湘云来贾府

    宝玉与宝钗到了贾母处,史湘云正与黛玉说笑。湘云见了宝玉,便问:“爱哥哥打哪来呢?”宝玉答:“在宝姐姐那里来。”

    黛玉便对着宝钗打趣湘云:“宝姐姐你且瞧她,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便是咱们史大姑娘了。”

    宝玉道:“你学惯了他,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

    湘云道:“她再不放人一点儿,专会挑人。爱哥哥和林姐姐天天一处玩,竟也和她学坏了。就算你比世人好,也不犯着见一个打趣一个。”

    黛玉捂嘴笑道:“我可不敢专打趣人的。要说比世人都好,这儿竟也有一个。是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的,就是这位宝姐姐。莫说是我,阖府上下都挑不出她一点儿来呢。”

    宝钗道:“瞧瞧颦丫头这张嘴,真不饶人!”

    湘云笑道:“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厄’的去。阿弥陀佛,那才现在我眼里!”说罢料到黛玉定要闹她,湘云忙回身跑了。两人你追我赶笑闹一阵,方叫宝玉、宝钗二人拦下了。

    宝钗道:“云丫头一来,可算有人治她!”宝玉又道:“云妹妹许久不来,是不知道她与从前是大不相同了:她咬舌的林妹夫是没有,倒是多了一个咬舌的唐大哥哥呢。”

    湘云正要细问,有人来请吃饭,方往前边来。宝玉道:“那里就要赶着知道?你若还与她住一处,见了那屋子你便知道不同了。”

    宝玉和众姊妹们便一同往贾母处去了,饭毕,闲话一阵,又各自归寝。

    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待见了二人的屋子全变了模样,奇得缠着黛玉说到了三更后才睡下,暂且不论 。

    6.搬家

    元妃省亲后,长辈们选了二月二十二日的好日子,叫哥儿姐儿们搬进园子去。

    黛玉选了潇湘馆,只有些舍不得她那间床上书阁,要里德尔一同搬了去。于是二人便择了夜深人静时,隐了身形飞去了大观园。里德尔抱着黛玉在院子里落下,也觉得这是个漂亮宽敞的好院子。

    “只是四面环水,秋冬怕是有些冷。加个壁炉,好不好?”

    黛玉是用惯了壁炉的,点头道好。

    二人又进了屋,见月洞床上已挂上了帐幔,家具也尽有了,只是没有摆件杂物,到底显得空荡。

    里德尔道:“这可比你原来的屋子大得多。你扬州家里有一架千工拔步床,比这宽敞许多,要不要取来换了?”

    黛玉啐他:“那是女儿家出阁时用的,我哪里能用得!”里德尔是混不在意这些的:“不过是个床的样式罢了。”听她说不必换,又问她想要什么家具、怎么摆放。

    黛玉反问:“你又喜欢怎么样摆放?”

    里德尔轻笑道:“这是属于你的地方,只管按你的喜好安排就好。”

    “既是我的地方,也是你的地方。你们那的屋子都是什么模样?”

    里德尔想了想,变出了沙发、地毯、双开门的大衣柜、西式的梳妆台和占了大半面墙的穿衣镜。黛玉拉开衣柜,里头竟然还挂着一溜儿的洋裙。她连着试了几件,在穿衣镜前照来照去,嘴里却道:“不好,不好。虽然都是漂亮物件,却到底与别的物件是不一样的意境。”她现在也不只有一间卧房了,遂兴致勃勃地另寻了一厢,又布置了一间西式的闺房。安的是霍氏仙府样式的四柱床,另有地球仪、大座钟、望远镜等玩意摆件,别有一番意趣。又有大灯、壁炉、玻璃窗、沙发等物,因用着实在好,不和意境也没能舍了去,还要再书房里也安一份同样的才好。

    黛玉长到如今的年岁,也头一回有自个儿的院落。遂来了兴致,指使着里德尔四处忙活,一会儿把这个变到那儿看看,一会儿把那个变到这儿瞧瞧。里德尔陪她折腾了到了半夜才会,第二日便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次日正是二月十二花朝节,众人搬迁的日子,也是黛玉的生辰。她正赖在床上呢,宝玉与宝钗便一道进来了。

    “好妹妹,你怎么还睡着?”宝玉道,“快起来瞧瞧,瑞大哥哥又送好多东西来给你呢!”

    黛玉被他们闹了起来,这才发现里德尔竟借了生辰之名,把昨夜凑成的一套家具全送了来,现在正叫健仆一溜儿抬进大观园去。她虽知道这是过了明面,却也在心中恼他行事太过乖张。至于贾府众人见了那大座钟、两人宽的玻璃镜,并地球仪、天文望远镜等稀罕物件时,如何叹为观止,又各自思量,便暂且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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