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里德尔上眼药

    里德尔跟随誓约指引现身于黛玉房中,果然发现黛玉正哭得伤心。

    原来是前几日,她误以为宝玉把她给的荷包转赠他人,气得剪了正绣了一半的香囊袋。自她给里德尔做了科举先生,与宝玉相处的时间愈发少了,更无闲工夫绣东西赠他;宝玉也自觉受冷落,好求歹求,才终于讨得绣个香囊的允诺。黛玉知道冤枉了他,本已心中愧疚难安,宝玉又委屈地刺她:“你也不用剪,原是我没脸没皮求你的,我知道你自个儿是懒待给我东西。”她便被惹得哭了起来。

    “可我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里德尔柔声道。他看看桌上使了“恢复如初”咒的香囊,完好如新,瞧着已经绣完了。

    黛玉便又道,今日舅舅要见宝玉,不知怎得听说了他惹她落泪的事,气得动了家法。她刚去瞧了回来:屁股都打坏了,怕是好几日动弹不得,于是羞愧得直抽噎:“原是我的不是,却害他这样受苦。”

    里德尔这几日忙于与同年举子社交,并未住在贾府,是以这才得了消息。他吃惊于这东方奴隶制国度家法之严苛,庆幸英国的孤儿院不会有这样的体罚。但听闻宝玉挨打,心中又觉得十分高兴。

    黛玉瞧出了他的幸灾乐祸,气得瞪他:“我知你从来不喜宝玉,可这又是为何?宝玉哪点不好,如何就招惹你了?”

    里德尔冷笑一声,道:“他有哪点好?除了是个毫无作用的蹩脚先知,他与旁人相比也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

    黛玉听他这样说,果真便不哭了。只问:“宝玉如何是个先知了?你又如何知道?”

    里德尔便说宝玉做过关于贾府未来的预知梦,他是在与他一同上学时,用那搜魂之术看见的。虽春梦的事不好与十二岁的黛玉说,却还要抓住机会给她上眼药,冷笑道:“你以为他为什么没有做出预言?梦中一看见漂亮的仙女姐姐,就顾不上关心家族和姊妹的未来,把要背诵的预言忘了!真是浪费了先知的天赋。可见他是什么样的人,愚蠢又好色,不分轻重缓急,毫无担当和责任感。你以为他体贴姐妹,他只是喜欢漂亮姑娘罢了。”

    黛玉一向听到的都是宝玉的好话,不料书中神仙对宝玉评价如此之低,话说得如此之重,一时懵住了。里德尔又顺势补充道:“你也别为他伤心。挨些打虽然疼,但对他不清醒的脑子很有好处。良药苦口的道理还是你教我的呢,是不是?还有良师益友。你以后也少和他玩儿。”

    黛玉一向是极信任里德尔的,懵懂地点了点头。

    2.生死有数

    黛玉回过神来,试图再为宝玉说些好话。

    “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这样要紧的事情宝玉能窥得一二,已是极不凡了,看不甚真切、记不甚清楚也情有可原。”

    “根本算不上什么要紧事,黛娅,预言大多是些不会应验的疯话。”里德尔轻蔑地说,“有些先知确实能看见可能的未来。但若人们听到了预言,提前作出应对,未来就会不同了。”

    “可道家常说,生死有数,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可是真的么?”

    里德尔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生死有数?”他随意地抬手,从窗外召了一根枯枝来。又用魔杖一点,那枯枝竟又活了:漆黑的外皮就透了柔韧的绿,抽出了细细的柔嫩的枝桠和叶芽,干底又生了一蓬舒展的根须;接着枝头坠上了小小的浅色花苞儿,须臾间便盛放开来——是一株桃花。

    里德尔把这颗缀满了花朵的小桃树递到她手中:“把它种起来吧。要是你好好照顾它,这些花就永远不会凋谢——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不可更改的命运。”

    黛玉忙小心捧着这枯木逢春似的神迹,呼唤丫鬟们将它移到盆里。她先将它放在桌案上,正挨着一瓶金桂;又抱至博古架处,却已有了一盆秋海棠;最后珍之又重地抱至床头放下了,又狡黠地向他探问:“照你的说法,这预言也不过是个警示,无甚要紧,更不必十分当真。既如此,可能说与我听听?”

    “不是什么好预言,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里德尔瞥了她一眼,勾唇笑道,“我不说,是担心有的胆小鬼听了心里害怕,日夜担忧、茶饭不思,倒叫我又要给她熬药吃,徒增烦恼。”

    黛玉气得抬起袖子虚打了他一下。“啐,你这促狭鬼!”她嗔过了,又抚着那小桃树浅粉的花瓣笑起来,“若没有你,我自是与旁的人一样信命的。如今既知道有神仙护佑,便只当在听旁人的故事,必再不会害怕了。”

    3.里德尔不相信命运

    里德尔确实觉得这个预言没什么不能说的。

    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有一个关于黑魔王注定失败的预言。开始时,黑魔王对预言嗤之以鼻。但当日记本被卢修斯·马尔福如累赘般抛弃时,预言已经应验了两次,似乎真的存在既定的命运,无法逃离。

    五十年后的黑魔王已经成为了一个被命运逗弄的可怜的玩笑。

    但日记本中的里德尔对此一无所知。

    十六岁的黑魔王还年轻,骄傲,从未经历过惨败,坚信自己可以战胜命运。

    4.黛玉做梦

    黛玉听了薄命司中诸判词、红楼梦曲及警幻所云群芳髓、千红一窟、万艳同悲等语,只觉得一股宿命般的悲恸和绝望感攫住了她。贾府的众多姐妹已在这判词中了:她自个儿和宝钗、凤姐、三春及未曾见过的元妃,且结局都极不好:有远嫁的、出家的、所嫁非人的;更有自尽的、惨死的,只对不上具体什么事、谁是谁。再一想预言中贾府衰败,“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的情景,便觉背脊生寒,不由打了个冷战。

    “刚才又是谁说绝不害怕的?”里德尔说,“这预言不会成真的,我绝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你。”黛玉只低头不说话。里德尔又嘱咐:“如果遇到什么怪人怪事,或者觉得遇到危险,一定要与我说。”又心说,最好离贾府这群衰人也远些。黛玉乖巧的应了。

    黛玉虽信他,但到底被这鬼故事吓着了,当晚便开着灯睡,却还是做了个荒诞的噩梦。

    梦中有一极热闹的园子,富丽堂皇、繁花若锦,似有众多少女嬉笑声,一眨眼却又荒凉衰败了;忽地见一大船,又见一破庙,一会儿见了凶恶的官吏和刑场,一会儿又见满屋素缟,光怪陆离,场景变得纷繁,只所有的场景里都是哭声。她自个儿呢,在一湿冷的屋子里,面前生着一盆炭火,似是在焚烧什么。她仿若极悲伤,又在猛得咳嗽,直把心肺都要咳出来;炭盆就在眼前,却觉得浑身冰凉。

    迷蒙间,她又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上了额头,接着便自眉心泛开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意。梦里湿冷的屋子如雾瘴般散去了,她恍惚间又回到了扬州故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握着她细瘦的手腕,她听见父亲的声音:“玉儿,你便这样同他说。”

    接着,便是她自个儿怯怯的声音:“唐瑞斗,罗德孚得摩。你可愿保佑林氏黛玉长命百岁、无病无灾?”

    “我愿意。”

    “富贵坦途、一生顺遂?”

    “我愿意。”

    “无忧无虑、得偿所愿?”

    “我愿意。”

    便有三道火舌燎上了双手交握处,却不灼人,化作了三道红线缠上了她的手腕。这红线想来自有神力,自贴上她,便带来一种不可言说、玄之又玄又毫无道理的知觉:面前的仙人必能遵守诺言,他所答应的必能实现。

    父亲慈爱地望着她,目光不舍却又安详欣慰,抚掌笑道:“好,好!无忧无虑、无病无灾!”她原该是在悲伤的,此时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仿若无端地确信了这祈愿已成了事实:她自此便是仙人护佑之人,再不会有不幸与烦忧,往后余生皆是光明坦途。

    黛玉这才又安心睡熟了,再没做旁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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