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林黛玉读试卷

    四月十五日,会试放榜,唐瑞斗的名字赫然在列。因此时里德尔在贾府小住,不一会便有报喜的吹吹打打着上了荣宁街来了。

    黛玉得了消息,大感惊奇,她原觉得里德尔还不到火候,是不能中的。黛玉便要他默了文章给她瞧瞧。她说了,他便真的默了来,竟还把同榜进士的卷面一道誊录了一份,摞了一大叠与她读着玩。这本都是封起来的卷面,也不知道他又使了什么法子偷得来。

    因先前陪里德尔准备应试文章,黛玉也很能评鉴其中的门道。能中进士者本就都是文采斐然的饱学之士,读来很有所得,再结合着朱批的名次看,更觉出些高低意趣来。她一人看了还不过瘾,又知道宝玉不喜这些,便寻来了大观园的另一个才女薛宝钗。

    自有了里德尔,黛玉便被惯得无法无天起来,很不把那些规矩法度的当回事,觉得只要不害了他人,这天下的出格事没什么是她做不得的。而宝钗却相反,她素来圆融谨慎,是最不叫人抓住错漏的一个。看一眼手上的东西,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下意识便想说:这哪是你我这样的人读的文章!却到底探得如今黛玉的几分脾性,不欲扫她的兴,又把这话吞回了肚里。

    黛玉瞧见她的神色,方才显出两分心虚来:“宝姐姐莫慌。这是瑞哥哥用法术誊了来的,咱们只在闺中读着解闷儿,不会流出去叫旁的人知道。”

    宝钗听了默默无言。心道,林丫头这哥哥确有神异,待她也好,只是这丫头被骄纵得对规矩二字没了敬畏,将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2.严师高徒

    黛玉读了里德尔的文章,道:“这文章写得不好,太过匠气。”

    宝钗道:“林丫头眼光着实高了些。就说瑞兄弟这策论,如何算好我也说不上,只是读着详实,很像是言之有物的。”

    黛玉点了点头,轻哼一声道:“确比别个强些,凭这一篇倒也勉强当得三甲了。”

    里德尔笑得温文尔雅:“全赖先生教得好。”他站得如松如鹤,向黛玉拱手一揖,倒真像一个谦谦君子了。

    宝钗看了他们两个半晌,笑到:“原是严师出高徒。”

    3.里德尔一飞冲天

    四月二十一日是本朝殿试的日子,里德尔被点了探花,众人都猜测是他长得太美的缘故。

    圣人极喜爱他,赏了他良田美宅,许他面圣免跪的殊荣,又赐了腰牌叫他自由在宫中行走。一会要赐他高官厚禄,一会又要认他做义弟,封他做异姓王,说了许多叫人惊掉下巴的胡话。

    大臣们都非常反对,这太不合体统。他们排着队进御书房觐见,但只要进去一个进谏反对,出来时便和圣人一样喜欢里德尔了。

    所有听说了这件事的人都觉得他十分邪门,暗中猜忌。但不论如何,里德尔已成了圣人信重的宠臣,可以在京中为所欲为了。

    4.林黛玉当家作主

    为图方便,皇帝送里德尔的新宅邸就在荣宁街附近。宅邸当然是逾制的,但圣人亲口赐下,也没什么人弹劾他——弹劾了也没有用。

    在内务府殷勤的督造下,翻修工作很快完成了,里德尔接了黛玉回家小住。

    里德尔事实上并不需要很大的空间。他为自己留出了书房、魔药间、炼金实验室和仓库,统共也填不满这宅院的一角,剩下的便问黛玉要怎样分配布置。

    黛玉问:“这是我家么?”

    里德尔道:“当然是。”

    黛玉又问:“往后也一直是我家么?”

    里德尔道:“一直都是。”

    黛玉便笑道:“这样大的园子,只我们两人到底空荡,没什么意趣。不如就同祖母家园子里一样,把你库房里那些东西摆上,给宝玉和姊妹们都留个住处,也好叫他们常来顽,好不好?”

    里德尔自无不可,把库房钥匙给了她,又命府中下人随她折腾。黛玉遂邀请姊妹们都来小住。因里德尔如今愈发是一门好亲了,贾政夫妇、薛姨妈等更没有远着他的道理,姊妹们便都欣然前来。黛玉请她们来了,也同大观园中一样,一人分了一处院落。

    因唐家并无主母,家主仅有一幼妹,府中一切事物都交由黛玉处置。她本就聪慧,又有扬州的管家帮衬,很快上了手。里德尔懒得理会那些上赶着巴结的朝中人,嘱咐黛玉从不必管那些应酬交际之事。她高兴时便整顿整顿府中内务,不耐烦这些俗物时,便全交由管家,又住回祖母家同姊妹们一道顽去。

    5.里德尔的心路历程

    里德尔虽也为考试背了些君君臣臣的垃圾话,但让他甘愿跪一个麻瓜,那是绝不可能的。“魂魄出窍。”他看着金座上的皇帝,在心里默念。

    于是,皇帝便对他言听计从了,他成了天子近臣,在京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多得是人惧怕他,更多人争相巴结讨好他,他有了大宅院,成了奴隶主,倒也算是实现了曾经的童年梦想。开始时,他也起了玩心,尝试了参与政局,亲自操刀几条改革的法令整顿这个帝国,但他很快感到无聊,对此失去了兴趣。他懒得操纵着皇帝励精图治,也没有兴趣做一个神明,保佑这个腐朽野蛮的文明繁荣昌盛。

    里德尔当然知道工业文明之前的奴隶制国家是怎样的落后,毕竟他从小就度过很多书。但真正身处其中时,所感受的冲击与读书是完全不同的。他见到该国上下都发自内心认为统治者非常高贵,人与人之间等级分明,与他在大英帝国接受的教育完全不同。这对他来说当然是非常可笑的: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是一样的麻瓜,皇帝并不比太监高贵,公侯与妓女没有任何不同。里德尔当然不是什么励志弘扬正义的人权战士,他在行为上完美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但看着人们煞有介事地遵奉着礼仪,行为中尊卑分明,他在心中暗自发笑,又感到说不出的荒唐。

    他游离在这个荒唐的时空,开始时不时想起英格兰来。他想到孤儿院,一个色调灰暗,但和这里的养生堂相比又不至于太糟糕的地方。他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在来这里之前,他正经历着一段混乱的日子。他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怀着天真地期盼试图寻找自己的归属。他受到了强烈的打击和背叛,当然,这使他失去了理智。激烈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他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道发射向老里德尔的绿光——然后是长久的黑暗。他被流放到了真空之中,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就在这里,面前是另一位即将死去的父亲。

    里德尔又想起了霍格沃茨,他的无限野心的开端。那座城堡里有他最讨厌的人,也有他对“家”最贴近的想象。他想到他的沃尔普吉斯骑士团,他最初的追随者们。他们是否成为了他的势力,就像计划中那样?

    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规划,他的执念,他的野望,全部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还有他可耻又荣耀的血统身世,想要证明自己的执念,他曾经在在意的、令他自卑与骄傲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了。这里没有邓布利多,没有他的麻瓜父亲,没有霍格沃茨,也没有斯莱特林。他是这里唯一的巫师。甚至他是这里唯一说英语的人。

    又或者在哪都一样。里德尔想,或许一切本就都属于主魂,而他是被放弃的那一部分。他少见地迷茫起来。他突然来到这里,好像失去了很多,又仿佛完整如初;好像得到了很多,又仿佛一无所获。但不论如何,他又想,还是英格兰更好。

    这时,手腕上的誓约又活动了起来。他念了“幻影移行”,出现在了那个女孩儿身边:她是他在这个时空里唯一明确的目标,是他与这个世界连接的唯一锚点。

    在这样的时刻,他突然有些感激这道誓约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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