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大观园第1年夏秋

    ------------------------

    1.里德尔做官

    与他的一些忧国忧民的同僚不同,里德尔对这个王朝并没有强烈的责任感。

    成为了一个尊贵的人物之后,他很快对政事失去了兴趣。除了漫无目的地找些东方魔法学、去完成诺言照顾黛玉,他一时间发觉自己竟无事可做了。

    黛玉发觉,里德尔最近在潇湘馆的时间变长了。他近来对玄学道法一类的经籍很有兴致,每日一罢朝,他便取一本紫微斗数或者奇门遁甲之类,在潇湘馆的书房一坐便是一整日。

    黛玉嘲笑他:“从前那样苦读一年,如今倒像是无事做了似的。”

    于是从次日起,里德尔也带回几本明黄黄的奏折来,每日也花些时辰写写画画,好叫她知道他在朝中也是有好些重要事在做的。起先时,黛玉远远地避开这些奏本,道无论如何也不要看这些要命的东西。可不过半日,便抵不过好奇心,拈了一本做贼似地翻看。

    里德尔是懒得看那些歌功颂德的废话的。故而黛玉一会儿读到这个太守报来某省赈灾不利、饿殍遍地,一会儿读到那个言官弹劾某权贵残暴不仁、草菅人命。不免心情沉郁,神色凝重起来,踮起脚把那奏本按到里德尔案前:“你既已下了凡来,如今在这凡间的朝廷里谋了职位。瞧见这样的事,竟不好好儿管一管么?”

    里德尔敷衍道:“失职的可不是我。况且我这不是还帮着找补了些么。天下这么多官员,不能所有的灾祸都指望着我管。”

    黛玉早知道,这种时候是不必与他理论的。

    “可我高兴你管。你要是更花些心思,找补得用心些,我就高兴了。哪怕只多惠及了一个可怜人,竟比你淘弄的那么多点心玩意加起来还要好呢。”

    “……”

    为这小姑娘的高兴二字,里德尔再没有什么不答应的。里德尔见她有兴趣,又免不得把许多这些朝中之事与诸样后续说与她听。黛玉来了兴致,言情话本都不大读了,直拉着宝玉看那些青天铁面、沉冤昭雪的戏文;后又拉着宝钗在林如海的那堆故纸中淘弄,读了许多桑著农经、水利工程之书。

    在黛玉的指使下,里德尔做了好些惩贪治腐、赈灾济民、除恶申冤的大善事,竟很是一个好官了。她也没有诓他,果真就高兴了起来:虽不能对旁人说自个儿做了什么,却觉得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好事都很有自己一份功劳,很有几分自得,一连几日走起路来都觉得脚下生风。

    2.人权先锋里德尔

    “瑞哥哥何故发笑?”

    “我竟成了个大善人了。”里德尔讽刺地说。

    “如何不是呢?”黛玉道,“瑞哥哥为官清正,待下仁厚,如今不论是咱们家还是外头,再没有说哥哥不好的。”

    里德尔嗤笑一声:“那不过是做给别人看得罢了。”

    “哪怕为给别人看,也已很够了。”黛玉轻叹一声,“如今的这些达官显贵,便说这几日来读到的,仗势的专横跋扈,受贿的颠倒黑白,富贵的骄奢淫逸,为官的鱼肉百姓。咱们家与外祖母家都是很宽和的好人家,我却听说外头也很有些残暴不仁的人家,苛刻下人、虐杀奴婢都作寻常。但教他们在意些风评,也好少做些这样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坏事。哥哥天性仁善,从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又如何当不起好的名声呢?”

    里德尔眯起了眼睛:“哦?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也许我也天性残忍,只是比他们藏得好,还不曾露出马脚呢。”

    黛玉觉得好笑,搁下了笔侧目看他,奇道:“这话说得也真怪,像是偏要教人家相信你是个坏人似的。”

    她托着腮仔细想了想,又认真道:“自听了你的一些话,我便常想着:许是因为在这凡间的眼光里,把人分出了三六九等,人命自也有了高低贵贱。如此,那些高贵的人,便觉得自个儿与那些低贱的是很不同的;瞧着他们,再不觉是他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人,只当他们是个能说话的畜生、会做活的物件。故而他们恃强凌弱,常常只是为了取乐或出气,便是打了杀了,心中也不觉愧疚。旁的人看了,虽可怜,竟也觉得很合世间的道理,有些人生来就合该是如草芥的。不过背后议论一句残暴不仁,还有的还要怪他咎由自取,不该没眼招惹了贵人。可在哥哥眼里,世间不论贵贱是同样的人。与那佛陀所讲的轮回之中众生平等还要不同,竟把活的人与人看作都是相同的。这普天下再没有一个人能与瑞哥哥想的一样了!若这样竟还算不得公正仁厚,我也想不出还要如何了。”

    “……”

    里德尔一时沉默无言,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对于里德尔来说,杀死自己的父亲是并非蓄意,而是一个冲动下的意外。桃金娘的事也一样:他还太年轻,从没有打算早早地挑战巫师世界的法律与规则。

    但他当然也想象过自己的未来。在他的设想中,自己长大后或许会成为一个著名的通缉犯,经营着自己的黑恶势力。——嗯,杀人如麻,也许吧,如果需要的话。手段残忍,这是当然的,为了威慑。

    但他并不是一个嗜虐的人。当他的奴仆和下属们已经将他奉若神明,非常自觉地双膝跪地顶礼膜拜,他似乎暂时没有使用残忍手段驯服他们的必要了。按照下人们的说法,里德尔是一位相当温和仁慈的好主家。

    这其中又有另一种微妙的心理。这是一个人可以被合法地拥有、买卖和杀害的国度,深刻的残暴与奴性在这些不开化的野蛮人身上并存。他们对上卑躬屈膝,对下欺辱凌虐,彼此间则□□乱序;至于里德尔从前做过的那些坏事,诸如恐吓、威胁、夺取一类,不说司空见惯,至少也不足为奇,倒显得他很没见过世面似的。从巍峨的皇宫,到半掩的暗巷,贫穷卑贱者活得像畜牲,富裕尊贵者也活得像畜牲。里德尔看在眼里,心中很鄙薄,又自诩是个文明人,下意识地厌恶抗拒和他们一样行事。于是自他来到这个世界,竟比过去更加克制收敛,若只以人前的言行评判,当然能算是一个好人。

    “……邓布利多会哭的。”最后,里德尔面色古怪地说。

    3.林黛玉学英文

    里德尔似乎逐渐接受了他在这个世界的新身份,习惯了做一个好人。

    他一边学习玄学,一边为朝廷处理些政事,和黛玉日常闲聊时,难免回忆起带嘤帝国之文明,又叹本朝之愚昧荒蛮。时不时总和黛玉刻薄地品评一番,又总要把自己的老家带嘤帝国美化修饰,再兼用一些春秋笔法挑拣着,吹得天花乱坠。

    黛玉心中虽感到些许违和,也抓住了他言语中几个矛盾之处。但因没有亲眼见过带嘤帝国,暂时也无从分辨反驳。一时被里德尔所说迷住了,对文明与野蛮、好的婚姻关系、平等与人权思想等等有了新的理解。又心道:神仙的文明国度到底不同。瑞哥哥下凡来,不知是否会思念故土。

    黛玉对带嘤帝国生出了兴致,一日,忽对里德尔说想要学英文。

    里德尔道:“没有人使用的语言,有什么可学的。”

    黛玉嗔怪道:“你真糊涂。原不是为了要用的。我若学了,还要和谁说?”

    里德尔定定地瞧了她好一会,忽地笑了。又改口道:“你若真学会了,我们就去码头看看。许能找到从英格兰来的洋商,买几本书给你看。”

    黛玉原歪在榻上,听这话坐直了,眼神流转了起来:“如此说来,这仙界是可以乘船去的!”

    里德尔道:“英格兰是可以乘船去的。但不是什么仙界,也不是我所说的英格兰。”

    黛玉便明白了:“与天竺佛国是一样的。”

    里德尔变出了一块倾斜的桌案,让黛玉使用蘸水笔在他的日记本上书写。他流畅优美的字迹浮现在纸面上,黛玉照着描绘,很快也把一手花体英文写得像模像样了。

    4.林黛玉说走就走

    夏末初秋,天气凉爽了些,正适合出游。

    一日,宝玉正要进园子,在门口遇上了里德尔。不一会儿,黛玉迎面要出来,身旁跟了雪雁,并两个扬州来的丫鬟婆子,各提着包袱。这两个丫鬟婆子提着包袱就上了门口一架马车,那驾车的和随行的小厮也是扬州来的熟面孔。

    宝玉问:“妹妹这是要上哪去?”

    黛玉笑答:“我哥哥要带我去青城山看道士呢。”

    宝玉瞧这阵势,一时懵住了。结结巴巴问道:“这青城山是在哪里?”

    黛玉道:“枉你平日读了那许多道经的,竟不知道青城山的全真观么?是在蜀中的。”

    她说罢了,就也要上车去。守门的仆妇们从未听说她打算要出远门的,可听她说这胡话,摆这架势,人家哥哥又在门口接的,一时竟也不敢阻拦。宝玉忽然听得她要走,登时五雷轰顶,呆立在了原地。直见她扶着雪雁要上车了,才蓦然惊醒,大步上前就要去扯她的袖子,教里德尔轻巧地拦住了。

    黛玉刚登上车,回身便见他抱着里德尔的胳膊,探出了身子,哀戚地大喊:“前儿才说起诗社,怎么忽然就说要走?妹妹这一去几时才回来?家里呢?老太太呢?你走了,不声不响丢下我一个孤鬼,我也不能活了!”说着,眼泪就淌了下来。

    黛玉见他哭了,说得话又不成样子,无奈又好笑道:“你这呆人,又想差了。难道从前我就不出门?只没被你瞧见罢了。昨儿外祖母才说了一起用饭的,我晚饭时就回来了。诗社自然也不妨碍,有哪回你见我不来的?”又嘱咐:“你只放心,可别浑嚷嚷了去。”她说罢,那驾车的就驱马启程了。

    宝玉虽听全了,却一句话也没听明白。呆呆地瞧马车走远了,他才猛地跳起来,直奔着老太太处去了,一边嚷着:“林妹妹走了!林妹妹不在咱们家了!”直把太太、老太太都惊动了。

    众人寻去潇湘馆,果真不见黛玉,只一个紫鹃带着小丫头们守着屋子。派人追出去瞧,回来报说确有一辆马车,已出了城门了。黛玉从前也常教她哥哥带出去,可从没听过出远门的。贾母惊道:“去巴蜀?这没有半年数月的怎么回得来?”又忙忙派人出去追,直把后院搅得人仰马翻。

    直到夕阳西下时,却见里德尔送黛玉回来了。只他们二人,雪雁却没有跟着,也不见车马和旁的下人。远远地就听凤姐道:“这不是回来了!我早说过,咱们竟不必操这心的。林妹妹心里可挂记着老祖宗呢,任他什么极乐世界、神仙洞府,都比不上咱们这屋摆几个菜,上首坐镇一个老祖宗。插上翅膀也要飞回来的。可不就是见识到了?也不枉咱们等这一回!”

    院子里烛火通明,下人们纷纷忙乱,众人通通围上来,七嘴八舌问黛玉可是真要上青城山去。黛玉一见这阵仗,就知道是宝玉捅了她出去,把一家子都劳动了起来,还惊着了外祖母,不禁又羞愧又气恼,回完了长辈们,寻着机会就要瞪他。宝玉讷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凤姐又笑道:“好妹妹,也千万莫怪你宝兄弟。妹妹这样谪仙般的人儿,千百年没有一个,下凡似的落到我家来,我是千方百计也想要留住呢。忽说要往远处寻仙问道去了,莫说你宝兄弟,我们也都是不依的。”

    王夫人道:“好孩子,都怪你宝兄弟孩子气的不沉稳,话只管说半截,倒把你吓着了。人回来就是最好的。”

    贾母问清她并非出远门不回来了,命众人各自散去,只留下几个小的在桌旁坐下,便传饭了。饭毕,黛玉依旧回潇湘馆安歇,一如往日。

    次日,宝玉一起身便往潇湘馆去,仍扑了个空。

    紫鹃道:“姑娘与唐仙长往青城山去了,才出门呢。”

    宝玉问:“晚上还回来的么?”

    紫鹃道:“晚上多半都是回来的。再有,起诗社的日子,或与旁的姑娘有约,或接了请帖子,姑娘也都回来的。”

    宝玉又问:“那什么时候出去?”

    紫鹃道:“在屋里闲无事时就出去了。”

    园中这些姐妹们,大多是闲在自个儿屋里,有时互相串门自,少有找不见的。他若来说话逗闷,哪个不十分高兴?如今只有一个黛玉,成了园中难见着的忙人,很不必他陪着解闷似的。宝玉不禁失魂落魄、长吁短叹起来。

    遂又去寻宝钗,宝钗却也不在。原来是她哥哥薛大傻子受了里德尔启发,一早也接了妹妹出去顽去了。直到傍晚才把宝钗送回来,还拉了两大车螃蟹停在园子门口,直把宝钗臊得满脸通红、低头掩面。

    ----------------------

章节目录

[伏黛]林姑娘和她的日记仙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挖坑随意填坑随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挖坑随意填坑随缘并收藏[伏黛]林姑娘和她的日记仙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