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里德尔不嫌殡大

    宫中的一位老太妃薨了,丧事办得十分盛大。

    先是于宫内停灵二十一日,凡有诰命的夫人们,每日清晨皆要入朝随祭,至未正后方能回;再请灵入先陵停放数日方入地宫,这先陵距京城往来便需得十数日,如此算来,需闹上一月余才能停歇。今年的春日本就忙碌,这下管事的太太、奶奶们更是成日不见一个人影。于是大家商议着,让尤氏谎报产育留在府中协理两府事宜,又托薛姨妈搬入园中,照看宝玉及众姊妹。

    如此兴师动众尚不算完。当朝以孝治天下,天子失了太妃,更要与民同哀,遂敕谕天下:凡有爵之家,一年内不得筵宴音乐,庶民皆三月不得婚嫁。贾家正是有爵之家,得了这禁令,只得把养着的戏班子散了,不愿走的小戏子分给了各院做婢女;邢夫人的侄女邢岫烟与薛宝钗的堂兄薛科方由薛姨妈做媒,欲结连理,此时也只得耽搁下来,三月后再议。

    自里德尔来到此界,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元妃省亲那会儿也远不能及。他如今已是位很有身份的爷了,故在人前很作出矜持庄重的模样;内里却一贯对掌权者这样浩大的声势场面很有兴致,怀着蠢蠢欲动的好奇,一心想看出殡。

    于是,圣人便封了里德尔做国师,令他主持祭祀,超度亡灵。里德尔得以日日随朝出殡;他自己看了热闹不算,还要回来讲。

    他讲了各宫妃嫔、皇室宗亲、诰命夫人们麻衣素服,在殿里殿外排排跪着日夜哭灵;讲那金、号、钹、鼓奏的哀乐不如何哀婉,倒庄严恢宏,更似军乐。又讲有法师道人如何在殿前或诵经或作法,舞蹈哭踊;死者身着的丧服是如何繁复华丽,绣着金、含着玉;陪葬更是如何种类繁多、无所不包,倒是贡品瞧着精致丰盛,却食之无味。

    里德尔当作逗闷子把这殡礼讲与府中姊妹们听。各院的姑娘与丫鬟们围坐着,屏息凝神,胆小的便拿着帕子或团扇掩面;丫头婆子们也有大胆的,在屋里屋外探头探脑地张着耳朵来。这话题虽阴森森的,却究竟是新鲜事,倒没有人不爱听。

    2.紫鹃发现了华点

    紫鹃摸了摸胳膊,屋里虽人多,却只觉有些古怪的冷。待众人散去了,方才觉出些不对来,犹疑道:“姑娘,咱们爷怎么听上去好像还尝了殡上的贡品呢?”

    黛玉道:“他若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怪。你以为瑞哥哥如何?”

    紫鹃答:“咱们爷是天神下凡,自然是何等的尊贵威严……”

    黛玉听得直摇头,笑道:“你这是见他如今威仪从容,雷动风行,被他唬住了,便看不出他内里的性子有时似稚子顽童一般。”

    听姑娘这样说,紫鹃拧眉思索起来。这一回想,果真记起许多往日情境来,从中觉出些不能细想的顽劣。恍然道:“还是姑娘慧眼。”心中暗忖:常听说老人家们经过了岁数,心性就要变得如孩童一般。难不成这神仙也和咱们人一样,活得年岁长了,也要变成老顽童不成?

    又听她家姑娘道:“我从前也瞧他是个喝露水的玉面仙人,定然经过了许多年岁。之后想来,他虽洞明世事,却不似书中得道仙人那样六尘不染、超然物外,反藉着移山填海之能率性妄为,分明似个少年人的心性。想他虽长生不老,许是个年岁不很大的神仙。”

    紫鹃顿感十分惊奇:“竟还有长生不老,但年岁不大的神仙不成!”但她是个很有些聪慧的丫头,话音落下,便想到这样的神仙是能有的。于是又问道:“那咱们爷今年贵庚?姑娘问过他不曾?”

    黛玉笑答:“倒不曾问他,不过是我近来这样猜测罢了。不过他曾讲过,神仙也有国家,父母亲族,也过生辰,小时也上学堂。”

    紫鹃叹道:“奇了!原来天庭是这个模样,竟和咱们人似的!”

    丫头们虽知道里德尔下凡前住在蓬莱仙岛上,却不知个中细节。雪雁年岁尚小,缠着她姑娘要听神仙上学堂的故事。

    而紫鹃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丫头。她从前慑于里德尔的威仪,仿佛被蒙住了双目;如今听了姑娘的话,顿觉明悟了一般,茅塞顿开,转着眼神思索了起来。至于她思索后又如何观察那仙人,又如何萌出了旁人没有的大胆想法,这又是后话不提。

    3.唐国师招揽黄大仙

    里德尔安排好春耕与葬仪,修补了几处天灾人祸,查办了又一批犯官,觉得这老朽而积重的国家终于算是逐渐走上正轨。

    他短暂地停下了手上的政务,听着谄媚的同事夸他为栋梁肱骨、当世的圣人,恍惚间陷入了片刻的迷惑:他是谁?他在哪?他是怎么成为了当世的圣人?

    但里德尔既不喜欢探究既成事实的意义,也不喜欢哲学空想。何况,他想,作为一个完美主义者,把事情做得尽善尽美是理所当然的——于是很快把这一瞬间的疑惑抛诸脑后。

    稍有空闲的里德尔又琢磨起了东方魔法的事。

    “有真道法的道人方士分明是存在的,可你在钦天监和道观寺庙里只能找到坑蒙拐骗、装神弄鬼的麻瓜!”他眯着眼睛对黛玉说,“我要把这些人揪出来。既然身怀异能,理应为朝廷效力。”

    黛玉已然熟悉他大权在握后于政事上的作风,从书卷后乜他一眼,提醒道:“若是身怀绝技的高人,自有些名士隐者的气节。需得诚心拜访,他若想来,请过三五遍也就罢了;若是轻慢以待,原是想来的,也不能来了;若是强征他来,必不能诚心为你所用,反生龃龉,倒不如不来呢。”

    黑魔王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在纸上涂涂画画,是一条蛇穿过骷髅头的标志,自顾自说道:“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为我所用。我看平安州与南海都蠢蠢欲动,境内也常有流寇盗匪……或许我应该组建一支军队了。”

    但他还是参考了黛玉的意见。

    于是国师唐瑞斗借皇帝之手发布了官方通告:招集天下有真才实学的僧、道和方士,按其道法修为授予官职,请他们为国家的发展贡献力量。

    国师的这条旨意一出,便被京城的街头巷尾津津乐道。颇有名气,但事实上并没有修出道行的道士和僧侣们并不敢来应征;皇城中的道观和寺庙里对他的评价两极分化,褒贬不一。里德尔对此并不在意,按他所想,坑蒙拐骗、装神弄鬼的麻瓜怎样评价他无关紧要。

    但里德尔等待了许久,也并未钓到他所期待着的大鱼。

    与带嘤帝国不同,东方的巫师们非但不遭到恐惧和驱逐,反而在民间受到敬重,颇有声望,自然也没有保密法一说。可正如黛玉所说,东方的魔法界里,却有一种低调而避世的风尚:前来应征的不是急于证道的半桶水,就是奸臣们能请到的黄仙、妖道之流;而真正半步登仙的大能,又大多隐于深山或闹市,有一种不问世事、一心潜修的品格。

    “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学徒、半吊子、神棍、接生婆,还有黄鼠狼——不堪大用!”里德尔抱怨道,“……不过黄鼠狼的确是一种有趣的神奇动物。”

    黛玉早有所料,听得勾起了唇角,直摇头。好笑过了,又宽慰他说:“所谓千金买马骨,又有言说好事要多磨。你只管好好约束他们,法力的高低不论,尽用在济世安民的正途。如此,若是有动了出世之心的,许他自个儿就来了。”

    里德尔心中赞同她所说。他不是一个清高的巫师,当他想要达到目的的时候,总是能物尽其用。

    ……马马虎虎,聊胜于无。他腹诽着,把这些没有名士隐者气节的东方蹩脚巫师们管控了起来,并从中习得了一些奇巧的妖法道术,对东方魔法的了解又增加了。

    4.善果

    里德尔不知道,他在京城中搅风搅雨,自然也传到了隐者居住的深山上。此世中几个得道的半仙掐指一算,便知道了这少年的底细,又算得他与这方世界有一段奇缘,虽只有过一念善心,却阴差阳错下行得皆是善事,要结下许多善果。于是都不欲插手这段因缘,自由他在京城中闹去。

章节目录

[伏黛]林姑娘和她的日记仙男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挖坑随意填坑随缘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挖坑随意填坑随缘并收藏[伏黛]林姑娘和她的日记仙男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