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开店,厚朴才姗姗来迟。

    曦煌原是想问他怎么回来怎么晚,后来看见他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模样,想到如今乾坤袋没了,厚朴指定连个雇车的钱都没了,定是跑回来的。鬼市那么远,肯定要花不少时间。

    这个世道,没钱,真的是寸步难行。

    因为吞云人,他们一夜返贫。

    还好郁离帮忙,才解了燃眉之急。

    厚朴将迷药和蛊虫全都交给了曦煌。

    郁离说鬼市专门贩卖蛊虫,于是让人去找了三种十分厉害的玩意儿。

    红色罐子里面装的是吸髓虫,这种虫子无色无味,就像缩小了很多倍的孑孓一样,可以混进水里面。一旦喝下这蛊虫,需每半月服食一次解药。否则,就会生不如死,全身出现蚀骨一般的疼痛。

    为了缓解这种疼痛,很多人会选择用手指抓,用钢针刺。在他们受不了想要一头撞死的时候,这种症状又会逐渐缓解,让人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挣扎,即便是意志再坚定的人也会被蛊虫驱使。

    曦煌拿着这瓶子缓缓摇头,忍不住暗想,还是人类狠啊,否则怎能研究出这么可怕的玩意儿。

    第二个黄色瓶子里面装的是子母蛊,大的是母虫,小的是子虫。

    子虫对于母虫有天然的服从性,只要服下母虫,就能操控服下子虫的人。

    只是这种蛊对人体是有害的,不管是子虫还是母虫,只要钻进人的大脑,就会立即暴毙而亡。

    因此对于下蛊者来说,这就是同归于尽,很少有人会去使用。

    第三个蓝色瓶子里面装的是参蛊,虽然这种蛊不能直接操控他人,但是百年难得一见。

    这个蛊虫还是郁离三百年从东离蛊皇那里收集来的。

    传说,只要人服下这种蛊虫,身体就会生出木须,变成真正的人参。

    此种人参不仅能延长寿命,还能起死回生。

    几百年来,曾有不少人花重金向他求取这种蛊虫,但是都被他回绝了。

    因为自东离蛊皇去世之后,再没人能培育出这种蛊虫,他想将其留在关键时刻使用。

    如今,只要曦煌能用得上,就是关键时刻。

    只是,参蛊并不能达到人类想象中的目的,起死回生,延长寿命。

    一切,不过是人类的欲望驱使。

    东离蛊皇贫贱的时候曾受一富商所欺,富商趋炎附势,但是一直平步青云。

    待他晚年的时候,已经富可敌国,甚至掌握着王室的经济命脉。

    这个世上最公平的,莫过于生死。

    人的一生,一旦得到太多,太过顺遂,就想逃过生死。

    那个富商,也是如此。

    东离蛊皇为了报年轻时受辱之仇,专门研究出了参蛊。

    他将参蛊能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的消息散播出去,人们纷纷信以为真。

    富商为了求得参蛊,不惜耗费一半家财,而那个曾经被他贬低欺辱过的那个少年,也早就消失在他的记忆里。初见,他满脸鄙夷。再见,他一脸恭敬。

    蛊皇告诉富商,血脉越亲,年岁越小,人参的效用越强。

    为了多活几年,富商将自己最喜欢的嫡长孙制成了人参。

    看着逐渐参化的嫡长孙,富商十分高兴,并且逐渐吃光嫡长孙的身体。

    活着吃光。

    因为人参一旦死了,其他的部分就保存不了那么久了。

    刚开始郁离觉得蛊皇十分残忍,蛊皇却说,这是富商的选择,他只是利用了富商的贪欲而已。

    蛊皇还说,他原本就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也不期待别人能够欣赏自己。

    他感激每一个帮过自己的人,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欺凌自己的人。

    如果那些人忘记他们做过的事,那么他就用自己的手段让他们想起来。

    那些人不是喜欢趋炎附势吗?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富商吃下人参之后,容貌的确是年轻了二十岁,最后也多活了二十年。

    可是却落得个众叛亲离,流落街头的下场。

    在他穷困潦倒之时,蛊皇告诉他,人参,并不能延年益寿,这多出来的二十年,本就是他的寿数。

    至于他为何会年轻二十岁,也是因为蛊皇在人参中多加的一味药。

    富商不敢相信自己平白吃掉了自己的亲孙,差点疯魔,问蛊皇为何要这么做。

    蛊皇说出年少时被他欺辱的经历,但是富商却一点都记不起,还说做生意的被贬低几句很正常,怎么能让他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蛊皇只是笑着看着他,“只是因为我出生卑微,只是因为我来自乡野,只是因为我无权无势,你就无底线的伤害我。面对位高权重的,你点头哈腰。面对身份低微的,你肆意折辱。我是人,我也有自尊,可是你却从不把我们当人。你以为你的话语,能彰显你的高高在上,对于他人,无关痛痒。但是如今我就让你看看,你这些话的份量。”

    富商听完,愣在原地,一脸不可置信。

    蛊皇看着他惊愕的模样,轻蔑一笑。曾经他以为自己是无名小卒,一辈子都不可能翻身。

    可是现在自己就居高临下的站在他的面前,掌握着他的生死。

    离开时,蛊皇扔下一句话,“我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什么都好,什么都能得到,结果,也怕死。幸好,死亡这个世上最公平的事,你的钱,买不了你的命。”

    最终,富商被自己说过的话,压死在冬日的雪地里。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郁离发现,蛊皇算不上什么坏人。

    虽然他会对欺辱过自己的人用尽手段,但是也会帮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

    郁离欣赏他的坦率,于是逐渐和他成了朋友。

    蛊皇在临终之前,将剩下的一个参蛊赠与了郁离。

    蛊皇说,参蛊和人不同,能活千年,但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便命不久矣。

    曦煌正在感慨,没想到安平夫人匆忙走了进来,说许大人来了,让她立即准备迎接。

    曦煌立即收好几个装蛊虫的瓶子,然后抬眸看了一眼厚朴。

    厚朴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她此前学过极乐楼中的规矩,当有客来的时候,所有的丫鬟都要在前厅跪地迎接,伺候的娘子则在主卧跪地等候。

    虽然曦煌不太喜欢这个将等级尊卑分得如此明显的规矩,但也只能乖乖地跪在门口。

    头饰太重,伏地跪下的时候压得她脖子酸痛。

    安平夫人见她脑袋东倒西歪的模样,立即用双手抱住她的双肩,想要摆正她的身体,“之前姨娘没教你伺候客人的礼仪吗?怎么跪都跪不好。”

    曦煌就像一个木偶似的被安平夫人摆弄着,还得一直保持着一种让人极其难受的姿势。

    她不太明白人间为什么要有这么多等级规矩,明明都是人,还要分个上等人和下等人。

    权贵这么分也就罢了,毕竟是有利于他们的,普通人还心甘情愿这么分。

    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曦煌看见一双黑色的金丝云纹靴在她的面前落定。

    安平夫人笑声朗朗,“许大人,这便是我们极乐楼中新来的曦煌娘子。”

    许铮“嗯”了一声,安平夫人便迈步离开了房间,然后关上了大门。

    曦煌想要抬头看看这个男人是什么模样,但是姨娘曾经告诫过她,在客人发话之前,娘子不许抬头,不许起身。她原本也不想守这个规矩,但是她不知道这个许铮是何来意,只能先忍着。

    看着那两只九寸的大脚,曦煌判断他的身型应该比较高大。

    如果真的要硬来的话,自己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现今只能找个机会用恶眼窥视一下他的灵魂,看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再考虑使用什么样的手段对付他。

    许铮挪动脚步,缓缓朝曦煌身后走去。

    曦煌回首瞥了他一眼,只见他双肩宽大,其体格和厚朴不相上下。

    虽然自己不伤不死,但是以自己的力量,若他要真的按住自己的双手双脚,曦煌还真反抗不了。

    他若真要按住自己的双手双脚,她还真的反抗不了。

    现如今,只能智取,不能硬来。

    见许铮转身坐下,曦煌立即回首跪好,等他叫自己起身。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铮始终没有动静,曦煌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死在后面了。

    想回首看看他在做什么,但是又担心他说自己不守规矩,所以只能继续忍着。

    脖子十分酸痛,感觉就像脑袋被人扭转了十几圈之后挂在身上似的。

    大腿根也很痛,感觉肌肉被人用力拉紧,然后在上面弹琴。

    曦煌不知道要跪多久,只觉得这受人掣肘的感觉十分难受,也不知道那些娘子是怎么忍过来的。

    就在曦煌想化被动为主动的时候,许铮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让曦煌起身看看。

    曦煌撑着酸痛的大腿,缓缓起身。转身的时候,只见许铮岔开双腿坐在椅子上,一副百无聊赖的慵懒模样,就像一只饱腹的老虎,居高临下地盯着曦煌。

    虽然他看起来魁梧,但是模样不算好看。凹凸不平的脸颊轮廓让他看起来面露凶相,耷拉着的三角眼和泛白的薄唇又给他增添了几分狡诈无情的模样。

    曦煌先按照姨娘教的规矩向他行了个礼,但是他却用鄙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曦煌,“皮肤太白,就像一具死尸似的,让人完全提不起任何欲望。身体太柴,就像吃不饱饭的下九流似的,毫无贵气可言。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像你这样的身材,恐怕连个孩子都奶不大。尤其是你那双眼睛,瞪那么大做什么,像个女鬼似的,是要把客人吓死吗?你这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也配来伺候我。你这种人,送到西城的窝棚里面做娼、妇都没男人愿意要你。”

    曦煌一边窥视许铮的灵魂,一边强撑起一抹笑容。

    他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见面,这个男人就要这样侮辱自己,后来她从他的灵魂当中终于窥出一二。

    这个许铮,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七岁的时候偷看女子如厕,八岁偷看女子洗澡,十岁更是将他老娘的裤头套在自己的脑袋上。

    他的老娘也不是什么好人,不仅不教育,还说孩子还小,他们能被男子观看,是他们的荣幸。

    十二岁的时候拐走了一个四岁的小姑娘,将其凌-辱至晕厥。

    小姑娘的母亲找到许铮的父母,他的娘亲只是说,小小年纪就能勾引他的儿子了,长大之后一定是个小骚货。官府判定许铮无罪,许铮也凭借自己的恶行与怪癖,慢慢混入上层权贵的圈子。

    他为他们寻找娈-童,豢养幼女,挖掘尸体,收买妖精,最后一步步成为司礼监的监事。

    他每个月都会举办一次以鲜花为主题的花会,并且将一些姬女、幼童、妖精送给那些权贵,满足他们各种变态的欲望。

    曦煌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各种白花花的□□,就像猪肉一般,一层叠一层,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各种痛苦的面孔。尤其是孩童的眼神,让她记忆尤深。

    那些孩童最小的不过五岁,就这样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困惑。

    一旦他们恐惧、尖叫或者反抗,就会遭致各种惨烈的殴打。

    慢慢的,他们的眼神变得空洞,好似躯壳失去了灵魂。

    看见这一幕,曦煌蓦然想起那天在客栈里面,阿莫对自己脱衣的画面。

    曦煌不敢想象,他们曾经经历了什么。

    她也开始发现,有些人好像生来就是恶的,而这样的人,永远都不会改变。

    他们的恶,昭然若揭,曦煌也打算,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除此之外,曦煌终于看见了她猜想中的那个人物——凌女。

    凌女交给了许铮一个任务,那就是接近自己,打压自己。

    这也是许铮为何会说那么多难听的话的原因。

    曦煌不知道凌女下一步会怎么对付自己,但从许铮的记忆中,曦煌发现凌女和祖尊好像不太一样。

    凌女没有能断人生死的强大法术,她的法术好像只限于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能力。

    她生了一副让男人无法抗拒的完美身躯,雪白细腻的肌肤、圆若蟠桃的酥-胸、盈盈一握的细腰、丰满圆润的翘-臀和白若玉葱的长腿。不管男女,只要浅浅一瞧,就能垂涎欲滴。

    许铮的视线往往集中在凌女的□□和细腰之上,最后是小小的朱唇,妩媚的大眼。

    她喜好穿红,常年只穿一件交领外衣,系一根金丝腰带,露出她圆润的□□和修长的大腿,在人前来回晃动。

    只要她抬起涂了红色蔻丹的食指往人额头上轻轻一点,此人便能□□,为其所用。

    曦煌看着凌女这妩媚娇羞的模样,别说那些男人了,就是她这个女神,也忍不住动色心。

    不过,现在至少知道,凌女已经清楚自己的行踪了,并且正在派人来试探自己。

    只是这个许铮,她是真的不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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