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饭点,膳食堂内挤满了人。御兽塔被关后,许多杂役瞬间清闲下来,不必值守也能领月俸,多么快活!

    若放在往昔,这必然是晏宁艳羡的生活。

    然这关系到她所为之努力的方向,情况便大有不同。疑团盘踞在她心间,竟是连饭都不想用了。

    碗里的米饭被她戳出了无数个小孔,围坐在一张桌旁的宗悦见状关怀道:“宁宁,饭菜不合胃口吗?”

    晏宁摇摇头。在她对面的方壶水停下了猛猛干饭的动作,抬起头来:“玉泽不在,没人给晏姑娘做好吃,自然没胃口。不过我也觉得玉泽做的饭挺好吃的!”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越矜扫了一眼晏宁的神色,飞快地接话。

    “你不也是一样。”方壶水下意识地反驳,忽然又闭上了嘴。

    因着玉泽连着几日不见人影,大家自然地想到大佬可能是找到更好的去处,便离开了宗门。

    这样一来,最难受的应该便是晏宁。

    感受到伙伴们有意照顾自己的情绪,晏宁挤出来浅浅的笑容,嘴角边漾起两个小漩涡:“只是天气太热,很容易就饱了。你们慢慢吃。”

    她放下碗筷,刚想起身去后厨找厨娘,问问玲珑机关煲可还用得习惯。

    隔壁桌传来些起哄声,晏宁循声去看,被一群少年簇拥着的谢景山拨开人群,步伐略急地朝她走来。

    “宁宁,稍等。”谢景山瓷白的皮肤透出些红晕。

    他单手扯了扯并不乱的衣领,从袖中摸出一个四方八宝盒。

    漆盒上刻有精致的花纹,美则美矣……

    但他这是要干什么?晏宁不解地回望:“谢公子这是何意?”

    “方才听闻你没胃口,我这有顺手从芳斋买来的糖丸点心,绝未打开过……送给你。”

    芳斋是修真界专做糕点的大店铺,据说这点心有滋补修士身体的功效,千金难求。

    望着少年葱白指尖捏着的点心盒,晏宁明白绝非此物出现在这儿,绝非顺手二字可以解释。她再是迟钝,也从谢景山和周遭的反应中,读懂了少年人微妙的喜欢。

    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中的缘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有招蜂引蝶的本领,遂抱歉地笑:“多谢,我记得越矜喜欢点心,或许你给她更合适。”

    方才的起哄声瞬间变小,膳食堂的这方角落变得安静极了。

    越矜很快反应过来,上前摊开掌心:“谢狗,拿来吧你!”

    兄妹俩平时互相看不顺眼,谢景山气得牙痒痒,碍于晏宁的面子,只得不情不愿地将盒子递过去。

    末了,再失魂落魄地看着晏宁离去的背影,暗想:是东西送错了吗?

    ……

    后厨的门帘被掀开,露出一张芙蓉面。晏宁步入后厨,笑意盈盈地和厨娘打过招呼。

    问得玲珑机关煲的使用体验,她又检查了一遍,在图纸上做了几处标记,方便日后优化。

    厨娘正在忙着切菜备菜,拜托晏宁去储物窖里拿些新鲜的蔬菜瓜果,道是长身体的年轻孩子们需要多补补。

    她没有推脱,索性暂时无事,正要四处散散心,去哪里不是去?

    储物窖里透着冷飕飕的水汽,冰冰凉凉地拍打在人脸上。好在晏宁近来修炼有效,适应这种温度不在话下。

    越往里走,越是黑咕隆咚。她从架子上取了该拿的东西,收入厨娘给的储物袋中,正要往外头走——

    一道黑影扑在她身上!

    晏宁暗道不妙,微微侧身肘击将来人推倒在地。顾不得多想,她掏出防身的短刃,狠狠地向那人刺去!

    “宁宁要杀我吗?”

    似曾相识的嗓音响起,可手起刀落,绝非半路能停。对方压根没有抵抗的意图,扑哧一声,刀深深地没入皮肉之中。

    一瞬间,晏宁感觉自己宛如刺穿了汁水丰沛的水果果肉,铺天盖地的清香侵占了她周身的空气。

    借着小窗的光线,她方才看清自己刺的是谁,握刀的手发抖:“玉泽?怎么是你?”

    眼下说这些无济于事,晏宁迅速地掏出药瓶,在他胸前伤口处撒下解毒的药粉——如若不然,这柄淬了毒的刀子,怕是能要了玉泽的命。

    然而没等她继续动作,那伤口却自行缓缓收缩,刚撒完药粉的功夫,就缩到了指甲盖大小。

    好强的恢复能力,要是她解毒的动作再慢点,伤口都要闭合了。

    握着的药瓶险些要滑落,晏宁才发现自己掌心冷汗涔涔。慌乱间,她意识到这是玉泽的秘密,灵猫一族的秘密。

    可她分明记得,前几次玉泽受伤时,恢复速度并没有这么快?晏宁顿了顿,真要论起来,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她垂眼去看倒在地上的玉泽,眼看着他身体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只小白猫。

    按下心中的震惊,晏宁思索几秒,捡起了地上的白团子。玉泽似乎十分虚弱,尾巴耷拉着,喵呜喵呜地轻哼。

    “你还能开口说话吗?”

    小猫轻轻摇了摇头。

    晏宁摸着小猫的脊背,观察着他的状态,想到一种可能:玉泽大抵是真的受过伤,也曾与人交手过。

    按照交战的结果来看,落败的人应当是玉泽。如今他明晃晃地再次出现,必然会再次引来杀身之祸。

    尽管她并不知道与玉泽交手的人是谁,但直觉告诉她,这很可能是破题的关键。

    总之眼下不能将小猫丢在冰冷的储物窖里。

    他的情况不太好,虽然方才被她刺的伤口已无大碍,其余部位还得回去再仔细看过。如是想着,晏宁便将他放入宽大的衣袖内:“玉泽,你莫要出声,我带你回去。”

    袖内传来些细碎的响动,很快平静下来。

    窝在晏宁的身边,玉泽感觉薄荷气息透过皮肉渗进经脉中,游走一番,好几日不得自愈的部分正在快速恢复。

    他使不上任何一点力气,只无意识地汲取甘露,近日烦躁苦闷的内心得到了疗愈。

    在地牢内,他不知道自己尝试了多少次,灵力冲击着破碎的洞府,方才得以重聚这抹神识。

    即使在系统提示下,知道晏宁暂时没有危险,玉泽依旧担心晏宁会再遭毒手,拼着神魂燃烧殆尽的风险重回她身边。

    如今松懈下来,只感觉头昏脑胀,昏昏地睡了过去。

    *

    一路藏着掖着,晏宁总算是带着小猫回到了自己的寝舍。

    玉泽睡熟了过去,呼吸均匀,除了偶尔灵力不受控制地往外逸散,看着并无大碍。可当晏宁仔细查过,才发现他的伤势之重。

    明明并无明显的皮肉伤口,可是体内灵力却相互冲撞,如同海浪一阵阵地涌上来,他也蜷缩成一团。

    这意味着,他的本源受损才不稳,遇上此般情况,基本可以听天由命。能扛过去便好,如果不能……

    晏宁手指蜷缩起来,不免担心他的情况。直到玉泽的灵力逐渐稳定下来,她才松了口气。

    天光渐渐暗下来,她亮起灯,在离床不远的桌案处写写东西。目光不知何时又落在床榻上的小猫身上。

    她翻出来从前给小猫用的软垫,惊觉得这东西还留在衣柜压箱底处。也没什么计较的心思,直接让他睡在了自己的床上。

    温暖的灯光均匀地铺在软糯的白猫身上,晏宁忍不住想,若他能一直是只猫就好了。这样随时就能撸猫,还不用担上其他……

    念头刚出现在脑海中,晏宁握笔的手细微发颤。她略略垂眼,忽视了小猫的变化。

    月光从窗外投射进来,小猫翻了个身,变成了青年。玉泽惊坐起,周围的摆设再熟悉不过,反应过来这是晏宁的房间。

    他拼命也想护住的人,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眼眶处涌上来酸涩感,他张了张唇,声音沙哑:“宁宁,对不起,我来迟了。”

    早在床板摇晃响动时,晏宁便望着他。青年似乎有些着急,还说些她不太明白的话。

    走近了些,晏宁才注意到玉泽眼角的清泪,衬得他金色的眼底越发清澈,鼻尖泛红,惹人怜惜。

    她也确实被勾得心里酸酸的: “你没有来迟,你做得很好。”

    青年踉跄起身,差点跪伏在她脚下,晏宁慌忙将他托住,听到他说:“如若我修为更高些,便不会有这样的事,是我修为不精……”

    晏宁顿了顿,她不知道自己何时表露出来需要玉泽寸步不离的保护。

    “这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没有弱到处处要依靠旁人帮助的地步。”

    边说着,她解开随身的芥子囊,倒出来她精心从黑市上挑来的宝贝。从法器符纸到迷药毒药,无不俱全。

    在苟命这一方面,她略有信心:“虽然我修为不够,但我有别的长处,未必不能保全自身。”

    更何况她放在屋门口的隐形保护罩,并不能抵挡住化神以上修为者的攻击。若是那人愿意,早该一刀封喉、取人性命。

    不知道玉泽为何会因此苛责他自己,晏宁放柔了语调:“你已经很厉害了,凡事不要都往自己身上揽。”

    闻言玉泽顿了顿,垂下鸦羽般的长睫。他从袖中取出个圆圆的东西,递给晏宁:“这个……给你。”

    是安在屋檐下的记录仪。

    晏宁心中一喜,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枚记录仪。事发之后,她并非没有试过调记录画面。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灵器所在,还以为是被人摧毁了证据。

    细细地观看着那晚的画面,纵使心中有所准备,她依然会为玉泽的浑身浴血的姿态动容。

    面前的玉泽唇色发白,少许发丝黏在脸侧,看着不太康健,但总归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心中涌过一阵热流,晏宁没说什么,默默地别开眼。

    她将那来犯的黑影画面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问:“你们交战过程中,可有感觉到对方是谁?”

    关于答案,晏宁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玉泽与宗门内其他人的来往并不多,只是常跟在她身边。

    这般问法,兴许有些为难他。然而,玉泽却很快回应:“灵力、招式……与戒律堂那位杨长老十分相像。”

    竟是如此吗?那日玉泽破开问心台,提前阻止了问心台对她的惩戒,便是抹了杨长老的威风,又间接使长老被掌门斥责惩罚。

    如此便算是结了仇怨。

    思绪在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很快晏宁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事情。

    杨长老被停职后,压根不在宗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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