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十七）
悠悠琴声停住，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琴弦上。他微微侧头，一双清亮的眸子与沈瑛对视。
公子白衣胜雪，一缕青丝以玉冠束起，其下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得他容颜白皙如玉，气质缥缈出尘。他比她在神侍大典上见过的那几位真正的男神仙还要挺拔俊逸，更似不在凡间。
他见她一直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却微微勾唇浅笑。
在他对面则传来一道细嗓子的女声。
“呐，卿公子可是在看谁？”
被唤作“卿公子”的俊秀青年浅浅收回目光，却含笑而不答，只是修长白皙的双手再次拨动琴弦，继续了刚刚那一曲温柔雅意。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
—【第十七章·醉卧花间】—
花娘没有让诀霏和沈瑛在那间立着屏风的雅间前过多停留，继续带着她们往前走。“刚刚你见到的人是卿公子，可是我们芝兰园的头牌呐。”
花娘知晓卿公子今日有客，本就并未打算让他接待二人，但还是要让她们看到他，似是有意给她们一个想留在芝兰园的念想。“卿公子可是仙道三阶的修仙人。”
仙道三阶是所有未飞升的修仙人中级别最高的。仙道定阶后可保容颜永驻，却不能返老还童。所以，他是那般年轻便已定上仙道三阶了。
这般资质的人，却栖身风月之地，不知是他的不幸还是客人们的幸运。
不多时，花娘带诀霏和沈瑛步入另一个雅间。二人相对而坐，两边都很宽敞，足够她们身边都至少能容纳两位作陪的公子。
“二位客官在此先稍作歇息。”
花娘给诀霏和沈瑛各倒了一杯香茶，随即笑吟吟地退出了雅间。沈瑛知道接下来会有其他的人进来服侍她们。男人，姿容上佳，修仙之身。
就像刚刚的卿公子。
待花娘走后，诀霏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对沈瑛道：“一会儿你过去，看看那个卿公子跟他的客人都在说什么、做什么。”
沈瑛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诀霏放下茶杯，“你看仔细了，回来为师考考你。”
“是，师父。”沈瑛心中虽有疑惑，但她知道师父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她倒也确实对那位卿公子有几分好奇。
当然，只是好奇。
接着，两名仙风道骨装扮的美少年走了进来。两位少年皆是唇红齿白生得漂亮，穿的也是修仙人的衣服，可诀霏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位少年修为都不高。就连沈瑛也能看出这两位少年与仙道三阶的卿公子在气质上有着明显差别。美貌是有的，服饰是更贴合的，可总觉得哪里差了那么点意思。
如此看来，修仙人的气质风骨竟真是能自内而外流露出来的。这样的对比之下，沈瑛更迫不及待想去探究一番那位卿公子了。
“来，你们都坐这边来吧。”诀霏笑着招手示意，两位少年便听话地分别坐在了她左右两侧。规矩她自然也懂，“来两坛杏花春雨，今日不醉不归。”
杏花春雨是芝兰园最贵的酒。听到这四个字，两个少年的眼睛都亮了。
“姐姐是有什么愁绪嘛，今日定让姐姐忘记所有愁绪，快活似神仙。”
“姐姐生得这般好看，美人又如何能有愁绪。定不是借酒消愁，怕不是今日有喜事，想庆祝一番呢。”
两个少年的嘴巴都像抹了蜜一样甜。诀霏也很给面子地笑意愈发灿烂，不过她依然眼神示意沈瑛，去卿公子那边。
沈瑛点点头，随即起身走回到卿公子的雅间门口。
琴声已停。这次卿公子坐得离他对面的客人更近，所以当她站在屏风之外，已无法看见他的人，只能依稀看到屏风上勾勒出的隐约身影。他的客人似乎正半躺半靠地卧在他腿上。他正在给她喂酒。
“不知何时我才有机会成为卿公子的入幕之宾呢。卿公子这般姿容，难免教人心痒。”
“您说笑了。”
卿公子声如其人，温润如玉。即使是面对这般轻佻孟浪的言语，也依然风度不减。
“……哼。”女人见卿公子仍“不知趣”，却也无可奈何。卿公子不给她这个面子，那……
“我听说胭脂铺的叶老板也垂涎卿公子已久，她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恐怕这般的才能入卿公子的眼吧。”
卿公子却只是浅笑一声。“小生敬重叶老板，始终以礼相待。”
“哈哈哈。”女人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又笑出声来。“前几日我见她春风得意的，还以为是已得了卿公子的疼爱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老板自有她自己的福气，只是小生福薄，无缘与之共享。”
“什么福气？她找男人了？”
卿公子笑了笑，“这世上除了鱼水之欢，还有许多幸事。我见您最近也容光焕发，可是也有喜事？”
“哈哈，谁说不是呢。我夫君死了十多年了，他的家业么，我都心里有数。可谁知上个月突然一位远方亲戚拜访，关于他之前在他那里投了些小银子助他开酒楼。这事他与我提过，后面没了声音，我也忘记了。谁知现在那酒楼生意兴隆，那人来感谢我们当年的微薄支持，可是好大手笔呐。”
“原来是有财入库，确实令人欣慰。”卿公子闻言主动倒了一杯酒，“既然如此，小生再敬您一杯，愿也沾沾喜气。”
“要得。”女人从卿公子腿上坐了起来，与他碰杯，“我就是喜欢卿公子这般超凡脱俗。”
再接着，便又是一阵尖细而如银铃般的笑声。女人似乎勾住了他的脖子。卿公子挺拔的身影落在屏风之上，却似乎微微侧了下头，仿佛即使客人在怀，却在隔着屏风与一直在外面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沈瑛对望。
随后只是淡淡一声轻笑，宛如山间清风。
……
沈瑛回到诀霏所在的雅间。在她身前有一串空空的酒坛，但已让两位少年离开了。
诀霏倒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醉态。她见沈瑛回来，示意她坐到对面。
“如何？”
“我在雅间外站了一会儿，只听到了几句对话。”
毕竟也算是“偷听墙角”，非君子之道，不宜久留。
“足够了。”在诀霏眼里，沈瑛出去的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该足够她作出一些判断。若是不能，那便是她还差点火候。现在她准备考验一下她这位徒弟到底够不够敏锐。“他们都说了什么？”
沈瑛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如实讲给诀霏。听上去似乎只是些再日常不过的闲聊，会产生于那样的两个人之间、那样一个环境下的对话。就和她离开之前诀霏与那两位少年的对话一样。
诀霏听罢却笑了。“非常好。说吧，你都能听出哪些门道。”
沈瑛从他们的第一段对话开始分析。“那位客人想成为卿公子的入幕之宾，但似乎很难，可见卿公子虽是头牌，却清高自傲，不会轻易……嗯，卖身？”
沈瑛想找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但不知该怎么说。
“哈哈，不错。”诀霏笑了，“继续。”
沈瑛又道：“那客人试探卿公子是不是接待了那位叶老板，卿公子却表明叶老板最近是有其他的喜事，这说明卿公子对他客人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不过那客人细问时，卿公子非但巧妙回避了这个话题，还反客为主，额外得知了那位客人的事情。”
“很好。然后呢？”
“得知那位客人最近的喜事是有大笔钱入账，卿公子并没有借机引导那客人多些破费，而是只敬了她一杯酒，自称讨点喜气。我在外面听着，觉得卿公子不管是说的话，还是他那种温柔而浅淡的语气，都非常令人舒服。他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你说得很好。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很多客人愿意对卿公子袒露心扉，那么他便能知道常人了解不到之事。他那般年轻便已定上仙道三阶，如今却沦落风尘，自己也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没错，卿公子确实不是一般人，你看到了咱们雅间进来那两个也有点修为的少年，再看卿公子，能明显看出差别。卿公子绝非花娘口中的，因为熬了一届又一届都不能飞升，为了给自己一个出路被迫沦落风尘那一类修仙人。”
“师父，我想……不知是否有地方能打探一下卿公子的过往。也许我该去面对面地会一会他。”
“有必要。”诀霏赞许地点点头，直接从布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沈瑛。“时间有限，所以这一步为师就不考你了。有关卿公子的过往，确实很难找到，不过这是有关他那年定阶考核的一些记载，你回去仔细看，他运用的招式、他出招的特点，以及同为修仙人的你，透过这些表象能看到和感受到的他。”
沈瑛接过小册子，“我明白了。”
“卿公子清高自持，金钱买不到他的身体，更换不到他的信任。我们不在五门六派，很多事情不会有人告诉你，所以你不能放过卿公子。你要花点心思琢磨他，让他心甘情愿引你为知己。”
话及此处，沈瑛已然会意。
“你要想办法做到，后面你想了解和掌握的任何东西，都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明白了吧。”
公子白衣胜雪，一缕青丝以玉冠束起，其下随意披散在肩头，更衬得他容颜白皙如玉，气质缥缈出尘。他比她在神侍大典上见过的那几位真正的男神仙还要挺拔俊逸，更似不在凡间。
他见她一直看着她，神色依旧平静无波，却微微勾唇浅笑。
在他对面则传来一道细嗓子的女声。
“呐，卿公子可是在看谁？”
被唤作“卿公子”的俊秀青年浅浅收回目光，却含笑而不答，只是修长白皙的双手再次拨动琴弦，继续了刚刚那一曲温柔雅意。
“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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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醉卧花间】—
花娘没有让诀霏和沈瑛在那间立着屏风的雅间前过多停留，继续带着她们往前走。“刚刚你见到的人是卿公子，可是我们芝兰园的头牌呐。”
花娘知晓卿公子今日有客，本就并未打算让他接待二人，但还是要让她们看到他，似是有意给她们一个想留在芝兰园的念想。“卿公子可是仙道三阶的修仙人。”
仙道三阶是所有未飞升的修仙人中级别最高的。仙道定阶后可保容颜永驻，却不能返老还童。所以，他是那般年轻便已定上仙道三阶了。
这般资质的人，却栖身风月之地，不知是他的不幸还是客人们的幸运。
不多时，花娘带诀霏和沈瑛步入另一个雅间。二人相对而坐，两边都很宽敞，足够她们身边都至少能容纳两位作陪的公子。
“二位客官在此先稍作歇息。”
花娘给诀霏和沈瑛各倒了一杯香茶，随即笑吟吟地退出了雅间。沈瑛知道接下来会有其他的人进来服侍她们。男人，姿容上佳，修仙之身。
就像刚刚的卿公子。
待花娘走后，诀霏抿了一口茶，气定神闲对沈瑛道：“一会儿你过去，看看那个卿公子跟他的客人都在说什么、做什么。”
沈瑛眸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诀霏放下茶杯，“你看仔细了，回来为师考考你。”
“是，师父。”沈瑛心中虽有疑惑，但她知道师父让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不过话说回来，她倒也确实对那位卿公子有几分好奇。
当然，只是好奇。
接着，两名仙风道骨装扮的美少年走了进来。两位少年皆是唇红齿白生得漂亮，穿的也是修仙人的衣服，可诀霏一眼便能看出，这两位少年修为都不高。就连沈瑛也能看出这两位少年与仙道三阶的卿公子在气质上有着明显差别。美貌是有的，服饰是更贴合的，可总觉得哪里差了那么点意思。
如此看来，修仙人的气质风骨竟真是能自内而外流露出来的。这样的对比之下，沈瑛更迫不及待想去探究一番那位卿公子了。
“来，你们都坐这边来吧。”诀霏笑着招手示意，两位少年便听话地分别坐在了她左右两侧。规矩她自然也懂，“来两坛杏花春雨，今日不醉不归。”
杏花春雨是芝兰园最贵的酒。听到这四个字，两个少年的眼睛都亮了。
“姐姐是有什么愁绪嘛，今日定让姐姐忘记所有愁绪，快活似神仙。”
“姐姐生得这般好看，美人又如何能有愁绪。定不是借酒消愁，怕不是今日有喜事，想庆祝一番呢。”
两个少年的嘴巴都像抹了蜜一样甜。诀霏也很给面子地笑意愈发灿烂，不过她依然眼神示意沈瑛，去卿公子那边。
沈瑛点点头，随即起身走回到卿公子的雅间门口。
琴声已停。这次卿公子坐得离他对面的客人更近，所以当她站在屏风之外，已无法看见他的人，只能依稀看到屏风上勾勒出的隐约身影。他的客人似乎正半躺半靠地卧在他腿上。他正在给她喂酒。
“不知何时我才有机会成为卿公子的入幕之宾呢。卿公子这般姿容，难免教人心痒。”
“您说笑了。”
卿公子声如其人，温润如玉。即使是面对这般轻佻孟浪的言语，也依然风度不减。
“……哼。”女人见卿公子仍“不知趣”，却也无可奈何。卿公子不给她这个面子，那……
“我听说胭脂铺的叶老板也垂涎卿公子已久，她倒是颇有几分姿色，恐怕这般的才能入卿公子的眼吧。”
卿公子却只是浅笑一声。“小生敬重叶老板，始终以礼相待。”
“哈哈哈。”女人听到这个答案很满意，又笑出声来。“前几日我见她春风得意的，还以为是已得了卿公子的疼爱呢。”
“人逢喜事精神爽，叶老板自有她自己的福气，只是小生福薄，无缘与之共享。”
“什么福气？她找男人了？”
卿公子笑了笑，“这世上除了鱼水之欢，还有许多幸事。我见您最近也容光焕发，可是也有喜事？”
“哈哈，谁说不是呢。我夫君死了十多年了，他的家业么，我都心里有数。可谁知上个月突然一位远方亲戚拜访，关于他之前在他那里投了些小银子助他开酒楼。这事他与我提过，后面没了声音，我也忘记了。谁知现在那酒楼生意兴隆，那人来感谢我们当年的微薄支持，可是好大手笔呐。”
“原来是有财入库，确实令人欣慰。”卿公子闻言主动倒了一杯酒，“既然如此，小生再敬您一杯，愿也沾沾喜气。”
“要得。”女人从卿公子腿上坐了起来，与他碰杯，“我就是喜欢卿公子这般超凡脱俗。”
再接着，便又是一阵尖细而如银铃般的笑声。女人似乎勾住了他的脖子。卿公子挺拔的身影落在屏风之上，却似乎微微侧了下头，仿佛即使客人在怀，却在隔着屏风与一直在外面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沈瑛对望。
随后只是淡淡一声轻笑，宛如山间清风。
……
沈瑛回到诀霏所在的雅间。在她身前有一串空空的酒坛，但已让两位少年离开了。
诀霏倒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醉态。她见沈瑛回来，示意她坐到对面。
“如何？”
“我在雅间外站了一会儿，只听到了几句对话。”
毕竟也算是“偷听墙角”，非君子之道，不宜久留。
“足够了。”在诀霏眼里，沈瑛出去的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就该足够她作出一些判断。若是不能，那便是她还差点火候。现在她准备考验一下她这位徒弟到底够不够敏锐。“他们都说了什么？”
沈瑛将他们刚刚的对话如实讲给诀霏。听上去似乎只是些再日常不过的闲聊，会产生于那样的两个人之间、那样一个环境下的对话。就和她离开之前诀霏与那两位少年的对话一样。
诀霏听罢却笑了。“非常好。说吧，你都能听出哪些门道。”
沈瑛从他们的第一段对话开始分析。“那位客人想成为卿公子的入幕之宾，但似乎很难，可见卿公子虽是头牌，却清高自傲，不会轻易……嗯，卖身？”
沈瑛想找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但不知该怎么说。
“哈哈，不错。”诀霏笑了，“继续。”
沈瑛又道：“那客人试探卿公子是不是接待了那位叶老板，卿公子却表明叶老板最近是有其他的喜事，这说明卿公子对他客人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不过那客人细问时，卿公子非但巧妙回避了这个话题，还反客为主，额外得知了那位客人的事情。”
“很好。然后呢？”
“得知那位客人最近的喜事是有大笔钱入账，卿公子并没有借机引导那客人多些破费，而是只敬了她一杯酒，自称讨点喜气。我在外面听着，觉得卿公子不管是说的话，还是他那种温柔而浅淡的语气，都非常令人舒服。他是一个很有分寸感的人。”
“你说得很好。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很多客人愿意对卿公子袒露心扉，那么他便能知道常人了解不到之事。他那般年轻便已定上仙道三阶，如今却沦落风尘，自己也定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没错，卿公子确实不是一般人，你看到了咱们雅间进来那两个也有点修为的少年，再看卿公子，能明显看出差别。卿公子绝非花娘口中的，因为熬了一届又一届都不能飞升，为了给自己一个出路被迫沦落风尘那一类修仙人。”
“师父，我想……不知是否有地方能打探一下卿公子的过往。也许我该去面对面地会一会他。”
“有必要。”诀霏赞许地点点头，直接从布袋中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沈瑛。“时间有限，所以这一步为师就不考你了。有关卿公子的过往，确实很难找到，不过这是有关他那年定阶考核的一些记载，你回去仔细看，他运用的招式、他出招的特点，以及同为修仙人的你，透过这些表象能看到和感受到的他。”
沈瑛接过小册子，“我明白了。”
“卿公子清高自持，金钱买不到他的身体，更换不到他的信任。我们不在五门六派，很多事情不会有人告诉你，所以你不能放过卿公子。你要花点心思琢磨他，让他心甘情愿引你为知己。”
话及此处，沈瑛已然会意。
“你要想办法做到，后面你想了解和掌握的任何东西，都能从他的嘴里问出来。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