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澈独自一人坐在蓬莲宫,时而看着心儿梳妆用的妆台,时而看着心儿曾经躲过的屏风,时而看着心儿听他讲故事时躺着的床榻,到处都是心儿的痕迹。

    图安悄悄地走进来,在韩澈的身旁汇报:“祭祀完毕后,皇后娘娘已经顺利到达通州。”

    “嗯,心儿没有闹别扭吧?”

    “皇后娘娘似乎很珍惜这次与通王相处的机会,不过还是早早地定下了归期。”

    “心儿……”韩澈站起身来,双眼里尽是道不尽的心疼,“事情结束后,娘娘也不需要回来了。这个蓬莲宫,你就叫宫人收拾收拾,另作安置吧。”

    “诺。”图安屈身应诺,正要退下离去,却听下脚步,“陛下,那个……”

    韩澈站在屏风前,抚摸着心儿刻下的细痕,“还有何事?”

    “潘太傅在狱中自尽。”

    韩澈一听,眉微一蹙,停留在屏风上的右手微握着。

    “老师的尸身安排好了吗?”

    “奴才已经按照陛下的吩咐,命人郑重地将太傅的尸首送回衡州。”

    “很好,这里没你的事,退下吧。”

    图安再次向韩澈行礼,悄然退下,却不时回头看着在蓬莲宫内独自忧伤的韩澈,不禁摇头叹气。

    童飞把潘樾良于大牢中自尽的消息禀报给甯武后,就退出书房。

    走在院间的小路上,遥望着对面池畔的丹陶的居所,苦笑着自己太早给予她承诺,明知在事情结束之前,如此的承诺只会再伤害她一次。然而,自己却在那时留下那张字条。

    他心存侥幸,希望禁足于王府中的她,不会知道外面的情况,不会知道她师傅的现况。只要再等一下,所有事情结束之时,便是自己兑现承诺的日子。

    此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丹陶站在池边,看着他的那双泪眼。

    丹陶提起裙裾,向着童飞急促小跑而来。当她跑到童飞的跟前,便扬起纤手,却被童飞抓住了。

    丹陶用左手锤打着童飞的胸膛:“你明明向我保证了……保证了……师傅怎么还会……”她一边捶打着,身子也随着垮了下来,却因为童飞紧紧地抓住她的右手,才没有倒下去。

    童飞低头看着已成泪人儿的丹陶,回想第一次在台后的相遇,当时的丹陶已经背负着沉重的包袱,一个他无法理解的包袱。而现在,他只能默默看着她流泪。他已经不敢再说安慰的话了。

    “翁主……”童飞把丹陶扶了起来,“童某保证过的事情,决不会食言。”

    “可是你已经食言了。”丹陶瞪了童飞一眼,可是却被童飞柔和的目光化解了。她不明白眼前这个给予自己希望,又把自己打入绝望的男人为何还能如此信誓旦旦。

    “只要七天,七天之后,就是童某兑现翁主的承诺的时候。翁主可以选择不相信我。”

    说完,童飞给站在不远处的翠玉一个眼色,让翠玉扶丹陶回去休息。他选择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恐怕自己再多待一刻,就会在她面前把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一切都会付诸一炬,前功尽弃。

    丹陶在翠玉的搀扶下,站在原地,凝望着童飞远去的背影,回想着刚才童飞离去前那份柔和中却带着坚定的目光,回想着从那以后,他每天都来昊王府陪伴她,心中就不自觉地想要再相信他。

    童飞刚踏出昊王府,迎面走来便是刚下轿的颜子谦。

    “大哥,不见多日,似乎少了点往日的飒爽。”颜子谦似笑非笑地从童飞的身旁走过,却被童飞伸手拽出大门,拉到府外的暗巷中。

    “你要做其他买卖,我不管。但是,为何要趟这浑水?”

    颜子谦依然保持微笑,慢慢的掰开童飞那双攥着自己衣襟的手。

    “你知道我是一个生意人,只要有生意可做,何乐而不为呢?”

    “哼!”童飞一下子松开自己的双手,让颜子谦失去平衡,只好依靠着身后的墙壁,重新站好,无视童飞自顾自个地整理衣衫。

    童飞用拳头打在身旁的大榕树,啧了一声,可又在心中细想一会儿,忆起当日自己帮忙送的那封信。

    “是不是二弟要你做什么?”

    颜子谦顿时收起他的笑容:“这是商业秘密。”

    “我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以现在肃慎的状况,二弟肯定会有动作的。只是没想到他让你来搭线,而且还是昊王。”

    “大哥应该高兴才是,昊王不是你的主子吗?为何还在这里对小弟大动肝火?”

    “是啊,站在我自身的立场,我根本就不必对你大动肝火。只是站在你的立场,冒如此大的风险来做的买卖,值得吗?”

    颜子谦笑语不答,缓步走出暗巷,最后在巷口回头看着童飞:“买卖只有可为与不可为,没有值得与不值得。”

    絮兰宫中一如往常,只是桑蒲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连带苏苏也不怎么来絮兰宫。絮兰宫又恢复了清冷。

    偶尔桑蒲还是会把苏苏放在絮兰宫,不过听苏苏的埋怨,似乎在其他时间桑蒲都把苏苏放在张可方的身边,学习要在宫中生存的各种技能。只要抓到机会来絮兰宫,苏苏总要把绮罗拉到银杏树下,一边撒娇一边让绮罗说说宫外的故事。

    绮罗曾经听桑蒲提及,苏苏自小便生活在宫中,从来没有见识过宫外的世界。所以,每一次相熟的宫人出宫办事归来之后,总会被苏苏缠上,不给她讲个遍,她不会放手。

    后来,苏苏从绮罗的口中听到了更多宫外的事情,自然不会放过绮罗。

    “绮罗姐姐,姑姑说可以让我在絮兰宫待三天,是连续三天哦。”苏苏手执纸鸢,兴高采烈地把梭形线轴交到绮罗的手上。

    绮罗抚摸着线轴,心念着几年前还跟丹陶翁主在昊王府中放飞纸鸢的情景,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自从韩澈冒险前来絮兰宫,绮罗更加规行慎言,也知道自己肩负着照顾太后娘娘的重任,也不敢有一丝的怠慢。

    反倒是梁太后,自从上次终于得偿所愿看见多年不见的亲儿,她便终日茶饭不思。绮罗体谅她的心情,只能尽心侍奉在其左右,想尽各种方法,让娘娘的身体不至于因此而消减下去。

    “哎呀,绮罗姐姐发呆的毛病又发作了!你看,刚放高的纸鸢都掉下来了。”苏苏撅起小嘴,指着正在下坠的纸鸢。

    绮罗这才回过神来,可是用力过猛,连接纸鸢的棉线被拉断了,可怜的纸鸢只能坠落在地面上。

    苏苏不满地看了绮罗一眼,然后跑过去把纸鸢捡起来,小跑回来把纸鸢交到绮罗的手上。

    “这一次,苏苏放线,绮罗姐姐放纸鸢。”

    “好。”

    绮罗接过纸鸢,诺诺地点头,笑看着又小跑远去的苏苏。棉线在空中逐渐绷紧,绮罗手中的纸鸢也恨不得从她的手中挣脱,重新翱翔于天际。

    可是,苏苏还不能好好地控制线轴,纸鸢始终放不高,仅仅在墙缘上游离,很快就坠落在墙角处的水井中。

    “怎么会这样?”苏苏抱着线轴走到水井边,还没想到要把棉线收紧,眼看着纸鸢没入水中。苏苏急忙拉扯着棉线,可是浸渍了水的纸鸢变得重而脆弱。

    “让姐姐来,好吗?”绮罗拿走苏苏手中的线轴,小心翼翼地收紧棉线,湿漉漉的纸鸢沿着井壁上升,好不容易终于脱离水面,一会儿便被绮罗拉了上来。

    绮罗一边抓紧右手手中的线轴,一边用左手轻轻地捡起挂在井缘的纸鸢。

    “还好,这纸鸢只是表面糊了彩纸,里面还是绢布做的芯。待会儿我们就拿到棚架上晒干,然后重新糊上彩纸,就可以再次放飞。”

    苏苏看着纸鸢表面已经糊了的彩纸,刚才的兴致便一扫而光,于是便闷闷不乐地跑到踏道上坐着。

    绮罗轻笑着摇摇头,无奈地看着充满孩子气的苏苏,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鸢。却在这一刹那,她隐约看见绢芯上似乎绣了字,之前被彩纸覆盖着,所以才没有看出来。

    绮罗谨慎地背对着还在闹别扭的苏苏,悄悄地走到墙角,把糊掉的彩纸一点一点地撕去,露出雪白的绢芯。

    “三日之后,孤会与甯武作个了断。望姑娘在这几日内照顾好母后,无论宫中发生何事,都无须害怕,孤会派人保护你们周全。”

    “陛下……”绮罗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到苏苏的身边,把重要的纸鸢收在身后,“苏苏,今日姐姐做了一些凤梨酥,不如拿到树下,一边品尝一边给你讲故事,好吗?”

    苏苏一听见有糕点吃,马上恢复了笑颜。

    绮罗走进内室,急忙把纸鸢收好,然后就端着糕点走出内室,笑盈盈地牵着苏苏来到银杏树下,说起那宫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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