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瑞文给自己留下了一件“节制的胃袋”,打算改天装到“木偶”身上去。他担心自己有时候会忘了喂“木偶”吃东西,害他活活饿死。

    出于尊重,他翻了翻那本从“木偶”口袋里掏出的记账簿,把记账人理查德的名称送给了“木偶”,又找出自己几件看起来还行的旧衣服,和他身上原有的混搭了一下。

    这样一来,他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好“木偶”了。

    他偷偷给卡梅隆留下了几件自己挑出来的好东西,也许对方有一天会改变主意。除了实用性,自己还特别考虑了它们的升值空间和市场需求,一方面,将来遇到经济困难,自己可以快速转手出去。

    另一方面,谁说自己未来不能再多弄几个“木偶”呢?

    虽说一次操控的极限只有一个,但收藏是无限的,只要空间够大,食物够多。日后,他甚至能让木偶无条件使用其他派别的异咒,和自己的相互配合。

    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上他必须感谢即将被剿灭的“灰衣天使”,感谢最初的发现者汉克先生。

    “滋......我忠实的收听者们!欢迎回到热浪电台,凯撒.热浪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你们分享一些新鲜滚烫的好消息......”

    瑞文打开收音机,边听凯撒日常胡诌,边翻阅起了阿加雷斯教授的研究资料。

    嘶,果然......对方的思路和自己完全一致,在自己的想法之上还作出了诸多佐证:当年黑点病事件的传播速度与此次事件相仿,但传播形式不同,另有其他几种都市病则刚好相反。黑莲中的微生物在形态上类似于焦麦角菌,一种强烈致幻的物质,不排除可能是因遗产感染性而突变的真菌变异种......

    资料当中,有几个词汇反复出现,但自己却没法立刻理解。

    其中一个是年份,烈日年,限酒令实施三年后。在最厚的三份资料中,这个年份至少被提及了次,但均没有作出详尽的解释。

    另外一个没有作出解释的词汇在一份与遗产学专家霍普金斯合著但没来得及发表的文章中出现,应该是距今最近的一份:废地。

    “废地的影响曾一度被忽略数年,但不可否认的是,它此时依然在以某种方式影响着奥贝伦的生态......”

    “侦探公司应当重新勘察废地,哪怕只有一丝土壤,或一颗种子外流......”

    在这些摘选的句子中,废地听起来就像个地名。瑞文默默记下了这两个可能是突破关键的词汇,一如既往地,想要丢给捷特他们去查。

    周三清除那波野狗的功劳被自己拿去治安官总部换算成了烈洋,周五给了捷特他们当作情报费。显然,野狗事件还没有完全结束,而悬赏金因为此次突然袭击又涨了一些,如果将来能够彻底消灭它们,依然能够再领一次全额。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转移向备受争议的红星游戏场。今天,私人赌博或许将要正式消失于大众视线中,因为晨曦家族正式宣布,即将收购这座最老的游戏场,并于六月中旬举办一场盛大的黑杰克大赛......”

    凯撒继续在收音机里嚷嚷着。电热石上的炖锅咕嘟作响,飘出了浓郁的牛肉香。

    黑杰克,应该就是点。记得这种牌类游戏年前在新德市斯加维区被发扬光大,近年刚传到地表,立刻沦为了私人赌博的工具。

    瑞文会打牌,但是并不精通。他倒是觉得捷特能去游戏场闯闯,那家伙上次在华特兄弟的农庄打牌,手气好得不得了,换了好几种打法,越来越顺,最后几乎到了想要什么牌,牌就自动飞过来的程度。比起侦探公司的职员,也许他日后更适合当个职业牌手。

    当然,前提是幸运女神一直有空当他的背后灵。

    想到这里,瑞文冷不防回过头,越过自己的肩膀,瞪了一眼自己身后并不存在的某个“背后灵”。

    ............

    火石街号,捷特侦探事务所。

    “洛克茜,我刚才感觉背后一阵发毛,就好像被拜日教徒从远处挠了个痒。”

    捷特把门口的包裹收进屋,从脖子上扯出一条小钥匙,打开“魔法手指”的硬币槽,取出自己扔进去的一堆烈洋硬币,把其中一枚重新塞进去,跳到了震动沙发上。

    曾经,自己必须得开车去东部城郊的汽车旅馆开钟点房,才能享受这种魂萦梦绕,能把内脏震错位的电动按摩。这是自己除了甘草棍外为数不多的小爱好。

    洛克茜慢慢地走到那堆包裹前翻起来,并没有理会同事的胡言乱语,平静地开口道:

    “有人匿名委托我们揭底,目标是在野党的议员。”

    “很好,我们可以去找那些揭底执政党的同行交换一下情报,我刚好认识那么几位。”捷特打趣道:

    “嘿,那套指甲不错,就是不太适合你。它是红色的。”

    他看着洛克茜从包裹里取出两个裹在衬垫里的玻璃瓶,每个瓶子里都浸泡着一副鲜红的指甲。

    “它叫做‘火烈鸟的长手套’,黄色,能够操控火焰,一次十分钟。”洛克茜拿着刚买来的新遗产走向卧室,把门咔嚓一声关上。

    捷特看着她消失在门后的昏黄色背影,嘟囔道:

    “你真的打算朝火辣妹这条路线发展了,对吗?”

    诺达利亚事件后,自己和洛克茜都在检讨各自的发展方向,并各自收了一件能够增强力量的新遗产。自己的还没到,洛克茜已经成了“玩火的女孩”。

    不得不承认,那件遗产的相性和“离家的雾影”很高。烈日之下,所有和火有关的能力都非常容易失控,同类遗产的拥有者中,十个有六个玩火自焚。

    而虚影状态下的洛克茜完全不用担心这种影响。

    自己比较担心的是她日后会不会往辣酱热狗里放火,真正的火。

    传真机忽然开始闹起来,这玩意的喇叭坏了,声音就像磕了三个月假药。

    与此同时,“闲人”电话也响了。

    捷特熟练地用双手接起两个听筒,同时凑到双耳旁边。同时回应了朱莉一家的家庭聚会邀请和传真机那边的传信通知。

    “哈,那个‘黑日’真够意思,一只兔子的恩情就能牵上线,不到半个月时间就有活干了。”

    自己一直想通过各种渠道和上位者或侦探公司攀上关系。那些见得门面的委托和功勋能为自己将来的简历添上光鲜亮丽的一笔。() ()

    只有成为侦探公司的正式职员,进而接触到那些深藏的档案,自己才能搞清楚当年发生在母亲身上的怪事。当年,究竟是什么让新德市的“瑕光侦探”突然身亡,她的女儿,自己在地表的生母又为何会在五年前突然变成拜日教徒,陷入永久性疯狂。

    从那时开始,他在每一句拜日教徒笑话背后,都能看见自己老妈的影子。

    “请调查约克公司的大型糖蜜储存罐和其他工厂设施,查出可能被漏报的风险,确保尤娜.晨曦小姐月日的参观平安无事......糖蜜罐?哦,那个大家伙。”

    捷特放下铅版纸,扭头看向窗外,火石街位于红日市区边缘地带,这扇窗刚好开向东南,远处,那个被阳光染成明黄色的钢铁巨无霸闷声不坑地杵在一大片钢筋水泥中央。

    一个高英尺,直径英尺,容积.万加仑的巨大糖蜜罐,距离大都会保险旗下的南部住宅区边境只有几十米远。

    就像一只随时可能爆炸的巨型马蜂窝,静静注视着脚下嗜甜的蚂蚁们。

    ............

    享用过软烂可口的南部农家风味炖牛犊嘴唇肉后,瑞文开始思索怎么让“木偶”理查德进入梦者之屋的问题。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在于,要把他当作活人还是物品。

    如果当作活人,鲜花的消耗速度会增加一倍,还要把金给拉进去,瑞文担心小爱丽丝遗体周围的一大片鲜花没几天就要给自己薅秃。

    如果当作物品又太大,而且,感觉非常膈应。

    不过,让枕头下的物品跟随主人入梦其实属于下位魔学里一种不成文的基础仪式“语法”,以一种最简单的“肢体语言”表明自己和物品之间的从属联系,从而让媒介同样对其生效。

    换句话来说,体积过大,不适用于这种语言的物品,可以用其他仪式语言进行处理。

    其中,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依靠派系符号,也就是“水”、“火”、“风”、“地”其中之一。瑞文将一星期的勤学苦读与自己作为奥法守秘人的见解结合,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派系符号的性质更加贴近下位魔学。

    用另一种较为通俗的方法来说,派系的划分相当于四组交流经验,互相竞争的业余厨师团体。他们亲力亲为,运用自然中的力量施展神秘仪式,不求助于上位存在。

    而异咒专家则是习惯叫外卖的食客。当然,一位施咒者可以二者皆是。

    作为创造者,自己可以站在上帝视角观察分析整个奥贝伦神秘学体系,对于这些神秘学知识的理解要透彻许多。

    不过,除此之外,自己与其他的神秘学家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该亲自动手的事情还是要亲自动手。

    说干就干。瑞文把金叫来,二人合力把床给挪开,露出满布灰尘的地板。

    一只灰黑色的小老鼠从墙角一直被遮住的洞里探出头来,颤抖着胡须,用黑豆般的眼睛盯着两个大家伙。

    瑞文愣了一下,然后沉下眉头,瞪着它,眼神传递出“滚”的简短信息。

    小老鼠识相地缩回了洞里。

    “待会再修理它。金,趁着还能出门,去多罗莉丝太太借点骨粉,她拿来给利齿猪笼施肥那些,还有一些篱笆的粘合胶,再把之前捣碎的那瓶夜行锹粉末拿来。”

    高端的下位魔学仪式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材料。

    瑞文小心地将一小撮捣碎晒干的夜行锹粉末混进了一公斤骨粉里,能省则省。用小园艺铲搅拌均匀。

    下位魔学最简单的“菜谱”就是,一个时间,一个地点,一点有力量可借的东西,还有作为连接通道的符号。

    “蚀刻之刻”涉及较为复杂的意识传送,要求更加严格。但让一件物品和自己建立联系,就只相当于用仪式做个标记而已。

    时间设定为“自己在场的时间”。

    地点为“符号所在的场所”。

    由此得出的仪式语言就是,符号代表者接近时将自动与符号上的事物建立联系。

    这点简单的变通,奥贝伦神秘学家们花了好几年时间,做了无数边缘试探才敲下定论。不是他们不懂原理,是他们不敢试,生怕触怒上位存在,触怒自然,触怒烈日。

    但站在上帝视角来看,真的就只是这样而已。

    当然,在自己这个层次,上帝也是要掷骰子的,因为上帝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瑞文用粘合胶,慢慢地在地上画出了“”,阿卜杜拉语法中象征“风”的符号,象征性地在旁边画了点自认为挺好看的装饰线条,然后把混合了夜行锹粉末的骨粉慢慢撒上去,等胶水变干。仅仅如此,就已经够了,因为这栋房子里以“风”符号为象征的人就只有自己,不会认错成其他人。

    如果这里有第二个风派系的成员,那联系应该会建立到距离符号更近的那个人身上。自己这个阶段先用着它就行。

    “金,你也和我进去。拿好你的花,找个地方躺好。”

    瑞文把理查德拖到了“法阵”中央,然后把床挪回原位,从花瓶里揪了一朵鲜花,往金的手里一塞,叮嘱道:

    “把《阿卜杜拉异咒史》第一卷带上,别浪费你的睡眠时间。”自己周四刚续借一次那本书,不能再续了。

    很快,两人就轻飘飘地降落在了梦者之屋的蘑菇上。理查德是作为附属品进来的,晚一步落下,重重地砸在蘑菇伞上弹了一下。

    “瑞文先生,这......这是您的梦吗?”金兴奋地打量着周围,高耸入云的蘑菇帽、两三个人高的三叶草、还有牛奶盒纸皮做的小安乐椅、桌子,地毯,甚至还有小拖鞋。

    “某人的梦,我拿来加工了一下。”瑞文检查了一遍种在椅子旁边的橘核,惊喜地发现它们都已经抽芽,长势十分喜人,冒出了一两片小叶子。

    就像一个个需要呵护的小姑娘一样。

    瑞文的心中莫名对这些植物产生了保护欲。

    自己待的这块地方应该只是梦者之屋的冰山一角,在爱丽丝遗体的另一边有山的轮廓,不知道是不是实体,将来可以去探索一下。

    瑞文的脚边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低头一看,发现刚才的那只小老鼠不知怎地也跟了进来,在自己面前乱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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