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顾紫陈一下慌了神,扫视四周之后发现自己早已是孤立无援的境地,颤抖着说道:“各位大人,请饶恕我吧,我一个弱女子,经营这么大一个酒楼,要保证楼里百来号人的吃喝,着实是不容易啊,若是醉红轩一旦传出什么杀人案,生意怎么做?我们大多都是外乡人,要叫我们如何在禹城立足啊!”

    云逸杰没有放过顾紫陈一丝一毫细微的举动和变化,颇有深意地道:“我看顾老板可不是什么弱女子,这是谦虚之言罢了。”

    “你为了保全醉红轩的名声,就谎称自己看见汪梅拿着砒霜?”徐友来气道,“如此混淆视听、干扰官府办案,你就等着被治罪吧!”

    “徐大人要治我的罪,我岂有不从的道理?说起来,也是我欠汪班主的,是我做了假证,才让伤害他的凶手逍遥法外,徐大人治了我的罪,我也好安心了。”

    顾紫陈这么说,倒叫徐友来无所适从起来:“你、你这,顾紫陈你听好了,若是诚心悔改,你便将你进入房间之后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只要你所言属实,能帮助官府破案,我便饶你一命。”

    “诶。”顾紫陈深深点头,回忆起来。

    “那日进门之后,我便发现汪梅瘫坐在地上,身上全是血,身子底下的血流了一地,可把我吓了一跳!我是个生意人,诸位是知道的。凡发生了什么事,想的都是尽量隐瞒下来,一是怕以讹传讹影响了醉红轩的口碑,二是怕有心之人借此机会陷害我们,故而那日也是如此,我虽然慌乱得很,却也还是想着隐瞒此事。”

    徐友来冷哼一声:“这点我倒是相信,毕竟从醉红轩开业以来,出了什么事便首先想到的是关起门来解决,县衙里总是要隔好一阵子,才能从些犄角旮旯里听说醉红轩又出了些什么大事。”

    顾紫陈挤出个笑脸:“以后再也不会了,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我都会及时报官的,不会再让徐大人操心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继续讲吧。”

    “那时我脑中似是凝固了一般,难以思考,只凭着本能环顾了四周的情况,发现了遗留在现场的纸袋,又看见一壶酒,便想着编出个服毒自杀的借口来好了。”

    “等等。”云逸杰若有所思道,“想不到顾老板一个生意人,慌乱到无法思考,却能在如此情急的情况下,只由一个纸袋便联想到服毒自杀?”

    顾紫陈有些羞赧道:“从前在南都宗室里的时候,自小看的就是这些东西,内宅妇人也有,官老爷也有,一言不合、一气不顺,便买副砒霜来,混着酒吃下去,也就解脱了。见得多了,自然也就能轻易地想起来。”

    “顾老板原是宗室女?”

    顾紫陈低下头,浅浅地笑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和家里闹了矛盾,早便不是一处了,怪我多嘴,还请大人也莫再提了吧。”

    “好,都听顾老板的。”

    “再说那之后,我便想着,手里有汪梅房里的钥匙,若是想要坐实他自杀的事,不如我把房门锁上,这样才更像是自杀,于是我拿了钥匙,急匆匆锁了门回到三楼,便巧遇上那个小姑娘,后来徐大人来时,才会从那小姑娘嘴里知道我刚从汪梅房里出来。”

    云逸杰道:“顾老板既然想隐瞒汪梅的事,何不撒个谎说以为汪梅去了别处,为何要主动告诉徐大人你瞧见他买了砒霜,怕他自杀,引得徐大人去开门呢?若是官府的人不在,你也更好骗过众人,直接把他埋了不就好了么。”

    顾紫陈看了看徐友来,眼中颇有些深意:“云大人有所不知,方才徐大人说了,我醉红轩这些年的消息都是封得死死的,可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好像出了些小老鼠,总是在背后叽叽喳喳的,给外边通风报信,明明说了要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的,可看热闹的人还是第二天就上门了。”

    “徐大人,我说的可不是官府的人,您可别多想。”顾紫陈拿起手巾在嘴边晃了晃,笑得摇曳。

    徐友来面色铁青,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撇撇嘴看向别处。

    “所以我回到三楼之后细细想来,觉得这次的事不容小觑,刚巧徐大人便派人来喊我了,我灵机一动,若是官府的人亲自督办,查出来是自杀,那可是谁都不能怀疑的结论。醉红轩死了人的事儿早晚要被小老鼠捅出去,不如我亲自来,左右我把汪梅的房间锁上了,他自杀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也不怕被拆穿。只不过……”

    她似笑非笑地眼勾魂地望着云逸杰:“谁知道一场大水,把会破案的小屠户给请回来了,你说是吧,云大人?”

    云逸杰风轻云淡没有回答,徐友来拍案而起:“你!”

    这人先前分明是装的,她根本谁都不怕!

    “顾老板好算计,云某佩服。”云逸杰道,“不过有一点我很好奇,让顾老板如此引以为傲的房门钥匙,为何会在你手中?”

    顾紫陈一愣:“云大人这是什么话,我是醉红轩的老板,这里上上下下几十个房间,哪里的钥匙我没有?”

    “真的是这样么?可我怎么听说,汪梅此人性格桀骜,自进入醉红轩那日便说过,他的房间,只有他能有钥匙,连老板都不能有,如若不答应,他绝对不加入醉红轩。顾老板,此事可属实啊?”

    顾紫陈道:“大人这话当然没错,不过后来我与汪班主交好,他自然也就将钥匙交给我保管,只不过外人不知罢了。”

    “这样倒也说得过去,不过有一事顾老板好像忘了说。”

    “什么事?”

    “案发当日,你为什么会去汪梅的房间?”

    顾紫陈并未迟疑,好像这个问题没什么好问的一样:“徐大人不是拜托汪班主写了个戏本子么,汪班主虽说是班主,那也只是对于戏班而言,对外,戏班是属于醉红轩的,自然也该我顾紫陈说了算,不然戏班怎么赚钱呢,我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每次的戏,怎么排怎么演,那是汪梅说了算。什么时候演、演给谁看,那是我说了算,这次也不例外,虽然徐大人有自己的安排,但我也不能不管,钱总是要赚的呀!那日就是我们约好了见一面,商量商量新戏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好巧不巧碰见他被杀死了而已。”

    “怎么样,这个说法可以了吧?”顾紫陈道,“我可以洗清嫌疑了么?”

    云逸杰笑道:“我早便不怀疑顾老板了,您不必担心。问这个只不过是我听说,顾老板与汪班主关系匪浅,汪班主曾在醉酒后亲口说出您是他的灵感来源,所以想问问罢了。”

    “这没什么,不过是酒后的玩笑话罢了,难道鼎鼎大名的神探大人,也爱听我们这些小民的风流俗事?”

    云逸杰放下茶杯,平静道:“那倒不是,我问这些并不是想听顾老板的闲话,只是想多了解了解汪班主生前的事情。”

    “这事儿别说问我了,你问谁都没用,我们都不知道。汪梅那个人,不管你跟他再怎么熟悉,他也只是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您说他酒后提起我,这事儿我也知道,那时候他的相好林姑娘才刚过世不久,有人在传他已经有了新欢,我一直怀疑他是为了隐藏自己的新欢,才拉我出来做借口的,为此记恨了他很久呢。”

    “新欢。”

    顾紫陈迟疑起来:“新欢这事儿其实就是捕风捉影,到现在也没看见 汪梅和谁走得近,估摸着都是外头瞎传的,当不得真,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大人还是别当真了。”

    云逸杰再没有什么要问的,其余人也问不出什么,便要折返汪梅的房内再查探一二。

    “叨扰了。”云逸杰拱手道。

    “哪里哪里,云大人满意就好。”顾紫陈言笑晏晏。

    三楼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还浮动着微尘和众人留下的热气。

    紫鸢端来一杯冷茶,顾紫陈一饮而尽:“可算是把这场戏演完了,这茶刚好让我静静心。”

    “姑娘,汪梅的事会影响咱们的生意,就这样告诉他们实情,真的没问题么?”

    顾紫陈冷哼一声,望着窗外灰白的天空出神道:“随他们去。如今咱们抱上了大腿,醉红轩怎么样都好,最重要的是把殿下交代的事办好。怎么样,东西都收好了没有?”

    “我在楼下喊的时候您就收好了,进门之后我先去了里间查看过,也没有遗漏的,后面那位姑娘进去,什么也没找见就走了。”

    “还是你机灵,若不是你喊那一下,说不定咱们的秘密就要让人逮着了。不过,若是想要他们真的陷进案件里去,无暇顾及我们的异样,还是得再有个什么转移注意的东西才行。”

    “姑娘您是说……”

    “悄悄的,交个小丫头去提醒提醒就行了,我相信你不用我教也能做好的。”

    “明白了。”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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