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紫陈的确不是凶手。可是她的说辞却有些对不上。”

    云逸杰找了借口,让谢明乾和徐友来带人再去搜查醉红轩别处,自己留下来再探汪梅的房间。

    “春信,你说说方才的事。”

    春信自房上轻轻跃下,碧色的衣摆微微触地。

    “按照计划,你们往三楼走,那个叫紫鸢的丫头借阻拦之意通风报信时,顾紫陈乱了手脚,我潜入时,她正在慌乱地把地上的簪子收起来,太过匆忙,没有发现我。她那里头,都是一模一样的簪子,就和你说的一样——”

    “嵌玉镶珠纹金簪。”云逸杰和春信异口同声道。

    “对,没错,就是那嵌玉镶珠纹金簪!”春信道,“只是我觉得好奇,她买那么多一样的簪子干嘛?”

    “我想那并不是她买了很多一样的簪子,”守一道,“那是她从别人手里收集起来的。你想想,你潜入三楼时,她的簪子是如何摆放的?顾紫陈又是如何将它们收起来的?”

    春信想了想:“我看见,那些簪子足有十几支,每支的颜色和新旧程度不太相同,有的看起来旧一些,有的仍是崭新的,全都摆放在地板上,像是……像是……”

    “对了,像是小摊上摆的那样,排成四四方方的矩阵,彼此之间隔着些距离。”春信激动地将手握成拳,“每个簪子底下,都垫了一张纸,纸上写了什么东西。顾紫陈收簪子的时候,并没有一股脑地把簪子全拢起来,而是用簪子下的纸将簪子包起来,再一一放进柜子里。只可惜我想待她走后仔细查看,她却将那柜子上了锁。”

    云逸杰勾起个满意的笑容:“已然足够了。”

    “这就够了?我还什么都不明白呢。”

    守一道:“你记不记得生香和阿樱说过的,那簪子是怎么来的?”

    “说是有一年,于姑娘为醉红轩的姑娘们打的,人手一个,这又如何呢?还是不知道顾紫陈有那么多簪子是要干嘛的。”

    守一道:“你说那簪子有新有旧,便说明那些簪子要么不是同时打造的,要么是由不同人拿着的。不同的人,对待那簪子的方式不同。也许有人很喜欢,日日戴在头上,也许有人出于不喜欢或其它的原因,从不拿出来戴。所以顾紫陈房里的那些簪子,极有可能是从醉红轩的各位姑娘那里收上来的。”

    “可我还是不明白啊,她收簪子要干嘛?”

    “这……”

    “她在找人。”云逸杰出声道,“她在找某位故人。”

    “这又如何见得?”

    “猜的。”

    “猜的?”

    “现今没有证据,只能猜测。阿樱说,顾紫陈之前就在找簪子,算算日子,她找簪子的时日应当在汪梅死之前,所以她不会是丢簪子的凶手。再结合洪水里很多姑娘都丢了簪子这一点来看,顾紫陈先前并未把簪子收起来,应当是挨个去询问姑娘们。谁曾想一场洪水,许多人的簪子都丢了,顾紫陈怕再生什么事端,这才将簪子都收起来,以防混淆,写了簪子主人的名字与簪子放在一起,这才有了簪子底下的那些纸片。”

    “原来如此。”春信道,“可顾紫陈在找故人,又是何时的故人呢?”

    云逸杰默不作声看了看这二人的脸,犹豫片刻,才道:“你们当真不知?”

    春信守一彼此相望:“啊?”

    “我们怎么会知道啊!”

    云逸杰失笑道:“好了好了,逗你们玩的。这簪子可不简单,半年以前,南都死了个小官,此人生前坐的位置不是什么高位,却油水颇足,是个肥差,在当今这样的朝野,这样的差事非有人刻意安排不可得。”

    “他也有一枚这样的簪子?”

    “是。但更确切些说,他是被簪子刺死的。他的案子被压了下来,大理寺不许再查,我和阿江悄悄潜入他的府邸,发现凶案现场留下了一个禹字。”

    “所以你才会到禹城来?”

    “对,来到禹城后,我得到消息,禹城的上一任县令死在任上,此人没什么才学,尽想着搜刮民脂民膏,整日里吃喝玩乐,在大昭,这样能偏安一隅的富家子弟,也必定是有所依靠,绝非靠自己能完成的。”

    守一道:“难道他也是被簪子刺死的?”

    “守一猜得不错。”云逸杰道。

    “这样看来确实不简单。首先是簪子,为何频繁出现,且出现的地方还相隔这么远。其次是死的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背景都不简单,难道杀人者是行侠仗义的侠士么?”

    “分析得很对,可有一点还未到痛处。”云逸杰道,“禹城和南都之间,并不只是相隔甚远那么简单,别忘了,南都的死者死亡的现场留下了一个禹字。当时这件案子不许查,也就说明有人的利益与之相关,既然有人想掩盖,为什么不毁了现场的字迹呢?”

    “是呀,为什么?”春信道。

    守一凤眼微张,有些惊讶道:“这字迹,是敏理与阿江去查探之前,有人刻意在现场留下的。”

    “我也是这么想,那字迹不是死者的遗言,而是凶手刻意留下的证据。那么,禹城和南都之间,到底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

    云逸杰看着二人:“你们不是最清楚了么。”

    二人对视,不约而同想到那件事,春信高声喊道:“净巍宗的案子!”

    “嗯。”云逸杰垂眸,低低地应了一声,“净巍宗的案子,是你们净巍弟子的叫法,可是当年那个案子,牵扯到的受害人不止你们师父一个人。”

    “比如,被杀的钦差的家人?”春信问。

    守一拍了拍春信,示意她小声些,此地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云逸杰却不紧不慢,声音不大不小地继续说着:“我在大理寺办案这些年,最有感触的便是,但凡某个达官贵人或富商倒下,随之受牵连的人、爱他们的恨他们的,往往多到难以想象,毕竟这些人上人动动手指,洒下来的灰尘都能把无数人砸死。”

    “也就是说,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被这个案子牵连的人,我们一点也不了解。”守一幽幽道。

    “回到最开始的地方,”云逸杰道,“顾紫陈要找的人,或许与当年的事有关。醉红轩那么多把一模一样的簪子,都是掩护,有一个人,她才是嵌玉镶珠纹金簪真正的主人,这真正的主人,因为与多年前的案子有关,才被顾紫陈盯上。因为与今年的杀人案有关,才会被我们盯上。而她一直躲在这里,就是要让从前与现在串联起来,这样,她才好盯着我们。”

    云逸杰回头,犀利的眼神直指窗外隐隐约约的昏暗。

    “我想这个真正的主人,或许在等我们发现这一切,过不了多久,她就会主动找上门来,就像今日阿江去见的那个人一样。”

    春信抱着胳膊搓了几下,哆嗦道:“怪恐怖的。”

    守一抱着春信,也往窗外看去:“难怪今日都不见阿江。”

    “有人相约,我叫她去赴约了。走吧,该说的话都说了,此事静待佳音便好,汪梅的案子,还不明朗呢。”

    往外走去时,一个小丫头站在汪梅房门旁,玩弄着墙上的一个竹篮,云逸杰留意到后,走上去问:“小姑娘,这儿是死过人的地方,现在官府还在查案子,什么东西这么好玩?”

    小丫头道:“这个竹篮子特别好看,别的地方都没有的。”

    春信围着看了半天:“我怎么觉得没什么好看的呀。”

    守一站在小丫头身旁,蹲下身子,抬头望:“蹲下来才看得见。”

    云逸杰弯下腰,只见那篮子的底部,竟是贴了一块鸳鸯并蒂的绣布。

    “小姑娘,你平时就喜欢来看这个篮子么?”

    小丫头点点头:“只有我喜欢来看,别人都没发现这儿有个漂亮的篮子。”

    “可是听说汪班主这个人很不好惹的,你就不怕他看见了骂你一顿吗?”

    小丫头摇头:“有一次他遇见了,是想骂我来着,可是跟他一起出来的于姑娘说,小丫头喜欢看就让她看吧,又跟我说,以后想来看都可以,只要不是偷懒来玩儿被老板抓住就好。她还拿了篮子里的一朵花给我呢。”

    “哦,于姑娘啊。”云逸杰意味深长道,“谢谢你,小姑娘。”

    小丫头说完便跑开了,春信道:“这丫头个子小,估计才十二三岁,只看得见篮子底下的东西,我看看这篮子里有些什么。诶,有张纸,之前没人发现么?”

    “这篮子啊,之前插着花儿呢,还以为是个装饰品。最近花干了,兴许就飘走了。”徐友来出现在后面,有些抱歉道,“之前遗漏了,唉,实在是……”

    云逸杰对春信道:“快看看纸条上写的什么。”

    春信展开纸条,念道:“明日未时。”

    云逸杰轻轻一笑:“看来有人给我们递线索来了。徐大人,汪梅死的那日,未时可有人来过?”

    “这……按照之前掌握的线索,没有人来过,不过我现在就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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