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可用过饭了?”

    “还没,一起吃碗面吧。”

    云逸杰和云江缓缓踱步于东街上,在烟火中穿梭寻找。

    “我也是这样想。”云江道,“守一和春信呢?叫她们也来吃点。”

    云逸杰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似的,讶然道:“对呀,应该叫她们先吃点东西再去的。”

    “她俩去干嘛了?”

    “先前不是同你讲么,醉红轩那案子里牵扯出了那支簪子,这些日子深入查了查,发现些新的端倪,那老板顾紫陈似是知道些什么,很是可疑。我让春信和守一去当年定制这簪子的铺子上看看,这些簪子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没有。”

    云江道:“不知这于星澜是什么来历,恐怕与南都那件案子,有脱不开的联系。之前我们分析过,这簪子一路都在引我们深入,或许如今醉红轩的案子,也是早有预谋也不一定。”

    “是啊,嫌疑太大了。我已经叫徐友来托他的线人去查了,看看能不能知道些有用的消息。”

    “当年之事讳莫如深,我们几番查探都不得消息,幽王等人更是从五年前便一路追查也不得头绪,徐友来的一个线人,能查出什么东西来?”

    云逸杰拿起路旁卖的一个竹笛看了看又放下,“自然是不报太大希望的,只是希望得到一些真实的消息,不求消息多深,只求真,只要能知道些只言片语,譬如于星澜何时到的醉红轩,平日里是否有些特别的地方,这也就足够了。”

    “明白了。”云江停住脚步,“这家鸡汤面怎么样?”

    云逸杰转头看了一眼:“走吧。”

    “老板,两碗鸡汤面。”

    “好嘞,客官里边请!”

    云江将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到云逸杰面前:“顾紫陈还真是厉害,大昭能这样光明正大出来闯一番事业的女子,恐怕掰着指头都数得完。”

    “听说她是宗室女。”云逸杰垂眼吹了吹茶水,“不管是真是假,总之她是个聪明人,亮出来的这个身份给她带来不少好处,保了她这么多年平安,当然,她背后也许有更大的支撑也说不定。”

    “是个叫人佩服的。”

    “可不是么,听说醉红轩的生意,比当年的莲华院干净不少,她功不可没。”

    “这面摊子的老板也是个大姐,怪厉害的。”

    云逸杰抬头找寻这位“大姐”,一道飘着热气的身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客官,您的两碗鸡汤面来了。”

    云江抽了两双筷子,把面推到云逸杰面前,一面道:“谢谢大姐。”

    “郑光浴?”云逸杰接筷子的手顿在半空,“郑大姐,是你么?”

    “云兄弟?!”

    郑光浴捞起围裙擦了擦手,笑道:“我还在想禹城这么小,迟早能再遇见你们兄弟二人的,没想到这就遇上了。”

    “晴儿呢?”云逸杰放下筷子站起身,“怎么不见晴儿?”

    “晴儿在家里,我在外面干活儿,不好带上她。”

    云逸杰迟疑道:“这面摊子,是你开的?”

    “是啊,”郑光浴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云兄弟快坐下,面坨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我慢慢跟你说。”

    云逸杰夹起一筷子面尝了尝,点头道:“汤鲜味美,面条劲道,郑大姐的好手艺,我是知道的。”

    云江愣愣地望着二人交谈起来,只能说上一句:“可影响这位大姐的生意?”

    “阿江说得是,我差点忘了这回事了。”云逸杰道。

    郑光浴摆摆手:“不影响,左右现在也没什么客人。”

    “那好,郑大姐你说。”

    郑光浴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友人见面,闲聊几句,云兄弟不必这么认真。”

    云逸杰望着郑光浴的眼睛:“郑大姐的事,就算是闲话我也认真的。”

    “我从莲县出来以后,就到了娘家去。初时我有些不敢说,所以只道是回家探亲几日,等到后来日子久了,才跟家里说了晴儿她爹的事。好在母亲疼我,父兄也说家里不缺饭吃,叫我留下来便是,只是渐渐的 ,族人们总是起一些风言风语,我忍不了那些难听的话,便带着晴儿出来了。也多亏了云兄弟的银子,我们娘俩才能在异乡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

    云逸杰沉默良久,出神地点了点头,才道:“郑大姐太客气了。郑大姐出门了,晴儿是谁在照顾呢?”

    郑光浴言辞躲闪:“晴儿那丫头听话,自己待在家里也没事的。”

    “这怎么行呢,”云逸杰放下筷子,“这么小的孩子,独自放在家里可不好,郑大姐若是忙,我看不如……”

    “不如送到县衙去吧。”云逸杰笑道。

    “噗”云江嘴里的汤喷了出来。

    郑光浴错愕道:“这、这怎么好的啊……”

    “郑大姐不必担心,你将晴儿送到官府去,那里人多,又安全,晴儿会被照看好的。”

    “官府能收留一个无人照看的孩子吗?有这规矩么?”郑光浴踌躇道。

    “你将孩子送过去,我会同官府的人交代的。”

    “交代?”郑光浴上上下下打量云逸杰,像是明白了什么,“人们说的那个官大人,云逸杰,难道是云兄弟的亲人?”

    云逸杰与云江相视而笑:“我叫云逸杰,字敏理,在外自称云敏理,郑大姐既然知道我是谁,就不需再推辞了吧。”

    郑光浴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闪着光:“原来如此,难怪呢。”

    “怎么样,郑大姐?”云逸杰道,“将晴儿送过来,有个照应,平日里也好多走动走动,你也好放心些,就好好考虑下吧。”

    “诶。”郑光浴点头道,“会的,会的。”

    云逸杰看云江吃完了,便起身告辞,说公务繁忙,嘱咐郑光浴一定将晴儿送过来。

    郑光浴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温暖不已。低头注意到云逸杰碗里的面也没吃几根,忍不住叹气,这位大人又是为了什么忧虑,茶饭也咽不下去。

    -

    子时,通河边。

    云逸杰指着面前的大树,不禁皱起眉头:“在这儿见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给洪盛招魂呢。”

    “谁?招魂?”云江道。

    波涛声静静地流淌,四下里已没有了虫鸣鸟叫,通河的寒气漫上来,云江打了个寒颤,后背有些凉。

    “嗯,就是我初来禹城,被谢明乾误认为是凶手要抓起来的那个案子,死者就是埋在这儿的。”

    “啊?”

    “放心吧,”云逸杰泰然道,“他就算招魂也是回不来了,都碎成什么样了。”

    “啊?”

    云逸杰无奈道:“你别跟我说你怕这个,我可不信。”

    “嘿嘿,其实我是想吓你,虽然我知道吓不着你,但还是……”云江突然不说话了,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先躲起来。”

    云逸杰垂首低低地“嗯”了一声,既不转身,也不回头,面对着奔流不息的通河,静静地等,等到身后缓慢且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来了?”

    “云大人久等了。”

    “不久。”云逸杰转过身,月光下伴着微风掀起笑,“让我意外的是你这么久才来找我,洪老太。”

    “呵呵。”对面干笑了两声,声音嘶哑,“我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死了,我在这世上不过是孤零零的一个老婆子,不管是生是死,都不会让我惧怕了。可是谁叫我意外得了你的秘密呢,我找你,你就不害怕么?”

    云逸杰轻叹一声:“怕啊,怎么不怕,我在南都为官这么些年,当然知道我的身份若是被人知晓,会是多大的麻烦,所以我怎么会不怕呢。可是谁叫我一不小心漏了马脚,叫你看见了,我也就只能被你拿捏了,不是么?”

    “云大人若是怕我碍事,杀了我就是,反正一个糟老婆子,没人在意,死了也就死了。”

    “洪老太若是有心想告发我,也就不会约我到这里来了。你儿子的尸体当时就扔在这里,你再清楚不过了,这儿入夜之后,鲜少会有人来。我看,咱们还是都不要卖关子了吧。”

    洪老太咬咬牙,眼中有些许的不甘,随后又归于平静。

    “我知道你恨我,看不起我,但你也不必拿我儿子的死来刺激我。你不是一直觉得我和我儿子害死了许梅香母女么,今日约你来,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许梅香到底是谁害死的。”

    “是谁害死的?”云逸杰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不管是谁害死的,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你儿子当初设计强娶许梅香,就是一切罪恶的开始,没有他,就不会有后来发生的一切。所以不管到底是谁把许梅香逼入绝境,你儿子都难辞其咎。”

    洪老太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气声越发地明显,拐杖狠狠地戳在地上:“随你怎么说!这都是命!天底下的女人都逃不过,她许梅香也别想逃过!”

    “够了。”云逸杰冷冷道,“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可以闭嘴了。”

    “哼,如你所愿,我要说的东西,恐怕还是有些价值,你会想听的。”洪老太像变了个人似的,忽地认真起来,“关于许梅香,我想起来去年春节里的一件事。这事让我越想越不对劲,直觉得里头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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