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生了。

    正好是她嫁给大夏太子方时序的这一年。

    彼时眼前的的人——陆今安,尚未反了大夏。

    官家前几年派兵攻下西疆,但又怕西疆人东山再起,便下旨西疆王送一名质子过来,而这位质子就是西疆侯最小的儿子陆今安,平日里寡言少语,再加上质子的身份,京城里的贵族子弟打心眼里瞧不起他,更不愿与他来往。

    可谁能想,这位卑微的质子之后能在平京掀起腥风血雨。

    马儿在地上抽搐,一会儿便不动了,百姓里里外外围了三圈,叽里呱啦地谈论起来。

    “这马价值不菲啊!”

    此马毛发锃亮,后劲上的鬃毛闪着幽光,马蹄铁是金做的,就连马背上用的都是白玉鞍,一看就是京城里某位达官贵人的坐骑。

    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子推开人,挤挤攘攘地来到空地前,他嘴角有一颗痣,油光满面,全身上下的布料皆用金线和丝绸做成。

    有人幸灾乐祸道:“惹到刘公子,这陆今安今天算是摊上大事儿了。”

    刘瑜是当今宰相刘世明的嫡子,凭着老子的身份,在京城横行霸道惯了,是京城出了名的霸王,平日里京城的各大王公贵胄见了他都要低头哈腰。

    刘瑜愣怔怔地看着倒地的马,气的吹胡子瞪眼,环顾周遭,怒呵道:“谁杀的,给老子出来。”

    陆今安擦净长刃,放回刀鞘。

    刘瑜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陆今安脸上,大跨步上前,来者气势汹汹,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是你小子杀了我的马。”

    知书见这仗势,招呼轿夫扶正轿子,忙拉姜清辞走:“小姐,老爷夫人应该都候着呢,太子也该到了。”

    上一世,姜清辞回门时,也逢马儿相撞,只因见方时序心切,匆匆里来,并不知晓背后还有这么一出闹剧。

    “不慌。”

    姜清辞凑上前观望。

    刘瑜一个拳头上去,陆今安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姜清辞眉头一皱,杀马之时,他的身法极为敏捷,刘瑜身宽体肥,出手也极慢,他倒是没躲过去。

    刘瑜抓住他的衣领,一拳又要落下去。

    姜清辞立马上前,笑呵呵道:“多日不见,刘公子的拳法倒是精进了。”

    “是哪个不长眼的多管闲事?”刘瑜松开衣领,恶狠狠地转过头,愣了半刻,眯着眼,细细地打量眼前的女子,最后睁大了双眼,立马行了个礼:“拜见太子妃!”

    刘瑜对她恭恭敬敬,可姜清辞心里明白,他只不过是看在方时序的面子上对她这般尊重,若是换成将军府的嫡女,按刘瑜的性子,恐怕还得言语羞辱她一番。

    她俯身,探手,抚着马颈:“方才公子说这匹马是千里马?”

    刘瑜点头:“此乃汗血马,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本公子花了一千八百两,从西域商人那儿买的,今日提马,马儿受惊,路上竟被这小子给杀了,这是私事,本公子自会处理,不牢太子妃费心。”

    姜清辞抬起手指,在鼻前嗅了嗅,笑了一声:“汗血毛发光亮,马颈和马肩出汗往往先潮后湿,这块看起来颜色愈发鲜艳,才得以称‘汗血马’,”姜清辞语气一顿:“可这匹马却不是汗血马”

    一个女子怎么会懂马,刘瑜插着腰,振振有词道:“本公子马厩里有数百匹名马,若要谈看马,本公子还是比太子妃懂一些。”

    姜清辞抬起手指,指尖上如沾了朱砂般:“可这披汗血马为何为何会褪色?”

    姜清辞幼时便和父亲呆在军营,会骑马,也会看马,这匹疯马肩颈方才只是潮了些,湿掉以后毛发灰暗,颜色倒显得过于鲜艳。

    刘瑜将信将疑,探手抚过马颈,在手上捻了捻,一时惊愕失色,无言以对。

    “苏木染了毛发,这匹马有几分像汗血马,刘公子与其和陆公子计较,不如去寻那位商人讨个说法,不过,现如今看来,疯马横冲直撞,坊市的铺子乱腾,零零散散算起来,这匹马倒也值个千两银子。”

    刘瑜耳红面赤,赧颜汗下,杜口结舌道:“今日冲撞了各位,若是铺子里有物件毁损,可来宰相府寻本公子。”他侧过头,踢了家仆一脚,小声道:“还嫌本公子不够丢人,赶快派人把这马拖走,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语必,刘瑜又望向姜清慈:“太子妃,在下先行告退了。”

    刘瑜快步刘星地离开,百姓也陆陆续续地散开。

    姜清辞转身,正好撞入一道晦暗不明的视线中,纯粹的黑眸深不见底,让人琢磨不清,她看得一怔,白皙的手腕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今安眼底突然漾起点点笑意,姜清辞恍惚了下,右手拇指轻轻抚过左手掌心。

    “今日多谢陆公子相救”

    陆今安一袭青衫,笔直地站着:“说不上相救,太子妃不是也帮我解了围吗,倒是在下,脏了太子妃的襦裙。”

    方才马血溅在襦裙上,如今晕开来,像一朵落在雪地上的海棠花,姜清辞笑笑道:“无妨,陆公子脸上的血,还未擦净。”

    她递过手帕:“若公子不嫌弃,可以擦一擦。”

    湖色雕绣白蝶手帕布料细致绵滑,陆今安伸手接过,骨节分明地手触到她的指腹,冰冷浸入手掌,姜清辞立马将手收回。

    陆今安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用帕子擦掉脸上的血迹:“之后洗净,会还给太子妃。”

    “不必,世子随手扔掉就好。”

    姜清辞自知陆今安今后是要反了大夏的,还是少些来往,免得生出事端,最后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知书着急道:“小姐,该走了,老爷大夫人该等急了。”

    姜清辞行了个礼,便要先行离开,

    陆今安的声音悠悠传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合卺之喜,百年好合。”

    姜清辞和方时序成婚也不过几日前,陆今安这番话放在今日有些失礼,但也不奇怪,她只当他晚些送上祝语。

    “多谢公子。”

    姜清辞上了马车,想起方才陆今安所言,所谓百年好合不过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她和方时序只不过是一段孽缘,如今回到十七岁,她要亲手将其斩断。

    马车绕过坊市,最后在将军府前停下。

    姜修成和大夫人早就在府前候着,后边跟了几个家仆,方时序背着手,笔直地站在姜修成旁。

    姜清辞下了马车,忙拉住大夫人的手,那年,父亲战死,哥哥被处死以后,大夫人白瑛听闻她死后,不久后也郁郁而终,可她却被方时序困在寒月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从那以后,世间就剩她一人。

    方时序探手过来,姜清辞往后退了几步,施了一礼:“见过太子殿下。”

    也不过数月不见,倒是生疏了许多,方时序眉头微皱,转而看见她襦裙上的几滴血,甚是碍眼:“这是何物?”

    知书立马解释道:“路上宰相府的刘公子纵马坊市,冲撞了马车,幸得陆公子相救,杀了马,小姐的襦裙不小心沾了几滴马血。”

    方时序点头,问道:“可否受伤,等回了东宫,请御医瞧瞧。”

    姜清辞颔首答道:“并无大碍,就不劳烦太子殿下了。”

    姜修成笑道:“先进内院,厨房备了些吃食,慢慢叙。”

    一行人穿过内院,进了内堂,桌上摆了十几道菜,黄鱼羹、肉馅条子、盐酒腰子、辣瓜儿……,全是她爱吃的,寒月寺三年,她从未见过荤腥,整日吃素,现如今摆了这么一大桌子,姜清辞夹了一块鸡腿就往嘴里送。

    白瑛拍了拍筷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姜清辞合嘴,将鸡腿放到方时序碗中:“太子殿下从青州回京,舟车劳顿,多吃些,补补身体。”

    姜修成斟了一杯酒,大笑了几声:“驸马在青州镇压民乱,为国为民,大婚之日也未归,小女估计还迷糊着,忘了自己已是太子妃,当称呼“夫君”才是。”

    方时序举酒撞杯:“无妨,大婚之日未到,是女婿失礼了。”

    数月前,青州因水患发生民乱,陛下派太子前往青州镇压民乱,按理来说,大婚前就可回京师,可谁也不知道的是,他屠杀民乱百姓,引得青州人反抗,最后拖了数月才得以平复民乱,后来方时序治国不力,青州第一个反了大夏。

    姜清辞夹了几块鱼肉,又夹了几块红烧肉,放到方时序碗里,饭菜都冒了出来,她温婉笑道:“夫君见谅。”

    午膳过后,方时序吃多了在别苑休息,姜修成叫姜清辞去祠堂。

    姜修成怒呵道:“跪下!”

    姜清辞知道姜修成因何事而愤怒,但这是在姜府,她还是跪了下来。

    “你身为太子妃,今后是一国之后,怎么连这些礼仪都不懂,一再失态,丢的不仅是你自个儿的面子,还是将军府的面子。”

    “女儿要和离!”

    姜修成瞪大了双眼,背过身:“你说什么?”

    姜清辞一字一句道:“我要与太子殿下和离。”

    姜修成紧张地望向门外,确定没人以后,把门关上,生怕有人听见此事:“此话怎可轻易说出,太子未参与大婚之典,是委屈了你,但你也不能耍性子,与太子殿下和离,这会冲撞了陛下啊。”

    姜清辞抬眸,望向父亲,嘴唇微张,她要如何和父亲说,之后方时序若是委屈她一人也还好,只是方时序会委屈姜氏一族,将军府会因站队太子被太后针对,从此以后踏入万劫不复。

    她只是道:“我自有办法。”

    一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姜修成放了狠话:“你要想清楚,若你日后和太子殿下和离,将军府也绝不会收你。”

    姜清辞仰着头,不卑不亢道:“女儿已经想清楚了。”

    姜修成长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先出去吧。”

    彼时,马车已在将军府外候着,白瑛看到姜清辞脸上的红痕,急切道:“脸上这是……”

    姜清辞握住白瑛的手:“祠堂有只飞虫,蛰了一下,一会儿就消了。”

    白瑛放下了心,拿出一坛酒:“东阳酒,都说冬酿出琼浆,我整整酿了十八坛,这几日多生辰宴和成婚宴,你爹爹好面,全给送出去了,就剩这一坛。”

    白英乃商贾出身,白氏世代经商,以酿酒著名,盛时平京酒行皆为白氏所酿,只可惜白氏酒庄传给了兄长,如今因经营不善早已败落,白英已入内宅,空有一身手艺却无处施展。

    姜清辞接过那坛酒,白瑛不舍地嘱咐了几句话,无非就是吃好喝好,在宫中要小心谨慎。

    上了轿,姜清辞就贴在右边,与方时序相隔甚远,路上相对无言,刚到东宫,她就回房,寻思如何与方时序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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