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如今已然是六月。今年的六月对于十方里来说,算是比较特别的日子,因为贝贝即将迎来高考。在十方里,贝贝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高中生。

    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孟海棠刚刚回到巷子口。突然,“啪!”的一声传入耳中,那是玻璃破碎的声音,尖锐而刺耳。她意识到声音的来源,赶忙走进巷子,看到刘师傅焦急地跺脚。

    “刘叔,怎么了?”她问道。

    “海棠,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贝贝这一回来就一直在房里哭。我问她也不说,这不是过两天就要考试了嘛,我担心她,怕她出了什么事。你帮忙劝劝她。”

    刘师傅的语气充满了忧虑,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沉稳淡定。

    身为父亲,对孩子的期盼尽在不言中。这关系到贝贝的一生,刘师傅期盼了如此之久,终于迎来了这一刻。

    “好,刘师傅,你别担心,我去看看她。”她安抚刘师傅的情绪。随后,便往屋里走去。目光落在地板上有一摊玻璃渣,忙问:“这是贝贝摔的?”

    刘师傅尴尬地笑了笑,“哦,刚刚我着急撞到的。我想说这个点,你也该回来了,所以就先出去看看。”说着便拿起扫帚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自从她拿到准考证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只觉得上苍待她不公,竟将她安排在如此偏远的考场。”

    刘师傅的声音缓缓传来,如同一种无言的诉说。

    从前,贝贝是一个敏感且自卑的女生。她总是会因为一些琐事而自我代入,似乎整个世界都与她为敌。在学校中,面对同学的冷言冷语,她也只是选择默默地承受那些难以消解的压力。在她的世界里,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敌意,而她自己就如同一只孤独的小船,在无垠的大海上漂泊。

    后来,刘师傅找上孟海棠,请她帮助贝贝补习功课并开导她。孟海棠对贝贝可谓是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地劝解。虽然想要开导贝贝需要时间和耐心,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贝贝心中的痛苦还需要她自己慢慢想清楚。

    起初,贝贝对她的帮助有些抵触,甚至有些疏离。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贝贝开始逐渐接受了她的建议,开始尝试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和未来。

    这会儿,贝贝听到两人谈话,从房里出来。一看到孟海棠,“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伸手抱住了她。泪水犹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滚落下来,仿佛要将心中的委屈和痛苦都倾倒出来。

    “海堂姐,我该怎么办?”她低声地说着,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无助。

    “贝贝,你怎么了?”孟海棠细声询问。

    “班上那么多的同学,他们对我都是冷眼相待。我听了你说的,不理会他们,好好学习。可是今天,还有人嘲笑我说什么‘就算拼命努力,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都徒劳’。别人就算不用高考,轻轻松松就能换来一个好的未来,可是我那么拼命,为什么还要捉弄我?为什么对我这么不公平呢?我不想考了,考了也没用。”

    贝贝的言辞愈发离谱,情绪也愈发愤怒。

    “确实,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的。好的学校,好的地方拥有先进的设备跟雄厚的师资力量,而贫穷的地方甚至教室都是漏雨的。”她用手轻轻地摸着贝贝的头,安抚着说,“然而这个看似不公平的世界里,起码考试还有一定的公平可言啊。它给予了参加考试的学生一个公平的起跑线。在考试这件事情上,你跟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老天喜欢捉弄,喜欢给你考验,错的不是你,上天才应该感到惭愧。”孟海棠和声地说着。

    “别人轻轻松松能得到的东西,你需要付出千倍万倍的努力,这个也不是你的错。”

    “生来拥有什么样的背景,这个没办法选择。但是你选择错了参考物,因为你跟他们不在同一阶级,所以没必要跟他们做对比。”

    在贝贝耳边轻声细语许久后,贝贝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考试真的有用吗!”贝贝的眼神充满了无奈。

    “至少,它给你多一个选择的机会。”孟海棠平静地回答。

    放弃,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为这一瞬间的决定而后悔,却可能是一生的历程。

    两日后,高考到来。

    考场外挤满了学生跟家长。有的家长还带了各种“法器”,各式各样的“法器”高过人头,数量之多让人叹为观止。

    “这‘法器’灵不灵?”许佳音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那会儿你没考,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呢,可惜没用上。”孟海棠淡淡地回。

    话还没落,就收获了周围好几双诧异的目光。孟海棠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这两年来,每每说起高考的事情,许佳音虽然带着些许遗憾,但已能看出她内心的释然。

    “后悔吗?”孟海棠转头问许佳音。

    许佳音摇了摇头,带着一丝苦笑戏谑地说:“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犹如雪上加霜!”

    “傻瓜!”孟海棠笑着拍了拍许佳音的头。

    孟舒然去世那年,也是许佳音参加高考的那年。许佳音考试当天跑了出去,任由雨水打在身上,也不愿躲避。

    后来她找了好久才在池塘边找到许佳音。

    许佳音看到她后,边朝着她大喊:“为什么?我明明就不是你们的责任,为什么还要揽在身上?明明家里都那么艰难,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们都把我丢了,你们还可怜我做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可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啊,我也想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可是我想不出来。终归是把你带回家了,也不能不管吧。”她回答。

    或许这就是同病相怜之人的心心相印吧。外人难以理解其中的情谊,但是她们明白。她在这世上已无依靠之人,许佳音同样如此。原本相互依偎的人都不再互相慰藉,那受苦的只会是她们自己。

    “我不想考试了,也不会去考试了,我从来都不是你的责任,你管好自己就行了。”许佳音对她吼着。

    孟海棠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

    许久之后,许佳音的情绪渐渐平复,她说:“我想回去了。”

    “好。还能走吗?”看着她站起来有些吃力的样子,轻声问道。

    “你背我。”

    “好。”

    于是孟海棠背着许佳音往家里走着,步伐虽然缓慢却十分平稳。她常常叫许佳音“小丫头”,而对她来说,自己也是个比许佳音大两岁的“小丫头”。

    “从此以后啊,本就不富裕的家庭犹如雪上加霜!”许佳音在她后背笑着说。

    “傻瓜!”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猜测那时的许佳音不想考试,多半是不想再麻烦自己了吧。

    “海棠姐,你当时给佳音姐准备什么?怎么没给我准备一个?”

    贝贝好奇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思绪,随后,两人相视一笑。

    “是什么?说说看嘛?”贝贝晃着她的手。

    孟海棠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笑脸的胸针,放在贝贝手上,对她说:“加油。”

    贝贝高兴地接过胸针,连连称赞好看。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打闹一会,笑容嵌在脸上,久久不消。

    等了一会儿,考场允许考生进入了。贝贝兴奋地说:“海棠姐,佳音姐,谢谢你们,我先进考场了。”

    “加油,好好考。”孟海棠朝她鼓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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